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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中二三事(1)
送交者: 拿狗的耗子 2005年05月01日10:41:01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整个的成长史其实就是轰轰烈烈的文革史。说不幸确实真不幸,我们没有受过正规的中小学教育,我们的儿童少年时代都是在大批判声中,大字报堆中,学工学农的劳动中度过;说到幸运也算知足,我们没有象那些年长的老三届那样,十多岁就远离父母和家庭,到陕北,到北大荒去插队落户;人斗人,人害人,人整人的残酷对于当时年幼的我们大多数还不曾留下终身的阴影。文革十年对中国,对中华民族是个灾难,但经过了这样独一无二,永生难忘的十年,有了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还能醉倒我们呢。

其实,要认真写与文革有关的东西,应该好好做些案头工作,查清楚相关的资料,将期间所发生的大事件之前因后果弄明白,确定它们发生的前后顺序再写,而我是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个前期工作的,只好凭自己的记忆和感受,以一个十来岁儿童的眼睛看到的,感觉到的经历来叙述,写出来也不过是自忆自叹,外带着也给大家分享罢了。

剪辫子

文革浪潮是在六六年五月在全国范围内掀起的,这么“伟大”的一场运动给我这个六岁小童留下的最初印象却是铰辫子,剪裤管行动。当时红卫兵小将把长辫子,窄裤管定义为资产阶级的象征,故而被划入了必须铲除的恶习范围,用当时的说法是“破四旧,立新风”。为了免遭在大街上被剪成四不象脑袋的结局,爸爸和妈妈在一个周末领着我到校理发部去剪辫子,可我死活不肯去。在我的记忆里,头上的辫子没有了,那我就不是我了。小时候,妈妈也有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每天她抱着我去幼儿园,我都可以从她的肩膀上往下看到,两条辫子一甩一甩的非常有趣;有时候,妈妈和邻居大姐姐们一起踢毽子,长长的辫子随着她的跳跃而上下舞动,非常的令人眼花缭乱。可是某一次妈妈去上海看外婆,回来后就象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辫子,所以我对剪辫子是深恶痛绝的。后来在爸爸妈妈剪了辫子就带我去城里吃锅贴的许诺下,才哭哭啼啼地被一刀剪去了齐腰的长辫子。可能是由于头发太多,且从小就梳辫子的缘故,剪短了的头发七翘八扎,怎么也吹不服贴,就是顶着这么厚厚的头发盖子,还和父母拍了一张全家福。

武斗逃难

随后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批斗大会,游行示众,然后就开始了派性混战。记得当时我们所在的城市基本分为两大派:“工总司” 和“工联” ,到现在我也不清楚这两个派别的全称,想必应该是什么“工人阶级总司令部” 和“工人联盟” 什么的吧。我们家所在的大学是属于“工总司” 的,而周围那些兵工厂绝大多数是属于“工联” 。到武斗的高潮时期,这些军工厂用他们生产的枪炮把学校包围了起来,每天都能听到某某学校被“工联”血洗了,死了多少人这样的小道消息,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学校周围的枪声。后来为了安全起见,学校动员教职员工住进教学区的钢筋混凝土大楼内。记得在一个夜里,妈妈用一个巨大的红色羊毛三角头巾包了些换洗衣服,我们家就搬进了父亲单位的实验室,一路上还可以看到子弹划过夜空留下的弧线。到后来局势已经超出了可以控制的范围,学校又发出通告,动员大家有条件的最好离开这个城市,去外地躲避一阵,由此开始了我们称之为“武斗逃难” 的历程。

我们家的逃难地是北京,可能是因为大舅舅和大姑妈都在北京,又出于对党中央所在地的信任,父母选择了进京。现在我仍然清楚地记得,离家前,妈妈非常难过地和邻居们告别,说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我想他们一定把这次的逃难与他们年幼时的抗战期间的大逃亡联系在一起了吧) 。我们一家是和学校一帮老师和学生一起走的,当时的各地学生的大串联好象还未结束,时不时还有静坐的,示威的,火车已失去了它该有的正常的营运规律。第一天我们一直等在车站内的铁道边,直到晚上才被带入一节空车厢,可是火车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群静坐的学生,随后车厢就变得非常的拥挤,以至于我不得不被几个学生塞到了行李架上。一路走走停停,喝水,吃饭,上厕所都必须经过一番搏斗。一次我要上厕所,可是车厢里实在挤的没法移动,最后我不得不被人们从车窗中送进送出。大概经过三四天的磨难,最后终于到了北京。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当时我父母的心情是怎样的,想必是彷恍或者不安的,但对我来说,可以说是少儿不知离家愁,北京的三个月是我儿童时代最快活的三个月,让我也过了一把有哥哥有姐姐的瘾。在北京时,由于舅舅,舅妈,姑妈,姑父都进了学习班,而我父母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早出晚归,这样我们三家的孩子就成了没有大王的猴子了。舅舅家的表姐最大,当时也不过十一,二岁,姑妈家的表姐十岁,舅舅家表哥九岁,我七岁,每天我们不是在院子里和其它小朋友玩就是在舅舅家捉迷藏,或者就是到处瞎逛,逛公园,逛商场,逛马路,到了吃饭的时候表姐就带着我们去食堂买饭,我最喜欢吃的是一种糖三角,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躲在舅舅家的床底下,欣赏表哥表姐们收集的夜光毛主席像章。

三个月后,局势趋于稳定在某个格式上,学校又动员大家尽快返校,把文革深入而持久地开展下去,我们又乘上了回家的列车。回来后总是听叔叔阿姨说,小孩子的口音变得真快,就几个月的功夫,我的口音已有模有样地带着京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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