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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着蜂蜜、牛奶和鮮血的土地
送交者: 易大旗 2002年04月27日18:34:26 於 [天下論壇] 發送悄悄話

 隨着巴勒斯坦死士的又一顆“肉彈”轟隆爆炸,尖嘯於神州大地的那口“愛國壓力鍋”陡然增大了氣壓。中國同胞兩死兩重傷,天安門廣場會否下半旗?江主席會否中斷在利比亞的行程出席國殤?朱總理是否到機場親迎死難同胞的骨灰?愛國赤子是否到巴勒斯坦大使館發出“說不”怒吼?

答案不難想見。五八炸館時所謂“每個中國人的生命都是尊貴的”,原來是打誆語。同胞的生命竟分三六九等,如同打麻將,在做萬子清一色時,每張萬子都是“尊貴”的,有利用價值的,此時筒子條子便是垃圾了。否則,911撞擊五角大樓那架飛機上死於非命的兩個中國公民,也理應引起舉國之義憤,下半旗迎靈位(他們已屍骨無寸、灰飛煙滅)也理應拜祭如儀。人命“時價”之起跌無常,可見一斑!

據知,巴勒斯坦駐華大使對中國人罹難表示了“吃驚”,二天之後,阿拉法特又表示“遺憾”。在這兩個晝夜裡,那些愛國赤子大概是摩拳擦掌、枕戈待旦,時刻準備拉大隊去巴勒斯坦大使館抗議、擲石、吐痰和焚燒草人吧?惜乎一直沒等到上級派來的巴士專車接送,唯有作罷__大概是這樣的吧,我猜想。卻說就在這次“殃及池魚”的恐怖襲擊前幾日,另一顆18歲巴勒斯坦少女“肉彈”,炸死了17歲的以色列少女,這回遇難者不再是“池魚”,人家炸的就是她!美國《新聞周刊》為此刊登出專題文章《當兩個生命在死亡中相遇》。而布什也發表了評論——先插一段閒話,在我看來,布什是個口不擇言、資質魯鈍卻又氣壯如牛的總統,上任以來,我沒聽過他有什麼出彩的言論,911後他在國會演講,隨後是特邀的英國首相布萊爾講話,於是高下立判,次日,很多美國人的反應是“布萊爾應該是我們的總統。”——

然而,這一次布什的評論相當感性,聽去象是克林頓的專利,而非出自德州牛仔布什之口(當然甚有可能是他的幕僚執筆擬定的),他這樣說:“當一個18歲的巴勒斯坦少女殺死了一個17歲的以色列少女,和平的前途就死亡了。”

  眾所周知,這一波又一波自殺攻擊,都來自巴勒斯坦的激進組織哈馬斯、伊斯蘭聖戰組織和巴解的阿克薩烈士旅,它們是巴勒斯坦這塊浸透了鮮血和痛苦的多事土壤上結出的黑色果實。   一、恐怖活動的淵藪

  巴勒斯坦是猶太人古代的故鄉。在猶太教的《聖經舊約》裡,巴勒斯坦被形容為“流淌着蜂蜜和牛奶”的土地。關於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的歷史淵源及其恩怨糾葛,已經卷帙浩繁,本文便把那些起伏跌宕的史料給省略了。

  卻說暗殺綁架這等事體,確實不是巴勒斯坦人開的頭。當年在英國委任統治下的巴勒斯坦,猶太人為了爭取建國以及自保而建立了一些武裝組織,最出名的有伊爾貢(Irgun)、哈加納(Haganah)等,而伊爾貢又是相對極端而秘密的武裝組織,不過他們並未以英國平民為自己的襲擊目標。

  伊爾貢(“民族軍事組織”的簡稱)成立於一九三七年,主要的發起成員是一批來自波蘭的猶太移民。伊爾貢拒絕接受相對溫和的哈加納組織的“自我控制”政策,主張對任何傷害猶太人的事件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伊爾貢中後來又出現了一些更加極端的分支,比如“以色列自由戰士”組織。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伊爾貢為了壓迫英國人放寬移民政策,對英國駐軍進行了各種騷擾活動。在納粹屠殺猶太人的真相逐漸為世界所知後,伊爾貢開始了對英國人的襲擊。一九四四年十一月,英國駐開羅的專員莫伊恩勳爵被猶太極端分子刺殺。莫伊恩勳爵是丘吉爾首相的密友。一直支持猶太人在巴勒斯坦復國的丘吉爾勃然大怒,轉而反對猶太復國。相對溫和的哈加納組織也就立即與英國當局合作緝拿伊爾貢分子。

  二戰結束後,歐洲猶太人的悲慘狀況大白於天下。在英國人繼續拒絕放寬移民政策的情況下,各個猶太組織聯合起來,對英國發動了抵抗運動。伊爾貢一馬當先,展開了全面綁架甚至暗殺英國軍官、破壞英國人的設施的活動。一九四六年六月,伊爾貢在耶路撒冷的大衛王旅館引爆炸彈,炸死九十二人,炸傷五十八人。這個旅館被用作英國委任統治政府辦公室以及英軍的司令部。儘管伊爾貢的這次行動並非針對平民,但死傷者中既有英國公民,也有阿拉伯人和猶太人平民。

  以色列的建國中止了伊爾貢的暗殺和破壞活動。但是,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衝突,卻在巴勒斯坦催生出了恐怖主義的猙獰怪獸。   巴勒斯坦的恐怖活動,啟源於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雖說巴解早已宣布放棄恐怖手段,阿拉法特也曾獲諾貝爾和平獎,但在八十年代中期之前,巴解組織被許多國家認定為恐怖組織,而今天巴勒斯坦人中的恐怖組織多是從巴解中分裂出來的極端派別。

  巴解組織成立於19**年,目的在於建立巴勒斯坦人自己的國家。該組織最早基本在難民營內吸收成員、發展武裝。巴解組織當時宣稱,要消滅以色列,代之以巴勒斯坦人的國家。一九六八年,阿拉法特成為巴解組織的領袖。一九七四年,阿拉伯國家在摩洛哥召開峰會,承認巴解組織是代表巴勒斯坦人的唯一組織。聯合國也對此加以認可。這也就是後來以色列與國際社會在涉及巴勒斯坦問題的時候,都以巴解組織為談判對象的法律根據。

  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長期以游擊隊的形式活動。除了攻擊以色列軍隊警察之外,也經常進行攻擊平民的恐怖活動。最著名的恐怖事件發生在一九七二年,幕尼黑奧運會上十一名以色列運動員被巴解組織中激進的“黑九月”成員謀殺,噩耗傳來,世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九月”最初的淵源和發生在三十一年之後的“九一一”恐怖事件頗為相似。1970年9月6日,巴勒斯坦激進組織“人陣”一氣騎劫了英國、德國和瑞士共四架民航客機,強迫飛機飛往約旦。當時劫持飛機的案件甚為罕見(以這次同時劫持多架飛機的事件為起點,整個七十年代頻繁劫機,至八十年代才告回落),此舉震驚世界。當時,巴解在敘利亞的支持下,已在約旦建立了“國中之國”,管轄了大片約旦土地,並且有不少激進派別把約旦國王侯賽因視為“帝國主義的走狗”,大有必除而後快的架勢。劫機事件亦令約旦國王的管治權威與能力備受國際社會的質疑,約旦國內形勢因之動盪不已。侯賽因國王緊急和英美秘密磋商,要對巴解游擊隊採取軍事行動,直至把他們全部驅逐出約旦。侯賽因希望以色列從另一個戰場支持約旦,即出動以色列空軍轟炸一貫支持巴勒斯坦游擊隊的敘利亞軍隊。當時的英國首相希思向以色列總理梅厄夫人轉達了這一請求。9月17日,約旦政府軍向巴解組織的5萬多武裝力量發動大規模的陸空攻勢,巴解倉促應戰,死傷枕籍,陣亡者多達4000餘,不得不退出了約旦,大部進入黎巴嫩境內。令人意外的是,以色列按兵不動,並未出動空軍配合約旦作戰。但巴勒斯坦人依然把這筆血債主要記到了以色列的帳上,“黑九月”恐怖組織的命名就是紀念那個血腥的日子。

  1971年11月28日,“黑九月”潛入埃及開羅暗殺了約旦首相瓦斯菲塔勒,就此揭開了復仇的序幕。1972年5月8日,“黑九月”在以色列特拉維夫機場劫持了一架比利時航空公司的客機,機上20多名以色列旅客被扣為人質。在千鈞一髮之際,以色列的精銳“摩薩德”突擊隊果斷出擊,反劫機行動十分成功,全部人質獲救。然而“黑九月”不旋踵又發動了第二波恐怖行動,5月31日,三個日本“赤軍”分子在特拉維夫機場的候機大廳突然發難,用衝鋒鎗狂掃候機旅客,當場射殺21人,現場血流成河……事後調查,死者中無一以色列人,絕大部分都是要去耶路撒冷的朝聖者,而恐怖殺手背後的主使就是“黑九月”。以色列舉國震怒,要求梅厄夫人的政府採取報復措施。以色列對恐怖攻擊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反應原則,就是那時開始確立的。只不過,特拉維夫政府尚未開始付諸行動,又一波恐怖襲擊如同雷殛一般加諸以色列頭上了……   二、“黑九月”和“薩摩德”   1972年正是奧運年,奧運會在西德南部大城市慕尼黑舉行,至九月二日,賽程過半,已比賽完畢的運動員便“偷得浮生半日閒”,外出遊覽和尋歡作樂,晚上逾時返回奧運村而且喝得醉醺醺的運動員也大有人在。奧運村本有門衛,但深夜之後只管把各個出入門鎖上,而夜歸的運動員就翻柵欄籬笆牆,是次奧運會主題為“和平與歡樂”,沒人在乎這些細微末節。然而這些形跡卻都被“黑九月”潛入慕尼黑的秘密小組盡收眼底。就在這天凌晨4時,八名恐怖分子都穿上田徑隊服,背着運動囊袋,向奧運村走來。在籬笆牆跟前,他們和幾個尋歡晚歸的美國運動員不期而遇,美國小伙子都喝多了,還和對方搭訕聊天,然後翻牆而入。恐怖分子沒打算對付美國人,那時美國和他們還未有什麼深仇大恨,這些冷血殺手此來另有目標。他們翻牆進入奧運村,便躡手躡腳向早已偵察好的31號這幢運動員公寓走去——此間住着以色列代表團運動員、教練和職員。

  第一個受到侵襲的房間住的都是以色列教練員和裁判,當恐怖分子用萬能鑰匙撥弄門鎖時,屋裡入睡的6個人只有摔跤教練被驚醒,他聽到的只是細微動響,便自己先去客廳門邊窺探,他剛拉開一線門縫,就在昏暗的燈火下看到了戴着黑紗的面孔和AK47自動步槍的反光!他即刻用自己重達134公斤的強壯身軀頂着門扇,並高聲呼喊示警。眾人霍然夢醒,恐怖分子已開槍並且奪門而入,這個房間僅有一名舉重教練撞開窗戶,跳到外面,在子彈的追擊下閃身躲到花壇後面,其餘五人全部被擒。在另一房間,當“黑九月”殺手的頭目伊薩衝進來時,以色列的另一摔跤教練溫伯格抄起水果刀向他刺去,僅劃破了對方的衣服,而隨後沖入的槍手即對溫伯格頭部開槍,子彈穿過腮幫,卻從另一側穿出,他居然還活着。第三個房間住着的6人全部是運動員,他們就擒後被恐怖分子驅趕到一號房間集中看守,這時其中一個摔跤運動員奮起掙脫,奪路而逃,恐怖分子舉槍就射,他竟能逃過大難,全靠先前被槍傷的溫伯格突然用摔跤動作撲倒一名槍手,並揮拳擊碎了對方的下巴,正追殺逃逸者的另一槍手回過身來,暴怒地對溫伯格的胸膛射出長長一梭子彈。又一以色列摔跤運動員撲上去,剛奪下一枝衝鋒鎗,卻飲彈身亡,這是被殺害的第二條生命……最後被恐怖分子制服捆綁的以色列人質共有9名運動員和兩名教練。

  凌晨5時,慕尼黑警方包圍了奧運村31號公寓。恐怖分子從窗口扔出紙條,要求馬上釋放關押在以色列監獄裡的234名囚犯和兩名關押在西德監獄的囚犯,否則,從當天上午9時起,每過一個鐘頭槍殺一個人質!   西德政府既大丟面子也大亂陣腳,他們和以色列緊急通話,想妥協以犯人交換人質,卻被梅厄夫人拒絕,她說:“如果我們讓步,以色列人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不會再有安全感!”她讓以國駐德大使告訴波恩政府,西德方面必須自己解決人質危機。

  恐怖分子的通牒時限已過,他們尚未開始殺人質,但外間所有人都明白,無論是恐怖分子還是以色列政府,都沒有迴旋餘地了。下午4時30分,西德的13名穿着防彈衣的特警爬上了公寓屋頂,在多家國際大媒體的電視攝影機的直擊報道下準備發動突擊。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愚蠢最荒唐的一次反恐怖行動了,因為警方居然懵然不知公寓裡每個房間都有電視機,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電視直播中暴露無遺。恐怖分子對屋頂的警察叫喊,如不立刻撤走,就當即處決兩名人質!

  行動失敗,但事件似有轉機,恐怖分子轉而提出,要求派飛機把他們和人質送往埃及。西德政府很快同意了,兩架直升飛機把劫持者和人質運至布魯克機場,在那裡,等待着他們的不是飛往埃及的航機,而是埋伏好的軍方狙擊手。以色列情報部的一個反恐怖專家也抵達了機場,於是,他親眼看到了西德方面的另一輪蹩腳透頂的行動。首先,軍警連恐怖分子有幾個人都不清楚,五個狙擊手早就進入位置,但直升飛機到達時,才發現共有8名恐怖分子。以色列專家以為在別的角落還有神槍手埋伏,但最後才知道,軍方就是指望這區區五人在數秒鐘之內擊斃八個恐怖分子,這辦得到嗎?以色列專家還納悶,暮色四合之下,為何不打亮燈光把機場照耀得如同白晝?

  蹩腳的計劃必然導致災難性的後果。兩架直升飛機的四名機組人員都是軍方喬裝的,他們把兩架直升飛機分別停在波音飛機的東側和西側,而等候在波音飛機跟前的機組人員也是軍方人員,當恐怖分子頭目伊薩命令波音機組人員作起飛準備時,這是最好的攻擊時機,但命令沒有下達,狙擊手不知如何行事,他們都沒有對講機。直到伊薩快步走過跑道,要察看波音飛機時,攻擊發動了——兩個狙擊手開火,守在直升飛機旁邊的兩個恐怖分子中彈倒地,四名直升飛機機組人員按指令朝不同方向拔腿狂奔。第三個狙擊手開槍時,匪首伊薩已往回跑,未能命中。還有另外四個恐怖分子當即躲到直升飛機肚子下開槍還擊……槍戰居然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軍方仍未得手,不得不出動裝甲車,這必然導致最悲慘的結局——東側直升飛機的匪徒向機艙內四個以色列人質近距離開槍掃射,繼而把一枚強力手雷投進機艙,猛烈的爆炸引燃了油箱,火焰吞噬了整架飛機。這時已逃到西側直升飛機底下的伊薩和同夥突然向塔樓開火,但很快被狙擊手射殺,另一在直升飛機上匪徒卻向艙內的五名人質發狂掃射……槍戰歸於沉寂。清理現場時,發現八名恐怖分子中居然還有三人未斷氣,而九名以色列人質全部身亡。至於四名直升飛機機組人員兩人全身而退,兩人重傷,另有一個西德官員喪生。

  這起“黑色星期二”的大血案震驚世界,以色列代表團和其它阿拉伯國家代表團均中止了賽程,倉皇回國。奧運會為此延期一天閉幕。丟盡顏面的西德政府以此慘痛教訓為契機,建立了一支反恐怖特種部隊“邊防警察第九大隊”,代號為“德意志捷豹”,在其後1977年10月的一次反劫機行動中為德國挽回了聲譽。當時也是巴勒斯坦的恐怖分子劫持了西德漢莎航空公司的客機,把79名旅客扣為人質,並飛往索馬里首都摩加迪沙。“德意志捷豹”發動長途突襲,用閃光震爆彈開路,衝進機艙,擊斃四名、俘虜一名劫機者,人質全部獲救,行動過程僅耗時五分鐘。“黑九月”加諸德國人的恥辱和創痛,確實時難以磨滅的。

  然而,“慕尼黑大血案”之後,至為創巨痛深的還是以色列人自己,以牙還牙的快速反應對策從此成為既定方針。“摩薩德”機構的撥款突然增加了一倍,以色列特工在境外展開大規模的復仇行動,凡與“黑九月”組織有關的人(不管是否阿拉伯裔)都被追殺,報復浪潮席捲中東、西歐甚至北歐和美洲。以色列圈定的黑九月首腦分子的名單,一直到9年後才全部被暗殺,巴勒斯坦的恐怖組織在海外分支也隨之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再觀巴勒斯坦方面,無論巴解游擊隊的武裝戰鬥或恐怖活動,都未能在巴勒斯坦地區贏得真正的根據地。由於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巴解長期在布滿難民營的鄰近阿拉伯國家活動,因此也同這些國家發生了衝突。一九七零年,巴解游擊隊與約旦軍隊發生激戰,之後被趕出該國,遷往黎巴嫩。八二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將當地難民營中大約一萬二千名巴解組織成員趕到了敘利亞和鄰近的其它阿拉伯國家。阿拉法特將總部遷到突尼斯。不過在八五年以色列的空襲中,該總部又受到了慘重損失。

  一九八七年,巴解宣布發動全民抵抗運動。不過到了下一年,阿拉法特便宣布擯棄恐怖主義手段。之後,美國決定與巴解組織進行實質性會談,以巴和談也有了希望。一九九一年十月,由美國與前蘇聯主持在馬德里召開了中東和平進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以色列、敘利亞、黎巴嫩、約旦,以及巴解組織。會議確定了“土地交換和平"的原則。以色列必須與阿拉伯鄰國進行多邊談判。這次會議之後,才有了以色列與巴解組織之間的相互承認、奧斯陸談判、以及九四年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的成立。然而,以巴和平進程依然舉步維難……

法塔赫的蛻變

  ----追溯以巴衝突之二

      巴解組織的成長過程,正是它從訴諸暴力到學習融入國際社會、從武裝組織向國家機構轉變的過程。但這其間不斷有激進的派別從巴解分裂出去,有些成為為著名的恐怖主義團體。比如七四年分裂出去的以利比亞為基地的阿布.尼達爾組織(ANO)就是著名的例子。      

一、沙漠飛狐  

    阿布.尼達爾有"沙漠飛狐"和"神秘的謀殺大師"之稱,他的組織被西方稱為"恐怖公司"。而尼達爾走上恐怖主義的不歸路,卻又是以巴衝突的歷史悲劇所釀成的。尼達爾(原名薩布里)出身大富之家,是巴勒斯坦的望族(本納家族),今日之埃及、科威特、伊拉克都散布着這個家族的金枝玉葉,名聲尤在本.拉登家族之上。尼達爾的父親娶了13房妻子,生下24個兒女,而尼達爾(第八房妻子所生)10歲那年,第一次中東戰爭爆發,本納家族在巴勒斯坦的財產付之一炬。原來就讀耶路薩冷昂貴私校的尼達爾少爺舉家逃到加沙難民營,幸好還有些家底,他在公校里完成教育,還進入了美國人在當地開辦的一間大學。不難想象,此時尼達爾的生存境況雖優於普通難民,卻與本納家族錦衣玉食的昔年盛況有着天淵之別。自不待言,他從少年時代就種下了對猶太人的仇恨種子。尼達爾大學畢業後在沙特阿拉伯吉達港找到工作,娶了一位巴勒斯坦姑娘,並育有一兒兩女,妻子也是離鄉背井的難民。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六日戰爭")爆發,以埃及民族英雄納賽爾為領袖的阿拉伯軍隊再遭慘敗,以色列人占領了本納家族的新家園納布盧斯,而尼布爾的故鄉雅法早就易主,原屬本納家族的四萬五千畝肥沃土地被以色列沒收,變成猶太人的家園,而豪華的本納莊園則成了雅法市的軍事法院。就在這一年,尼達爾加入了巴解的風暴突擊隊。因戰功卓著,他成了巴解中央委員會的委員。1970年,他被阿拉法特派往蘇丹,開設巴解駐喀土穆辦事處;後又任巴解駐伊拉克首席代表。而就在1970年,阿拉法特的"巴勒斯坦全國委員會"通過決議,禁止劫持民航飛機。這時尼達爾的理念和阿拉法特有了歧異,他比較認同巴勒斯坦"人陣"(以屢屢劫機著稱)領袖哈巴什的恐怖主義立場,哈巴什認為以色列航空公司的飛機"屬於敵人",而尼達爾更將其擴大化__"在任何有以色列人的地方戰鬥,這是我們的權利!"      1974年,尼達爾和阿拉法特公開決裂,從巴解拉出一杆人馬建立"法塔赫革命委員會"。這個被稱為"恐怖公司"的秘密組織犯案累累,行事詭異而兇狠,它暗殺過100多個外交官,劫機事件傷亡最慘重的記錄也是它創造的。這裡僅舉最血腥的幾個案例-      

1985年11月25日,尼達爾集團的成員同時襲擊維也納、羅馬兩個機場,對候機廳里的旅客掃射和擲彈,導致19人死亡,122人受傷,死傷者是各國旅客,僅一名罹難者是猶太人。      1986年9月6日,尼達爾集團的兩名殺手冒充遊客,走進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一間猶太人教堂,當時共有29名猶太人在教堂內作祈禱,恐怖分子突然鎖上大門,從背囊抽出衝鋒鎗向人群狂掃,最後投出手榴彈......事件里共有22人身亡,僅得7人生還,兇手卻逃之夭夭。從這一年起,國際刑警組織對尼達爾發出了國際通緝令。     

1988年7月11日,希臘遊船"波羅馬斯號"在愛琴海泛舟,遊覽過諸島綺麗風光之後,正返航雅典港口,船上471名旅客正等待着下一個節目,遊覽雅典古城。這時甲板上一個年輕人從行囊抽出衝鋒鎗,對着周圍的旅客猛烈開火,人們尖叫着四下逃竄,船艙里有突然有兩人暴起發難,拔槍瘋狂掃射,直至子彈打光,又把行囊里的手榴彈逐一投擲出去,引起遊船大火。屠殺完畢,三名槍手登上前來接應的快艇遁去......事件中共有9人死亡,近百人受傷。事後貝魯特媒體接到一份聲明,報稱是巴解法塔赫游擊隊干的,目的不是針對希臘人,而是打擊以色列人、美國人和報復英國撒切爾夫人的中東政策。這份聲明被查實是栽贓嫁禍於人,涉案四人的入境記錄為三人持黎巴嫩護照、另一個持利比亞護照的人是尼達爾集團的小頭目,有多宗血案在身。而"希臘遊船慘案"中的死難者幾乎都是法國人,另有34名法國人受傷,整條船上的美國遊客還不足10個。眾所周知,法國是西方列強里最早公開支持巴勒斯坦解放事業和承認巴解組織的,因1976年的第三次中東戰爭,戴高樂中止了和以色列之間的軍火合同,法以關係相當冷淡。恐怖分子為何濫殺無辜?這就足以驗證尼達爾的恐怖宣言,他從自立門戶之始就宣稱:"被剝奪了權利的人的憤怒和損失,使他們有權摧毀所有的道德界限。"他還說"對美國人,只要我們有機會,就絕不心慈手軟,因為這是我們和美國之間的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80年代中,尼達爾的"恐怖公司"猖獗一時,以致許多歐洲美國僑民對鄰居或在社交場所隱瞞自己的國籍,美國駐歐洲的商貿及民間機構甚至把門口的美國標誌摘下來,以防不測。      還須指出,尼達爾集團成立之後要暗殺的第一個目標,並不是以色列人或者西方人,而是他們的同胞__巴勒斯坦解放事業的領袖阿拉法特。當時尼達爾派了一個暗殺小組到大馬士革行刺,阿拉法特倖免於難,而巴解的財政總管遇刺身亡。這是阿拉法特首度被人謀殺(之後他遇險無數次,下手的是五花八門的阿拉伯恐怖組織,裡頭偏偏沒有一個來自以色列)。尼達爾自詡為巴勒斯坦人民的真正代表,把阿拉法特和主流巴解組織視若寇讎。在"恐怖公司"的犯罪記錄中,尼達爾集團屠殺阿拉伯同胞和巴勒斯坦"叛徒"、"立場不堅定分子",遠遠多於屠殺以色列和西方人。尼達爾不但暗殺了巴解駐巴黎、倫敦、科威特的辦事處代表,連他的妻舅、姐夫、侄子都僅因政見不同而被殺害。這真是一個冷血至極的恐怖魔王!     

 尼達爾集團的所作所為,對巴勒斯坦解放事業傷害甚深,1982年他的手下在倫敦暗殺以色列駐英大使,大使身體被多粒子彈洞穿,奇蹟般存活下來,卻已終生殘廢。這宗恐怖謀殺直接導致了1982年的第五次中東戰爭,即以色列入侵黎巴嫩,驅逐巴解,阿拉法特被迫放棄經營多年的黎巴嫩南部和貝魯特西區,命令部隊棄置重型武器,向突尼斯轉移。這是巴解自1970年以來最慘重的挫敗。      巴解的"法塔赫革命法庭"早就對尼達爾缺席宣判為死刑了。在巴解組織和國際社會的多重追緝下,"沙漠之狐"尼達爾始終未能被捕歸案,1978年和1983年,他還到過美國治病,一直通緝這名悍匪的美國政府渾然不覺,尼達爾得意地說:"我的成功在於隱蔽,甚至連兒子都不曉得我是誰。"直至1989年,他才被一名利比亞雙面間諜所暗殺。1990年6月,巴解部隊對"恐怖公司"在南黎巴嫩的基地發動突擊,大部分尼達爾集團成員被殲滅,該組織從此走向沒落。      然而就在此時,哈馬斯迅速崛起了。        

二、鐵血哈馬斯  

    創建於一九八七、八八年間的哈馬斯全稱"伊斯蘭抵抗運動",它起源於巴解組織以及穆斯林兄弟會的巴勒斯坦分支。穆斯林兄弟會的這個分支,是七十年代期間由一位名叫艾哈邁德.亞辛(Ahmed Yassin)的伊斯蘭教士組織起來的,主要在巴勒斯坦人的基層社會中活動。到一九八六年,在巴解組織發動對以色列的全民抵抗運動之前,穆斯林兄弟會已經控制了百分之四十的清真寺,也完全滲入並控制了加沙地區有七千名學生的伊斯蘭大學,使所大學成為培養伊斯蘭激進分子的基地。   

  哈馬斯和巴解不同,前者完全是一個政教合一的組織,其信仰來自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哈馬斯大約有兩萬成員,骨幹都是年輕的知識分子和在校學生。它的基層組織稱為"家庭",有一個"家長"和若干以兄弟相稱的"家庭成員"。這都有着傳統宗教秘密組織"穆斯林兄弟會"的印記。      哈馬斯的崛起和坐大,可謂是以色列在八十年代初入侵黎巴嫩的"第五次中東戰爭"的副產品。當時以軍把阿拉法特的巴解武裝從黎巴嫩南部和貝魯特西區驅逐出去,並在南黎巴嫩建立了一個"軍事安全區"。巴解的撤退所造成的真空,漸漸被另一些伊斯蘭政教勢力所填補,譬如黎巴嫩真主黨和稍後出現的哈馬斯。以色列開始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它認為真主黨和哈馬斯都是反阿拉法特的,這對巴解是某種制衡。但真主黨和哈馬斯很快壓倒了南黎巴嫩的親以色列基督教民兵,而且得到了一些阿拉伯國家的財政及軍事支持,遂成為以色列的心腹大患。   

  哈馬斯的海外財源主要來自英國的六個民間"慈善機構",這些機構都有泛伊斯蘭主義的背景。哈馬斯的宣傳總部也設立在倫敦,在這裡,他們出版發行其機關刊物《巴勒斯坦穆斯林》,鼓吹自殺式的殉道精神,呼籲亡命之徒加入犧牲者的行列。英國也是招募哈馬斯成員的大本營。由於英國的法律並不要求政治避難者放棄政治活動,幾乎所有伊斯蘭世界的極端組織在此間都甚為活躍,他們在倫敦出版持不同政見的刊物,要推翻多個阿拉伯國家的政府(最令法國和阿爾及利亞政府頭疼的"伊斯蘭武裝團"也以英國為海外活動中心),哈馬斯在其中尤為突出。英國《星期天泰晤士報》就曾為此發表過文章《倫敦:哈馬斯的天堂》。那些犯案累累的哈馬斯分子在英國獲得政治避難,還能領取英國的難民福利津貼。據以色列和英國情報部門搜集的證據,英國的六個"慈善機構"至少為哈馬斯募集和提供了100萬英鎊的資金。      另外,約旦也是哈馬斯海外經費的主要通道,從阿拉伯國家募集而來大宗款項,通過約旦流入哈馬斯控制的清真寺和慈善機構。哈馬斯籌集經費比其他恐怖組織都來得熟習老練,他們的第三大財源居然是來自美國的民間伊斯蘭團體(在911事件之後,哈馬斯在美國的財產已被追查和凍結)。   

  哈馬斯的創建人亞辛是個值得一提的人物。他一九三五年出生在巴勒斯坦一個富裕的家庭,在第一次戰爭後變得一貧如洗。後來又因摔傷殘廢,終日以輪椅為伴。他之所以成為一個激進的伊斯蘭教士,恐怕與他的經歷和身體狀況有密切關係。亞辛在六十年代加入了埃及穆斯林兄弟會,並因此而在埃及坐過牢。回到加沙之後,他一面創立穆斯林兄弟會,一面傳播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思想。由於巴解組織是個相對世俗化的團體,並且與國際左翼陣營關係密切,亞辛並不認同巴解的意識形態。對巴解組織與以色列和談,亞辛持激烈的反對態度。他反對以巴分治,主張將猶太人完全趕出巴勒斯坦,之後在這裡按照嚴格的伊斯蘭教義建立新的國家。八八年八月十八日哈馬斯發表的宣言表達了亞辛的思想。宣言中說:"伊斯蘭抵抗運動認為,巴勒斯坦是僅僅屬於穆斯林的伊斯蘭土地,決不能放棄。解決巴勒斯坦問題的唯一途徑是聖戰。一切其它主張、建議、以及會談都是浪費時間。"      在宣言發布之後,以色列逮捕了大批的哈馬斯成員。在八七年全民抵抗運動開始後已經關閉的伊斯蘭大學中不少教職員和學生被捕。亞辛本人也在八九年五月被投入監獄。八九年十月三日,以色列宣布哈馬斯為非法組織。   

  亞辛的審判在九一年進行,罪名是參與計劃殺害四名與以色列合作的巴勒斯坦人。亞辛承認了罪名,並被判處終身監禁。      然而,哈馬斯並未因亞辛系獄而化為一縷無主孤魂,它依然把以色列定位為冰炭不相容、漢賊不兩立的魔鬼,必先滅之而後快。比較務實的阿拉法特早就明白在地圖抹掉以色列是不現實的,1994年五月,加沙、傑里科實施自治,這是嘔心瀝血、慘澹經營和平計劃的溫和派所收穫的難得果實,為了確保和平進程,就要遏制恐怖活動,給以色列人以生存權,否則以軍絕對不會退出約旦河西岸。為此,阿拉法特重返加沙自治區的頭一天,就把系獄的哈馬斯創始人亞辛稱為"兄弟",並在全國權力委員會中為哈馬斯留下席位。但哈馬斯組織不領情不買帳,指巴解和以色列達成的和平協議是對巴勒斯坦和整個伊斯蘭世界的"背叛",表示不對自治政府承擔責任。哈馬斯不但在以色列本土及其占領區繼續恐怖襲擊,還把暴力攻擊擴展到巴解自治政府的管轄區,哈馬斯的高級領導人向自己的組織成員訓誡:"不要相信阿拉法特,他求生的本能必然驅使他欺騙你們。他要消滅哈馬斯,因為他不這樣做,就會被美國人和以色列人換掉。"故此,哈馬斯處心積慮地暗殺和阿拉法特合作的巴勒斯坦同胞,同時加緊對以色列平民的恐怖攻擊。據哈馬斯成員透露,他們這樣做,是"要讓形勢惡化,迫使以色列採取更殘暴的措施,從而撕下阿拉法特的假面具,逼他和以色列站在一起來反對我們。"哈馬斯還考慮取法阿爾及利亞的"伊斯蘭拯救陣線",專門對外國人發動攻擊,讓阿拉法特身敗名裂,最終迫使自治政府垮台。按此既定方針,1994至1995年之間,哈馬斯恐怖活動高潮迭起,從約旦河西岸到加沙地帶,還有以色列境內,爆炸頻仍,血肉橫飛.......     

 阿拉法特痛心疾首地說:"巴勒斯坦內部的自相殘殺,將使得巴勒斯坦建國的夢想歸於破滅。"而這些恐怖事件對以色列和巴解政府而言,同樣不堪其擾。因為每逢發生暴力襲擊,以色列除了報復還要封鎖關卡,巴勒斯坦人無法到以色列境內做工,自治政府和老百姓的經濟都難以為繼,更不用說血腥事件所造成的政治陰霾了。於是,在1995年4月11日,自治政府斷然把哈馬斯組織的武裝組織"卡桑旅"和巴勒斯坦"人陣"的武裝組織"穆斯塔法旅"、吉哈德組織(即伊斯蘭聖戰組織)的武裝"耶路撒冷旅"宣布為非法組織,自治政府警察部隊四出搗毀哈馬斯等組織的辦事處,逮捕了300多名哈馬斯骨幹分子。後在阿拉伯國家的斡旋下,巴解和哈馬斯密談,後者同意幫助自治政府防止暴力事件,而阿拉法特釋放了被捕的哈馬斯分子,同意給哈馬斯的領導成員配備武器,條件是武器必須先經造冊登記。哈馬斯一批的慣犯被放出來,馬上故態復萌,哈馬斯對以色列的聖戰又告開始......      事實證明,阿拉法特要馴服和鉗制哈馬斯的行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況且,伊斯蘭世界的原教旨主義勢力和一些持強硬立場的阿拉伯國家,早就開始將原先撥給巴解的財政支持轉而贈予哈馬斯了,因為只有哈馬斯消滅以色列以及在巴勒斯坦土地上建立伊斯蘭共和國,最終實現泛伊斯蘭的世界革命,這才符合解囊金主們的終極理想。     

 反觀以色列,它亦早就發現當初光顧鉗制巴解,而對哈馬斯之類的極端團體不聞不問,已然鑄成大錯。以色列摩薩德情報機構後來的任務之一,居然是保護阿拉法特,任何極端分子危及阿拉法特安全等情報,以色列都及時知會對方。而且,摩薩德對極端恐怖組織的攻擊、轟炸乃至暗殺,都遵循一條守則,就是不碰巴解內部各派的人,更不會去打巴解各系領導人的主意。以色列打擊的矛頭專注於各個奉行恐怖主義的極端組織,但是它的鐵腕鎮壓並沒能消滅哈馬斯,反而使得這個組織變得更加激進。      2001年6月和7月間,以色列連續暗殺了哈馬斯的三個重要領導人,其中一人是哈馬斯"卡桑旅"的指揮官賈達拉,他躲藏在一個糧倉里,卻被以色列直升飛機的火箭奪去性命。此外,以色列特工冒充BBC記者電話採訪哈馬斯領導人曼蘇爾,目的只是確定他在不在辦公室,結果曼蘇爾剛掛斷電話,以色列的兩枚導彈就發射了,直接擊中哈馬斯設在約旦河西岸巴勒斯坦自治城市納布盧斯市中心的辦公室。曼蘇爾和另一高級領導人薩利姆當場死亡。      哈馬斯隨之又掀起恐怖攻擊的新浪潮......難解的以巴仇怨又添上了一股噴涌的血.

  近乎無解的死結   ----追溯以巴衝突之三      

     哈馬斯恐怖活動的"利器"就是自殺式攻擊,但人肉炸彈卻是斯里蘭卡的"猛虎"組織率先發明的,哈馬斯大約是在1993年才開始將"肉彈"運用於以巴衝突。自不待言,這些獻身殉道的殺手則是悉心培養和嚴格篩選出來的。     

 一、哈馬斯的追魂暗器  

    由於阿拉法特的巴解組織長期流亡國外,直至九十年代中期才得以回歸加沙和約旦河西岸的自治區。而在此之前,這些地區的巴勒斯坦難民營主要都是亞辛的穆斯林兄弟會(即後來的哈馬斯)來經營的,從幼兒園到中小學再到伊斯蘭大學,幾乎都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勢力範圍。在哈馬斯開辦的慈善幼兒園裡,從小就灌輸仇恨和殉教精神,牆壁上貼着:"今日的孩子就是明天聖戰的烈士"。哈馬斯自殺戰士是從伊斯蘭"研習班"里挑選的,而這些候補烈士的年齡從10歲到23歲之間。他們能加入"研習班",首先要求對伊斯蘭教無比虔誠,其次要求沒有任何犯案記錄,因為有前科者必定引起以色列"摩薩德"的注意。研習班裡宣講先知穆罕默德對一切異教徒宣戰的聖訓,然後告訴學員:"不管在什麼地方遇到猶太人都要把他們殺死!"在研習班經過飽和的灌輸之後,就到一個秘密地點舉行宣誓儀式,誓詞是對伊斯蘭的忠誠和自願加入自殺攻擊行列,整個宣誓過程拍下錄像,以後再播放給別的學員觀看,以資激勵。研習班的伊斯蘭教長(身兼哈馬斯的骨幹分子)告訴他們,成為烈士之後,會有榮譽稱號,烈士家屬也會得到哈馬斯和清真寺周到的照料,而且他們臻升到天堂,會享受到72個處女的體貼入微的服侍。對一些從難民營里長大的赤貧青少年來說,這是極大的誘惑。      加沙地帶布雷耶難民營的哈馬斯童子軍巴薩姆.哈利費(16歲)對西方媒體的記者說:"我知道和歐美人相比,我是一無所有,但生命中有美好的東西在等待着我,它使我覺得無論受多少苦都值得,因為窮人家的男孩都對天堂那72名處女無限神往。"      更不能忽略整個伊斯蘭世界原教旨主義勢力對自殺烈士的支持,伊拉克為每顆人肉炸彈支付2萬美元(在寫此文時,伊拉克政權又剛剛宣布獎勵金提高為2萬5千美元);沙特阿拉伯一個政教合一的半官方組織為每個烈士支付5千美元;哈馬斯為烈屬每月發放撫恤金300至600美元,直至雙親過世或遺孤長大成人......須知現時巴勒斯坦人每日平均收入僅2美元,而因經濟不景,失業率高達70%。   

  當然,許多宣誓獻身的自殺式烈士都不是為了金錢和"天堂處女"而白日飛升,他們懷着極深的家國讎、民族恨和對伊斯蘭教旨的忠誠信仰而去慷慨赴死。      這些獻身者都是執行任務幾天前甚至幾小時前才最後選定的,他們將被帶到伊斯蘭公墓,渾身裹上穆斯林的白色屍布,在墳墓之間靜靜地躺幾個鐘頭,預先感受死亡的氣息。接下來是下達自殺任務,但不允許和自己的家人告別,以防走漏消息。他們出發前會拍"標準相",烈士相片供日後在伊斯蘭學校和清真寺懸掛。     

 不妨來展示一個真實案例__霍塔里.薩義德是在約旦首都安曼郊區的扎爾卡巴勒斯坦難民營長大的,1999年,他離開扎爾卡到約旦河西岸的卡爾奎爾亞謀求更好的發展機會,他和另外兩個巴勒斯坦青年在清真寺祈禱時認識了賈米爾.塔威爾教長,教長諄諄善誘,把他們召引到通往天堂之路,即"伊斯蘭研習班"。這個教長正是哈馬斯的頭目之一。2001年,研習班學業已成,薩義德和另一青年穆罕默德.馬爾馬希被分派了自殺攻擊的任務,炸彈專家在他們身上精心安裝了炸彈,引爆器按紐就在褲腰帶上。這兩人並不知道行動目的地在哪裡,但哈馬斯的指令是:執行任務要氣定神閒,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混入人群要等最好時機,就是身邊聚集儘可能多的以色列人的那一刻......5月18日,同伴馬爾馬希先行一步,出發到以色列的海濱城市內塔尼亞,他走進一家購物中心,和幾十個以色列人站在一起。這時購物中心的保安注意到了他的穿着,那是一件不合身的大號夾克運動衫,保安注視着他,那一瞬間,雙方的目光交接了,保安發現"他的眼睛象是被凍住了,沒有任何激情。"保安覺得什麼地方不對頭,就通過對講機請求警衛增援,卻已太遲了__保安眼看着他拉開運動衫拉鏈,探手入懷,旋即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周圍5名以色列人被炸死,殺手自己也化為肉屑骨渣......其後輪到薩義德了,6月1日,兩個哈馬斯的骨幹把薩義德送到特拉維夫的"海豚"迪斯科夜總會,霍義德擠進摩肩接踵的人群,沒有引起保安一絲一毫的懷疑。"海豚"夜總會人氣很旺,來玩樂的多數是從俄羅斯移民而來的猶太裔青少年。薩義德湊到幾個少女跟前,其中的一位14歲女孩剛剛身歷"內塔尼亞購物中心爆炸案",僥倖逃過大難。薩義德開始和身邊的一個少女調情,就在姑娘咯咯發笑之際,薩義德解開了皮夾克的紐扣,手探褲腰,引爆了炸彈......雷鳴電閃之下,罹難者的斷肢最遠飛落到六個街區以外。薩義德和身邊的少女完全化為齏粉!   

  海豚夜總會爆炸案共有22人死亡,100多人受傷。恐怖事件之後,在約旦安曼市郊的巴勒斯坦難民營里,卻有一個熱鬧非凡的家庭聚會,薩義德的家人在慶賀家族中驕傲的兒子薩義德"求仁得仁",和21名以色列仇人同歸於盡。薩義德的照片也被左鄰右里懸掛起來,這是薩義德出發前的"就義遺照",他身上捆綁着7顆高能炸彈。而薩義德的父親哈桑.薩義德面對美國媒體《今日美國》記者傑克.凱利的採訪時說:"我為兒子所做的一切感到驕傲。說實話,甚至有點妒忌他。我希望是由我自己去完成這次自殺襲擊行動。我覺得我兒子完成了先知穆罕默德的聖訓,他因此成了英雄。作為一個父親,我還能有什麼別的要求。"他還說,在紀念兒子之際,他唯一的祈禱就是兒子的兄弟、朋友和同胞也去犧牲自己的生命。,"沒有什麼方式能比這更能表達對真主的熱愛了。"記者採訪時還發現,薩義德家中的牆壁刻上了"21"的數字,以紀念兒子殺死了21個以色列青少年,門口還有鄰居送來的用心形和炸彈圖案編織的花籃......      

二、馴服不了的聖戰者  

    在了解巴勒斯坦難民的悲慘處境和哈馬斯分子扭曲的心路歷程之後,再來看看哈馬斯自成立以來所進行的一系列恐怖襲擊__     

 1988年10月30日,哈馬斯在西岸Jericho市製造巴士爆炸岸,導致一名以色列婦女及其三個子女喪生。     

 1989年7月6日,哈馬斯一名25歲男子製造巴士翻車案,致使一輛從加沙開往特拉維夫的班車墜落山溝,事件共有16名猶太人喪生。     

 1992年12月13日,一以色列警官在上班途中被哈馬斯綁架,綁匪要求當天晚上9時釋放哈馬斯創建人亞辛以換取人質的生命。以色列馬上在加沙地帶進行搜索營救,並在政府電視台的阿拉伯語節目中讓正在服刑的亞辛出門呼籲,亞辛敦促釋放這名警官。以色列總理拉賓也抨擊恐怖事件旨在破壞中東和平進程,並表示願意和哈馬斯談判。後來有人發現了這位警官的屍體,經法醫檢驗,死者在36小時前被殺,也就是剛過了哈馬斯要求的時限,即動手行刑,而那時拉賓還在呼籲哈馬斯坐下來談判。  

    1994年4月6日,哈馬斯一成員在以色列北部城鎮Afula登上滿載乘客的巴士,引爆身上的炸彈,導致7名以色列人死亡,他自己也粉身碎骨;同年4月13日,哈馬斯成員在以色列北部城鎮Hadra客流量很大的公共巴士站引爆"人肉炸彈",殺死了5名以色列人;同年10月19日,哈馬斯成員在特拉維夫市區的公車上引爆人肉炸彈,導致22名以色列人死亡。     

 1995年,巴勒斯坦的極端組織對以色列的恐怖襲擊達到高潮。1月22日,"吉哈德"(埃及穆斯林兄弟會和伊斯蘭聖戰組織在巴勒斯坦的分支,它和哈馬斯是鐵杆聯盟)的兩個"人肉炸彈",在以色列中部城市BeitLid的巴士站一同引爆炸彈,殺死21名以色列人,其中僅一人為以色列士兵,余者皆是平民;4月9日,一輛滿載炸藥的汽車對加沙南部的以色列定居點發動自殺攻擊,炸死7名以軍,40人受傷;7月24日,哈馬斯的人肉炸彈在特拉維夫市郊炸死6人;8月21日,哈馬斯在耶路薩冷發動自殺式汽車炸彈攻擊,導致5人喪生。     

 對這一連串的恐怖襲擊,以色列摩薩德特工的報復行動是在1996年1月5日,用電話炸彈的方式在加沙炸死了哈馬斯的重要負責人和炸彈製造專家阿亞什。同年2月25日,哈馬斯的復仇使者殺來了__耶路薩冷和以色列南部相繼發生巴士爆炸案,共有26人喪生。哈馬斯發言人旋即宣布,這是他們為了報復以色列暗殺阿亞什,還為了紀念希伯倫清真寺慘案。這兩宗爆炸事件僅過去了一天,一名阿拉伯裔的美國籍男子開車衝進耶城巴士站,橫衝直撞,碾死兩人,傷15人,後兇手被擊斃;3月3日,耶城一輛行使中的巴士再度發生人肉炸彈爆炸案,18人喪生.......     

 哈馬斯在對以色列進行恐怖襲擊的同時,也從沒停止對主流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百般傾軋。亞辛本人從來不承認巴解組織的領導地位。巴解組織的總部在九十年代之前長期設在國外,而哈馬斯長期在巴勒斯坦本土活動,其政治組織長期參與興建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學校和醫院,從事大量慈善與救濟事業,管理清真寺,促進社區建設,為哈馬斯在普通人中贏得了大量的支持者。這對巴解組織,包括阿拉法特本人的權威形成了現實的挑戰。   

  巴解組織與哈馬斯的第一次大規模衝突發生在九二年七月,兩派在加沙地帶的街頭發生武裝衝突,造成四人死亡,五十五人受傷。在奧斯陸協議之後,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成立,哈馬斯用對以色列持續的襲擊來證明自己反對協議的立場。終於,自治政府只好從九五年開始對哈馬斯採取了嚴厲的鎮壓措施。巴勒斯坦警方前後逮捕了上千名哈馬斯分子,接管了在加沙地帶的清真寺。而哈馬斯的支持者則大批上街遊行,表示他們勢必要消滅以色列的決心。     

 的確,阿拉法特的自治政府在對付哈馬斯恐怖活動的問題上始終畏首畏尾,阿拉法特既怪罪哈馬斯攪亂了整個和平進程,心下卻也很清楚哈馬斯在巴勒斯坦底層"草根"民眾中得到的支持,明白對哈馬斯的全面鎮壓也會嚴重動搖自治政府的合法性。因此,哈馬斯的恐怖活動也就越來越肆無忌憚。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哈馬斯持續的恐怖活動,也促使了以色列右翼強硬勢力的上台。在以色列九六年大選之前兩個月,哈馬斯的自殺炸彈一共殺害了五十六名以色列公民,結果強硬的內塔亞胡擊敗了溫和的佩雷斯贏得了大選。   

  然而,一九九七年一宗事件,迫使以色列的強硬派總理內塔亞胡拱手給哈馬斯送上了意外的禮物:釋放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      

一九九七年九月二十五日,以色列的間諜機構摩薩德派出兩名特工前往約旦暗殺哈馬斯的一位主要領導人、四十一歲的麥舍爾。兩人卻失手,被麥舍爾的保鏢擒獲。雖然特工身上帶的是加拿大護照,但是他們的真實身份很快便暴露了。當時的約旦國王侯塞因被以色列的行為激怒。他警告以色列說,如果亞辛以及另外一些被關押在以色列監獄中的哈馬斯成員不能獲釋,約旦就要公審這兩名摩薩德特工,之後在將他們送上絞架。     

 內塔亞胡別無出路,只好在六天之後勉強釋放了亞辛和另外七十名巴勒斯坦人,以換回兩名摩薩德特工的性命。但是,以色列又不願意將亞辛交給阿拉法特。於是,亞辛被送到了約旦。幾天后,亞辛飛回加沙,在那裡受到十萬名支持者的盛大歡迎。   

  儘管亞辛是哈馬斯的精神領袖,但是他被認為是哈馬斯中的溫和派。他不止一次宣稱,只要以色列從約旦河西岸完全撤退,並且放棄在西岸與耶路撒冷的居住區,哈馬斯也就會停止對以色列平民的襲擊。但是以色列卻不買他的帳。原因在於,哈馬斯根本不承認以色列有存在的權利。至於以巴之間的奧斯陸協議,哈馬斯認為那只不過時個臨時的安全協議。他們最終的目標,是要徹底消滅以色列。     

 九十年代末期以來,哈馬斯的恐怖活動日益頻繁,1997年,哈馬斯對特拉維夫的一家咖啡館發動自殺炸彈攻擊,炸死3名以色列婦女,10多人受傷;同年4月1日,加沙地帶連續發生兩起爆炸案,未能殺傷以色列人,卻導致兩名巴勒斯坦人喪生;同日,一輛以色列軍車被炸,13名士兵受傷;1998年10月19日,恐怖分子對以色列南部的一個汽車站投擲了兩枚手榴彈,造成66名平民與士兵受傷,哈馬斯組織在次日承認是他們幹的。九十年代末是以巴和談最重要的談判階段,而哈馬斯的恐怖浪潮卻令造成以巴和平進程一再陷於停頓。     

 不過,隨着以巴和平進程不斷取得進展,哈馬斯在國際上日漸聲名狼藉。哈馬斯的總部本來在約旦,而且約旦也曾經是唯一準許他們活動的國家。但是,在老國王侯賽因九九年二月去世之後,新國王阿卜杜拉關閉了哈馬斯的總部,並且驅逐了哈馬斯的高層人員。     

 而在九一一之後,以色列趁反恐怖戰爭之機,加強了對哈馬斯的打擊。十月三十一日,以色列武裝直升飛機在希伯倫發射火箭,打死了哈馬斯組織的高級指揮官賈達拉。以色列方面說,有情報證明,賈達拉是哈馬斯的高級官員,曾在耶路撒冷和特拉維夫參與策劃了一系列自殺性爆炸事件。      

這次襲擊引來哈馬斯連續的自殺炸彈襲擊。以色列立即出動軍隊,對巴勒斯坦地區進行了報復性襲擊。同時,以色列指責阿拉法特不制止哈馬斯的恐怖活動,要求阿拉法特承擔後果。以色列甚至轟炸了阿拉法特的總部與住宅。   

  在哈馬斯的這一波自殺襲擊之後,美國總統布什下令凍結了三個被認為是為哈馬斯提供援助的機構的財產。這三個機構一個是設在美國德克薩斯州,名為"援助與發展神聖領土基金會",另外兩個設在巴勒斯坦控制區。布什還將哈馬斯形容為"當今世界上最可怕的恐怖組織"。     

 然而,以巴衝突依然一步一個血印地走向深淵,直至3月29日以軍全面出擊約旦河西岸......這塊流淌着蜂蜜、牛奶和鮮血的土地再度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      

三、誰能解開以巴死結   

  既是了無窮期的衝突,那麼雙方都存在極深的猜忌和怨毒。任誰要把以色列尊為"文明"和"正義"的一方,對化解衝突是無益的,反之亦然。      

巴勒斯坦難民境況之愁苦,令人哀痛不已。他們沒有尊嚴、沒有財產,看不到未來。造成這綿亙半個世紀之慘局的原因當然很多,但最直接的、擺在每個人眼睫之前的,就是以色列對巴人土地的占領。這是無法迴避的事實,問題在於並沒有人要"迴避"它,聯合國從未認可過以色列的占領行為,美國和以色列也不認為這種占領是合法的。以前以色列的理由都是周邊國家不承認它生存的權利,要把它"趕入大海",它的敵人有句名言:"猶太人最合適居住的地方在月球",所以以色列在為"生存"而戰。就在今年3月28日,阿拉伯國家聯盟在貝魯特一致通過了沙特王儲的建議,22個阿拉伯國家終於首次承認了以色列生存的權利。如此,以色列還有什麼理由賴在巴人的土地上?然而,問題並不那麼簡單----先看看以色列方面。   

  沙龍政府是右翼鷹派的代表,他奉行的政策實難迎來和平的晨曦。以色列國民中反對"以土地換和平"的群體,主要是來自前蘇聯和東歐國家的猶太移民,他們的屯墾區多在將來必須歸還的巴勒斯坦領土境內,這些人斷然不希望以色列前任鴿派政府歸還97%巴人土地的承諾得到實現。這就是以方反和平的最大勢力。所不同者,以色列是個民主法治國家,如果和平條約得以簽訂,這個國家的政府和她的國民必須履行之。以色列先後和約旦、埃及簽署和履行了和平條約,那些在西奈半島屯墾的猶太新移民也不願離去,以色列政府的回應是強行驅逐;至於退還1993年奧斯陸和平方案規定的西岸、加沙土地,以方出動坦克驅趕賴着不走的猶太移民,末了還將他們的莊園、民居炸平。要想撕毀國際協議,除非以色列發生極右派的軍事政變----你能想象這個國家會有政變嗎?倒是拉賓被極端猶太復國正義者刺殺了。拉賓之死,並不能阻擋和平的步伐。導致發生逆轉的是另一方的因素----我們再來看巴勒斯坦方面。   

  阿拉法特是巴勒斯坦方面的溫和派,如果他真能把握自己民族的命運,以巴和平不難實現。惜乎他的致命弱點在於不能令行禁止,他長期流亡,在巴人本土缺乏草根性。他對哈馬斯等極端組織的"假打真哄",他時而用英語譴責恐怖勢力時而用阿拉伯語去讚美之,只能讓哈馬斯等組織和以色列兩邊都瞧不起他。當然,他這個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居然拒絕了巴人得益遠大於"奧斯陸方案"的"塔巴和談方案",這背後有更深刻的悲劇因素。     

 阿拉法特的兩大失誤,一是聽信薩達姆"打擊以色列"的許諾,而去支持伊拉克侵略科威特,卒令巴解難堪地成了阿拉伯世界的孤家寡人。伊拉克在聯軍的反擊下兵敗如山倒,且看薩達姆如何兌現諾言----他胡亂向以色列境內發射數十枚飛毛腿導彈,以期"轉移鬥爭大方向",導彈多在荒漠中爆炸。在美國的壓力下,這是以色列唯一沒有以眼還眼施予報復的一次。而在科威特光復後,科國政府斷然遣返了數十萬巴勒斯坦勞工(填補空缺的多系中國勞工),令巴人及其自治政府的經濟財賦雪上加霜。阿拉法特的另一大失誤,是拒絕了2001年初"塔巴和談"的方案,那是克林頓政府在他屈指可數的最後任期里全力推動的中東和解,以方(巴拉克政府)同意退回1967年邊界,關於西岸猶太人定居點問題、耶路薩冷和聖殿山和以境阿拉伯居民的問題,這些難點都得到了以方歷史性的大幅退讓(可參見皇甫茹發表在《世紀中國》、《國風》的中東系列文章)。唯一無法突破的難點在於阿拉法特這方,他無力抵擋巴人中激進勢力和整個阿拉伯世界或在朝或在野的強大原教旨主義勢力,正是這些勢力不容以巴和平變成現實。   

  誠然,即便如此,沙龍對阿拉法特的欺侮和打壓,依然是愚不可及之舉。阿拉法特有如西安事變中被軟禁的蔣介石,除掉他(或逼他再度流亡國外)對以色列和巴勒斯坦都無好處。阿氏再窩囊,沙龍以為哈馬斯諸公更好對付?不過,有一點以色列沒看走眼,當初"奧斯陸和談"時,以方鷹鴿兩派都強烈質疑阿拉法特在被占領區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國籍巴勒斯坦居民當中的民意基礎,但整個國際社會都認可阿拉法特,以色列便唯有和他打交道了。   

  現在說到更為重要的因素----伊斯蘭世界的原教旨勢力。在中國國內,愛國赤子、"說不"鬥士和新左派咸認為恐怖主義是貧窮國家的人民受西方國家壓迫的結果,是貧富之爭,是弱勢族群與強勢霸權之爭。他們無不懷着深厚的感情去同情慷慨赴死的"肉彈"。     

 然而,從拉登到911那群劫機死士,卻找不出幾個是窮人背景。相反,所有極端組織的骨幹多是出身富裕家庭,受過高等教育(如這組系列文章所提到的諸位有頭有面的人物)。雖說如"基地"、哈馬斯、伊斯蘭聖戰組織里仍以窮人為絕大多數,但它們的中樞全部由上層精英構成,他們的組織亦有大量的石油財富注入。對於這些政教精英來說,解決老百姓的貧困問題從來不是他們關注的焦點。他們追求的是恢復和強化伊斯蘭教政教合一的傳統統治,他們招引穆斯林人民的旗幟,不是擺脫貧困,爭取公平、人權、自由和民主,而是民族沙文主義和泛伊斯蘭原教旨主義。      

泛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主張回歸傳統,拒絕現代化生產與生活方式;主張維持和強化傳統的等級制度,賦予伊斯蘭宗教上層更多的政治經濟社會特權;更渴望以伊斯蘭教義去征服世界。顯然,這種主義並非真正代表穆斯林國家下層人民的利益。相反,塔利班的興亡警示世人:伊斯蘭原教旨的統治將給人民帶來更為深重的苦難。     

 伊斯蘭文明的衰落和中國儒家文明在近代的衰落一樣,它們無法因應現代文明潮流。儒家文明也曾作出激烈反應,如"義和團運動",他們殺西洋工程技師、傳教士、中國教民;毀教堂、扒鐵路、砍電話線杆;而清廷官軍則殺德國公使、日本使館秘書,最後中國向世界上所有建交的國家正式宣戰,圍攻外國使館,從而招來了八國聯軍之兵燹。事隔百年,稍具理性的中國人都可判斷分明,庚子拳亂真能解民於倒懸?它的旗號和目標可符合國家民族的福祉?其實,這只是煽動拳亂的沒落王朝及其王公貴胄絕望而虛幻的夢想而已。   

  幸而,相對伊斯蘭文明而言,儒家文明的適應力稍強,才有了中國的今天。無可否認,百年來的工業化強勢文明,也給穆斯林世界國家帶來了戰爭、殖民化、禮崩樂壞、社會動盪等災難。對於穆斯林人民而言,回歸傳統伊斯蘭制度,只能劇化他們的困境。但是對於穆斯林社會的特權階層來說,回歸伊斯蘭原教旨,法先王行舊制,恢復伊斯蘭昔日的世界霸權(也就是他們宣稱的"伊斯蘭世界革命"),這才是他們的利益所在。      伊斯蘭文明和其他文明相比,有最嚴格的等級制度。一千多年來,伊斯蘭世界都以政教合一來支撐,在全球工業化浪潮中,伊斯蘭文明日益衰落,許多穆斯林國家開始了世俗化的進程,這都極大動搖了上層階級的法統地位。在推行政教分離的穆斯林國家(如約旦、埃及、阿爾及利亞、巴列維時代的伊朗等等,還要算上絕對實行政教分離但嚴酷一黨專制的伊拉克),宗教上層再不能掌握對普通人的生殺大權,他們富裕的生活不能確保"五世其昌"。這正是穆斯林上層精英們無法容忍的,也正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的矢志不移的全部精神內驅力。      於是,從埃及的"伊斯蘭聖戰者"、阿爾及利亞的"伊斯蘭武裝團"、黎巴嫩真主黨、巴勒斯坦的哈馬斯,一直到拉登的基地組織,都是政教合一的組織,它們背後都是阿拉伯世界的貴族和伊斯蘭宗教上層在傾力支持。對普通窮人,他們鼓吹以西方為假想敵,對巴勒斯坦人,他們不倦開闢"烈士苗圃",種植仇恨,期望收穫的是他們沉湎在舊世界中光榮與夢想。他們當然不能承認以色列的生存權----這是中東問題最難解的一個死結。      阿拉伯聯盟22個國家政府通過沙特王儲的建議,確乎是歷史性的突破。但泛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卻是一個隱形的"聯盟",它們掌握着宗教話語權,擁有龐大的石油金元,旗下有無數前仆後繼的死士。它們可以迫使世俗政府乖乖就範,試看一例:在世俗化走得最遠的埃及,已經實行多黨制、男女平權,有新聞自由。然而正是這個國家,是原教旨主義的原創地,1920年就誕生了秘密教團"穆斯林兄弟會",他們暗殺薩達特,十多次暗殺穆巴拉克。他們迫使埃及最高法院廢止了1979年由薩達特夫人推動而得到薩達特簽署的男女平等法案......實難想象,這個看不見的"聯盟"願意接受中東和平。      於是,人們梳理近十餘年的以巴戰史,就會發現,人肉炸彈迸發的血光之災,並不發生在以巴呈現衝突尖銳化的特定時段,而恰好相反,總是發生在局勢緩和,和平曙光乍現的轉折關頭。在巴解組織遲至41年後(1988年)終於接受聯合國181號決議的10天后,伊斯蘭恐怖分子即製造了舉世震驚的"泛美航空公司"客機爆炸案。而人肉炸彈初次運用於以巴衝突地區,是在1993年4月16日,當時國際撮合的以巴和解正在取得關鍵性的突破,巴勒斯坦恐怖組織哈馬斯成員駕駛裝滿瓦斯罐的汽車撞向停車場的兩部巴士,爆炸奪去一名巴人同胞的生命,另有八個以色列乘客受傷。然而這只是序幕。1993年8月30日,以巴簽署奧斯陸和平協議;9月,雙方公布以巴和平基本原則;次年5月,以軍從加沙撤退,長期流亡的阿拉法特回歸故土;10月14日,以色列總理拉賓、外長佩雷斯和阿拉法特獲得諾貝爾和平獎。頒獎之後第五天,哈馬斯就在以色列首都引爆人肉炸彈,炸死23人。在此後連續三個月裡,哈馬斯和伊斯蘭聖戰組織在伊斯蘭一再發動自殺攻擊,給和平的晨曦抹上了不吉的血色。1996年1月,巴勒斯坦邁出建國第一步__公民投票,2月間,哈馬斯就連續對以色列發動人肉炸彈攻擊......如此戲碼,反覆在中東地區上演,最近這幾個月的衝突升級,更令人看個明白,就在沙特王儲的和平建議眼看得到阿拉伯各國政府的認同,卻在獲得通過的前一天(3月27日)發生了"逾越節大血案",哈馬斯在以色列特拉維夫的旅館引爆強力炸彈,死28人,傷140人;次日,阿拉法特拒絕了美國特使的和談草案;3月29日,以軍大規模出擊巴人自治政府管轄地區;聯合國、歐盟、美國、俄羅斯聯合施壓,讓沙龍撤軍,以軍正要撤退,"肉彈"又來了,還把中國人的性命搭上去......為何每到緩和關頭,人肉炸彈必然如期而至?     

 阿拉法特想要什麼?他現在想回到他自己曾經拒絕的"塔巴方案",這是以色列迄今為止最大的讓步。但事過境遷,此時以色列已無巴拉克政府,美國亦無克林頓政府,阿拉法特面對的是強悍的沙龍和德州牛仔布什。幸而在民主國家裡,領袖的個人價值取向並無決定性的影響力。上任之初撒手以巴問題的布什,終歸重新斡旋中東和平。再觀以方,既然前任巴拉克政府曾經答應退到那條界限,未來以色列也終究能重歸這個起點。問題是阿拉法特管用嗎?被原教旨主義渾身綁上炸藥雷管的巴勒斯坦死士願意接受和平嗎?        

如前所述,哈馬斯和其他極端組織從來拒絕承認1993年以巴奧斯陸協議,他們認為這是阿拉伯世界和阿拉法特對伊斯蘭事業的背叛,他們亦不承認1967年前邊界,甚至不承認聯合國1947年邊界,進而根本不承認猶太人當初有資格在這個土地生存。由此可見,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各個極端組織根本沒有和平共處的前景。而阿拉法特又無力制約這些巴勒斯坦極端組織,甚至無力有效地管治巴勒斯坦的家園。長此以往,巴以衝突何時才能看到隧道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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