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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生灭
送交者: 碧蜜 2002年03月05日22:11:23 于 [新 大 陆] 发送悄悄话


缘生灭


迭衣打开EMAIL的信箱,忽然忍不住微微地屏了一下呼吸。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一封信,
熟悉而已经开始陌生的名字。打开来,那么短短的一些话,说,每当我散步,仍然
想起你。我有些后悔。只是无法忘记你。

迭衣静静地看了很久,眼睛里浮上薄薄的水雾。她走开去厨房擦桌子,然后去洗手
间涂维生素油,手指若有所思地停在脸上,好像忘记乐谱的手指头,按在要歌唱的
嘴唇上。

他们,迭衣和山,从来没有一起散步过,甚至没有约会过,有过的,仅仅是一次派
对上的长长的交谈。他们那时候也只是朋友,山第二天离开这个城市,那一天的派
对是送行。大公司的高职位等着他,他谨慎而兴致勃勃地谈论未来。他说他的梦想
是多年以后在澳洲有巨大的牧场,有马驰骋,有人和他一起在马上奔驰。在他的想
象里,那个女子定有美丽光洁的皮肤,着厚软的朴实衣裙,在夜空下是多么女人。
他有时候想,这样的女人在哪里。那种混合着温柔和敏捷的女人。迭衣一听就笑了。
现在还有这么满怀梦想的人。她鼓励他去寻找,她鼓励一切积极的美好的东西。他
说等他实现了他的梦想,要买飞机票请她和其他朋友来骑马。想了很久,他跟她讲
的许多事情。那些从伤痛和悲哀的遭遇里成长起来的安静的年月。他有速度很快的
幽默和合适的自嘲,她在黝暗的的卡座里,在他对面,扬起头笑得象一个无忧无虑
的孩子,笑的时候有年轻女子被伤害之前的趾高气扬,回答问题的时候会隐约在表
情的拐角流露天性温和的人的脆弱质地。

离开这个城市之后,山忽然意识到也许迭衣就是他想要的人。他开始猛烈疯狂地写
信追求她,耐心地纵容和鼓励她,象一个终于找到了灵魂伴侣的人。她温柔地对待
他,虽然还未曾爱上他,可是她想起他会微笑,她觉得他是那么温暖成熟的一个人,
有隐忍的人生态度和安静的热情。

几个月过去了。。。他们经历一些匪夷所思的交谈。然后象所有俗套的爱情故事一
样,他们甚至没有再见一面,就决定我们不要再这么下去了吧。天各一方的爱情,
你见过谁可以一再一再地坚持。他们甚至没有机会争执。更没有什么可以坚持。

山和迭衣都不恨对方。他们仍然欣赏对方。可是那不是爱。还有中间隔着的,那么
凶恶莫测的时间和空间的海洋,叫他们如何是好。于是他们各自走开去。这一事件,
就象一片叶子,没有叹息,不明就里地落下去。

山缩回自己的穴里,沉默不语。

迭衣在夜空底下流下眼泪来,为发生在好人之中的许多无常。

无常,后来迭衣才知道,原来是常常。

她那一天默默地湿着眼睛,有许多时候,是漂泊的感觉袭击她。而什么是飘泊呢。
就是一直一直地在孤独里。哪怕是在人群里。

逆三这时候接近了迭衣,象一个走丢了的流浪者。在一扇门面前随便停下来,敲一
敲。他是在一个朋友家里看见迭衣的。玩得渐渐熟了,两个人就经常在一起消磨时
间。他们有时候在洛山矶简练的街道上行走。有时候他们开车沿着101 号公路开往
南边开上半天,在一个看得见海的地方停下来,不言不语地坐着或者争吵着玩。迭
衣象一个不驯服的小动物,却忽然以为她爱着了。有时候他在沙滩上写巨大的她的
名字。他的举动是轻率的,他的爱情是没有边际却也是没有着落的。他是一个土木
公司的工程师,却有突发式的感情和衰退。迭衣的心里有一点儿害怕。

他好象从来没有对她好过。除了愿意来看她。可是有时候,他有一种困顿式的温柔。
就好像她有一种温柔而迷惑的困顿。

吃饭的时候,他说你为什么那么看上去倨傲。在海边的时候,他说你为什么那么眼
神温柔。他们象两个迷失了的孩子,在取暖的时候被互相伤害。

他们都不知道温柔的对待是一种蓄意的阴谋,好让当事人在以后断续的回忆里伤害
他们自己。

迭衣试了又试,可不可以有一份安稳一点的感情。停止对我大喊大叫,停止你锋利
的指责。不可以。我的血液里有那么浓重的躁动。如果谁不接受,那么她就不是我
要的人。说完这些他却说做我的女朋友吧。迭衣小声地说让我想想。

那天晚上迭衣数了一数追她的人。女孩子的年轻时代,短暂然而隆重。或许这就是
一种形式的隆重,象黝黑的眉毛,空洞繁华的香水,飘飘的衣裙。际遇的人来来去
去,迭衣这个女孩就象在一圈人里面跳舞,不断地有人来去经过想要接近她然后判
断她。她判断别人,别人也判断她。这个世界,飞来飞去都是太轻率抛出的含着情
意的,或是非常谨慎怀疑的眼神。

她不知道这里面又有新一轮的无常。他们会离去,就象一些新的人又会来。而那些
简单的,有着挑食毛病的女孩子,需要慢慢学会好好照料自己,在这些来去里。

那天晚上迭衣想了很久,很烦躁,就说,我等等,再观察观察所有的这些人吧。她
在地毯上坐下来,喝了一杯清水,夜晚就象烈日下的正午那么孤独,在正午里盛装
所有孤独的车站,没有人只是车来去。

她就是这么告诉了逆三。逆三没有说话,就离开她。他找借口说反正他正好还爱着
另一个女子。天哪,那个女子的名字也许叫玉兰。他自己也觉得是莫名其妙的一个
谎言。也许我根本就没有爱过迭衣,或者谁。他想。有人说让一个未成熟的男人承
诺什么,就是遣离他。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他需要遣离他自己。你自己呆着吧迭衣。
他这么说完了他们就再不相见。有时候迭衣会想起他。想起逆三在海滩上写下的巨
大的迭衣的名字。当时似乎有一些爱情的水份。可是回忆起来只会伤害当事的人。
他不会告诉她,当她在海边的阳光底下睡着的时候,他烦躁不安地在海滩上跑步。
有时候他回来,用粗糙的手想触一触她。那个天真无虑的孩子在陌生人的面前也可
以入睡。逆三烦躁地看着她,觉得有三分爱她有七分想要离开她。当时似乎有一些
爱情的水份。可是回忆起来只会伤害当事的人。逆三在酒吧里坐着也这么想。象女
孩子你柔和快乐的声音。那些一起消磨掉的下午,象忽然停止生长了的草,发出不
知所措的乾燥的折断的声音。

山在澳洲又后悔了。他没有告诉迭衣,他曾经在夜里,呼唤她的名字。那个下班后
退去了公司里严肃神色的男人。和他孤独的猫,在南半球住在公寓里。想象在阳光
下闻一个女孩子柔软的头发的味道。她有长长的,淡黑色的头发。就那么轻轻地一
掠。孤独伤感的想象,在决裂之后。他发现自己忘记不了她。忘不了那些快乐的交
谈。于是他又写信给迭衣。他甚至回到了美国,可是选择了回到父母居住的纽约。
太接近了,是令人有点儿害怕的。说到底,他仍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时候另
外一个女孩子疯狂地追求山。就像山是她唯一的命定的人。她是在失恋之后碰见他
的。山好象有尼亚想要得一切东西。气度,幽默,和钱。而山象逃避瘟疫一样离开
这个叫尼亚的女子。可是有一天尼亚在夜里他常去的GROCERY的门口等他。她有一点
行将凋零的美色,和不聪明的气息。他从商店里出来,看见等了一个小时的尼亚,
心里一弱,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她肩上。在寒风里,就那么一瞬,他的大手在她美
丽的肩膀上轻轻一停放。那一刻尼亚的褐色眼睛里忽然充满了大滴的泪水,她别过
头去,泪水流在素色的衣服上。回去吧。他冷冷地说。他对她不好,可是她仍然爱
他,没有理由,也许这就是爱的理由。可是他不爱她。“尼亚,我和你是根本不同
的人。” 尼亚不相信。她更加疯狂地等他和寻找他。他无法忍受,终于彻底地逃离
她,碰见她都装做没看见。于是那天夜里在寒风中山在她肩上的一握就成为尼亚心
里持久的伤痛。

迭衣看完了山的信,想了想,回信说:“山,我的心已经碎了。” 她的信嘎然而
止,没有关于未来行动的提倡。 他读到的时候仿佛看到令人恼怒的没有表情的脸。
可是她写信的时候是满含泪水的。那是一个迷失了的陌生人的泪水。你先爱上我,
然后我似乎爱上你,然后你不再爱我,然后我的心碎了,然后你又来爱我,可是你
会不会一直爱我,我已经被说服了原来我们都不爱我。她将这些话写在纸上,可是
寄给了逆三。逆三从春天起,就已经消失了。逆三,我是那样温柔地爱过你,爱过
一些三月份的湿润阳光。这些是谎话吗,这些话明天就会退色吗。她在半夜里忽然
醒过来,一点原因也没有,想来只是怪她哭泣的时候喝下的酒,和她满腹的心事。

在异乡的土地上,谁都是这么浮燥,呵,大家都不要想太多。尼亚轻轻地跟她的猫
说。她的猫有善解人意的眼睛和不爱洗澡的习惯。傻乎乎地观看年轻人的流年,和
不合时宜的伤感。

五年之后,故事里的这些人仍然非常孤独,不管是在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关系里。
有一天迭衣碰见尼亚,两个人说起来,觉得,爱如戏。不会是游戏,可是象演戏。
演得真了,可就该问怎么办。可是,到底还是戏。直到有一天什么发生。

她们俩在茶店里小声地说话,声音就象雨天的空气一样包含水份。

在持有的时候,有些人自以为是,心高气傲,推迟决定或者选择。在失去之后,有
些人在伤痛之中害怕失去的是再也不会来的最好。新东西果然是不断地又来了,可
是你的胃口已经坏掉。象一个忘记了怎么爱和反应的人。可是这些都不怎么重要。
好东西是有的,你们不可以随便评判生活和青春。一个老人侧过身来说。你们是闲
着了。你们倒是要什么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一生中哪里有什么绝对绝对的一件事,一个人,让你就这样说那就是命定。你们的
日子就象水上的一些叶子,轻飘飘地一直行走,会有太多场缘起缘灭。今天在街上
和你交谈的那个人,明天也许就相隔天涯。缘份的无常太多了,已经是经常。

店里飘荡的音乐那样淡,闲闲适适那么事不关己,那么深情。尼亚和迭衣在老人喋
喋说话的间隙往窗外望过去,看见满天的雨那样下,无忧无虑地那么冷,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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