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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強口述自傳 第二十四章 走脫軍統
送交者: 文強 2005年03月29日11:52:39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第二十四章 走脫軍統

日本天皇裕仁宣布投降,我跟着胡宗南到鄭州參加受降。參加受降後,第八戰區司令長官胡宗南和第十一戰區司令長官孫連仲兩個人打電報給蔣介石,說文強抗日功勞很大,應該晉升中將。1946年,蔣介石正式批准我升為中將,這一年,我39歲。 日本人一投降,我那個北方局移交給了徐遠舉,我接手東北,任軍統局東北辦事處處長,對外的身份是東北行營督察處處長。 胡宗南問我:“你現在奉命調東北,以後我怎麼跟你聯繫呢?” 我說:“你怎麼規定我就怎麼辦吧。” “給你個密碼,你打電報不要稱胡宗南,我姓陳,名字嘛……”胡宗南翻着黃曆看:“哦--有了,陳繼生。你打電報給我,稱陳繼生。” “行。” 胡宗南說:“你把掌握的華北、東北的情況經常告訴我。” 我說:“如果有整理好的文件,也送一份給你。” 胡宗南又說:“我告訴你,我當這個第八戰區長官,相當於西安戰區長官,我沒有到過別的地方,也沒有到過北平,現在我要派一個集團軍到河北,到北平。”後來,胡宗南果然派了三個軍到了北平。我覺得他手伸得很長,由西北伸到華北,還想伸到東北。 當時蘇聯在瀋陽還沒有撤兵,東北去不了,我暫時在北平辦公三個月。這時戴笠到了北平。戴笠打電話給我,要我去見面。見到戴笠,他說:“內戰看來是越打越大。”戴笠從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給我看,說:“這份文件是我們校長召集的一個秘密會議的記錄,是胡宗南親自記錄、整理的,這個文件只給你看。看了之後,明天早上歸還我。” 我一看這個文件,是蔣介石的講話,說共產黨在山西晉東南發動了戰爭,把閻錫山的隊伍吃掉了,在太行山也發起戰鬥,把四十軍、三十軍消滅了。蔣介石說,各部隊都要督察不利於剿匪的言論,這個戰爭會打下去。 我到了瀋陽後,四平街發生了一次很激烈的戰鬥。杜聿明把林彪打敗了。 東北的空軍副總司令到瀋陽找到我,說:“哎,不是我找你,是胡宗南找你,他叫我們空軍把你送到西安,說這樣保密一些。” 我說:“我也沒有什麼更多消息要報告他呀,再說可以發電報嘛。”我就沒有坐飛機去西安,而是寫了一封信給胡宗南,向他報告了一些消息,其中有杜聿明打四平街的情況。 1946年3月,戴笠坐的飛機失事,戴笠摔死了,我又回到重慶,參加追悼會。戴笠的摔死好像是上蒼的安排,他姓戴,而他坐的飛機撞在南京附近江陰這個地方的戴山上,戴山並不高,說是山,還不如說是一個小山坡;飛機撞在山上,戴笠的身體衝進山中的溝里,這條溝叫做“困雨溝”,而戴笠的別號恰恰叫做“雨農”,戴笠的小名為“春風”,他摔死的日子,正是春風輕輕。 我回東北後,蔣經國也到了東北。他是外交特派員,在東北有個辦公室。他請我吃飯時對我說:“你過去研究日本問題,現在日本問題結束了。你現在最好是研究中國問題、研究朝鮮問題、研究蘇聯問題,研究後向我匯報。我來東北也是這個任務,也在關注這三個問題,蘇聯問題我了解,但是朝鮮問題我不大了解,我們兩人合作吧。” 過了幾天,蔣經國又對我說:“外交問題由我辦公室的秘書負責,我走了。” 我問:“你到哪裡去呢?” “我到新疆去。新疆問題很嚴重哪。” “新疆有什麼嚴重問題呀?”我問。 他說:“俄國有很大的野心,他們的力量超過我們在新疆的部隊好幾倍,一下子把伊犁那些地方都占了,這個問題很嚴重,我去看看。” 一個多月以後,蔣經國從新疆回到東北,我和杜聿明又見到他。他說:“我到新疆跟俄國人談,他們不理我,根本不見,還是蔣夫人去干涉的。” 我和杜聿明不約而同地問:“蔣夫人在重慶怎麼幹涉這個問題呀?” 蔣經國說:“蔣夫人到了新疆。蔣夫人說,這個問題還是要英美出來說話,沒有英美出來說話,俄國決不會撤兵。” 果然,後來宋美齡請英美出面干涉俄國。宋美齡對俄國人說:世界大戰剛剛結束,你俄國如果沒有美國支持,就不可能把這場戰爭打勝,你為什麼要這樣欺負中國呢?我們和蔣經國一起,都很稱讚宋美齡。 我跟蔣經國長談過幾次之後,做出了一個我自己的決定:雖然我沒有回到共產黨那邊,但是我視共產黨為友人。現在我看到蔣介石反共是越走越遠了,再加上戴笠也死了,我失掉了一個後台,我下決心,軍統方面我不回去了。 當時,軍統局內就分為三派,相互爭得厲害,鄭介民,是黃埔第二期的,他是十三太保里的人,第二個是戴笠的主任秘書毛人鳳,也是個黃埔學生,第三個是唐縱,他是黃埔第六期的,也是十三太保之一,他們都要當局長,我看三派勢力都很強,我如果再在這裡搞,就會出問題。他們哪一派都會隨便把我打掉,我接近哪一派,都會有殺身之禍。我決定退出軍統,但是不能明退,如果明退,他們會採取手段對付我,怎麼辦呢? 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我有一個人可以找,就是程潛,他是國民黨的元老。我跑去找程潛,說:“頌公,你這個黨國元老,我願意來幫你的忙。” 他說:“噢,我早就想到了,你來幫忙我很高興。你華北東北都工作過,你的關係特別多,你幫助我工作,我特別歡迎你。” 程頌公告訴我:“我這個武漢行營主任哪,幹不了幾天了,白崇禧來搶這個位置啦。” 我問:“那你幹什麼呢?” 他說:“要把我調到湖南長沙,當長沙綏靖公署主任,管湖南和江西兩個省,還兼湖南的主席。” 我說:“好,這個官不小啊。” 他說:“你就這樣吧,你跟我一道來干,你如果要當文官呢,我在湖南或者江西給你安排個廳長什麼的,你要當武官呢,我正好要在綏靖公署成立三個兵團,你當一個軍長是足夠資格了。你到我這裡來。” “好好好。”我向程頌公表示,“我到你這裡不是來做官的,也不是想要什麼地位。你是老前輩,和我父親是朋友,你把我擺在哪個位置,我就服從。” 他說:“你暫時給我當辦公廳主任吧。” 我想了想,又對程潛說:“戴笠死了,軍統的三個頭頭爭得很厲害,我如果不辭而別,他們一定莫名其妙,認為你怎麼到程潛那裡去了呢?我必須先跟他們先打個招呼。” 程潛說:“那可以呀,可以可以。這樣吧,我給你寫三封信,你交給他們,我告訴他們,這裡很需要人,要把你們那裡的文中將借過來,來幫助我。” 我說:“對對對。” 程潛給鄭介民、毛人鳳、唐縱三人分別寫了信。 我首先跟鄭介民商量,他不高興了:“我在這裡干,你不能離開,中國的華北、東北你都幹過,你離開那我還幹啥?你不能走!” 我說:“頌公寫了封信給你。你看看吧。” 他看了信,說:“那這樣,你要離開一下也可以,你一定要在我們這裡掛一個名,我們這裡有個設計委員會,你就做設計委員會的中將委員,如果你連這個名都不要,那就不好啦。你保留一個名義,願意回來的時候你還可以回來嘛。”我說我按你的意思辦,給我保留一個名義。 我說:“我告訴你,我到了程頌公那裡,國家有錢給我,我只在程頌公那裡拿一份錢,不能拿你的一份,如果拿兩份,那又不好了。” 他說:“你這個人真是很廉潔的啊。你這樣辦也好,你的糧餉我們就不給了。” 我又到毛人鳳那裡,毛人鳳的資格比我低,我已經是中將,他還是少將。他說:“你要離開?我們這裡分成三塊了,還不曉得鹿死誰手?你也不參加到這裡頭來占一份?你這個人很難得,很自愛,我們不像你,你的面寬,你到哪裡去都有人歡迎你。我們是跟戴笠起來的,靠着他,他又死了,沒路走啊。” 我說:“我跟鄭介民談過了,頌公也給他寫了封信,也寫了封信給你。” “我看看,我看看。”毛人鳳一看信,說,“你這個人呀,不願意在這裡跟我們爭什麼,不願意爭長論短的。我也同意,我也同意。” 我說:“你們兩個都同意,唐縱那裡說不說都沒有問題了,他也不管這個事,不過頌公也給他寫了一封信。” 毛人鳳“咳”了一聲,說:“這封信給不給他看都沒有問題。我同意了。” 我回去後告訴程潛,程潛很高興:“哈,那很圓滿了,很圓滿了。” 就這樣,我脫離了軍統。 後來我成了戰犯,共產黨從來沒有追究過我軍統的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步棋走得對。 我跟着程潛到了綏靖公署,給程潛當辦公廳主任。有一天晚上我在他屋裡聊天,我說:“你這個湖南人哪,是湖南人的家長,你過去的地位都比現在的地位高嘛,參謀總長,第一戰區司令長官,武漢行營主任,都比現在的官大,你在湖南稱家長,湖南人一定很高興。你怎麼不寫一篇告湖南人民書?” “噢?”程潛說,“你的這個想法很好啊。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就幫我寫一篇。” 我說:“那倒很容易。” 晚上,我就把《告湖南人民書》寫好了。第二天交給程潛一看,他很高興,說:“比我自己寫得還好。如果我自己寫,我還不知道怎樣落筆呢。寫得好,寫得好。” 我說:“你不要說是我給你代筆,這樣一說,很多人還不願意,頌公那樣高的地位,哪還要文強代筆呀,是不是?” “那怎麼辦呢?這個《告湖南人民書》總得拿出去啊。” 我出主意:“頌公,就說你自己起草一個《告湖南同胞書》,起草後把你的參謀長,還有湖南的幾個寫手叫去了,把我也叫得去,給我們看看,這樣不就行了嗎?” 我在程潛這裡差不多一個月後,程潛成立了三個兵團,他問我:“你是在我們這裡當個廳長還是當個軍長呢?” 我沒有考慮,說:“你讓我當軍長我就當軍長,你讓我當廳長我就當廳長。我個人沒有意見。” 對於我的安排,我也不知道程潛是怎麼決定的。第二天晚上,程潛給我打電話,讓我到他家裡吃晚飯。我想:哎,他是不是要把我升官呢?怎麼要我去吃飯呢? 我就去了。他夫人跟我講:“委員長來了電報,讓你到差。” 我很奇怪:“到什麼差?” 程潛夫人說:“杜聿明擔任了徐州剿總副總司令,同時還成立了一個前線指揮部,要你去當副參謀長。” 我說:“我不知道啊。” 她說:“電報都來了,你在我這裡吃了晚飯,明天你就要坐飛機去到差了。明天還要給你送行呢。” 這時,頌公說話了:“好吧,我要留也留不住了。你的校長給你升的這個官也不小啊,指揮十六個軍呢,中將副參謀長啊,你的這個校長要調你走,我留你留不住了,你是他的學生,他調你去,我沒有辦法留你。你到我這裡來,地都沒有踩熱啊。” 過了一會兒,程潛的參謀長來了(程潛的參謀長是黃埔第一期的,叫劉家緒),他說:“哎,你曉得不曉得,你升官了。”他說:“光亭(杜聿明,字光亭)他有個信給你。” “我一點都不知道啊。” 參謀長說:“信在我這裡,你看看。” 杜聿明寫給我一封長信。大意是:劉峙要當徐州前線指揮部主任,請我去當副總參謀長。杜聿明那個參謀長舒適存過去給彭德懷當過參謀長(舒適存過去從江西彭德懷那裡跑出來,自己投降來的,過來之後他在陸軍大學旁聽,畢業之後當過師長,又跟廖耀湘當過新六軍的副軍長,以後還當過兵團副司令),杜聿明還不大放心他。讓我管人事,管司法,管後勤。 參謀長說:“一切都歸你管。你是黃埔學生嘛。你和那個參謀長都是中將,待遇一樣,你也是1200塊錢。他也是1200塊錢。杜聿明特別看重你。” 這天晚上,程潛跟我談了很多話,他說:“你去了要小心啊,共產黨你是打不倒的,共產黨的戰法你也知道,他沒有五六倍的力量不給你打,他沒有把握也不打,他白天不露面,晚上出來跟你打,你找不着他,你機械化部隊有什麼用呢?杜聿明掌握着十六個軍的機械化部隊,但是打共產黨沒有用,機械化部隊打共產黨,等於高射炮打蚊子,怎麼打得到啊?” 程潛望着我一笑:“我看共產黨並不成氣候,可是一打起來,我們總是失敗。你這次去,要準備當俘虜。” 我說:“我不去也不行。去呢,我憂心忡忡。不過你講要準備當俘虜,我還沒有想過。我們是高級司令部的人,難道還跑不掉嗎?不見得當俘虜。” 我心想:頌公給我餞行,怎麼說出這樣的話呢?準備當俘虜?我認為他的話說得太過火。現在想起來,頌公的話一點也不過火,頌公還真說對了,時間不長我真的當了俘虜。 事後我覺得,人很難逃脫宿命。當時,我決定不再參加內戰,逃脫反共的範圍,費了好大的勁才脫離軍統,到了程潛老前輩的旗下,我以為走脫了,結果可能是命運決定,還是走不脫,杜聿明向蔣介石寫報告,一定要把我調了去,蔣介石就批准了。想躲躲不掉,這不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嗎? 1975年我特赦出來,參加宴會,第一桌有黃維,第二桌是我,第二桌跟我作陪的人,有一個姓張的黃埔四期的同學,是個上將。他說:“文先生,我也是黃埔第四期的,我今天來參加宴會,讓我作陪,見到你這位同學,敬你一杯酒。” 還有一個作陪的是孔從洲,他原是國民黨機械化部隊的一個負責人,他也端起酒杯:“我也敬文先生一杯酒。”我沒有問他是哪裡畢業的,但是我認識他,我跟胡宗南一起到鄭州參加日軍受降儀式時,他是三十八軍的一個師長兼鄭州的警備司令,鄭州的守備軍隊就是三十八軍一個軍。當時,孔從洲見了我,對我說:“我聽外面講,你要晉升中將了,我做一套衣服送給你。”我說:“我有衣服啊,你不必做。”他說:“我一定要做,這是日本將官呢,料子很好,你雖然有衣服,我也做一套送給你。”他叫裁縫給我量尺寸,沒有過三天就做了一套將官呢的軍服。就是這個孔從洲在宴會上對剛剛特赦出來的我說:“我和毛主席是親戚,是親家。”“哦?”我說:“你還有這樣一層關係啊。” 我看見一位夫人坐在我們第二桌,她看着我笑。這位夫人我好像認識,但一下子怎麼叫不出名字呢? 這位夫人端起酒杯對我說:“文將軍,你怎麼不認識我了呢?” “很面熟,我一下子叫不出名字。”我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桌子上寫着她姓名的牌子轉過來給我看,啊,是程頌公的夫人!我感慨地說:“原來是你呀。我在湖南綏靖公署見到你的時候,恐怕你只有二十多歲吧?” 她笑着說:“差不多。以後頌公把我送到香港去了,他起義之後,又把我接回來了。那天晚上,我們給你餞行,送你走的時候,頌公講‘你恐怕會當俘虜’,我看你那天晚上很不高興,我也覺得頌公那個話說得太重,人家到差怎麼咒人家呢?今天看來,頌公說得沒有錯,他到底有經驗。你的老太爺在日本留學時跟頌公是同學,我們頌公在日本讀書時不過是個士官生,你的父親是個學者。頌公從日本回到湖南,搞了個建國軍,當了總司令,其實他也沒有多少隊伍。你的父親跟頌公、黃興他們關係很深。那天晚上頌公因為你父親的關係,跟你說了那一番話,現在想起來很親切。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去,但是不去又不行。”頌公夫人的名字叫郭翼青,當時我聽了她的一席話,我流淚了。 她安慰我:“事情都過去了嘛,你不要流淚了。” 後來,我跟頌公夫人兩個同時成為第六屆政協委員,又同時是第七屆政協委員。她比我小十多歲,現在已經去世四五年了,而我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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