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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存在的爱情故事
送交者: 艾思豪 2003年09月20日05:37:18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当1960年的5月,杰拉西博士把异炔诺酮作为一种药品推向市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口服的化学产品对一个时代的巨大影响,有人曾经说:避孕药和摇滚乐同时出现简直是一场灾难,因为它们造成了“集体性精神错乱和用音乐麻醉剂肆无忌惮地公开煽动淫乱”,灾难?谁知道呢,也许充斥60年代西半球的异炔诺酮和LSD的味道和东半球的军装武装带禁欲主义做出的回答会是截然相反的,而在这表面上根本对立的行为之下,又会是怎样的一种隐喻呢?青春、欲望、爱情、背叛?穿过重重的烟雾之后我们能看到的是什么呢?是青春的肉体还是苍老的红颜?

  是的,我要说的是她们,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早在1969年的《滚石》上,她们就曾经出现过,那个时候她们被叫做GROUPIE(果肉皮),她们是那样的新鲜饱满。今天的摇滚乐迷恐怕对她们已经不再陌生,随着摇滚乐的传入,一个老北京艺人春典里的词被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果儿”、“尖果儿”,这个带着轻佻的儿话音的词看上去是那么的贴切又是那么的轻蔑和词不达意,而在这些“果儿”里面,更有一些女人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她们不但是摇滚明星追逐的猎物,也是一个时代欲望的象征之一——她们是模特。

  今天再次提起摇滚明星与模特之间复杂的关系,似乎已经毫无意义,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那是一种乱爱,但是,仅仅如此吗?这种简单的标签式思维显然无法解释摇滚明星和女模特之间互相追逐的关系,更无法解释摇滚、性、爱情这样复杂的东西。从猫王开始,摇滚明星身边就围绕着数不清的女人,而在这些女人之中,模特无疑是最吸引人的一类,她们有着迷人的身材和动人的脸袋,她们身上所附带的荷尔蒙气息足以打动任何男人。当摇滚乐泛性化和性解放不谋而合,这场合谋最终落在了实处,无疑,这种合谋最开始是荷尔蒙的合谋,特别是对于男性来说,不过是所有男人事业成功的大厦上一块砖——明星满足性欲,模特满足虚荣心——一场人肉交易,至多,不过是自古以降所有才子佳人故事的现代摇滚版。但是假若事情真的那么简单,那么我们所说的东西不过是硬要在一个大俗套里面去找小俗套而已,何必又如何费神的去回望?

  在北京的摇滚明星之中,对于“果儿”最常用的词语是“把他给收了”,那个劲头就象是老地主收了偏房或者穷光蛋捡了破碗一样,而普通的乐迷干脆用STAR F+U+C+KER来表达一种不屑。骂,是一种表达方式,在乐迷那里,很少能见到对她们的宽容。也许是她们和乐迷心中的神离的太近遭人嫉妒,也许是她们的所做所为给别人的观点带来了太大的冲击,从一开始,迎接她们的就是口水和白眼。天啊,所有的女性主义者恐怕都要哭死了,她们就不明白,鱼为什么偏要喜欢自行车呢?

  摇滚乐自身特征也决定了它会成为骨肉皮的焦点,比如摇滚乐手手中的电吉他,这件乐器简直是一个绝妙的发明。在很多骨肉皮眼里,它有着强烈的性暗示作用,它的形状不仅是一种男性生殖崇拜的象征,同时它也和女人身体非常相似。当摇滚乐手站在舞台,把吉它放在胯前,一只手在不停拔动琴弦,另一只手在把位上上下滑动,对女孩来说,由此产生的联想和暗示可想而知,这也是女孩为什么喜欢摇滚吉他手的原因,差不多每个知名的骨肉皮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都会提到这一点。60年代有一个特殊现象,就是摇滚吉它大师辈出,吉米·亨德里克斯、埃里克·克拉普顿、吉米·佩奇、杰夫·贝克、皮特·汤森、卡洛斯·桑塔纳……这种吉它大师辈出现象在后来再没有发生过,这和当时骨肉皮的繁荣不无关系。再有,摇滚乐队每年都要进行漫长枯燥的巡回演出,乐手在巡演中很少带自己的女友或妻子,因为途中有骨肉皮作伴,就可以使枯燥变得乐趣横生。因此,一些骨肉皮往往以“乐队助理”身份随行。

  

  仿制,这个词语曾经出现在不少果肉皮的嘴里,我们怀疑,许多骨肉皮本身就是抑郁不得志的艺术家,她们只是要建立与多采多姿,富有创意的生活的关系。作为一名骨肉皮真正的意义恐怕就是仿制一群人的生命,而且相信自己可以变成這些人。“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这恐怕是她们的愿望。但是,大部份的時候,在反文化中,女性藉以反叛的媒介是被限制在“性”方面的。摇滚乐文化給女性角色的选择只有两种:去性化的母亲角色或是狂野自由而又荒淫放荡的浪女,在这样一个认为划定的狭小空间之中,果肉皮们的选择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她们只是一种附庸,在强势的摇滚明星的携裹之下,她们的角色是那么的固定,就象NICO所唱的FEMME FATAL(女人宿命)中说的一样,不停的朝男人微笑,仅此而已。有的时候,她们会陷入某种幻觉中,就象著名的果肉皮皮德斯·巴雷斯在她最近出版的《混在乐队》一书中提到:“‘骨肉皮’一词在当时绝不是什么坏字眼,乐队非常尊重女孩,‘滚石’乐队绝对都是绅士,他们把我们看做缪斯和灵感源泉。”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幻觉让人说不出来是一种自恋还是一种自欺欺人,在摇滚明星周围的果肉皮们,她们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处境呢?恐怕就像那个同凯鲁亚克结过几天婚的女人后来那本书的书名:《次要角色》。她写到:当她问凯鲁亚克是不是也可以同他一起上路时,“他总是叫我打住,说我真正想要的是生几个娃娃,说那才是所有女人想要的,我也是,虽然我说过我不想要。”而吉米·亨德里克斯说的更直接“我只有靠一个地方的妞才记得住一座城市,她们带你出去玩,替你洗袜子,让你在那儿感觉舒畅。”而到了70年代,随着重金属的出现,让更加繁荣的骨肉皮变了味道“罚柏林飞船”虽然在音乐上成就非凡,但他们简直是让骨肉皮通向地狱的阶梯(该乐队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通向天堂的阶梯》)。乐队的成员几乎都有性变态倾向,吉米·佩奇有性虐待倾向,而鼓手约翰·博内姆常常强迫女孩脱光衣服跳入养着章鱼的浴缸中,并以此为乐。进入80年代,对骨肉皮进行的各种超常规行为几乎成了后来重金属乐队的“保留节目”、“毒药”乐队干脆在巡演大巴车上安装了一个安全套机,“戴夫·莱帕德”乐队每次演出之后都要举行一个“罪恶之都”的性狂欢,而“莫特利·克鲁”乐队在性混乱方面完全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90年代以后,骨肉皮的角色干脆变成三级片明星和妓女……不用为所谓的60年代盛世而唏嘘不已,我们看到的时候只是,不管在什么时候,果肉皮们就象是如来佛手中的猴子,不管你如何的跳都跳不出别人的手掌心,是男人过于强大,还是别的原因,我说不清楚。

  提起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人们总会提起亚当和夏娃,但是世人大多有所不知,在最古老的犹太法典中,还有一段与这个版本完全不同的传说:

  上帝在第六日造出亚当,生怕他寂寞,另外捏了一些动物,然而亚当不满意,他恳求另一个相似的同伴。于是上帝继续捏了一个女人,注意,这个女人是捏出来的,用了与亚当完全相同的材质——泥土,而且她的名字也不叫夏娃,而是叫做莉莉思(LILITH)。一开始,两个人相处得非常好,他们在伊甸园中生活得幸福而美满。莉莉思具有自己的思想,当她发现一应重大决定,无论巨细都是丈夫说了算,感到十分不满。她坚持自己与亚当是平等的,不肯屈从于亚当。这使得男人大为光火,两个人开始争吵吵,吵着吵着女人离家出走了,并且宣称再也不回来。亚当无计可施,再次求助于上帝,后者派出了三个天使:塞诺埃、萨塞诺埃和瑟曼格尔,去敦促她回头。只不过此时莉莉思已经甘心与恶魔撒旦为伍,在外面游荡乐不思蜀。她毫不留情拒绝了天使的劝告,并且与他们大斗法术,成了敌人(以后更是发展到见面就打),自此完全沦落为一个女魔头。亚当则有了另一个更为顺服的妻子,夏娃。

  这个传说有着无限的寓言的力量,难怪当果肉皮们想要突破自己的花瓶身份之时,她们就会得到极大的伤害,原来,男人只需要温顺的妻子却并不需要和自己比肩的女人。难怪半个世纪前那位著名的法国女作家在书中断言,女人,生来就是被环境和地位改造着的他者。

  爱情有什么样的力量——一个顶顶平庸的人可以成为一场沼泽毒罂粟般热烈、狂放而美丽的爱情的对象;一个君子也能成为一次放荡而不羁的情爱的触媒,一个絮絮叨叨的疯子没准能使某人头脑中出现一曲温柔纯美的牧歌。因此,任何一场恋爱的价值与质量纯粹取决于恋爱者本身。让我们来看看三个爱情标本:

  MARIANNE FAITHFULL,滚石乐队的公用情人,17岁踏入摇滚乐的朱门,她是那个年代最被追逐的一个猎物,摇滚乐记住她的证据是在ROLLING STONE主唱MICK JAGGER一份长长的女友名单中,FAITHFULL也保留了一个名额。当19岁的FAITHFULL怀了JAGGER的孩子时,她却是别人的妻子。NICO,一个美丽忧郁的金发女人,她和60年代几乎所有的摇滚明星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1988年7月18日,离开了自己所爱的人和音乐的NICO在她其热爱的伊比沙岛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当日下午8点在戛纳的一所医院因脑出血死亡,又说因她死前服用过量制幻剂所致。她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爱人,连她的儿子都没有陪着它。她活在阳光触及不到地方,她一生倦缩在自已营造的阴影中,享尽忧伤。NANCY SPUMGEM,性手枪乐队BASS手SID VICIOUS的女朋友,当死亡爬上她美丽的脸庞的时候,当SID在用小刀将全身割得遍体鳞伤的时候,当SID抽搐的死在海洛因的烟云之中的时候,她是否搞清楚自己和SID之间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呢?

  MARIANNE FAITHFULL今天还在歌唱,用她那苍老的脸和沧桑的声音“昨天已经远去,现在只剩下今天,没有明天”,这样洞穿人生的歌词分明就是在做这样的表白:“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颈的围巾。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的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集永久勿忘的爱心。哀愁深埋在我心头。我愿燃烧我的肉身化成灰烬,我愿放浪我的热情怒涛汹涌,天呵!这蛇似的蜿蜒,蚕似的缠绵,就这样悄悄地偷去了我生命的青焰。”而这样的殇情,对于中国的果儿们有什么启发呢?是摇滚生活还是你重要,问题永远是问题,而国内的果儿们,到现在都没有几个能站出来了,姜昕敢站出来承认和窦唯的关系,可也只是在事情过去之后,有谁能在一切烟消云散之后勇敢的回头呢?当泪水滑下,青春已逝。当容颜老去,还有人记得当初的爱情吗?令人枯涩的是,当FAITHFULL沉浸在过去之中不能自拔的时候,JAGGER们却依然热衷于追逐于把20出头的女模特带上床,这里面没有爱也没有背叛,有的恐怕只是一团粘稠的思绪而已。恐怕正如那个刻薄的捷克老头昆德拉说的那样,女人,只有这个和那个的差别,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基辛格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摇滚明星的脑中往往有一种虚幻的权力,台上一呼,台下百应,名誉的光环又常常使他们忘乎所以,膜拜、反叛、力量、灵感,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刺激摇滚歌星的肾上腺激素,使他们在面对骨肉皮的时候无一例外地把自己当成一匹马。如果把摇滚明星看做是一群永远长不大的人性的孩子,那果肉皮们只不过是孩子手中的玩具,有时候他们会爱不释手,有时候则会根本不搭理。他们所有的乐趣就在于得到新玩具,而不会理会旧玩具。

  某人某地必须裸体站立,这样的话似乎只对女人有效,我曾听某人把果儿分成地下级、进步级和专业级,还美其名曰“建立在伟大的爱情基础上”,这种恶心的说法就是在掩盖事实的真相,用他可怜的想象力去美化残酷的事实:摇滚明星和果肉皮之间不过是追逐和被追逐的关系,至于什么伟大的爱情,只是一场不曾存在的爱情故事,故事是美丽动人的,故事的主角却是痛苦的。

  也许这一切正象卡尔维诺所写的那样:“从那里出发,六日七夜之后你便会抵达佐贝德,满披月色的白色城市,它的街道纠缠得像一团毛线。传说城是这样建造起来的:一些不同国籍的男子,做了完全相同的一个梦。他们看见一个女子晚上跑过一座不知名的城;他们只看见她的背影,披着长头发,裸着身体。他们在梦里追赶她。他们转弯抹角追赶,可是每个人结果都失去她的踪迹。醒过来之后,他们便出发找寻那座城,城没有找到,人却走在一起;他们决定建造梦境里的城。每个人根据自己在梦里的经历铺设街道,在失去女子踪迹的地方,安排有异境的空间和墙壁,使她再也不能脱身。

  这就是佐贝德城,他们住下来,等待梦境再现。在他们之中,谁都没有再遇到那个女子。城的街道就是他们每日工作的地方,跟梦里的追逐已经拉不上关系。说实话,梦早就给忘掉了。

  陆续还有别些男子从别些国家来,他们都做过同样的梦,而且看得出佐贝德的街道有点像梦里的街道,因此,他们改变了拱廊和楼梯的位置,使它们更接近追赶女子的路线,并且在她失踪的地方堵塞所有的出路。

  刚来的旅客想不通,那些人受到什么吸引,会走进佐贝德这个陷讲,这个丑陋的城。”

  对于摇滚明星来说,摇滚乐就是佐贝德,一座虚无的欲望之城,他们在这座城里追逐着他们的梦境,而他们的梦境呢,在他们的梦境中出现的女人又会是谁?
  

  在城市面前,不要再谈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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