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產權和市場經濟（東海微言集）

余東海

【儒眼】相對於國有企業，民營企業、民間富豪也是弱勢群體，仿佛雞鴨韭菜。民營企業大多不堅不久，根本原因在於財產權自由權的匱乏。少數企業維持時間較長，原因因人因地而異，有三個原因比較普遍：一是後台尚硬或背景較深，地方不敢輕易動之；二是財富有限，外強內弱，艱難維持，有關部門或有心人士感覺食之無味，就會放其一馬；三是確有其德，把柄較小，不太好抓，抓起來麻煩代價都大，不划算。注意，德行不是萬能的，有用也有限。官府下定了決心，便不管不顧不怕麻煩。子曰：“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無道之世，君子尚且需要隱遁避險，遑論一般商人。

【民企】民營企業脆而不堅，堅而不久，勃興勃滅，大量企業家家破企敗、人落法網，具體原因因人而異，根本原因有二。外因是環境惡劣，包括思想、道德、制度、社會環境都具有逆淘汰性，以消滅私有制為理想和初心的螞主義始終高踞憲位，貪婪無度的特權階級和各級官吏虎視眈眈，國民財產權缺乏剛性保障；內因是自身卑劣，勾結特權，利用黑道，言行坑蒙拐騙，產品假冒偽劣。當然，這裡是就群體而言，不否認企業家中也有品德不錯者，只是人數不多，不成比例。內外二因結合，民營企業欲健康成長和持久做大，難矣哉。

【韭菜】弱勢群體是韭菜，但韭菜不限於弱勢群體。不少富豪和貪官惡吏，不過大號韭菜而已。它們肆無忌憚地大割弱勢的韭菜之後，自己也會淪為韭菜和弱勢。極權社會，特權階級和利益集團同樣缺乏財產權和安全保障。

【財權】對人民財產權的保障必須落實到制度中去。私有制和市場經濟就是保障財產權的制度。這個制度本身，自帶道德屬性。無道的政治無力建立之，缺德的社會無法維持之。政治無道，就不會尊重財產權，不會建立尊重財產權的好制度；社會缺德，好制度即使勉強建立起來，也不堅不久，容易崩潰。而且，政治無道的話，統治階級還會對人民和國家的財富進行制度性的巧取豪奪。如公有制、計劃經濟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都是巧取豪奪的最佳制度工具。當然，西方的私有制和市場經濟也有很大的優化空間，包括制度和道德的雙重優化。但這又有賴於西方文化和文明品質的進一步提升。

【市場】市場經濟具有自由性，但不是自由放任主義、無政府主義和無干涉主義。市場經濟植根於民主制和私有制，其市場自由的邊界有二，大的邊界是民主法治，小的邊界是經濟法，即國家對經濟進行宏觀管理或調控活動的法律規範。宏觀調控方面的法律，如預算法、審計法和有關稅收方面的法律；規範市場秩序和競爭規則的法律如反壟斷法。這些做法值得未來王道政府參考。

【擊蒙】有人把保護財產權說成以物為本，說成“把人類的社會規則建立在物的基礎上”雲，是一種歪曲和誣衊。尊重和保護財產權，是中西文明的共法。中華文明以民為本，西方文明以人為本，都很重視人權包括財產權的保護。肆意侵犯人權和剝奪人民財產，是暴政和兩極主義的重要特徵。

【開蒙】不少儒友對個人主義、私有制和市場經濟有嚴重誤解，把它們看成壞東西。殊不知，個人主義、私有制和市場經濟，是相對集體主義、公有制和計劃經濟而言，兩者有正邪善惡之別。儒家對後者堅決反對，對前者不乏認同。自兩漢至明清歷代儒家王朝，土地和經濟制度近乎現代西方，可稱為古典市場經濟。另外，在社會保障方面，傳統中國和現代西方都很重視。這是所有集體主義政治和公有制國家望塵莫及的。

【國企】對於國有企業，馬幫和西方都搞不好，因為馬學西學都不能培養賢者。事在人為，人不行事必不行。西方還好些，馬學馬制特別善於解放惡習邪欲，培養出來的人才特別無恥貪婪，一旦掌握權財，必然墮落無底。唯有王道政治，可以選賢與能，讓賢能之士去管理經營國有企業，可以最大程度地搞好。

【儒眼】常有人說西方經濟學很複雜。吾覺得其原因未必都在西方經濟學本身，翻譯錯誤和理解偏差，很可能是造成其複雜的重要原因。例如，常有人將自由經濟與市場經濟割裂開來，認為市場經濟允許政府干預，自由經濟則排斥政府干預。純屬攀藤攬葛的混扯。其實，市場經濟就是自由經濟，無論自由度高低，都有經濟法邊界。市場決定一切、完全不受政府干預的經濟，不是自由經濟，而是無政府主義的放任經濟。

【惡法】以下五種政治和司法表現都是暴政惡法：一、輕罪重判，或道德問題法律解決，私德問題公安解決；二是重罪輕判，對十惡不赦的大罪也從輕從寬成立；三、不教而誅，不進行以儒為主的文化教育和以身作則的道德教化，人民一犯錯誤就予以懲處或誅殺；四、有法不依，法律鬆弛，淪為擺設；五、陷民於罪，法網密密，人民動輒犯法。另外，不能讓人民擁有恆產和財產權，提供基本社會保障制度，只會依法懲罰人民，也是陷民於罪，孟子稱之為罔民。孟子說：“若民則無恆產，因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孟子·梁惠王上》）

【態度】吾儒既不厚今薄古，也不厚古薄今，而是賢賢賤不肖，即厚賢薄不肖。無論古今中西，只要其賢，就厚之賢之；只要其不肖，就薄之賤之。在馬家時代，吾儒厚古薄今，厚西薄中。厚古薄今是厚孔孟而薄馬列，厚西薄中是厚自由而薄極權。薄馬列薄極權，不是一般薄之，而是極端賤之，視之為不齒於人類的狗矢堆。吾嘗言，凡不重視民生、不尊重民權的政權都不值得尊重。民權核心有三：生命權、財產權、自由權。自由權支柱有五：言論權、信仰權、結社權、遷徙權、福利權即社會保障權。任何政治事業和宏大敘事都必須重視民生尊重民權。象馬幫那樣不顧民生疾苦，剝奪民權自由的東西，禮當受到最嚴的批判和最大的輕蔑。

2023-1-30余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