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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粉絲和京劇粉絲的一些閒扯
送交者: 文字獄牢頭 2005年12月27日14:25:26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老盾那個《文化奸商、王怡比較學》一出來,我就知道必會成一個淪為相互攻擊的大水帖,這倒不是我有什麼先見之明,實在是關天裡這種前車之鑑太多了,網上其它地方更多。余秋雨曰:中國古代,一為文人,便無足觀。改一下,放在現在挺合適:網絡時代,一遇粉絲,便有可觀。
  
  也是在那個帖里,和梳枝大姐相遇,就粉絲問題交換了一下意見。梳姐的意思是,粉絲之所以去粉,全是粉絲一廂情願,和被粉的人無關。我不大同意,覺得還是有關的。
  
  我以為,粉絲之所以去粉被粉者,大體是因為被粉者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或用語言或用POSE或用別的什麼東西,徹底擊穿了粉絲們的心靈與情感之牆。人最脆弱的是情感,一旦被別人擊穿往往就意味着被征服,這時的粉絲,基本上就成了陷入瘋狂戀愛中的女人,對被粉者是心悅臣服,並成為被粉者主動的捍衛者。此時的被粉者在粉絲眼裡,基本上是通體光華神聖不可侵犯的,若是有人對被粉者稍有不敬,粉絲們便會自動出手。這時你千萬不要以為粉絲們是在單純地維護被粉對象,他們其實更大程度上是在維護他們自己---他們搭進去了太多情感,所以你對被粉者的任何不敬,也就是對他們本身情感的不敬。
  
  為了不吵架,咱以比較遠的,遠到他解放前,同時也和什麼政治呀智識分子無關的人物事物,無關到京戲,扯扯粉絲們的故事吧。
  
  京戲在民國初到上世紀文革前,是我國國粹,其風頭別說現在論壇人物無法比,就是現在演藝界大腕們也無法比---比如梅蘭芳先生,四九年由滬返京,自發到車站迎接的人達三萬之眾。那個時候三萬人自發聚眾相迎,估計比現在10萬人都難得,那時北京才有多少人?而且,那時京劇名家們的粉絲整體素質是現在演藝名星更無法望其項背的----多是成年人不說,而且紳農工商,多是頭面人物。
  
  舉個例子。現在北京長安大戲院許多人都知道,現在建國門附近,是96年新建的。原來的長安大戲院在西單,80年代未城建中拆除。長安大戲院建於32年左右,投資者為四大名旦荀慧生的一粉絲,姓吳(記憶中)。
  
  這吳姓粉絲是一富商,一次去一戲院定包廂要看荀先生的戲,誰知定晚了,包廂沒了,戲沒看成。這哥們一怒之下,老子自己蓋個戲院想怎麼聽就怎麼聽成嗎?於是幾萬大洋出手,著名的長安大戲院出世。
  
  前面說了,粉絲們之所以粉是因為被粉者某些方面擊穿了他們心底的情感,這在當時京戲粉絲中是很典型的。比如四大名旦之首梅蘭芳先生,極擅演雍容華貴型人物,如梅派名劇貴妃醉酒,說的是楊貴妃的故事。所以,梅先生的粉絲們多是達官貴人。而程硯秋先生則以唱腔婉轉悲悽取勝,演得多是舊時悲苦女性,如六月雪(竇娥),因此,他的粉絲以文化人為主。至於前面說的荀慧生先生,就是另一個路數,以“開放”女子取勝(那時有句話,看荀派是看其浪),他的粉絲呢?不用說,是以多金而愛入花叢的商人為主了。說了三個,就不能不說第四個:尚小雲先生,以演剛烈豪俠女性為最,因此,他的粉絲中,以“小人物”----市井小商販與市民為多,所謂仗義多為屠狗輩吧。
  
  說了“女”的,再說男的。京劇史上除四大名旦,還有四大鬚生,不過這要稍複雜些。先有所謂前四大:余(叔岩)、言(菊朋)、高(慶奎)、馬(連良)。後來,這前四中有三位因身體等緣故唱不了了,而後起之秀又出來了,就又有了後四大:馬(連良)、譚(富英)、楊(寶森)、奚(嘯伯)。而在他們所有這些人之上,有一位“祖師爺泰斗級”人物---譚鑫培。譚鑫培為清未民初京劇集大成者,以後的京劇老生,都是宗譚而來的。
  
  簡單說,民國16年譚鑫培故後,京劇老生就有了一個創新和守舊之爭,舊的代表是余叔岩,新的代表是馬連良。余以得譚親傳為根本,把譚更精緻化,而馬則承譚而不受局限,從各方面都做了大量創新。
  
  
  民初時,一批舊文人失去了舊時的地位,又無能力在新時代轉變,這批人,多成了余的粉絲。而馬的粉絲則多為年輕文化人。兩撥人爭起來很有意思。
  
  比如,余的粉絲多為“聽戲者”,進了戲園子是不怎麼看的,多是閉着眼看隨着唱搖頭晃腦,聽到得意處叫聲好。而馬的粉絲則都是“看戲者”,不但聽唱,還看你在台上的表演。所以馬的演出得到的彩聲要多,因為你表的好粉絲們同樣喝彩。余的粉絲們便攻擊馬是在“撒狗血”(意謂用過火的表演引人注目),因為余的粉絲講究的是中規中矩心平氣和。那時,假如你有一老師或你老爸是戲迷,你想孝敬他老人家一下,賣張馬的票給他,你是有可能闖禍的---他很有可能撕了戲票還臭罵你一頓!
  
  有些具體的爭執更好玩,好玩到不講理,和今天BBS里不同粉絲的爭執沒什麼區別。
  
  比如京劇里有一處名劇,空城計。這戲各派老生都唱,但引起爭論的還是余、馬。
  
  前面提到的後四大里的楊寶森,他是學余而有成並最終有了自己的特點,他的空城計很仍名,最得余粉們推崇。按余粉們的說法,他演的空城計里的諸葛亮,那是氣象森嚴絕對符合盡瘁後已的形象。馬的呢,就上不了台面了,把諸葛亮演輕浮油滑了,整個一妖道。馬的粉絲當然不甘示弱,說我們馬先生的諸葛亮那才是活諸葛,大度機智在空城頭上一派舉重若輕模樣,這才嚇退了司馬懿。要是照你家那麼演,一臉壓力一腔緊張,那人家司馬懿早就看出你是空城了,大兵一揮早把你滅了。
  
  兩撥人爭執不下,於是有人說,這戲是從譚(鑫培)老闆那兒演火的,大家都學的是他,那就以譚老闆為標準,看誰更近似於他吧。但此時譚老闆早已下世多年,而那時又無什麼影像聲資料留下,只能憑看過他演出的人口說。這是最難服眾的,誰敢保看過的人對余、馬兩路沒有傾向呢?
  
  於是,又有人說,那老譚死了,可還有小譚(在京劇界以“老、小”區分譚門這先後兩大腕)呀---後四大中譚富英是譚鑫培的親孫子,這戲是人家家傳,以他為準判斷一下該合理吧。
  
  嘿嘿,誰想,不看不知道為,一看嚇一跳:這位小譚老闆的空城計,把諸葛亮唱的那感覺,簡單一地痞,感覺就是一地痞坐在自己門口對來尋事者挑站:來呀,你丫來呀,你丫有本事就進來!
  
  順便說,這位小譚老闆是天生一好嗓子,別人為了能練好嗓子天天摸黑起床苦練,他不用練,就不練,一開口就能壓的別人找不着。遠說,當年他爹讓他拜在余叔岩門下,好從余那兒繼承他爺爺的東西。余聽他一開口,便說你這是老天爺就賞下這口飯了,不用拜我。近說,六十年代一次在首都工作體育館,幾萬人的場子不用擴音器,單憑肉嗓子,一嗓子能貫滿全場每一個角落,聽的幾萬人只有哄然叫好的份。
  
  大抵有天賦的人也多是幹事不太認真甚至有時會玩世不恭吧,這位爺能把諸葛亮演成這感覺也就正常了。
  
  所以,有小譚這麼一攪和,這段諸葛亮公案到現在還是粉絲們各說各的。上面提到的幾位爺,最早做古的是余,已有小七十年,最晚的是小譚,也已三十年,但粉絲們到現在仍在為此而爭論----當然,都是他們的當代粉絲了。
  
  說到粉絲,要說粉的最痴迷最到位的,是兩位馬連良先生的粉絲。
  
  一位叫言少朋,是前四大鬚生排第二位的言菊朋的公子。這位少爺,自己的老爸就是名角,但卻對自己老爸的東西不感興趣,而迷上年令比自己大不了許多的馬連良,不僅拜其為師學他的東西,在生活上更是處處學他的作派,到最後,連吐痰都和馬的姿勢、力度等完全一樣,可謂是粉絲中的極品。鬧到最後,他老爸死後,家門所創言派表演失去傳人幾乎要斷了香煙。直到50年代,政府動員他回頭學言派,以保住這百花中的一花,才算是與馬拜拜。
  
  另一位是馬的一位女弟子的丈夫,這哥們更生猛:一次他老婆在演出馬派劇目中,一句唱多唱了一板,也就是拖腔稍長了一點---當然是比他師傅馬連良了,這哥們馬上不幹了,對老婆一頓訓斥,老婆不服,辯了幾句,這哥們斷然就要離婚。後來,夫妻倆的官司打到馬跟前,馬息事寧人,說演出嘛,也得看劇場當時的效果,不能死學我,這才算保住了這段婚姻。
  
  
  說到粉者與被粉者,一般說,不同派別粉比,總是會去攻擊對方所粉的人的,這時,被攻擊者中高明者總是不會自己出面回擊的,回擊的活自有自己的粉絲去干,自己要做的事要麼是沉默不語,要麼就順手夸一下對方所粉者,以顯示自己的大度。比如馬連良先生,下麵粉絲在余馬間相互開火,馬卻常表示,自己年輕時正是余先生火的時候,自己從余身上學到了好多東西云云----能成一代宗師者,必有一代宗師的氣質與氣度。
  
  反觀現在一些人,比如關天,我就不說名字子,省得又引來無聊口水:某好做文章者以前人氣其實很高,但遇有對其有批評者,此人往往沉不住氣,不等自己的粉絲出面,自己就跳出來與對方爭執,進而還出惡語,這樣,慢慢地不僅粉絲都跑了,而且連批他的人都少了,以往發帖必熱的情形也就不在了。哎,此人若對照一下人家王怡的遠況近景,不知是否能有所反省。
  
  最後說,我在老盾那個帖子中說,我粉的人都死光了,倒不是小視當今天下與關天中人物,實在是我這個沒什麼大想法大關懷,我只粉前輩京劇大師們。哎,某黨做孽,在我看來,最重者最無道理者便是毀掉了一代中國自己的戲劇大師,中國戲劇從此斷了根基。至於他們鬥鬥自己內部人或者是折騰那些有政治欲望的文化人們,在我看來還真算不得什麼。

作者:中國老農民 提交日期:2005-7-19 21:03:00 (自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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