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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0) -- 说您爱我!
送交者: Man1 2003年11月28日17:56:32 于 [五 味 斋] 发送悄悄话

非洲的音乐悲悲切切地回荡四壁,是否,苦难的民族谱得出生活的真蒂,一如沧桑的人生写得出生命的意义。呵,题外的话了。

朋友,我怎能忘记您,我的唯一,我的支柱,我的天!

有一个小孩儿,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和祖母住一起,在中国西南方的一个小小山村里。三岁,还是四岁,第一次见到您,却不敢上前。奶奶说那是扫把星。拿眼望了您,想摸一摸您是否真切,想确定您是否传说中的您。不敢碰您,可想摸一摸您,总算接住您伸出的手,温暖的温柔的手,和我的皮肤一样真切,一样柔软。可记得那声艰涩的,疑惑的,喜悦的,第一次地叫出“妈妈”。小孩儿原来是有妈妈的,小孩儿原来是有人疼的。小孩儿可以不用再一个人面对大大的深深的黑夜,漆黑的屋顶,空旷的四壁。不用再用被子蒙了头企图挡住野猫凄厉的叫声。您抱了抱小孩儿,小孩儿满足的叹息了,您的怀抱多么温暖,小孩儿睡着了,有一个好梦。小孩儿醒来了,您,如风,或者比风还快,消失了。小孩儿小小的心惆怅,失望,但是小孩儿相信那不是一个梦,小孩儿开始等待,五岁,六岁,等来的是奶奶的去世。小孩儿伤心奶奶的去世,但小孩儿更渴望妈妈的拥抱。

小孩儿跟着母亲来到城里,不大不小的城市。小孩儿开始上学,但是生计的压力您整日四处奔走,小孩儿学会了看您笑脸下的疲倦。也有兄弟姐妹,小孩儿不再觉得孤单,但是,小孩儿还是得不到您的拥抱,因为小孩儿足够大了。小孩儿乖乖地上学,努力学好,让您没有后顾之忧。小孩儿并不是天生就这么乖的,您走“亲戚”时,您都带着小孩儿,那样让人看起来自然些,没有人想到您是为了下一笔生意去“开后门”。您送的是物,是钱,是金饰,是当时常人享受不起您也不敢享用的好东西。小孩儿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您要把好容易挣得的钱送人,次数多了,小孩儿明白了。您知道吗,小孩儿好恨您,为什么要带小孩儿去,于那些“亲戚”的孩子们在一起,小孩儿觉得抬不起头来,但是,小孩儿不怨您,因为至少这样一些时候以后,您会有一段时间的顺利和笑容。比起您的笑容来,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小孩儿学会了微笑,安静地微笑,乖仔一样令人疼爱,不给您带任何麻烦。您挣了些钱,日子比周围好过些。但是,您有永远的心病,从小,小孩儿就知道您的那块心病。

10岁,小孩儿上中学了。小孩儿上的是全市最好的中学,高分录取。您也许不知道,当“有学问”的邻居赵姨不屑地说“有钱又怎么样?那个乡下来的小孩子要是考得上重点中学才怪!”时,您的眼泪怎样震撼了小孩儿幼小的心灵!是的,“没有学问”是您一生的憾事。您在小孩儿眼里是脆弱的,所以小孩儿更加努力地学习,两年的时间结束了本需五年的小学,如果不是您的坚持,小孩儿还会一跳再跳读过高中。16岁的少年小孩儿考上重点大学重点专业。小孩儿作这一切,只是为了您搏得骄傲。您自豪极了,小孩儿成了第一个从那个大院子里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您的愿望如此简单而容易满足,大学生的小孩儿令您开心。

接着的年代,不再是送礼就能解决问题的年代。您不懂市场,不知道什么是经济,您没有学问,上学需要钱,吃饭需要钱,什么都需要钱。您没有报怨,您如期寄给那个大学生小孩儿远远超过平均水平的月伙食费。小孩儿没有什么朋友,因为您曾经说过上中学交朋友分心,何况到头来都是一场分手。所以直到大学,小孩儿都不知道怎样应对别人。不过长大了的小孩儿优秀得很,所以纵然没人喜欢也无所谓,有人欣赏就成。

长大了的小孩儿来去匆匆,没有时间体会您的心情,也没有注意到您生意的严重滑坡-毕竟,您的时代不再。但是粗心的长大了的小孩儿啊,直到工作以后才知道您负债累累,您债务在当时月薪只有两百元的小孩儿来说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回家过年,您年30那天才从外地赶回来,您疲惫的神情,您麻木的双腿,您苍白的脸庞,您突然间矮小的身躯,令工作了的小孩儿泣不成声。

小孩儿早早就回到单位,然后的一年,人们只看到忙碌的长大了的小孩儿,鲜有笑容,但是忙忙碌碌 -- 小孩儿找到了另一份工作,期货交易!小孩儿出色的技术分析和罕有的应变头脑令小孩儿半年之内成为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但是骄傲的小孩儿不愿意放弃学了四年的专业,小孩儿兼职:白天八小时在业内上班,晚上(小孩儿特别找了作美盘所以刚好有个时差)作期货。忙碌,作得好,但是,打工就是打工,挣来的钱并不是小孩儿自己,小孩儿有了点钱但是您的债务,仍然是天文数字!

小孩儿愁呵,这时,单位要派人到国外做事,小孩儿居然是第一人选:小孩儿实在是很优秀,语言(其实归功于作美盘期货小孩儿天天得跟英语打交道)不错,技术很强--小孩儿天性喜欢折腾那些计算机,人也老实(事实是小孩儿累得几乎每天都不说话),小孩儿问:工资多吗?人都笑了,说当然了。小孩儿决定去欧洲做事。

小孩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您,您在电话那头哭了:想不到我的孩子还能出国!小孩儿笑了,说不管怎样是去打工挣钱不是去读穷书,很不错的。

小孩儿去了,小孩儿挣了点钱,小孩儿打电话说:妈妈,我春节回来看您。没有等到春节,哥哥打来电话说您去世了。脑溢血,您并没有太多痛苦。可是,妈妈,您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就一会儿,小孩儿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您笑一笑,让您象第一次见面那样抱一抱小孩儿,您淡淡的香味,小孩儿怎么也忘不了。

您的葬礼上,小孩儿没有哭,痛到极处反而哭不出来了。小孩儿甚至想,也许您是快乐的,您终于解脱,贫穷,困苦,绝望,惶恐,生无趣!也许您是笑着离去的。但是,小孩儿也怨,就那么一会儿,您可以开怀大笑了,您又可以唱小孩儿不喜欢的歌了,您可以买各种各样言情小说过任何瘾,您可以... ...

在您去世后的第一年,小孩儿痛不欲生,小孩儿惶恐无助,小孩儿开始流浪。流浪的小孩儿时常夺目人前,伤感人后。第二年,小孩儿学会没有您的日子,第三年,第四年,小孩儿学会跟您说话。小孩儿伤怀时,枕着妈妈的影子睡一觉,小孩儿的难过会好很多;小孩儿成功时,酒杯从未忘记对空一举,那是在告诉您:“为我骄傲,相信您一定看得到。”

但是,小孩儿还是小孩儿,当众人离去,当情人不再,小孩儿对孤单的恐惧又回来了。还是那样一个小孩儿,睁了眼,看着黑暗中的四壁,问“为什么我没有人疼?”

呵,给我一个梦,梦中握了我的手,抱着我的肩,抹去我的泪,说您爱我,很疼我,从来都疼,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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