１０　細心的老闆

黎倩找到了一份離家近的工作，邱宜林和她都很高興。她一度擔心的焓焓放學後沒人管的問題卻很順利地就得到解決。同公寓住的一戶中國留學生，女方的父母恰好一個月以前來探親。全公寓其餘幾家留學生都一致請求兩位老人幫着看孩子，除了一家的孩子只有一歲大，另外的兩個再加上老人自己的外孫女兒都上學了，所以都是三點鐘放學後的短時間代看，需要代看孩子的時間因每家大人下班的時間不同而不同。兩位老人身體不錯，呆在家也寂寞，看看孩子有點事做，同時又能掙點錢，還幫助了大家，就很樂意地應允了。本來黎倩自己在家不需要把女兒托出去，現在要上班了，焓焓放學後沒人管可不行。甭說當地法律不允許十三歲以下的孩子獨自在家，黎倩自己也不放心才只七歲半的女兒成為“鑰匙兒童”。她四點鐘下班，走路回到家裡約需半個小時。因此，焓焓就請老人照看一個半小時。

星期四早上，邱宜林開車送黎倩去上班。路上他反覆叮囑地說：“你要是沒聽懂話，千萬不要裝懂，一定要請他們再說一遍，直到弄明白了為止。這非常重要，不然就有可能出錯。出了錯也別害怕，要馬上道歉。別人幫助了你，哪怕一點小事也要說謝謝。”黎倩先是點頭答應，看他說了一遍又一遍，真有點“誨人不倦”的勁頭，就有些不耐煩地說“我記住了，你這兩天顛來倒去地已說了千兒八百遍了！”邱宜林眨巴眨巴眼，說：“我說了那麼多遍嗎？你也太誇張了一點！我這是苦口婆心為你好！”黎倩下車了，他又趕緊搖下車窗，補上一句：“黎倩，下班一到家就給我打電話！還有，走路時要儘量靠邊一點！”
黎倩回過身，兩眼佯嗔地說：“行了，你到底還有完沒完啊？”“完了，完了！就剩最後一句，”邱宜林笑着說。“祝你好運！”這後一句是用英語說的。黎倩一樂，回了句英語“謝謝！”就轉身走了。邱宜林衝着黎倩的背影輕聲說了句：“這還差不多！”他停在那兒一直看到黎倩進了窗簾公司的大門才離開。

黎倩走到公司開着的大門口，一眼就看到威爾坐在他的辦公桌旁寫着什麼。黎倩鼓起勇氣走進門，說：“早上好，威爾！”威爾馬上抬頭起身，一邊笑着走過來一邊說着：“早上好，倩！”他指着門上方的掛鍾說：“你到得真準時！”黎倩一看，鐘上的指針顯示八點差五分，笑一笑，沒說話。威爾接着問：“你今天好嗎？”黎倩知道這是美國人早上問候話的基本套路，在英語課上老師曾多次讓他們練習，於是馬上回答說：“我很好，謝謝！你呢？” 威爾說：“我也很好，謝謝！”

威爾拿起大桌子上的一樣東西遞過來，說：“這是給你的。”黎倩接過一看，這是個非常漂亮的布包着的敞口小方盒子，裡面裝着一把小剪刀，一把小改錐，一個挑線器和一把小小的活動尺，盒子邊沿插着兩枚針，盒子的四個角上還有細布條結成的蝴蝶結。原來這是一個小工具盒，用處可能有點像當年奶奶的小針線筐，不過小多了，也精緻得多。

黎倩稱讚說：“這盒子真漂亮！”
威爾笑着問：“你喜歡嗎？”黎倩點頭說非常喜歡。
威爾說：“這是我昨天為你做的。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你也應該有。”
黎倩感激地說着謝謝。
威爾又說：“以後有機會，我會教你怎麼做這種盒子。現在讓我們一起來看看你還需要什麼。”

他領着黎倩向裡面走去，經過洗手間對面靠牆立着的一排柜子時，他一一拉開抽屜，讓黎倩看清裡面裝的是什麼，全都是工作中要用的小東西，比如紐扣、鈎子、鬆緊帶什麼的。他告訴黎倩以後需要什麼就到這兒來找。

他拉開靠右邊最上面的一個抽屜，拿出了個小東西，要求黎倩伸出手，把它放在黎倩的手心裡說：“試試看，合適不？”黎倩一看，原來是顆頂針。黎倩過去從未用過頂針，但見過奶奶的頂針。這頂針與她奶奶用過的頂針不一樣。奶奶的頂針是個黃燦燦的銅環，套在右手中指的中指節上。這頂針是銀灰色的，像個指套樣戴在中指的指頭肚子上。

她戴上頂針，驚喜地說：“正好！”
威爾放心地笑了，說：“兩天前，你試手工活時，我給你試的頂針都太大，我和琳娜都是大手大指頭。昨天我專門去給你買了這個最小號的，就怕合不上你小小的手指頭。在我們這裡幹活，沒有頂針可不行。”

黎倩想不到外表非常陽剛的威爾竟會如此細心，連一顆頂針的事都考慮得這麼周到，心裡非常感動，同時又有些暗暗稱奇。

威爾隨後又給了黎倩一把剪裁用的大剪刀，一把透明的兩尺長的尺子，還有一塊畫粉，交代她把剪刀和尺子收好，最好做上記號，不要與別人的混淆了，免得到時要用卻找不着。他又指給黎倩看掛在牆上的金屬長尺，直角尺和曲線尺，以及架上的幾個熨斗。黎倩都一一記下了。

威爾指着那排機器說：“第一台機器是我的，第二台是琳娜的，其它的機器沒有固定是誰的，你可以任意選一台你喜歡的用。”
黎倩正好站在第四台機器旁，說：“我就用這台吧。”
威爾點頭說：“好，以後這台機器就是你的了。”

他又要黎倩選把椅子，每台機器後都配有一把帶輪子的椅子。第四台機器後的椅子顯得很笨重，她不喜歡，就從後面的機器處挑了把淺藍色的，威爾幫着她調好椅子的高度。

一切就緒，威爾交給黎倩做的第一件活是手工活。他指着大桌子上放着的摺疊好的半成品窗簾說：“這些都要縫邊，夠干好幾天的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干一整天的，那樣你可能第一天就厭煩了。你先干一個上午，下午我再安排你別的活。”他告訴黎倩縫邊的要領和要求後，就到前邊忙他的去了。

黎倩把自己的椅子挪到大桌子旁，按照威爾說的開始工作。這縫邊，縫的是已把面料、里襯和外襯鋪排固定好的半成品窗簾的兩邊。一英寸一針，線腳縫在里襯，要稍稍帶上一丁點兒面料，但不能在面料的表面露出線的痕跡。黎倩開始縫時很有些緊張，生怕線腳露在面料上，縫一針就翻過來看一下。縫了一會兒，慢慢地掌握了下針的力度，也知道用捏着布的左手中指去幫助找感覺，進度明顯加快了。縫到窗簾上部，因兩邊布頭摺疊成角又加放了硬襯，很難進針，而此處還特別要求縫密針。黎倩正為難，忽然想起威爾給她的頂針，套上一試，果然好用。

縫完一邊，黎倩去前邊請威爾來檢查。他們一邊向車間後面走去，一邊說着話。看着空蕩蕩的車間，黎倩不禁好奇地問：“其他的人呢？他們怎麼還不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