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棵樹 |
| 送交者: 穀雨 2002年11月03日14:08:11 於 [五 味 齋] 發送悄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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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照例和大洲在樓下等小君。 “閔清，林子君哪能還不下來啦。去叫伊呀，”大洲等不及了，使勁抖着腿。 “做啥啦，不要呀，伊媽媽在家，不要去呀，”我非常反感大洲這種動不動就急的習慣。 大洲用羽毛球拍輕輕地打了打我們面前的一棵樹，然後就用力向那棵樹吐了一口痰。“阿拉兩個人先去打呀，”大洲急喉喉地揮動着球拍，“我媽要我一個鐘頭就回家的呀。” “煩勿啦？再等一下呀！”我故意皺起眉頭，顯出不高興的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小君下來了。 “林子君，快一點呀，阿拉母媽讓我一個鐘頭就要回去的呀，”大洲興奮地揮舞着球拍。 “沒厄呀，沒厄呀，媽媽不讓我來呀，我偷偷跑出來的呀，快點，快點...”小君用力將我們向前推，“我媽媽可能要知道了，快點呀。” “今天啥人先打？” “我和閔清先打呀!” “放屁，上次也是你們” “勿是呀，我要先回家的呀。” ........ 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 當時人很小，沒帶手錶，但是肯定過了9點了。 在各自回家之前，我們想了一個互相聯繫的辦法：下次我們在她家樓下從門口數的第十三棵樹上刻下打球的時間，而小君在看到以後，則再刻下她到底能不能去。 當晚，我們在樹下刻了第一則留言“8月31日，紀念日。”紀念日是我要刻上去的，因為我爸爸剛剛和我講了紀念日的意思。 小君的家裡沒有電話，我們無法和她聯繫，加上她媽媽不喜歡她出去玩，所以我們經常被她晃點。不過自從那棵樹介入以後，我們之間的溝通，似乎暢順多了。 那天，是我們小學三年級暑假的最後一天。
於是，這棵樹就成為了我們的留言板。 “最近好嗎” “很無聊” “我有聊” “大洲早戀了” “放屁” ........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則留言“我要去北京了， 大洲。” 我在樹下盤桓了許久，拿出小刀， 刻了四個字“走好，再見。”然後就像往常一樣，回家複習，準備高考。 過了幾天，樹上多了一行字“珍重” 小學畢業後的6年中，我們一共碰了4次面，留言：58則。 等上大學的時候，開始上網。慢慢的，什麼icq,pcicq,oicq,等等等等的聊天工具，我和他們兩個又一次聯繫上了。 只不過這次，我們用的不是那棵樹。 畢業後，找到了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學會了每天對人微笑，學會了每天給自己灌述現代人的快樂理念。 我有許多朋友，或者應該說，我們互相承認是朋友，說話客氣，見面打招呼的朋友。 也有見面假裝很熟，嘻嘻哈哈的朋友。 於是，我開始想念大洲和小君。 我漸漸開始在oicq上和他們大打友情牌，他們也打回，禮尚往來，一次又一次。在這一個忙碌的城市裡， 我們之間，可能只是一個屏幕的距離。 漸漸的，這又變成了一種習慣。 直到那一天，我的人生被改變了。 我失業了。 失業之後，接到了無數通電話，安慰我，鼓勵我。每一個人，都說着一樣的台詞。對每個人，我都是一樣的回應。 從此就過上了自由自在，閒雲野鶴的生活。每天無所事事，根本沒有心思找工作。 2002年八月三十一日，我在日曆前愣了好久。 今天，就是15年前的紀念日。整整一天，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渾身不舒服，坐立不安。 終於，我在晚上9點鐘到了當年小君家的樓下.... 一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十二棵？我又數了一遍，還是十二棵。 “小朋友，你做啥？”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老人，手中拿着一把蒲扇，坐在路燈下。 “老師傅，這裡的一棵樹是不是被砍了？”我無頭無序的問他。 “沒有，小朋友，這裡有十二棵樹，從1983年到現在，從來沒有人砍過。”老頭對我笑了笑，繼續搖着蒲扇。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阿，我老頭子看不懂，伽關心樹做啥啦？”老頭自顧自道“剛剛拿兩個小朋友也那麼問我.......” 什麼？ 難道..... 鈴鈴鈴，手機響了。 “喂？” “老兄，”電話中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現在什麼年代了，還想毀壞樹木阿？” “小君？” “對啊，算你聰明，回頭看看。” 我看見了，小君和大洲，正在不遠處笑我。 從那天起，我們好像又回到了15年前。常常一起去打球，吃飯。大洲剛從北京回來的那幾個月還住在我家。小君也三不五時地來找我們.......但是，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那第十三棵樹。
“小朋友，你做啥？”這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哦，你呀，我認得的。” “你好。” “小朋友，個搭沒有啥麼十三棵樹，勿要找了。” “老師傅，那棵樹上刻了很多字的。” “哦喲，儂老奇怪的，沒有呀，”老頭搖搖頭，“是不是你女朋友和你一起刻的？” “不是， 是我和我朋友刻的。” “你朋友， 是不是上次那個小姑娘和那個胖子？” “對。” “哦喲，你有空！” 鈴鈴鈴，手機又響了。 “喂？” “閔清啊，今天晚上來的時候別忘了把上次我給你的cd還我，千萬不要忘了，哎，等一下，等一下，大洲要和你講話。” “哎，我的身份證在車上，幫我找一找，找到就帶給我，還有............”
朋友，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你在讀我的故事。你和你的朋友之間，是否也有那第十三棵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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