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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飛來飛去
送交者: 木子 2005年05月30日16:47:54 於 [新 大 陸] 發送悄悄話

飛來飛去


木子


1.觀雲看閃電

八年前來美國第一次坐飛機,那時的興奮勁只有後來的無限倦怠可以相比。十七個小時的行程有十個小時盯着窗外,仔細端詳每一堆每一群每一朵每一片每一絲每一縷的雲。印象最深的是最沒有形狀最沒有份量的那一種。上下左右,周遭是一片空蕩蕩的藍,那雲淡淡地展開,消失,游若無憑。

後來一個人在南加州一個半島上的墓園遠望太平洋上零星的幾片白帆時,感覺那情景似曾相識,因而憶起多年前端詳過的雲。再以後每次夢醒想抓住夢中情景而那夢卻消失無蹤時便想起煙波浩渺的大洋上那幾抹淡淡的白帆,以及空蕩蕩的藍天上那縷淡薄無依的雲。

那一路飛過兩個黃昏和一個清晨,日出日落,看足了雲的無限色彩和無限色彩的雲。色彩無限的雲曾讓我無限激動過。那時候我二十二歲,正在無限熱烈的戀愛中。那場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愛最終以失敗告終,那美麗的彩色的雲也象舊影集中的彩色照片一樣慢慢地褪了顏色,留在心中的依然是那一縷其淡若無的雲。

以後的許多年中,南北東西也不知飛過多少次,眼睛早已不再要盯着窗外,選座位時寧願挑選靠走廊的,出入方便。畢竟,窗外的景致大同小異,窗外的雲也不外乎是雲。直到有一天,大自然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喜。那是從達拉斯往東北飛,起飛時達拉斯正天暗雲低,所有的乘客都和我差不多地萎靡不振。等我們穿過雨雲後,卻是另一番情景。往上看晴空萬里,往下看烏雲滾滾。黃昏的時候,——因為追着太陽飛,以後的兩個小時一直是黃昏——機長用額外興奮的聲音把我們的視線移向窗外正前方兩點鐘的方向:一道亮麗的閃電正在消失,另一道形狀迥異的閃電又在差不多同一個位置綻開。閃電就這樣在我們腳底下闢辟叭叭煙花般地展開,消失。

閃電此起彼伏,機長不一會兒就用遍了鐘錶上全部的數字。乘客們伸長脖子在兩邊窗戶間倒來倒去,那興奮勁兒不亞於我家七歲的小侄兒七月四號看煙火的勁頭。事實上我們當時看的也是煙火,是大自然的煙火。閃電把雲分隔成千奇百怪的形狀,給雲穿上五顏六色的衣裳。形形色色光怪斑斕的雲,在黃昏將盡夜幕初落的大背景上,熱熱鬧鬧地表演了足足兩個小時。可惜這麼多年英文沒有長進,中文詞彙量倒降到了迷你級。下飛機後只能以一臉的興奮狀描述給久候的先生。他要和我一起飛就好了。

2.匆匆過客

一起飛的時候,我多半是枕着先生的肩膀睡覺。反倒是獨來獨往的時候,大睜着眼,注意到了一些匆匆顧客。

初到美國先到德克薩斯州去看哥哥。從洛杉磯到奧斯汀的飛機上旁邊坐了個熱心的南方教徒,講了一路主。後來知道我要隻身去紐約讀書,可憐我那兒無親無故,便介紹我去跑馬場找他的表弟。認認真真地把電話,住址抄在我的登機卡上,囑咐我一定去找他,不用客氣。到家後講給哥哥聽,哥哥說可不能隨便相信任何人,我於是扔了那張登機卡。以後的許多年中免不了偶爾揣想,那個跑馬場是怎樣的世界,是否驚險,浪漫,而又墮落,有如很多年以前的黑白電影。

四年前去新加坡回來,在台北換飛機。同機一個小男孩,隔幾個座位,不斷地朝我這邊張望。小男孩紅紅的臉蛋,一臉稚氣。我朝他笑笑,一面想象我的小侄再長几年的樣子。飛機在阿拉斯加停歇時,我到機場的禮品店逛游,小男孩便象小尾巴一樣跟在左右,一面給我講他在台灣過的暑假,他的小堂哥,小朋友。他講得興奮時我驚嘆,他講得委屈時我惋惜。快到紐約時小男孩寫下他家在皇后區的地址電話交給我,說:“我父母不反對我交女朋友的,你父母呢?”我突然反應過來,原來小男孩錯把我當成和他差不多大年紀的小女孩了,不由笑嘆:我快要三十歲了,我父母只愁我嫁不出去呢!小男孩給怔得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吐了吐舌頭。

我其實很少和別的旅客套磁,偶爾碰上愛說話的,也是別人說,我聽。聽得高興,便說幾個單音節的字鼓勵人家說下去;聽得不入耳,便把視線放在並不引人入勝的空中雜誌或毫無味道的便餐上,只偶爾發幾個嗯嗯呀呀的聲音。有一回旁邊坐了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不管我愛聽不愛聽,嘮嘮叨叨講了一路。講完他的奔馳,他太太的美州豹和他兒子的Corvette後,堅持要知道我開什麼車。待我報上最大眾的福特車中最便宜的型號後,老頭追問我做什麼職業,聽完後很不服氣,問我為什麼不去演電影?我看老頭那副認認真真的樣子忍不住要樂:就我這模樣還去演電影!難怪老美到亞洲娶來的媳婦大多美麗得我們不知如何去恭維。老頭說美國姑娘漂亮的不多,那麼多影星真正經看的也就只有Julia Roberts一個,但東方的姑娘就不一樣了……說到這兒老頭突然眯起眼睛,不再多言。看老頭那副神思悠遠的樣子,我猜他打過越戰,還有過一個越南女友。不管那姑娘有多漂亮或多平凡,經過這麼多年記憶的發酵,已如陳年的美酒,其美不可言喻。

一個月前去內華達州開會一周,回來時先乘一架去新奧爾良的小飛機到達拉斯。小飛機上只有兩個空姐,年老的那個說話聲音嘶啞,臉上帶有習慣性的倦容,很象電影“短路”里的一個女招待。飛機降落達拉斯,我走出機艙時,這位“短路”空姐說:“謝謝與我們同飛,再見。”等我花了多半個小時,蹭到機場的另一頭,走進飛往波士頓的另一班飛機時,卻見同一個空姐,帶着習慣性的倦容,用嘶啞的聲音說:“歡迎與我們同飛。”我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活見鬼。難道折騰大半天后,我又登上了去新奧爾良的同一架飛機?“短路”空姐卻認出了我,笑道:“你剛才在另一班飛機上對不?這一天也夠辛苦的。”到波士頓後講給接機的先生聽,他認認真真地看了我十秒鐘,然後說:“咦,我一個星期前送走的不也是你麼?”

真高興他接回來的仍然是我。真高興我不是匆匆過客。


(海外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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