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憶：撞拐打擂

秦令卿

我的童年是“悲慘”的，幾乎是在受氣，挨欺負和淚水中渡過的。如果說有什麼快樂的話，那
是從遊戲和求知中得到的。

記得是八歲或九歲的時候，加入了胡同野孩子的遊戲大軍。在當時，胡同的小孩子們有很多玩
法。女孩過家家，跳皮筋，打口袋。男孩則是彈玻璃球，打片子，踢毽子，裝收音機，騎馬搶
將，撞拐。這騎馬搶將和撞拐就被大人稱作野孩子的遊戲。

爸爸不讓我和野孩子們玩。可我就喜歡和野孩子們玩。野孩子也欺負人，但程度差一些。

我起初玩的是騎馬搶將。所謂騎馬搶將就是一個人(馬)背着另外一個人(將)和對方戰鬥，其目
的是把對方的將拉下馬。童年時代的我是很受欺負的。個子小，沒力氣。極不合理的是，越是
沒力氣，越要當“馬”。要不人家就不跟我玩。無奈我只好當“馬”。其實這當“馬”也不錯，
安全。出事受傷的往往是“將”。後來，一點點的，我就當“牛”做“馬”出了名。在戰鬥中，
別的“馬”都倒了，而我往往能戰鬥到最後。

不知從哪裡刮來了撞拐風。所謂撞拐就是右大腿抬起，右小腿向內轉九十度，左手托着右腳，
其目的是撞倒對方或讓對方左手右腳分離。抬起的腿被稱之為拐。剛開始的時候，我不喜歡撞
拐，腿彎着不舒服，也經常輸給人家。我這人就是這樣，我什麼強就玩什麼，什麼不強就不玩。
所以，我還是玩我的騎馬搶將。

一個偶然的機會使我玩起了撞拐。一天一些孩子們在玩分夥撞拐。所謂分夥撞拐就是團體賽。
在地上劃一個大約十米寬，二十米長的場地。短邊上各劃二米寬，三米長的“家”。“家”中
各放一塊磚。一夥大約八九個人。其目的是奪取對方家中的印(磚)。戰鬥中，被撞倒的出局，
被撞出界的出局。在自己的“家”中，可以把拐放下休息，但不能防禦和進攻。

玩分夥撞拐的孩子們邀請我加入。我抱着試試的心理玩了一把。沒想到我奪了印。後來我就喜
歡上這分夥撞拐了，幾乎每戰必贏。其實我也就會那麼幾着：當對方抬拐向我砸來的時候，我
躲過並迅速抬拐砸向對方，借對方向下的力把對方砸下馬。當對方抬拐想砸的時候，我從下往
上挑，把對方挑倒。當對方追我的時候，我突然轉身砸向對方，這叫回馬槍，從小人書穆桂英
掛帥中學的。不知是誰提出要象梁山好漢那樣排座次。所謂排座次就是兩兩捉對撕殺，最後排
出名次。真沒想到，神使鬼差，我秦小竟然得了第一名。

在我們胡同的西邊，還有一條胡同。不知是什麼使我產生了征服西胡同的念頭。從分夥撞拐開
始到單打獨鬥。我一點點地平了西胡同。在我們胡同的東邊，也有一條胡同。不過我們和東胡
同的小孩接觸很少。也不認為他們有什麼能手。

一天，我正領着我們胡同的玩伴，在西胡同轉戰南北，我們胡同的一個大孩子找到了我說：秦
小，不好了。東胡同的人打上門來了。我們的第二把交椅被東胡同的一個大黑個給挑了。他讓
我停戰西胡同，迎戰大黑個。我立刻“搬師回國”。看到大黑個，我並沒把他放在眼裡。我的
手下敗將有比我大的，比我小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你個高點，黑點，有什麼了不起。
還沒問人家姓什名誰，就提拐迎戰。我就想速戰速決，然後殺回西胡同。十幾回合後，我找到
一個機會，全力加速，提拐，跳起，下砸，想一拐定勝負。正在我跳起的時候，大黑個順勢往
上一挑，把我凌空挑起，讓我結結實實地仰摔在地上。治人的着，讓人還治我身！這時我感到
了我的責任。我是兩胡同的第一名，我不能認輸。我不顧疼痛爬起來，高叫，三局兩勝。大黑
個一點都不示弱，三局兩勝就三局兩勝。這時，我們胡同的一個大孩子說話了。他說，秦小轉
戰一天了，今天的比試並不公平。建議下星期天早晨再決勝負。東胡同的大孩子們也都同意了。

東胡同的人散去後。曾為我說話的大孩子給我出主意了。他認為我一定能贏大黑個。大黑個的
優點是體重，力氣大，速度快。缺點是不靈活，耐力差。而我正相反，優點是耐力好，靈活。
缺點是體輕，力氣小，速度慢。如果我能躲過他的三板斧，利用耐力一定取勝。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星期天，我剛吃完早飯，幾個玩伴就敲開了我家們，說是邀我去八一
球場踢足球。爸爸應允後，我們來到了“比武場”。場地早就劃好了。一個大約邊長十米的正
方形。東胡同的人站在一邊，我們胡同的人站在對邊。大黑個站在中間。裁判員宣布比賽規則：
三局兩勝，手腳分離為輸，除左腳外任何部位着地為輸，出界為輸。我模仿着小人書裡的語言，
叫道，來將通名。大黑個回答：隋川(街名)何新。我報以桂林(街名)秦小。戰鬥馬上開始。我
的策略是拖垮大黑個。我不急於取勝。但儘量攻擊其手腳結合部。攻擊這裡最安全，敵人沒有
反擊手段。不知過了多少回合，大黑個疲勞了，也急了，幾次提拐，跳起，下砸，都被我躲過
並順勢下砸，重重地砸在對手的大腿上。大黑個險象環生。大黑個看下砸不能取勝，便想利用
衝擊力把我逼出界外。我們兩人在場內跑來跑去。終於我得到一個機會，在他向我橫衝的時刻，
我躲過鋒芒並重重的一拐把大黑個砸下了馬。

第二局，大黑個不想下砸，也不想上挑。就想利用衝擊力把我逼出界外。他占中場，把我逼到
場邊，我躲過衝擊，奪路占中場，他又占中場。這個過程反覆多次。大黑個越來越快。我也越
來越快。我圍着場地跑，他圍着場地追。我看好一個機會，料定他沒有上挑的準備，我猛然轉
身，用力下砸，大黑個撲倒於地。這叫回馬槍。

後來我和大黑個交手數次，全贏告終。我又和東胡同的其他孩子比試過，沒有對手。至此，我
平了東胡同。

我在撞拐方面的表現，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我在玩伴中的地位，是對我弱小心靈的鼓勵，是對
我自卑心理的一個調整，使我飽受壓抑的童年得到一點點喘息。對我後來挑戰難度有正面意義。

是遊戲所產生的快樂幫我渡過了“悲慘”的童年。隨着歲月的流逝，好多記憶都模糊了，但童
年的記憶永遠清晰。

2004。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