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晨起理妝，虎必潛身奩次，側目偷窺。
圖文趣讀《諧鐸》：虎痴（清代的美女與野獸）
一看到“虎痴”二字，眼尖的詩友立馬看出，它與上一篇的“狐媚”恰成一幅對聯！
狐媚 vs 虎痴
平仄 vs 仄平
而且平仄格律也符合對聯的要求。其實《諧鐸》每一篇的構思都是成雙成對，分門別類的，再摘錄部分篇名一比較便知：
雞談 vs 獺祭
平平 vs 仄仄
蟻封 vs 龜鑑
仄平 vs 平仄
兔孕 vs 雉媒
仄仄 vs 仄平
屏角相郎 vs 筆頭減壽
平仄仄平 vs 仄平仄仄
討貓檄 vs 祭蠹文
仄平仄 vs 仄仄平
隔牖談詩 vs 垂簾論曲
仄仄平平 vs 平平仄仄
考牌逐腐鬼 vs 妙畫代良醫
仄平仄仄仄 vs 仄仄仄平平
嬌娃皈佛 vs 窮士扶乩
平平平仄 vs 平仄平平
很逗趣是不是？上篇的“狐媚”是女狐誘惑書生，那這篇“虎痴”呢，自然是男虎追求美女了。哈哈。請看：
秦川女子霍小媖，有殊色。（霍小媖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子）父與豪右某爭田界，以他事誣諸官，竟斃於獄。（她老爹被土豪買通縣令害死了）母痛哭曰：“家無男子，誰為父復仇者？恐白骨冤埋，終作千秋黑獄矣！”（她老媽後悔沒生個兒子能出頭報仇）女含涕而進曰：“兒不肖，髫齡稚齒，不能作趙家娥（典出東漢趙娥殺死惡霸李壽為父親報仇）。有得仇人而殺之者，兒願執箕帚事之。”（美女被激將了，無奈才發誓願嫁給能替父報仇之人）母鑒其誠，日以其言禱諸西山之麓。（她老媽也無奈，每天都跪在西山腳下把女兒的誓願向蒼天禱告）
一日，聞某入城祝縣令壽，路出西山，虎突起於前，齧喉而斃。（一天該土豪進城給那個縣令祝壽，過西山，突然跳出一虎把他咬死了）母女方額手慶，忽－虎曳尾而來，徑登堂上。母女變色卻走。虎徘徊瞻眺，殊無惡意。（母女倆正高興呢，只見一隻老虎進屋來了。二人嚇得倉皇躲避，而偷看那虎卻似無惡意）母闔扉而語曰（在門後面說）：“今日殺某於道者，非汝也耶？”（今天殺那土豪的是你嗎）虎頷之（點頭）。母曰：“蒙君仗義，雪我前仇。煢煢（qióngqióng 孤單）母女，定當香花頂禮，用酬大德。未識降臨玉趾（親自到來），意欲何為？”（估計這時候老媽已經走出門來，說：“你替我母女報仇，定會日日燒香拜謝。但不知您親自來此，究是何意？介不是明知故問嗎）虎怒目而視，似憎其爽約者。（虎果然怒了）母曰：“汝以我食言耶？息壤（能自己無限生長的土壤，是大禹他爸鯀從天帝那兒偷來要堵塞洪水的。又是秦代的地名，常用來代指誓約）在彼，本宜敬將幼女侍奉裳衣。但起居寢食，彼此道殊。安得竟成伉儷？況我年近桑榆，家無蘭玉，方將倚婿為活。汝為地下人報怨，獨不為未亡人施德乎？謹陳衷曲，乞賜矜全。”（聽美女她老媽多會說啊：不要以為我說話不算話，閨女就在那兒，可你們人獸生理不同，如何做夫妻？俺奏奇怪了，《聊齋》也好，《諧鐸》也好，多是狐狸能變化成人身，蛇也行啊，還有女鹿。為啥就不讓人家虎也能變成人身？）
虎聞其語，神凋氣喪，垂頭欲出，而一步九顧，依依不捨。（這下打中老虎弱項了，它只好依依不捨地離去）女慷慨面前曰：“君且住。妾有一言，幸垂明聽。妾前以身相許，豈敢昧心。想衾裯（chóu 被單床帳之類）之共，君亦知其不可。如不忘舊約，當掃除一室，與君終身相守，存夫婦之名可也。”（美女不忍心了：雖然不能同床共枕，做名義夫妻總可以吧）虎首肯再三，欣然嘉納。（虎這才高興起來）
女乃導虎入帷，營菟裘（“菟裘”，古邑名，後引申為高老退隱之所。這裡代指“虎窩”）於繡榻之旁，食則同牢（盆子），居則同室。（於是美女把虎帶入寢室，還在床邊給它做了個窩。從此一個碗裡吃飯，一個房裡起居）女晨起理妝，虎必潛身奩次，側目偷窺。夜俟女卸裝登牀就寢，始伏於牀下，竟夕不寐。恐以鼾聲擾其清夢也。有時甘旨不給，則銜鹿脯以進，或抱小恙，焦思躁急，盤旋室內者無停趾。病癒，始歡躍如初。女習以為常。（虎對美女很有情啊：看着她梳妝，等她睡了才趴到床下，而且不敢打呼嚕，怕驚醒她。家裡沒好吃的時候，就出去抓鹿。女子病了它就不安。簡直一模範丈夫。哈哈）
而母氏因年邁無依，時咎女之失計，而遇虎禮貌（這裡並非現代詞彙之“禮貌”，是相處的禮節和看人的表情）亦衰。虎一夕竟去。（天長日久，美女的老媽煩了，對虎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虎終於賭氣走了）母欲為擇婿。女曰：“背德不祥，負恩非福：況女子以心許人，豈必作形骸之論哉？”執不允。後女以郁疾死，停屍堂上。（老媽還想給美女找男人，美女就是不干哪，後來竟得了抑鬱症死了）虎忽嗥哭而來，淚下如雨，進殮者皆見之。（虎居然奔喪來了，淚下如雨。俺只知道鱷魚會哭，原來老虎也會）繼埋玉於祖塋之側，虎一日巡視者三。春秋令節，輒銜山果以奠。越三載如一日。母貧乏不能自話，虎猶日取山獐野兔，存恤其家雲。（介老虎真是情痴，居然還懂得祭墳！還不忘照顧老丈母娘）
鐸曰：“有情痴者，必無傲骨。虎而痴，是失其虎性矣。然一言不合，掉頭竟去，不依然虎性之難馴乎？痴而能傲，是為真傲，傲而能痴，是為真痴。”（這幾句“諧曰”寫得好！把“虎痴”二字渲染得淋漓極致！）
喀什曰：這一篇寓意較淺。就算給它拔高格調：“人還不如獸呢，獸還知道見義勇為，咬死作惡的土豪”，也還是覺得有勁使不上。那就從小資格調來理解：“女人真要是很美麗，那老虎見了也立馬變成貓。”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