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梁培璜進了城直奔天主教堂地窖。王軍長正在地窖里坐着小板凳抱着腦袋發抖呢，外邊亂鬨鬨的可把他嚇壞了，以為日本人進城了。梁培璜二話不說，其實說啥也白搭，這會子王軍長的腿還軟着呢，拖起來就走。這次換個路線，這兒邊近。到了南城門洞，王軍長明白過來了，不是日軍進城啊，是亂了營了，想到這兒，王軍長站住了，也就站了一小會兒，又坐地下了，腿還是軟，站不住。

“俺不走！俺不走！俺就是不走！俺回去也是一死，俺還是死在崞縣吧！”怎麼拉都不起來。梁培璜一看王軍長要死要活的，趕緊從兜里掏出電報，悄悄給王靖國講了一下。王靖國一聽，啊，明白了，這下鬧得更來勁了，“俺不走！俺就是不走！俺要死在這兒！”

大家圍着坐在地上的王軍長看着，看來王軍長是下了一心死城的決心了，咱們是成全他尼，還是留着他這個“有為之身”尼？

“俺不走！俺就是不走！梁培璜，你、你去給俺拿床被子來！”

梁培璜給搞糊塗了，拿被子？雖然現在是半夜，可也不是睡覺的時候啊，再說城門洞裡也不是睡覺的地方啊，這城門洞裡風大，着涼了可咋辦？啊，看來這次王軍長是下定和崞縣共存亡的決心了，李服膺的榜樣真是管用啊，人真的是會轉變的啊！好！讚一個！

梁培璜一時愣住沒反應過來，王軍長坐在地上還是大叫，“梁培璜！梁培璜！快給俺拿被子去！”

那就去吧，梁培璜一揮手，內勤副官趕緊跑回天主教堂，把王軍長平常用的九孔羊絨被給抱來，另外很貼心地把狗皮褥子也拿來了，抱着被褥跑回來“呼哧呼哧”問參謀長，鋪哪兒啊？

沒等梁培璜找好地方，坐在地上的王軍長一看被子拿來了，就大聲叫道，“你們要是不忍心開槍，就用被子包住俺，再開槍！快點！快點！”一邊鬧着一邊眼巴巴地看着梁培璜。

梁培璜一看，啊，明白了，看看鬧得也差不多了，不能再鬧了，要是日本人真的來了就沒意思了。一揮手幾個衛士上來，架起王靖國就跑，又來一次1000米越野賽。過了河，回頭一看野炮營還不錯，忙亂中還把10門炮給帶了出來，不過過河的時候，9門給翻到河裡了，就1門過了河，這也很不錯了。後來有8路路過，咦？這裡咋有9門野炮尼？好東東啊，快撈起來！撈起來一打聽，晉綏軍19軍的，沒辦法，給送回去吧！都是友軍，而且、而且實在是木有人會使啊！河水挺清亮的，洗吧洗吧，跟新的一樣，19軍接到挺感激。要是放到現在，就這麼個河水泡上一兩天，撈出來直接就得送太原鐵廠回爐，都腐蝕了。

回頭看看崞縣，1萬多人的越野賽快結束了，都跑光了，這會兒安靜多了，喘喘氣吧。王軍長沒等喘好了，立即下達命令，剛才參加救助的士兵，一人三塊大洋，立刻兌現，不得拖欠！下次這些人還好用啊。內勤副官聽了，趕緊整隊，挨個發錢，挨個鼓勵——好樣的——下次記得還來救軍長啊！

這邊崞縣一炸營，搞得正在上夜班的日軍著野大隊長很緊張，壞了，19軍要發動夜襲！這要是黑燈瞎火1萬多人衝過來，俺這兒千把人守的陣地四下透風，咋能擋住？趕緊把閒的沒事幹、正在打瞌睡的士兵都叫起來，準備戰鬥！在戰壕里趴了半天，對面反倒安靜下來了。著野大隊長糊塗了，素聞19軍王靖國軍長智計百出，這次又是耍諸葛亮的那條計策尼？又趴下等，等，實在是等的不耐煩了，叫了幾個士兵去前面看看，其他人保持戰備，趴下等，等，好半天，回來了，匯報，崞縣沒人了。啊？啊！聽說過、沒見過，傳說中的空城計真的出現了！！太嚇人了！諸葛亮他老人家來了嗎？這可咋辦呢？著野大隊長想了半天沒主意，先報告吧。

旅團長筱原誠一郎一聽氣壞了，1個軍，這麼好的餃子餡給跑了，在電話里大罵著野大隊長“你是豬！”

著野也不還口，咬着指甲心裡想着，你就會這一句啊？換一句行不行啊？老是這句煩不煩啊？唉！輕手輕腳放下電話，帶着大隊進了城。

崞縣北門很完整

鬧騰了一宿天也要亮了。崞縣裡邊一片狼藉，19軍丟棄的物資是亂七八糟。找了半天，真的是沒人了，著野大隊長有點兒鬱悶。正鬱悶着，“報告，發現晉綏軍。”著野大隊長過去一看，已經叫鐵絲捆起來了，在西城牆根底下站着，好幾十號，還有個中校。原來，19軍跑的快而亂，誰想跑誰就跑，越野賽一點兒體育道德也不講，誰也不管誰，沒成想西城牆底下掩蔽部里的軍部科室人員、勤雜士兵不知道“撤退”都叫鬼子給抓了。

著野一揮手，機槍“圖、圖、圖”都打倒了。在這些打倒的人中，有一個上尉參謀李體勇，假裝中彈倒下，活了下來。崞縣也沒啥用了，餃子餡跑了，著野大隊長也沒心思在崞縣待，走吧，找旅團長筱原誠一郎挨罵去吧。著野帶隊出城，往原平趕去。

9號一整天，原平陷入巷戰，兩軍攪在一起，打得是難分難解。仗打到這份上，196旅的戰士們都殺紅了眼，反正俺要乾死你、乾死你，因為誰也沒存着活下去的心思了。到了晚上，守軍的西半城又失去了一半，只剩下西南角了。入夜，繼續混戰，196旅參謀長親自帶隊發動襲擊，這時候也沒啥可參謀的了，就是死拼！雙方不斷發動衝鋒，犬牙交錯，混亂不堪，結果叫196旅的戰士抓住了個俘虜，中佐，帶着手槍、手錶、軍刀、圖囊，還帶着溫度計。這傢伙是嗷嗷叫、鬧騰的厲害，可是架不住196旅人多，掄起來幾槍托砸倒，七手八腳給捆起來，可是費了勁了。還叫！脫下襪子，塞嘴！還叫！還有一隻襪子，都塞上！送旅部！一幫人押着走，走着走着，不知道誰的火上來，能沒火嗎？戰友們都犧牲的差不多了！上去就是一腳，一下就給踹趴下了，這下把大夥的火都給挑起來了，都上來，你一拳俺一腳，打死了。

姜玉貞正等着俘虜呢，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結果報告，俘虜變成死屍了，氣的姜旅長罵了幾句，其實就是送來，最後也得讓姜旅長乾死！

打爛的原平城門

10號，196旅只剩下不足1000人了，陣地比昨天又小了一點兒，戰鬥進入了最艱難時刻，一點兒迴旋都沒有了。姜玉貞把剩餘的部隊集中起來，固守全城西南角的一片院落。小鬼子調來很多擲彈筒，隔着院落向守軍吊射。沒辦法，196旅的士兵只能爬上房頂牆頭向擲彈筒射擊。你不上去就得挨炸，你上去就是靶子！日軍密集的槍炮射來，一部分戰士中彈摔了下來，另一部分戰士馬上又爬上去繼續戰鬥，就這樣死命堅持到晚上，總算差不多到了3天的期限了。姜旅長命令在身後的城牆上挖了個洞，準備撤退。入夜，日軍仍未停息，不停反撲，196旅死戰不退，堅持到午夜12點，姜玉貞命令守軍撤退，自己又走向陣地，阻擊敵人。

196旅殘兵從牆洞往外一鑽，沒想到日軍早已發覺洞口，安排好的機槍早就瞄好了！機槍打過來，死的是一堆一堆的，最後屍體竟然把牆洞都堵住了！沒辦法，只有這一條路，拖開屍體接着沖，總算沖了出去。警衛連剩下的幾個戰士一看都走得差不多了，也不管姜旅長說啥，架起他就跑，跑出牆洞不遠，鬼子的戰車在四處追趕士兵，看見這一小群人，直接一炮，炸傷了姜玉貞的左腿，衛兵趕忙抬起他撤退。姜玉貞擔心這樣行動太慢，目標又大，會連累大家，堅持不從，讓衛兵快走。這時敵人戰車離他們只有幾十米遠了，姜玉貞拼命掙扎着要衛兵放下他。衛兵只好把他放下，隱蔽在附近的莊稼地里。因為流血過多，昏迷了過去。日本兵追了上來，刺刀刺死。

原平廢墟

196旅突圍的殘部陸陸續續撤到太原，5000人的1個旅只剩下500餘人。見此情景，閻錫山也唏噓不已。專門為此寫了一首《原平戰役》詩：��

　　“全區原平戰最烈，��

　　三團只剩五百人，��

　　據守三院十一日，��

　　玉貞旅長兼成仁！”��

南京國民政府軍委授姜旅以“榮譽旅”稱號，命令永遠保留“第196旅”這一番號，並明令褒揚姜玉貞將軍，追贈為陸軍中將，褒揚令：��

“查姜玉貞久歷戎行，夙稱忠勇。此次奉命抗敵，苦戰經旬，堅守圍城，竟以身殉。譽懷壯烈，軫悼實深。應予明令褒揚，並追贈陸軍中將，交行政院轉軍政部從優撫恤，以彰忠烈。”��

姜 玉 貞

台灣 忠烈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