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東海客廳微言集

余東海

【大義】先講人道大義，再講國家大義；先講民本大義，再講民族大義。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義之道就是人道大義。仁義之道落實於政治就是王道，以民為本。敬天保民，民貴君輕，人民主權，民欲天從，庶之富之教之，正德利用厚生利，維護民權民生，都是民本題中應有之義。撇開人道大義，只講國家大義，就是愛國賊；拋棄民本大義，只講民族大義，就是族奸民賊。

【民族】愛民族，切不可主義化；反對民族主義，切不可負主義化。例如，洪楊幫是漢族主義，暴虐無道；馬家幫是負漢族主義，同樣無道。所謂負漢族主義，即逆向漢族主義，動輒犧牲漢族利益或社會公平而討好少數民族和異國異族。當年的“兩寛一少”就是犧牲最基本的司法公平而維護少數民族、民主黨派、宗教界、歸國僑胞和入境的港澳台胞中的犯罪分子的。

【民族】從容群友言：“儒學應放在多元的世界舞台上公平競爭，互相借鑑，而不是籍民族主義來維持。”此言是也。儒學既不需要民族主義維持，更不需要極權主義加持，這些東西都有損於吾儒的正義性，有百害而無一利。吾儒所需，唯自由耳。只要擁有言論權結社權教育權，我們就可以憑自己的思想道義實力，與國內國際各門各派展開健康公平競爭，包括文化競爭和政治競爭。

【儒眼】關於民族主義，申明三點：其一、任何民族的民族主義都具有蠻夷性和反動性，漢族主義也不例外。儒家愛我漢族但反對漢族主義，尊重所有異族但反對任何民族主義。其二、漢族和中華民族任何時候都不應該主義化。若有異族搞民族主義來侵犯我們，我們自有辟邪說、攘夷狄、剿內匪、御外寇等等王道大義應對之。抵抗夷狄不需要夷狄化，反擊盜賊不需要盜賊化。其三、是否民族主義，必須如實明辨。蓋愛民族與民族主義是兩回事，不可混為一談，不可將任何民族自愛其族、興盛其族的思想行為誣衊為民族主義。

【儒眼】馬列主義、民族主義、國家主義都可以分為左右兩派，左派是原教旨主義，在實踐中會越來越激進和極端，左派中產生極左，調門愈唱愈高，路子越來越邪，政策越來越惡，思想越來越狹隘，口號越來越聲嘶力竭，直到無以為繼。然後，要麼崩潰，由健康力量取而代之；要麼其右派派出來，有所修正和改良。

【警世】冉閔大規模無差別地屠殺異族、殺害平民，犯的是種族滅絕罪。某些漢族主義分子將這樣的屠夫漢賊吹捧為民族英雄，極端反常，值得警惕。注意，漢族人濫殺本族是漢賊，濫殺異族也是漢賊。鼓吹這種濫殺，不是一般的民族主義，而是惡性民族主義，其思想的邪惡程度與洪楊幫、義和團有得一比。有廳友稱之為新納粹，可謂中的。

【警世】任何民族都不宜主義化，任何民族主義都有兩種特性：一是忽略和輕蔑個體，導致人權自由流失；二是仇恨和樹敵異族，也招來異族的警惕敵視，激起對方民族主義的反擊，或者招來正義力量的打擊。納粹、日寇分別亡於雅利安主義和大日本主義。奉行大俄羅斯主義的普丁集團，只怕也難逃滅亡之禍。另外，嚴重的蒙古主義、滿族主義傾向，也是元清兩朝滅亡的要因。民族主義害民族，既害人又害己，危害本族的人權，送掉自己的性命。

【自警】儒家愛社會愛民族，但不認同社會主義民族主義。東海反對社會主義的態度一以貫之，但有一陣子，或有民族主義傾向。因馬幫各大學對某些不良黑人的過度縱容和寵愛，而對黑族有所歧視。這是偏離儒家中道思想和王道原則的，應該引起自己注意，特此自警。

【自由】儒家既講責任又講權利，既講規矩又講自由，既很嚴肅又極寬容。為人不能尊重他人自由，為政不能維護國民人權，都是不寬容、不道德的表現，輕則不配為儒，重則不配為人。注意，儒家而異化，亦難免狹隘化。馬儒、毛儒、民族主義儒和宗教儒，雖然程度不同，邪正有別，都有狹隘之弊。吾察之深見之切，不能不辟之或糾之，不能不盡吾歷史性的文化責任！

【自由】政治意義上的自由概念具有現代性，但自由精神則內在於人心人性，自由之心，人皆有之；內在於中華文化，其中又以儒家最為充沛。故儒生可以不公開追求自由，絕不能喪失自由精神。喪失自由精神，輕則喪失是是非非、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的內力，重則奴化。周厲王防民之口三年，國人忍無可忍；馬幫防民之口三十年乘以二有餘，國人安之若素，根本原因就是馬邦人普遍喪失了自由精神，被邪說惡制戕喪了。不僅馬列主義，其它民族主義、民粹主義、國家主義、神本主義等等學說，都會對自由精神造成內傷。

【自由】自由難求，良有以也。極權主義敵視自由，因為自由與極權互為天敵；依附於特權的奴才反對自由，因為自由與特權互為剋星；奴隸做久了，不在乎自由，因為已經精神麻木人格萎縮；宗教徒或許關心自由，但也不會太關心，因為中西宗教都別有用心，用心於出世法或人格神，立足點不在人道上。民粹主義者追求自由，但不明自由的正義，誤把無秩序、無差等、無法無天當成自由。

【本位】儒家政治民本位，萬古不易之至理，也是王道第一原則。漢族主義強調漢族本位，大違原則，自外於儒。民族與家庭、家族、種族、國家、社會、天下等等，都是儒家重視、關懷、維護的對象，但不能將它們主義化、主體化和本位化。儒家義理，特別中正，不偏不倚，過猶不及。過了，輕則偏離，誤入歧途；重則違背，背儒而馳。原則一動，天搖地動，此之謂也。

【族本】民族主義有三大害：一、傷害本族，壓制本族人權，挑起本族內鬥；二、樹敵異族，激化有關異族針鋒相對的民族情緒和民族主義；三、孤立於世界，輕則引起美國和西方的警惕防範，重則招致各種制裁和打擊。民族主義害民族，漢族主義亦不例外，於漢族有百害而無一利。

【名相】百年來精英群體普遍不知名相、概念的重要，不知其內在規定性，或亂用概念，或亂造概念，喜歡、重視什麼就將什麼東西主義化。殊不知，很多好東西主義化之後就成了壞東西。例如，平等、民主、民族、社會、國家等等，一旦主義化，必然負面化。平等主義、民主主義是現代民粹主義兩大支柱；民族主義、社會主義、國家主義則屬於集體主義的範疇。民粹主義集體主義又是現代極權主義不可或缺的內容和面向。常聞人言：“社會主義以民為本”、“民族主義保護人權”雲。社會主義民族主義，就意味着社會本位民族本位，就與民本位人本位存在不可調和的內在矛盾，所謂以民為本、保護人權，只能是自欺欺人。

【暴政】暴政無所不在。警察有權因思想問題傳訊文化人，這就是警察國家；網絡普通工作人員有權因思想問題封口禁言，這就是民粹暴政。地方政府敢利用地痞流氓拆毀民居，敢超越法律抗疫，敢縱容大白強行入戶消殺……這些都是“民粹式的暴政”和“多數人的暴政”。

【教育】馬家教育是仇恨教育，更是物化教育、極權教育和民粹教育。馬學集物本主義、黨本主義、集體主義、社會主義、民主主義、平等主義之大成，劇毒無比。一中其毒，輕則墮為物質主義小人，下賤不堪；重則墮為極權主義分子，奸邪無度。毒入骨髓，終身難解。

【林昭】林昭們作為毛政的反抗者，具有一定的正義性。但把林昭視為自由聖女，未免高估。印象中林昭的思想，民粹味極重。林昭與當局的矛盾，應是民粹主義與極權主義的矛盾，仍屬馬家內部矛盾。注意，馬家中的狂熱分子往往是民主主義、平等主義者，貌似自由主義而實非也。

【民意】沒有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就沒有民意的真實。極權社會所謂的民意有兩個特點：一是品質低劣，洋溢着愛國主義和民粹主義的臭味；二是真實性可疑，或是民意受到嚴重扭曲，或是官意魚目混珠的冒充。

【民主】有群友言：“民主，是多數人選出的代表按照自己的意志決定國家事宜。民粹，是多數人或者多數人選出的代表按照多數人的意志，決定社會事宜。”東海曰：民粹定義極好，民主定義不確。民主制度下，多數人選出的代表，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決定國家事宜。他自己的意志必須合理合法，合乎自由主義五常道，同時對民意也要有一定的尊重。

【民主】很多儒生推崇王道政治但小看民主政治了。民主也需要一定的道德奠基，不能過於反常缺德。例如，民國反儒，過於反常；馬邦崇馬，阿富汗奉伊，過於缺德，都難以民主化。俄羅斯雖然民主，卻不自由，屬於“不自由的民主”，根本原因是被前蘇聯破壞過度，社會道德上不去。

【民主】反民主對不對，要看你反對的是什麼民主。在自由主義政治框架中，民主作為一種制度模式，與法治憲政同在，又有自由人權平等價值觀圍繞，民主就是好制度。但是，如果將民主從自由人權平等法治憲政中剝離出來，民主就會異化惡化。巴黎公社所有官吏法官都由民眾推選的民主，文革無法無天的大民主，希特勒一選定乾坤的民主，都屬於民粹主義的民主，假冒偽劣，不足為訓。

【制度】毛幫當年追求民主，無論真追假追都不行。在馬學主導下追求民主，必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民主制度只能由人學導出來，非馬學所能，馬學導出來的只能是極權主義惡制。有什麼樣的意識形態就有什麼樣的制度形態，如影隨形，沒有例外。換言之，基本制度的品質和模式，取決於意識形態即主體文化和主導思想。例如，仁學為主，必有禮制；神學為主，必有教主制；法家學說為主，必有秦制；馬學為主，必有黨主制；人學為主，必有民主制。人學指人本主義學說，包括個人主義哲學和自由主義政治學。

【民粹】古典極權是否利用民粹主義，因人因時而異。暴秦不利用，長毛就利用。“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天下多男人，儘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儘是姐妹之群。”這就是平等主義和平均主義的口號。不過，古典極權對於民粹主義的需求遠遠不如現代極權主義強烈。真男廳友指出：“古代的極權不需要民粹的支持，那時的人相信統治者受命於天。現代的極權之所以要民粹支持，因為現代人不相信天，什麼都要以人民的名義進行才能有合法性。”此言有理，可稱為真男律。補充一點，現代民粹主義內容比古代豐富多了。

【答客】裕廳友言：“至今好像沒什麼權威學者提到巴黎公社是民粹主義的，因其選舉並非全民公投，而是與一般議會選舉那樣為分選區投票而已。”東海答：將馬列主義定義為極權主義與民粹主義的圓滿結合，應該是東海首創。巴黎公社採用普選制，直接選舉公職人員，法官、國民自衛軍營長也都由選舉產生並隨時可以撤換。僅憑這一點，足以將巴黎公社的民主視為民粹主義的民主。

【答客】裕廳友言：“民粹主義至少有一個必要條件，那就是一定要有全民投票。德國選希特勒不止一次公投。英國脫歐被認為是民粹主義，也是因為利用了公投。”答以兩點：一、英國脫歐訴諸於民意和公投，完全正確，稱之為民粹主義，純屬混扯；二、民粹主義是民主主義、平等主義、民族主義等等混合體，並無全民投票這個要件。其中民主主義恰恰在主權問題上認識不清，在與極權主義結合之後，更是忽略全民投票這個要件。

【民粹】平均主義是傳統民粹主義的支柱，民主主義、平等主義則是現代民粹主義的兩大核心，民粹主義既與儒家文化背道而馳，也與自由主義格格不入，恰是現代極權主義的一種表現形式。馬幫就是現代極權主義勢力的典型。馬幫在崛起、成長過程中都充分展示和利用了民粹主義，成功之後還時有利用，文革就是極權主義和民粹主義相反相成的圓滿結合。不過，結合再圓滿，無法消除極權與民粹之間因側重不同而產生的思想和利益衝突，當權派對民粹主義勢力往往還沒利用完就會採取各種方式嚴厲鎮壓之。

【民粹】民粹主義這個概念沒有一個確切的定義，自誕生以來就見仁見智，但也有一些比較共同的特徵，吾概括為民粹三化：民意神聖化，民主擴大化，主權模糊化。無論正邪善惡，只要是民意，就是神聖的，不容違反，此之謂民意神聖化。將民主擴大到各種非主權乃至非政治領域，如司法、教育領域及家庭領域，此之謂民主擴大化。此兩化為野心家陰謀家和極權主義干民之譽、逢民之惡、操縱民眾、強姦民意、打着人民的旗幟殺人放火大開了方便之門。民粹主義喜歡將一切政治、非政治問題訴諸民意，卻常常忽略了最應該取決於民意的主權問題，這就是主權模糊化，正好投極權主義之說好。極權主義將一些行政權下放，民粹主義則放棄人民主權，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同時，將平等神聖化和擴大化也是現代民粹主義的重要特徵。科學主義、三民主義、虵蜖主義、愛國主義亦為民粹主義所愛，可稱為泛民粹。比起古典民粹主義。螞�氈髁x將極權主義與民粹主義結合得特別好，天作之合，天衣無縫，故欺騙性特別大，騙死了無數現代知識分子。五四派和特色民主派往往一邊追求民主自由、一邊傾向維護螞�氈髁x而毫無違礙感，重要原因就是分不清自由主義和民粹主義的原則區別。嗚呼！
 2022-8-8餘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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