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想起你(連載)作者:一面銀梭
(一) 從景華出來,我在台階上趔沏了一下,幾乎摔倒。在停車場場轉了幾圈沒有找到我的車。 聽到有人和我說話,依然茫然地尋找我的車。 我的長裙曳地,我的髮髻散亂,我的目光渙散,我的胃劇痛。今天,景華酒 店,梁豐的婚禮,只是來看看,我不是來心碎的。 十分鐘前,熙攘着的人群中,我甩開家川的阻攔,跌撞着走到梁豐和茹靜的面前。梁豐和茹靜都只是怔了一下,微笑着看着我。 我有一絲的迷惑混亂, 眼前溫暖的熟悉的微笑一如從前真實。 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看你,就算眼淚滾落,我也要微笑着回應。 和梁豐相望着,彼此殘忍地笑。 我說,茹靜,你要幸福,我成全。 我說,梁豐,你要祝福,我也給。 家川拉住我,帶我走到一旁。碎裂的酒杯在我的手心,只留一滴血。我依着家川,艱難地挪到我的世界裡。大紅的喜字灼的我眼睛生痛。 舉杯,飲干最後一杯喜酒,沖面前陌生的熟悉的重疊的人群微笑了一下,跌撞着,滄慌地走了出來。 眼淚飛落在台階上,四處飛濺。 家川把我塞到車裡,最後的記憶是,我劇痛着的某個地方。 早上醒來,頭痛欲裂。 起床,才疏緩的胃又開始劇烈的疼痛。 家川正在客廳,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是梁豐讓你監視我的吧” 家川沒有說什麼,遞藥給我:“先吃了藥,帶你出去吃點飯”。 我極其柔魅的一笑,“好的,我吃藥”。 梁豐結婚的第二天,我和家川在火鍋店裡吃牛喉,豬腦,喝伏兒加。家川 象徵性勸止了一下,就陪着我豪飲。我醉了,最近容易醉,剛喝幾杯就醉的一踏糊塗, 看滿天雨作的雲。 再醒來,又是一日,太陽照樣大模大樣地掛在天上,照着我灰頭土臉。兩行淚尤自滑落雙頰,人生不如意的時候,夢裡也是淒風苦雨。 突兀看到家川,問“你怎麼又在這裡?” 家川說“該吃東西了”。 我說“以後別喚醒我,五日不睡就得死了”。 家川說“你總有謬論” 我說“人睡覺,如嬰兒,人事不知,多幸福”。 把鑰匙遞給他,說 “以後,如果我不省人事,送我家就可以了,別毀了你聲譽。”。 家川大笑“我大男人怕什麼,你若怕,就別在飯店了酩酊大醉,儀態全失”。 我爬起身說“辯不過你,且饒我些日子吧!” 回到家裡,小狗亞亞一下子就膩過來,啃着我,嗚咽着。餵好亞亞後,亞 腳不離地跟着我走。 我對亞亞自言自語“亞,還是你好,沒有背叛,若有再世,我也做狗不作人”。 家川聽到,一笑置之。臨走前,囑咐我好好休息一下,如果胃還不舒服,就電話他,他帶我去醫院。我告訴他不要羅唆,快去工作。 洗好衣服,在陽台上曬着太陽。前些日子,陰雨綿綿,我都發霉。 拿過鏡子,眼皮浮腫,雙眸暗淡,睫毛無精打睬地散落着。 我便嘲笑,梁豐最愛你明眸善睞,你這樣,難怪他棄你? 想到此刻,淚光瑩瑩,心口就是一片潮濕。 城先鈞的電話進來,問我什麼時候回公司上班,有些緊要事情要處理,隨便 問了我的朋友的婚禮辦的怎樣,新娘漂亮不漂亮? 我說:明天就去上班了,今天身體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他說,聲音嗚咽,是不是感冒了,我摁摁鼻子說,有點。掛機後,給好友小靈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晚上下班過來帶走亞亞。 小靈早想帶一段時間亞亞了,我一忙,就忘了,倒是今天突然想起來了。 下午,家川打電話問我感覺好些沒有,我說還活着,別擔心,並請他轉告梁豐,沒有他,我會活的更好。家川說,如果你想說,就自己電話梁豐,我不轉告。我說,隨便你,就掛機。摟着亞亞親了幾口,告訴亞亞,以後要好好和小靈在一起。亞亞乖乖地窩在我的懷裡。 上網,給東瓜發了一封電子郵件,說我想去美麗的雲南了,想和那裡的網友去聖地滔沙,把酒當歌。東瓜很快就回了信,並提示我上MSN。東瓜最後提示我:記住了,在機場,如果眼前一黑,那就是我了。我回答:“美的你,東瓜“。東瓜一串哈哈大笑出現在我的屏幕上。 沒多少要帶的東西,最舍不下的是和梁豐家川帥呆了的合影,我左手擁着家川,右手摟着梁豐,笑的象一朵花。早想擺顯給東瓜看了,猶豫再三塞到包里。發了信給城先鈞,感謝他多年照顧,為沒有提前通知公司辭職,深表歉意。 梁豐結婚第四天,我帶着我們大大的合影,飛向遙遠的昆明。登上玄梯的一剎那,我長長地噓一口氣。再見好大的北京,再見擁擠的北京,我需要氧氣。
2: 梁豐曾經說過,我們結婚的時候就去雲南渡蜜月,家川戲說着也要和我們一起渡蜜月,我說,好吧,先答應你這個燈泡。話音尤在耳邊,卻是物是人非。 登機前接到東瓜的電話,問我幾個人? 我說一個人。穿一件淺淺的衣服,疏一頭長短不一的發,柃一個破破爛爛的包。 東瓜在電話那頭爽朗地笑着,青青,你逃難呢,不過正好,我們雜這裡有不少難民營。 走出機場的時候,看到一大群男男女女舉着偌大的牌子,“昆明歡迎青青”。心裡一熱,眼底一濕。 眾目睽睽之下,每個來接我的朋友都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 最後一個人,必定是東瓜,因為他擁住我的時候,吻住了我的發。 曾經和東瓜無數次虛擬過見面的場景,東瓜說他很想,吻我的發。 我來到東瓜的城市,第一次見到網上認識多年的東瓜;東瓜,第一次見到我,他網上不折不扣的冤假對頭。這個自栩讓我眼前一黑的傢伙,果然黑的有雲南特色。 我和東瓜,是如此熟悉的陌生人,他知道我的蜜月會在昆明,他知道我有和家川梁豐酷酷的合影,他知道我總是胃痛,他知道我生氣的時候,會把頭髮煎的長長短短。 和東瓜認識很多年了,雖然未曾見過面,聊的久了,都覺得彼此是兒時的夥伴,分開了多年而已。在車上,東瓜攬過我的肩,道:不錯不錯,比想象的美麗多了。我笑着說:你可比我想的醜陋,象非洲難民似的,還經常和我吹,英俊神武的。東瓜也笑,不夠神武嗎? 東瓜把我安排在他的家裡,一進門,就看到一大捧綻放的香水百合。我高興地給東瓜一個擁抱,旁邊,幾個小丫頭噓我。 東瓜說我一定累了,就自作主張安排了其它時間,大家一起見面,好好聊聊。大家走了以後,東瓜很嚴肅地問我:“青青,你是不是暈機啊?”。 看了東瓜一眼,反問:“怎麼,那裡不好嗎?” 東瓜笑笑,露出一個虎牙。“不是,你臉色有些蒼白?” 我說“東瓜,我大概是有點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東瓜給我帶好門,就離開了,並囑咐我,先好好休息一下,他先回公司處理一下事務,晚上帶我出去吃飯。 東瓜離開的時候,幾次回頭,欲言又止,終沒說什麼。 等東瓜離開,眼淚就唰的落了下來,“東瓜,不要問我,什麼都不要問”。 在屋裡胡亂逛着,看到冰箱上,東瓜寫着:“青青,如果餓了,先從冰箱裡找點吃的,都是新鮮的,昨天才買回來”。然後一個笑臉,帶着個大虎牙”。 東瓜的電腦旁也留着字條“青青,你可以上網去看看,你已經很久沒有去我們的根據地了,我昨天發了信息說你要來昆明,你去看看有很多傢伙要見你呢?”。 打開電腦,進了我們留戀了多年的網絡最初。 一個醒目的貼掛在主頁上“青青要來昆明了,昆明的朋友都來圍觀吧”。 “青青,你來渡蜜月嗎”? “青青,很想見見你” “青青,我也想見見你的梁豐GG” “青青,家川也來嗎?可不可以把家川介紹給我認識啊?” 東瓜書“青青,這6年來,你欠我萬個香吻,千個擁抱,這次,咱就一次解決了吧”。 ……. 親切無間的話語,讓我感覺到無限的溫暖和感動。 我的胃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痛,最近痛的次數多了起來。看來該去看看醫生了。接到家川的電話,問我在那裡,我說離家出走了,住一朋友家裡。 家川說問我要不要出去看看電影,喝喝茶之類的,我說改天吧,最近很懶,不想動。家川掛電話的時候,聽到家川說“改天約你吧,take care”。 夜突如其來的就來臨了。東瓜回來的時候,我正在黑暗中發呆。打開燈,東瓜看到我“青青,你沒有休息嗎?”。 “睡了一下,現在好多了,準備帶我吃飯嘛,我很餓啊“起身急匆匆拉起東瓜的手,“走吧,我都餓的不行了”。 東瓜和我一起走出來,開車的時候,右手不時地握住我冰涼的左手,感覺到一點溫暖。 我說:東瓜,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 東瓜:記得啊,一個淘氣的小丫頭,在網上招蜂引碟的,引無數鮮花竟遭殃。 我和東瓜是網上的冤假對頭,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剛剛失戀,傷感的一踏糊塗,寫一首首被我稱為歪瓜的情詩,在他的情書後面,我極盡挖苦諷刺他,一來二往幾乎天天過招,這番經典延續了有兩年時間,東瓜沒有喚回他的初戀,卻交了我這個被他稱為沒心沒肝的青青的朋友。 “青青,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呆家裡”。 外面過下過雨,街道乾淨而清亮。 “青青,想心事?”東瓜握着我的右手突然緊了一下,我又感覺到一點點溫暖。 和東瓜去了旋轉餐廳,昆明夜色一覽眼底。我要了酒,東瓜說,不要喝太多了,看樣子你的胃還不是很好。 我說沒有問題,我這個人咋咋呼呼的,其實,胃不是那麼疼的,是我故意說的。 東瓜,現實中的東瓜,比網上的東瓜沉穩,有一雙非常明亮的眼睛,象梁豐的眼睛。 家川的電話又追了進來“青青,你到底在那裡?我給城先生打過電話,他說你莫名辭職,你已經離開?” 我一時無言,從前有過無話不說的日子。 我就是走開了,已知我們會相對無言。 家川,你可知道,我一夜之間失去了多少東西,我的愛人,我的愛,我的朋友,還有你。 而我沒有準備好,一點都沒有。 我看到東瓜抬頭看我,“家川,謝謝你,只告訴你,我現在很好,和好朋友在一起,很開心。我是真的很開心,因為,這裡,比較暖和。對面東瓜深深地看着我,聽到家川的嘆息“青青,事情已經發生,不要跟自己過不去,你想說話,可以找我,別尋了惡人”。掛機後,我心裡也是無數聲嘆息“家川,我若還能和你袒露心扉,我又怎會蟄伏在遙遠的昆明?” 我和東瓜說,家川的電話。東瓜說我聽到了。然後象是不經意地說“你離開北京,你的朋友都不知道嗎?”。 我說不知道,走的匆忙,沒告訴他們。 東瓜說“你逃難啊,打個電話的時間總是有的”。 我笑,和逃難差不多吧,家川怕我投奔了壞人。 東瓜一笑,怕我拐騙你。 我說,最好,藏匿我,永不見天日。 東瓜駭然,怎麼說的陰森森的。 東瓜緊緊看住我說“青青,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看起來非常非常不開心?不要悶在心裡,想說出來,就說出來。”。 我告訴東瓜,等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會告訴他,我從北京來到昆明,就是想找個朋友,想說說話的。 夜色濃了,最近很容易醉,似乎又開始暈了,黑夜在我的心裡蒙上了更濃的憂傷。 回來的路上,東瓜握着我的左手,“青青,你的手還很冰,沒有一點溫度”。 我轉頭說“東瓜,我天生的冷冰冰,習慣就好了。” 到家的時候,東瓜問我“青青,要不要我發發慈悲借你胸堂用用?” 我捶他一拳“美的你”。東瓜吻了吻我的發,轉身到了晚安,帶上門,走了出去。 我在東瓜的家裡,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