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九一一到今天，是美國度過的“嚴峻的一年”。美國人至今無法解釋，19個卡伊達恐怖分子，他們所使用的武器既不是高新技術，又不是歪門邪道，而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飛機票和割紙箱的小刀，竟能透過美國貌似強大的防禦盾而造成美國本土的空前慘案。

　　《華盛頓郵報》9月8日一篇文章的評論是：“布什政權開始的穩重反應變成了蹣跚的笨手笨腳”。我們可以把九一一和美國對它的反應比作蚊蟲咬了獅子一口，那被激惱的獸中之王一方面要來個反撲，另一方面卻要防止下次再被咬。

　　一年來，美國軍事力量集中精力在境外打恐，是獅子向蚊蟲反撲，找不到章法。美國在阿富汗戰場起初戰果輝煌，到12月初，在消耗了300億美元軍火和犧牲了51條美國生命以後，突然撤回正在搜索阿富汗山洞的大軍，以後的打恐就不順利。

　　10個多月的戰利品是現在秘密陳列在古巴特別監牢的43個國籍的600名戰犯。布什曾經誇下海口說“是死是活都要把本拉登捉拿歸案”，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五角大樓宣布在阿富汗被擊斃的“基地”組織的一名重要領袖，現在聽說仍在伊朗活動。

反恐三大弱點

　　布什總統把胡申政權比作“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大張旗鼓地演唱攻打伊拉克的空城計，越唱下去包袱就背得越重。如果只有雷聲沒有雨點，自己的聲譽就會下降，今後想打也打不響。如果動真格地干它一場，能不能全勝，要付出多少代價，經濟能否承擔等等，都心中無數。

　　人們總結美國應對恐怖襲擊說：“一年來，美國沒有多花時間去琢磨‘他們為什麼恨我們？’而是反覆考慮如何削弱他們對我們的傷害力。”這話有道理。但獸中之王如何防止再被蚊蟲咬卻是談何容易。現在對美國三大弱點已經取得共識。第一是“邊境防衛”，既不要閉關，又不要放過一個志在摧毀美國的“恐怖分子”；第二是關鍵性的基礎設施，包括飛機、火車、機場、碼頭、大廈、政府機關、水電設備、科研實驗室等，必須“保衛”起來，但又不影響人們的生活；第三是情報，特別是情報分析。和冷戰時期對蘇聯內情瞭若指掌相比，美國對全球恐怖組織一直陌生，到現在還弄不清楚那19名恐怖分子是屬於什麼人指揮，與本拉登究竟是什麼樣的組織關係。

　　有人說，偌大一個國防部，過去什麼活動都介入，就是不管防備美國本土遭到襲擊的“國防”。布什政權大膽提出建立國土安全部，想把20萬聯邦雇員一攬子統到安全部的華蓋下，以每年350億美元的經費來使一切可疑現象在5分鐘內就到達部長辦公桌上。美國所有的科研項目都要受到國土安全部的管轄。當前國會、特別是眾議院對總統的計劃有很大的思想牴觸，人權組織更是擔心。

　　一年來，美國已經出版了150本檢討九一一的書，報刊發表的文章以及電台、電視台的討論更是無法計數。已故美國戰略家卡恩（ Herman Kahn） 在1962年以《對不可思議的思考》（Thinking About the Unthinkable）為題出書，他的同事又在1984年用同樣的題目出版了他的著述與講演。九一一以後，紐約州參議員希拉莉·克林頓刪掉了卡恩的前置詞about，道出：“在這種危急的時刻，你必須進行不可思議的思考”。

　　其實，人類近現代歷史發展，早就使人覺得不可思議。人類進化的兩大主流，一是以美國為主導，以資本主義為基礎的自由、民主運動，卻被壟斷、剝削、貧富懸殊和霸權主義的國際秩序所扭曲；另一是馬克思和其他革命家提倡的反抗壓迫、爭取正義運動，卻被伊斯蘭與其他宗教（像印度教的淡米爾猛虎）的恐怖活動所扭曲。人們莫衷一是，傍徨無路，許多明智的美國精英都有這一感受。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期，美國總統威爾遜就說過“要使世界變得對民主安全”。從威爾遜政權到克林頓政權的80年中，美國以霸權主義作風“領導”世界，還有一個“對民主負責”的口頭禪打掩護。現在，布什政權公開宣揚“要使世界變得對美國安全”，連“民主”的道義性也不講了。

無聲的經濟受害者

　　布什今年1月在國情咨文中說，要建立“負責任的新文化”。他說：“我們要變成一個把（理想）目標看得比自己還重的民族。”這以後，他不止一次地強調“無私的文化”和“負責任的新道德”。話雖然講得漂亮，但並沒有反映在他的執政措施上。

　　現在，已經有人擔心美國憲法的基礎正在被布什政權搖撼。《華盛頓郵報》9月8日另一篇文章認為，一年前是本拉登和卡伊達想破壞美國“多元主義體制的活力與合理性”，現在美國公眾卻針對布什濫用職權而進行“有原則的強烈反對”（principledbacklash），批評布什搞“秘密政權”的聲音越來越響亮，不但美國人民不滿，國外的盟友也埋怨。在著名語言學家喬姆斯基（Noam Chomsky）的領導下，左派人士反對以戰爭方式來應對九一一災難。聽說喬姆斯基出版的關於“九一一與戰爭”的書已經銷售了幾十萬冊。雖然美國所有視聽傳媒隻字不提，但它的影響仍然不脛而走。

　　布什政權應對九一一的最大弱點是經濟政策上毫無新意，不善於利用公眾的恐怖心理來對美國社會、政治、經濟進行重大改革，只執着於減稅，不敢觸動大財團、大企業的既得利益。在宣揚九一一英雄主義背後，廣大的群眾變成無聲的經濟受害者，如果繼續忽視他們的困難與苦處，將來可能會火山爆發。

　　當然，我們絕不能低估美國社會政治制度的三大優點：(1)愛國性，(2)應變性，(3)務實性。布什政權特別是務實派，既善於誇口、戲劇化表演以及嚇唬、試探，又在有理、有利、有節上掌握得不錯。估計本拉登之流只會栽倒在美國手下而最終失敗。至於恐怖活動能否徹底清除，那不是美國一國所能承擔的，全世界都得參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