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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汤与强大匈奴帝国的最终谢幕
送交者: 香椿树1 2017年02月03日19:25:13 于 [军事天地] 发送悄悄话

汉朝对外战争的终极目标就是边界不受侵扰, 对匈奴只要不胡乱抢劫, 汉朝都会支持他们渡过难关, 而匈奴则非要抢劫不可, 即便抢不到中原汉朝,也会抢中亚农业区。 农业文明与强盗文明的区别十分明显。

郅支单于的“”梦及陈汤康居之战

郅支单于是否在西迁之时,就想好了要吃掉乌孙,并不是十分确定。因为历史记载,单于使者向乌孙所表达的,是希望与之结盟。只是这个结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并没有被记录下来。从地缘结构上看,如果郅支单于真想与乌孙结盟的话,无非有两个想法:一是借助乌孙的力量,成为真正的草原之主(压倒受到汉朝支持的呼韩邪单于);二是借助乌孙的力量,图谋西域。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郅支单于向乌孙示好,只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并出其不易攻入乌孙的核心地区。如果郅支单于能象当年乌、匈联军,一战而从月氏人手中夺取以伊犁河谷为核心的“天山草原”的话,那么即使他不进一步图谋西域,或者反攻整个蒙古高原,最低限度也可以有资本,迫使汉朝将这之下位为能和平相处“第三方”。因为以之前的经验来看,汉帝国来需要的是天山草原与蒙古高原,分属两股游牧势力。至于占据这片土地的,是月氏人还是乌孙人,并不重要。
  为上述推断提供佐证的证据,是郅支单于在派出使者的同时,已经率主力进入了准噶尔盆地,陈兵于乌孙边境。假如只是想结成战略联盟的话,并没有必要这样做。不过,不管郅支单于此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都没有机会突袭乌孙了。因为虽然乌孙其实很满足于做“第三方”,心里也不并愿意与匈奴为敌(上次是被匈奴人逼的),但在匈奴内乱的情况下,乌孙人也不愿意随便就和哪个匈奴“单于”结盟的。即使要与之达成和平协议的话,也要看汉朝是支持谁。
  很显然,在漠南享受汉帝国保护的呼韩邪单于,更有机会成为整个蒙古高原的主人。这一点,即使是那些留在漠北的匈奴诸部和郅支单于本人,也很清楚,否则的话,他也不用主动放弃单于庭,试图在西方打出一片天地了。在这种情况下,把宝押在郅支单于身上,是非常不明智的。
  有鉴于此,在收到郅支单于的结盟信息后,乌孙方面马上就做出了自己决定:将使者斩首并送至西域都护处(由于也可看出,郅支单于的结盟要求,有直接影响汉朝利益的成份)。同时,派出八千骑兵突袭已经移动至准噶尔盆地的郅支单于部。
  从战略上看,乌孙人的选择是明智的,也可以说是识时务的。不过就战术层面来说,仅仅派出八千骑兵去突袭郅支主力,则明显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至于郅支单于,虽然没有直接收到使者被杀的信息,但使者迟迟未归,乌孙方面又有大军向北运动的消息,已经足以让他做出正确的判断了。
  在双方都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因素主要就是兵力的实力了。乌孙人并不能指望,自己的八千骑兵,就能击溃郅支单于亲领的数万主力。然而在击败这支攻击部队后,郅支单于再想突袭乌孙也不可能了。对于他来说,当务之急是在匈奴和乌孙之间,打出一片进可图谋乌孙,退可反攻漠北,且汉军鞭长莫及的根据地来。
  在这样的战略思维指导下,最先成为牺牲品的,就是占据半个准噶尔盆地,以阿尔泰山南麓草原为核心的“呼揭部”了。在击溃乌孙八千骑兵后,郅支单于很快便回军进占了呼揭之地。只是这片草原的体量还是太小,做为根据地的话,抗衡乌孙都很困难。问题是,在呼韩邪单于得到汉庭力挺的情况下,蒙古高原核心的左、中,甚至右地诸部,人心都倒向了呼韩邪单于(强行兼并的话,只会内乱)。也就是说,郅支单于想打出一片天地的话,只能在匈奴帝国的边缘板块打主意。
  呼揭部所控制的半个准噶尔盆地,并非是匈奴帝国在西部唯一的边缘板块。在控制呼揭部后,郅支单于紧接着便越过阿尔泰山分水岭,进占了由原李陵家族控制的“唐努乌梁海”地区。不过,现在的唐努乌梁海的控制者,很可能不是李陵之子了,毕竟他上次压错了宝。在乌籍单于被攻灭的时候,李陵之子很难独善其身。
  统领唐努乌梁海的匈奴贵族,目前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包括唐努乌梁海,唐努乌梁海以东,至贝加尔湖一带的山地,之前都不是由匈奴核心部落所控制。前者的所覆盖的部族,被称之为“坚昆”(被认为是吉尔吉斯人的祖先);后者则是“丁零”(突厥系民族的祖先)。由于这些山地并非完全的草原地带,而是覆盖了大片森林,夹杂部分草原的“森林草原”地带。因此生活于此的土著部落本身,带有浓厚的渔猎属性。也就是说,他们和靠近大兴安岭“森林草原”地带的东胡部有些类似,属于渔(猎)、牧混合类型(小气候合适的河谷,还会有些农业成份)。
  这种混合特质,我们当初在解读唐努乌梁海时,就曾经专门做过分析。今天唐努乌梁海地区的土著,仍然根据各自领地的地貌、气候,分别经营的渔猎、游牧、农耕三种经济。当然,这些后来被蒙古人称之为“林中百姓”的土著,只要迁入草原,就会很自然的变身为纯粹的游牧民族。不过在匈奴所处的时代,他们看起来并没有将这些“林中百姓”,整族迁入草原地带。象李陵(右校王)、卫律(丁零王)这些从汉地没入匈奴,拥有更多管理经验的降将,受命管理了这些边缘之地。
  在匈奴帝国强大时,这些地缘上拥有独立性的边缘板块,自然是为臣服于单于庭的控制,并在战时出兵、出力的。然而在匈奴人自己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单于的时候,就不能指望这些板块的忠诚了。丁零人脱离匈奴人的控制,南下攻击匈奴本部,以及李陵之子试图乘乱取利之举,都是这种地缘独立性的体现。而现在的话,郅支单于也看中了这一点。
  在入主唐努乌梁海之后,郅支单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紧接着越过东萨彦岭,控制了丁零人。至此,在图谋乌孙之地受挫之后,郅支单于很快便凭借自己所控制的资源,在蒙古高原的西、北边缘地带,准噶尔分盆地西部山地——贝加尔湖之间,控制了一块能对匈奴本部、乌孙之地同时造成压力(且汉军鞭长莫及)的位置,占据了一片根据地。用土著部落名,来命名郅支单于所控制的三大板块,就是呼揭——坚昆——丁零了。
   至于这三大部落是否真心归顺郅支单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郅支单于所亲领的部众,在实力上对每一个板块都有压倒性优势(能迫使土著部落臣服)。拥有上述三板块之后,郅支单于也算拥有了与乌孙或呼韩邪单于对抗的资本。如果在这个地缘格局能维持下去的话,我们已经可以将之命名为“西匈奴”了。而这个西匈奴的地缘核心,就是唐努乌梁海了。
  单就郅支单于现时的控制区来看将唐努乌梁海作为自己“单于庭”的所在地,算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过,只拥有这三个边缘板块的“西匈奴”并不气候。要想真正获得与匈奴本部,甚至汉帝国抗衡的资本,郅支单于还是必须得到乌孙之地。因此在稳定根据地之后,郅支单于多次派军南下攻打乌孙,并取得了胜绩。
  此时,历史已经推进到了公元51年。尽管西迁之后的郅支单于,与汉朝的盟友乌孙一直保持战争状态,但这却并不代表郅支单于,就会与汉帝国为敌。此时的他,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汉朝的支持,让自己有机会名正言顺的成为草原之主。问题是,相比之前(屯驻于大湖盆地之时),郅支单于本人又更加远离了汉朝的势力范围。这虽然能让郅支单于感觉更安全,却也让郅支单于在与呼韩邪单于争夺汉朝支持的博弈中,完全丧失了翻盘的机会。
  公元前49年,虽无大的战绩,却从匈奴内乱中收获大笔红利的汉宣帝病故(前74年——前49年在位),汉元帝继位。然而在这个历史节点,汉庭的政权更迭并不能吸引我们的目光。我们所关注的,是这个时候匈奴内部的地缘格局开始出现异动了。异动的导火索,是郅支单于以部落遭受天灾为名,又一次向汉庭求援,并很快得到的新皇帝的帮助(二万斛谷物)。这也让身处西方边缘之地的郅支单于感到绝望,毕竟政权交替之际,往往也是外交政策调整的最好时机。有鉴于此,郅支单于也彻底放弃了获得汉庭支持的想法。他甚至直接派使索回了之前入质汉庭的儿子。
  尽管要求索回质子,已经能够让汉庭觉得,郅支单于不愿再屈身于汉朝了,但汉庭在接到郅支单于的上书之后,却并没有将之马上定性为决裂之举(“上书”这种形势,表明郅支单于在文字上还是以臣礼事汉庭)。鉴于之前的厚此薄彼之举汉朝方面也更愿意将之理解为一时的意气之举。事实上,汉庭也不认为仅凭一个质子,就能控制匈奴人。在第二年,汉庭甚至将呼韩邪单于所送的质子,也送回了匈奴,并诏告匈奴,愿意赫免那些曾经与汉朝为敌的匈奴人。
  汉朝做出的这些收心之举,本质上还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如果郅支单于能够领悟,汉庭其实也很愿意看到一个分裂的匈奴的(分而治之)。然而接下来的事件,却将“西匈奴”彻底的推到了汉朝的对立面。让郅支单于自绝于汉庭之举,就是盛怒之下的他,斩杀了护送质子归来的汉使。其所引发的直接后果,就是汉朝允许早有返回漠北之意的呼韩邪部,回到漠北。也就是说,在汉朝的支持下,养精蓄锐将近十年,又在漠北诸部拥有群众基础的呼韩邪单于,再一次成为了匈奴帝国的主人。
  很明显,汉朝放呼韩邪单于回归漠北的意图,就是让他去收拾成为“异端”的郅支单于。冲动之后的郅支单于也马上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在呼韩邪单于与乌孙人的包夹之下生存下来。虽然从战略上看,这一幕应该迟早会发生,但在对乌战争还没有取得实质进展的情况下,就与强大的汉帝国撕破脸,绝对不是步好棋。
  大部分的匈奴人,可能会选择拼死一博后,再思考退路。不过从之前的表现来看,郅支单于却并不是这样的人。在呼韩邪单于附汉,漠北出现权力真空时,就放弃色楞格草原西迁,说明他还是有一定战略思维的。然而现在,他需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了。
  郅支单于所做的战略选择,就是在呼韩邪单于站稳脚跟(在漠北),对起发起攻击之前,就迁出两面受敌的唐努乌梁海。至于他下一步的选择是哪,又还有没有机会实现真正的“西匈奴”梦,我们接着解读。
郅支单于这次的选择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乌孙之南的康居之地,成为了他迁徙的目的地。从整个草原的地缘格局来看,这一大胆选择却是有极高地缘战略价值的。我们知道,乌孙并不是中亚草原的唯一控制者,除了北方渗透入阿尔泰山南京麓的匈奴人外,西、南方向,包括哈萨克丘陵、塔拉斯河谷及其以南草原的区域,都是康居人的领地。同样作为草原游牧者,康居人也乌孙人之间发生利益冲突,再所难免。
  在乌孙饱受匈奴压力的同时,康居人也同样在承受乌孙人的压力。而当乌孙因为与汉朝联合,北方压力骤减的时候,康居人在南方所遭受的攻击,也日趋增多。在这种情况下,康居人也急于希望寻找到一个战略盟友,也抵御乌孙的侵袭。
  与汉帝国联合,固然是一个选择。不过为了应对匈奴的压力,乌孙已经与汉帝国形成了稳固的联盟关系。即使康居人只是想让汉庭出面,主持一个和平的局面,汉朝方面也犯不着为他们强出头(没有地缘利益关系)。在这种情况下,康居人把结盟的目标,锁定在了匈奴人身上。毕竟作为欧亚草原上最强大的民族,匈奴人现在已经和乌孙翻脸。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双方是很有机会南北夹击乌孙的。
  以康居最初的想法来说,应该只是希望和匈奴方面达成战略联盟。不过在郅支单于即将被赶出匈奴之地的情况下,这一计划变更为,迎接郅支单于部南下康居之地,在天山北麓的塔拉斯河谷驻扎,以为康居番守北疆了。对于康居人来说,这一计划同样具有积极意义。要知道,在经历和汉帝国长达百年的战争后,匈奴人在战术、装备上比之其他游牧民族,有了相当的比较优势。最现实的案例就是,只得匈奴帝国边缘板块之力的郅支单于,在北方已经打的乌孙没有还手之力了。要不是呼韩邪单于已经回到漠北,并凭借汉朝的支持即将整合好匈奴诸部的话,郅支单于还是很有机会,从北方逐渐蚕食乌孙的。
  当然,从长远来看,引匈奴人入境也还是有很大风险的,因为你不知道他做大之后,会不会反噬自己。不过,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引入一支在军事上拥有诸多优势的生力军,总还是能解决当前问题了。至于郅支单于方面,他本来正在忧愁,即将面临呼韩邪单于、乌孙,乃至汉帝国的三面进攻。现在有一个远离汉、匈势力范围,又能让他继续图谋乌孙之地的机会,自然是一拍即合了。
  康居人的领地范围,我们在之前的部分已经详细分析过了。从唐努乌梁海南下的郅支单于部,并不需要经由天山北麓的乌孙之地,再进入康居境内。西南方向由哈萨克丘陵与巴尔喀什湖之间穿越,就能绕过乌孙人的控制区,进入康居人在天山北麓的领地——塔拉斯河谷了。然而所谓天算不如人算,尽管这一线路并不会遇到乌孙人的阻击;尽管为了迎接这位匈奴单于,康居方面也派出了数千牲畜所组成的支援部队前往迎接,但恶劣的天气(应该是暴风雪)却让匈奴人损失惨重。最终顺利抵达塔拉斯河谷的郅支单于部,仅有3000人。
  对于郅支单于和康居人来说,这样的兵力显然有些少了。不过对于匈奴人来说,康居之地却有他在北方,所无法比拟的地缘优势,那就是紧邻大宛等富庶的中亚农耕区。要知道,相比强大的汉帝国,大宛等绿洲国的军队,防御力要差上许多。而匈奴人的战力,又比康居等中亚游牧民族强出不少。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许久未得农耕区补给的匈奴人,很快便从大宛等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在被匈奴人敲打之后,为了求自保的中亚绿洲国家,被迫向盘据于塔拉斯河谷的郅支单于纳贡。
  凭借这些就地补给的物资,郅支单于甚至在塔拉斯河谷筑了一座城——郅支城,以为自己的根据地。而休养生息后的郅支单于部,也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们紧接着便和康居人一起(由郅支单于统领),向与之相邻伊塞克湖及楚河河谷地区发动了数次攻击。联军甚至攻入至与塔里木盆地相邻的乌孙冬都——赤谷城,掠夺了大量乌孙人畜。在二部强大的攻势这下,乌孙人甚至被迫放弃了西部方圆千里的土地,向伊犁河谷一带收缩。
  此时的汉帝国,原本并没有太在意这支流浪绝地的匈奴人。依传统的地缘格局来看,匈奴全境已经在呼韩邪单于的带领之下,臣服于汉帝国了。即使说日后有变,汉帝国的压力也还是依旧来自于北方。然而对于郅支单于在七河之南的做大,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机。
  敏锐意识到危机的,是西汉帝国最后一位名将——陈汤。这位当时的西域都护府副校尉,并不认为郅支单于已经不会威胁到帝国的安危了。因为对于丛林法则盛行的游牧民族来说,一个人数虽少却战力强大的部落,会很有机会吸引周边部落前来投靠,并最终如滚雪球般做大。尤其是郅支单于本人,还拥有匈奴帝国的政治遗产。一旦他反客为主,将康居诸部纳入旗下,依托从大宛等地强征来的补给,攻占乌孙之地的话,那么帝国所面临的地缘格局就将发生重大变化了。
  要知道,乌孙人可能会满足于作为第三方,经营自己在天山草原的一亩三分地,但匈奴人却绝不会满足于此。如果从饥饿草原到大兴安岭的广阔草原地带,都系出同一部族体系的话,即使在一开始呈现出东——西对立的局面,但彼此之间都会有与对方整合在一起的想法(无非是谁吃谁的问题)。类似的局面,1600多年后,入主中原的满洲人就遇到过。以乌孙之地为根据地的准噶尔蒙古部,不仅凭借地缘优势顺势控制了塔里木盆地(甚至进一步渗透了卫藏地区),更在壮大之后进占色楞格草原,侵袭渗透漠南蒙古诸部。
  以大历史的视角来看,坐视郅支单于做大的风险,就在于有可能会提前上演准噶尔部,由西至东重新统一蒙古高原的一幕。要是这样的话,汉帝国就将面临一个,比之前更为强大的草原帝国了。实际上,在与康居联军攻击乌孙的同时,郅支单于也的确在做上述准备。他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建立威信,让康居人归入他所图谋的“西匈奴”旗下。
  尽管陈汤和后世的我们,都能感觉到郅支单于千里跃进塔拉斯河谷的战略风险,但此时的汉庭在武帝罪己之后,战略上已经趋向于保守了。这些年来,这种以长城、烽火,切断匈奴从农耕区获得补给的做法,也的确收到了很大的成效。也可以说,匈奴出现分裂、臣服汉朝的局面,正是这种积极防御政策的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如远征大宛、漠北那样,去远征一片看似与汉朝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草原(即使那上面是匈奴人),看起来是要冒极大风险的。然而力排众异的陈汤,还是成就了这场伟大战役。那句流传千古的“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也正是源于此战之后,陈汤向汉庭上呈的报告。
  为此战而集结的军队总计为四万多人,除部分汉军之外,大部分为西域属国之兵(共计十五国)。依汉军一贯的战术,这些部队被分为了两路。一路沿张骞当年出使大月氏的线路,经疏勒——捐毒——休循境,由阿赖谷北入费尔干纳盆地。再出大宛,沿天山北麓,穿南饥饿草原——塔什干绿洲,最终翻越卡拉套山,从西南方向攻入塔拉斯河谷。
  当我们在地图上沿上述地标画出这路汉军的行军路线时,就会发现这样走绕了一个大圈子。不过从战略角度看,这支部队的作用,其实并不在于主攻郅支单于,而是切断其落败后,南入塔什干及粟特地区的退路。至于正面攻击任务,由陈汤、甘延寿亲领的主力部队,则沿着另一条翻越天山的捷径来完成。
   公元前36年,由西域都护府所组织的联军,开始向郅支城方向进发。由于最终的战场,是在康居境内(郅支单于算是客居康居),因此这一战我们也可称之为“康居之战”。
  陈汤、甘延寿所率领的东路军穿越天山的路径,我们在解读阿克苏河谷时已经提到过了。就是沿塔里木河——阿克苏河——托什干河——别迭里河,经由姑墨、温宿北入乌孙“赤谷城”的别迭里山口。今天,这个古老的山口,仍然在中吉之间的经贸往来中,承担着口岸作用。
  翻越别迭里山口,仅仅是此次天山之旅的开始。接下来,联军可以选择西北方向,直插塔拉斯河谷;也可经由伊赛克湖西,穿越博阿姆峡谷进入楚河三角洲,再沿吉尔吉斯山北麓向西,攻击塔拉斯河中游的“郅支城”(今哈萨克斯坦塔拉兹)。从历史记载来看,陈汤显然选择了最接近直线的方案,也就是直插吉尔吉斯山与塔拉斯山之间的塔“拉斯河上游河谷”。
  正当联军一步步向目标挺进时,意外发生了。由于乌孙人在郅支单于连续的攻击下,已经放弃赤谷城——伊赛克湖以西的天山草原。联军此时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康居的控制区(此时的郅支单于算是康居的雇佣军)。就在陈汤和他的部队向塔拉斯河谷进发时,一支深入赤谷城东,劫掠乌孙部谷得手的康居人部队,出现在了汉军的后方。
  在匈奴人刚刚成为康居雇佣军时,针对乌孙的攻击都是由郅支单于亲自指挥(康居“借兵”给郅支)。不过现在,康居人已经有信心,独立向乌孙人展开报复行动了。从战果来看,这支由数千骑兵所组成的攻击部队,收获还算不错。乌孙方面损失了上千人及大量的牲畜、财物。而当康居人心满意足的准备原路返回时,联军后部的辎重部队,又给了他们扩大战果的机会。
  就陈汤来说,应该没有想到战火会最先从自己的后方燃起。不过这一变故,并没有让这位名将慌乱。他甚至没有直接动用汉军发起反击,而是把立功的机会给了那些属国“胡兵”。很快,眼中只看到辎重,不知道前方还有大部队的康居人,就被击溃了。除了之前劫掠的四百七十名乌孙部众被联军夺回之外(联军所损失的辎重,自不在话下),被斩杀的康居骑兵亦有此数。
  尽管初战告捷,汉军甚至因此从康居人那里获得了额外的补给,但联军此行的目标,却并非康居人。事实上,在这次远征的计划中,以纵横之术,分化匈奴、康居之间的关系,是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要知道,康居所拥有的总兵力超过十万,能够在天山一线调动的战士数以万计。如果康居人铁心和郅支单于捆绑在一起的话,此次远征的胜算将大打折扣(二者的联合,已经打的乌孙无还手之力了)。
  有鉴于此,陈汤并没有为难俘获的康居人(当中有康居显贵),在接下来的行程中。除了严令沿途不得惊扰康居牧民之外,陈汤还特别对接触到的康居贵族(有约请来的,也有俘获的)言明此行的目的,只在郅支单于。汉庭愿与康居结盟,共保天山南北的安宁。
  从结果来看,陈汤发起的外交攻势取得了明显的效果,那些与汉军接触过的康居贵族中,甚至有人愿意充当向导,带领联军攻击郅支单于。这当中起了最大的作用的,当然是汉帝国强大的声威,以及联军所显然出来的实力了。不过郅支单于本人,却也为康居人的背离做了推手。
  事实上,此时康居内部对于匈奴人的到来、做大,态度也出现了分化。就康居王本人来说,他还是很满意能够借助匈奴人的力量、声威,扭转对乌战争的形势的。虽然有一天郅支单于势必会拥有自己的地盘,但在康居王看来,受损的是他的宿敌乌孙人。在完全击溃乌孙人之前,双方的联盟还是很稳固的。
  然而合作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让双方合作产生芥蒂的根源,是匈奴人在合作关系中的地位问题。在郅支单于看来,自己并非是寄人篱下的雇佣军,而是被康居王请来的上国单于。也就是说,骄傲的匈奴人认为,自己才应该是双方合作的主导者(所以他只是“借兵”康居,攻击乌孙)。这也影响到了,郅支单于对于康居人的态度。他甚至直接征发康居百姓,花费了大量人力,用时两年修筑“郅支城”。
  说起来,到底以谁为主,很大程度只是一个面子问题。双方合作的基础,还是在于有共同的利益,或者说有共同的敌人。就面子来说,康居王本人还是给足了郅支单于的,在匈奴人到来之初,他就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单于为妻,并且没有追究郅支单于那些出格之举。而为了巩固双方的关系,郅支单于的一个女儿,也同样嫁给了康居王。
   然而并非所有康居人,都有康居王那样的大局观。最起码那位嫁给郅支单于的康居王女,就不认为自己是高攀了匈奴人。这种不经意显露出来的轻视态度,也再一次触动了郅支单于坏脾气。盛怒之下的他,将这位新婚的妻子,以及陪嫁而来的数百康居人(包括贵族)尽数杀死。甚至将其中部分人肢解投入了塔拉斯河,以泄心头之恨。
  郅支单于的这种做法,让请他入境的康居王陷入了尴尬境地。从大局考虑,他并不希望因此而影响与匈奴人的合作。毕竟在匈奴人的帮助下,康居的确扭转了与乌孙的战局。如果此时撕破脸,逼迫郅支单于与康居为敌的话。即使匈奴人不反过来与乌孙人合作,康居人所面临的形势,也肯定比之前更加险恶了。虽然康、匈之间的合作,并没有因为上述事件而破裂,但郅支单于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已经引发康居民众的反感了。而对于远征至此的陈汤来说,这些反匈情绪也让他分化康、匈联盟的策略,实施的更为顺畅。
  很快,郅支单于就要为自己的冲动,再一次付出代价了。以他之前种种战略之举来看,这位曾经统领漠北的单于,并非是不能做出战略判断的人。每当他判断出,自己没有获胜把握之时,就会选择避其锋芒。在获知汉朝大兵压境的消息之后,郅支单于最初也的确想的是,向西、南方后撤,避免与联军接战。问题是,匈奴人也深知自己在康居人当中,他们已经失去了民意。之前作为帮助康居攻击乌孙的尖刀,还能勉强维持这种合作关系。而现在,要是作为落跑者深入康居境内的话。很有可能等不到联军动手,自己和那三千匈奴人,就被康居人吃掉,用来向汉庭请功了。
  既然已经自绝后路,郅支单于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外交手段来阻止联军的攻击了。事实上,此时的郅支单于自认为也还没和汉庭撕破脸(也没这个实力)。为了赢利时间,之前他还特意向汉庭表示,自己已经陷入绝境,愿意再次送上质子,以示臣服。
  当进入塔拉斯河谷的联军,在距离郅支城仅有三十里的地方扎营时,对外交努力还抱有一丝幻想的郅支单于,派出了使者前往军营询问汉军此行的目的。而看到匈奴人明知故问,陈、甘二人也顺水推舟的回应到:“单于上书说现在处境困难,愿意归附汉朝,亲自入汉朝朝见。天子哀怜单于离开匈奴的广阔国土,在康居受到委屈,所以派都护将军来迎接单于的妻子和儿女,恐怕惊动了您的左右,因此军队不敢到城下。”
  匈奴人当然不会相信,西域都护府如此兴师动众,跨越天山而来,是为了接自己的妻儿去汉朝享福了。同样的,陈、甘二人心里也不会认为,能够不战而降服郅支单于。在双方互派几次使者,试探对方虚实之后。联军第二天完成了最后的行程,陈兵于郅支城下。
  此时郅支城内能够一战的,就是郅支单于所带来的三千匈奴人了。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郅支单于也算倾其所有,做足了准备。除了在布设数百甲士登城守备,以步兵百人于城门两边列阵(鱼鳞阵)以外,还并在主城(土城)之外,另筑一座木城,布设弓箭手以为呼应。除此之外,匈奴人甚至在汉军扎营之后,率先派出百余骑兵冲击汉军阵营,以试探联军的战力。
  上述准备也可以看出,在经历与汉朝的百年战争后此时的匈奴人已经具备很高的战术素养了。这也使得郅支单于的这支几千人部队,能够在康居人的后援、辅助下屡胜乌孙。然而这些比较优势,在汉军面前就荡然无存了。更何况汉军此时还能指挥数以万计的西域之兵。
  实际上,郅支单于此时也并非没有后援。在匈奴人据城以自守的同时,康居王也派出了一万多骑兵环绕城外,与城内的匈奴人相响应。这其实也是郅支单于没有在联军压境之前,就弃城而逃的直接原因。在汉军白天攻城未果的情况下,这些康居骑兵乘着夜色,也对联军阵营发起了数次攻击。匈奴方面也派出了数百骑兵充当主力,试图借机突破联军的包围圈。只是他们所面对的,并非缺乏战术指挥的游牧骑兵,而是由汉朝所组织的联军。在展开攻城战的同时,亦有足够的人力在挖掘壕沟等工事,以迅速完善对郅支城的包围圈。
  严阵以待的联军阵营,也让前来夜袭的康、匈骑兵遭遇了失败,匈奴方面前往冲阵的骑兵,也几乎全部损失(康居人肯定不会那么出力的)。等到天亮,为联军声势所迫的康居人首先退出的战斗。基于之前的既定策略,他们的退出并不会受到联军的阻拦。只是城内那些剩下的匈奴人,就完全没有退路了。
  没有康居骑兵在外围的支援,郅支城内的守军,也再没有机会,组织第二次夜间突围行动了。很快联军便攻入城内,而那位试图建立“西匈奴”的郅支单于也受伤而亡。三千匈奴人,一半被杀,一半为联军所俘(战俘分给了参与战役的西域诸国)。至此,康居之战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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