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德里——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才刚刚当上印度总理，便有传言称他的办公室打出了一些神秘的电话，对吃惊的官员大加责骂，批评他们有不当行为，比如衣着不得体，或是与大亨们公开会面，而且看上去颇为亲密。

外界领会了这一讯息。众所周知，莫迪的个人习惯很简朴，现在他打算加强纪律。

从周五开始，美国便能感受到莫迪的风格了。在纽约和华盛顿的五天行程中，莫迪安排了一场接一场高强度的露面活动，但64岁的他还是宣布，自己将在出访期间遵守严格的宗教斋戒。莫迪访美的时间，正好与印度教的九夜节(Navratri)重合。九夜节要求人们只喝茶和蜂蜜柠檬水。

对莫迪来说，此次访美是一个重要的时刻。他有雄心、有自信，无法忍受任何懈怠，他希望把印度这个国家也建设得像自己一样。

鲜少有哪位世界领导人像莫迪那样，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在自己领导的邦里爆发宗教骚乱时，莫迪处置不当，作为惩罚，他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无法获得美国签证。而现在，莫迪作为一名大受欢迎的领导人、一名备受青睐的战略合作伙伴，飞赴纽约。外界认为，唯独他有能力制衡正在崛起的中国。

在上台后的四个月里，莫迪让那些原本希望他能成为印度的玛格丽特·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的人愿望落空了。事实证明，莫迪在使用经济政策方面颇为谨慎，采取了渐进的方式。但他已经开始改革国家的架构，削弱各部长的权力，并将其集中到自己的职权当中。莫迪正在打造一台治理机器，而且想让这台机器长期运行。

尚不清楚他能否成功。要想取得成功，他必须对印度的经济开展根本性的改革，引领一个容易爆发激烈冲突的国家，走上稳定的轨道。这里的观察人士对莫迪政府中仍然空缺的职位进行了研究，他们疑惑莫迪对外部人士能否足够信任，从而引入政策方面的人才。而批评人士称，集中在他手中的权力，将让他手下的官员更难质疑他。

莫迪领导的印度人民党(Bharatiya Janata Party)发言人M·J·阿克巴尔(M. J. Akbar)对这些担心不以为意，称莫迪早期的举措旨在“为自己领导的政府制定规则”，遏制官僚作风，并表示印度的官僚文化十分散漫，以至于官员“过去会在内阁会议期间发推文和短信”。

阿克巴尔说，总理“只是作风硬朗，德里很久没见到硬汉了”。

在当选总理那天，莫迪站在议会里几乎落泪。他承诺把注意力放在“农村地区、农民、贱民、弱势群体和受苦受难者”身上，因为是“那些最弱势、最贫穷的人民，让我们来到了这里”。

对莫迪来说，这是一种新语调。在他本人涉足新德里之前，他的声望就已经传到了这里：他在自己党内的层层晋升，证明他是一名决绝的政治人物，能够巧妙地让有权有势的老一辈领导人靠边站。在竞选期间，莫迪是一个愤怒的角色，他得到了右翼经济学家的拥护，后者认为他愿意削减印度庞大的补贴计划。

然而自上台以来，作为民粹主义者的莫迪对自己的听众产生了一种不会出错的直觉，他凭借这种直觉，对整个国家表现出了更柔和的一面。在重要的讲话中，脱稿发言的莫迪用的是朴实、口语化的印地语。他像一名仁慈的道德老师那样讲话，关注的是修建厕所的必要性这种微小的议题。上周，或许是为了回应加快开展改革的呼声，莫迪说自己天生容易被实际的事情所吸引。

“一直有人在讨论愿景，讨论大的、宏伟的愿景，”他在《印度快报》(The Indian Express)上发表的评论中说。“我只想说，我是一个小人物，我考虑的也是小人物。我正在通过为小人物考虑一些小事情，尝试让他们得到发展。过去没有人考虑过这些小人物。”

他的强硬主要体现在外交领域。上周，在中国国家主席罕见地访问印度期间，莫迪很短时间内就做出一个决定。他把活动安排在自己生日当天，刻意使两位领导人看起来像是潜在的合作伙伴。中国官员提出了一个高达1000亿美元（约合6100亿元人民币）的诱人投资计划，不过当两人共赴晚宴之时，中印两国的军队正在克什米尔拉达克的高地对峙，此地位于两国存在争议的边界附近。

在没有太多时间考虑的情况下，莫迪出人意料地在新闻发布会上就边界问题，公开呛了中国客人一下。莫迪的这一动作，给两国加深贸易关系的表态蒙上了一层阴影。

莫迪一周接一周地把总理办公室变成了印度政府的一股主导力量。首先，内阁官员最好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接受媒体采访，各个部长也不能在未经批准的情况下聘请各自的部下。

据称，与前任们不同，莫迪自己任命了许多人。一些高官匿名向《印度斯坦时报》(Hindustan Times)抱怨道，政府曾在距离内阁会议开始只有数小时前，发放会议议程，所以他们几乎无法完全参与决策。

“即便在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时代，都有一些非常强大的顾问，他们都满怀自信，能够提出建议，”希夫·纳达尔大学(Shiv Nadar University)高级研究员、记者西哈斯·瓦拉德拉简(Siddharth Varadarajan)说。“现任总理的力量让我们想起了英迪拉·甘地，但我认为莫迪的权力甚至更大，因为那时至少还有一群顾问。”

记者现在几乎没有向高层官员发问的机会。正如印度编辑协会(Editors Guild of India)周二发表的一封信件中抱怨的那样，政府官员大都三缄其口，记者则要手忙脚乱地试图从总理办公室取得最基本的信息。总理办公室也还没有任命媒体联络人。

印度的商业巨头也面临着完全陌生的新情况。长久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与有权做出重要审批决定的部门官员，保持非正式的私人联系。而现在，他们必须遵循一条新的规则：会面必须在政府办公室里正式举行，而且根据推测，还会受到总理人马的监督。

一方面，这种方式可以确保收受贿赂的行为不会发生。但一家印度大型企业的高管在要求匿名的条件下表示，这样还会让企业领导人觉得，政府要与他们保持距离，至少目前如此。

“莫迪是要表示自己对企业界颇有顾虑吗？”这名高管称。“即使他只是想表明态度，那也仍然很危险，因为这几乎是在传达这样一条讯息：企业界是引起腐败的原因。如果他真的这么认为，就很糟糕。即使这只是一种信号，也仍然称得上糟糕。”

莫迪的支持者表示，他集中权力的做法已经开始产生效果：最初条块分割的各政府部门得以正常运转，拖延已久的项目也开始运行。印度经济正显示出复苏的迹象，在将近两年增速不到5%之后，今年第一季度的年化增长率终于达到了5.7%。

不过，莫迪做决定的时间有限，而且据称已经积压了大量工作。还有许多高级职务处于空缺状态，这令人十分惊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国防部长的职位，尽管本届政府非常关注国防事务。与莫迪关系密切的资深议员阿伦·贾特里(Arun Jaitley)目前正在临时兼任财政部长和国防部长。

有时候，困难在于确定哪些外部专家能完全受到莫迪团队的信赖。不过，一名曾在议会选举中为印度人民党提供咨询的分析师称，这并不令人惊讶，莫迪从未过多依赖某一名助手或顾问。

“他完全是自己的主人，”这名分析师在要求匿名的前提下表示。“在咨询意见或者与人谈话方面，他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说到信任，我不认为他会百分百信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