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8日晚，阿瓦那提律師爆出一個驚天新聞，他公布了一份長達七頁的文件，顯示，川普的個人律師科恩在川普2017年1月就職總統後，以售賣通往川普之路的名義，接受了來自多個大公司的錢款，一年內收款總額高達約四百四十萬美元，這些向科恩送交錢款的公司包括與普金關係密切的俄國首富塞爾伯格所擁有的一家美國公司，有AT&T等多家美國公司，以及一家韓國航空工業公司。當初，科恩在與斯道迷簽封口協議之前，先是成立了一個皮包公司，名叫“關鍵諮詢公司”，付給斯道迷的錢款即是從該公司的賬號付出。川普入主白宮後，該皮包公司財源滾滾，據阿瓦那提透露，俄國首富送進的錢款為五十萬美元，美國通信業巨頭AT&T給了二十萬，另一家美國醫藥公司給了將近四十萬。AT&T已經公開證實他們確實給了科恩錢，而且給了不止二十萬，而是六十萬，給錢的原因說是為了尋求諮詢以理解新一任政府，但據媒體揭露說，川普曾公開聲明反對AT&T與時代華納公司合併，所以，這個錢實際上是為了買通新總統，以求合併成功。川普作為美國總統，經常任意點名攻擊一些大公司，他的每一次點名都為科恩的“諮詢”公司創造了賺大錢的財機。新公布文件中的醫藥公司也已證實付過錢款，付的總數同樣遠遠超出阿瓦那提所得到的數據，實為一百二十萬美元，該公司給出的付款名義更加荒唐，說是要從科恩那裡得到有關醫療政策方面的諮詢。科恩原先的專長是給川普做fixer，我一時想不出什麼合適的中文詞來翻譯此名，英文詞典對fixer的解釋是：a person who makes arrangements for other people, especially of an illicit or devious kind，也就是說，fixer常常指的是以非法歪道來幫人做調停安排之人。川普一當上總統，川普的fixer就突然變成了醫療政策方面的專家了，可見不受約束的資本主義有多腐敗。當其他美國公司紛紛承認確實給了科恩錢時，被人指稱與俄國首富相聯的美國公司雖然也承認給了科恩錢，但矢口否認該錢與俄國有任何關係，該公司要撇清與俄國的干係自有它的理由，但該公司的CEO是由塞爾伯格的親戚親自擔任，公司過去的網站也曾自稱過是塞爾伯格在俄國總公司的子公司。另外，據美國媒體早先報道，塞爾伯格2018年3月坐私人飛機抵美時曾被穆勒調查組攔截並審問，最初在常人眼裡似乎與通俄門案毫不相干的斯道迷封口案，就這樣繞了一大圈，與通俄門案又接上了軌道。

將斯道迷案從民間故事推入司法正戲的大導演阿瓦那提律師據說在上法律學院時就是非常出色的學生，他自2000年執業至今已經辦過許多高知名度的案件，在律師同行中享有頗高的口碑，如今，他被一些美國電視人呼為是“美國民間英雄”，“美國最偉大的偵探”，等，美國社會中的許多平民更是視他為拯救美國的勇士和希望，今天的他只要一出現在街頭，認出他的路人們便常常會發出歡呼之聲，他的民間調查工作也因此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自告奮勇的幫助。最有意思的是，阿瓦那提站在美國政治的理性派一邊，即左邊，與美國民粹主義右派川普對抗，但他在說話風格上帶有強烈的民粹色彩，很有氣勢，有時讓人覺得非常大膽直接，與典型的西方理性派那種禮貌、平和、在底層民眾眼裡顯得過于謹慎的說話風格很不相同，會對美國底層民眾產生強烈的吸引力，說他是川普的剋星真是再恰當不過了，美國民主黨需要多出一些像他這樣的人，既理性，又有能力與底層溝通，或許就能扭轉明明事實證明民主黨執政給美國帶來更多的實際好處、但在全國選舉中民主黨卻常常輸多贏少的不合理局面。

阿瓦那提所進行的民間調查與穆勒的正式調查相比，其真正的意義在於滿足公眾的知情權，這一工作本來應該是由國會調查組來做的。去年，美國國會成立了一個通俄門調查委員會，該委員會本身並不具備法律權威，其工作的主要目的是要讓公眾了解真情，但由於美國國會目前在共和黨控制之下，共和黨議員們害怕調查揭露出來的醜聞會對該黨在今年的美國中期選舉中影響不利，已經草草地結束了調查。而穆勒的調查由於必須嚴格遵守法律規則，沒有下定論前不得向外界泄露細節，加上如此重大的案件一般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所以，哪怕最後結果發現了某種驚天醜聞，中期選舉也已經過去。

阿瓦那提在爆料科恩皮包公司的錢財來源時指出，錢的來源只是問題的一面，錢的去處是問題的另一面，對錢財去向何方，阿瓦那提稱自己目前有一些材料，但證據還不足，暫時不打算公開，被問及是否有錢財流向川普的可能時，他回答說有這可能。不少美國電視人聽到這樣的預言，感到那實在太黑了，讓他們不願意往那個方向想，因為一般人難以想象川普會傻到或者說大膽到在總統任期內就開始貪錢。在此，讓我來嘗試做一番業餘偵探，挖掘一下是否有錢財流進川普腰包的可能。指出錢財走向的第一個線索在我看來實際上早已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們只需要回顧一下川普團隊們公開說過的一些話，就可以得到某種暗示。對支付給斯道迷的錢款來自何方，科恩最初的說法是，他自己掏腰包，沒有找川普報銷，朱利亞尼後來又說川普補償了科恩的花銷，這兩種說法貌似相互矛盾，但在某種情況下，其實也不矛盾，那就是，科恩打着川普的旗號賺錢，然後用賺到的錢補償他為川普提供的服務，川普則對科恩打自己旗號賺錢的行為採取默認甚至配合的態度，這樣，兩人都得到經濟上的好處，科恩說的沒有找川普報銷和朱利亞尼說的川普實際上已給予科恩以補償，都可以算是實話實說。另一個可能給出錢的走向的線索是，科恩的辦公室被抄後，法庭下令公開科恩的客戶名單，科恩的律師宣布，科恩總共有三名客戶，第一位是眾所周知的川普；第二位是某共和黨募捐人，此人也是與某色情女星發生性關係，色情女星還因此懷上了孕，遇上麻煩的男人需要一個fixer來解決問題，便雇了科恩。當這前兩名客戶的名字被公布出來後，科恩的律師在第三位客戶的名字上卻猶豫不決，律師告訴法官說，第三名客戶希望將自己的名字對公眾保密，底下的記者聽了不干，表示抗議，法官也認為應該公布，責令律師公開姓名，第三名客戶的名字隨之被大聲說出，在法庭上旁聽的記者們聽到此名，全都不禁張口大吃一驚，這第三位客戶原來是在福克斯新聞電視台工作的替川普搖旗吶喊最起勁的川粉、著名右翼電視評論主持人肖·漢尼地，沒有人想到他會與川普共享一個律師。吃驚之餘，大家又覺得很蹊蹺，不明白為什麼漢尼地要如此在意對此事嚴加保密，現在回想起來，讓人不禁揣測，會不會是因為漢尼地與科恩的關係中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是不是這個科恩開的皮包公司賺的錢里有漢尼地的一份？其他線索是，川普在斯道迷案爆發後保持了令人感到詭異的長達近三個月的沉默、以及川普在總統記者會上那次難以控制的崩潰，是否都意味着科恩與他之間有什麼驚人的秘密？當然，這一切都僅僅是我的猜測，我相信許多美國人也有與我類似的猜測和懷疑，只是美國主流媒體非常在乎自身的信譽，一般非要等到有確鑿證據才會在媒體上進行報道。

我是一個在通常情況下不願將人往最壞處想的人，當年，我看了以川普為主角的真人秀《Apprentice》（學徒）後，對他的印象還挺不錯，哪怕在奧巴馬執政期間，川普質疑奧巴馬出生地之舉給人一種種族主義嫌疑，但由於當時我沒有興趣去深究川普，以為他可能只是附和別人的喧囂，因此，我對川普的印象仍然沒有從根本上發生什麼變化。到了2016年，川普在大選中的表現讓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真實面目，我對川普的認識出現了根本性改變，他公開展露的習慣性撒謊以及從他的語言和行為中透露出來的毫無道德準則和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之品性讓我意識到他過去在電視秀里的表現不過是一種表演。儘管如此，在他就職總統前，我仍然沒有完全抹去真人秀留給我的印象，以為他或許沒品，但應該還是有一定智慧的，如今一年多過去了，我終於看清，川普不僅沒品，而且智力水平極其低下，你再怎麼低估他，都會有新證據冒出來，證明他比你想象的還要低劣，把他往最壞處想，並不過分。

川普有可能在總統任上就敢於貪錢的線索，還埋伏在他過去的歷史和他一貫的心理中。川普愛錢，可他的賺錢能力卻偏偏非常有限，他經營房地產業時為了賺錢，不惜吸引了許多意在洗錢的外國貪官或黑幫成員，川普的兒子幾年前也跟人吹噓過，說川普公司的錢大多來自俄國，所以，川普最怕的就是穆勒查他的經濟問題，曾公開警告說，如果穆勒查他的經濟問題，那就超過紅線了。當初國會成立調查組進行通俄門調查時，民主黨議員要求查川普是否犯有洗錢罪，共和黨議員們堅決不同意，共和黨議員Rand Paul甚至公開反對美國司法部門給在通俄門案中倒下的人-弗林和曼諾福特（Manafort）定罪，反映了共和黨人對經濟犯罪行為傾向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他們與中共一樣，認為縱容腐敗有利於經濟發展，這是為什麼川普身邊的親信們就像中共官員一樣，不查則已，一查幾乎個個都是經濟罪犯。川普的女兒伊萬卡和女婿其實也早已留下了犯白領罪的線索，只是美國司法部門對白領罪通常追究不嚴，加上他們在美國屬於可以享受特權的幸運者，按照朱利亞尼的說法是，對伊萬卡這樣的“精緻女人”（fine woman），美國司法部門應該會放她一碼；女婿被放過的可能性也很大。對川普，他過去犯有經濟罪的線索恐怕多如牛毛，美國司法部門會不會追究他過去的罪行，很難講，但在競選期間，尤其是當上總統後，如果他犯下新的經濟罪，被放過的可能性就小多了（但願我的估計沒錯）。川普參政，本來就不是出於為公眾服務的崇高願望，而是為了提高他自身的價值，他智力水平的低下又造成他始終分不清從政與經商之間的差別，因此，他完全有可能本能地將當總統看成是一種賺錢的大好時機。他當上總統後，經常在自家私有的旅館裡招待外國領導人，這種公私不分的行為反映了他不具備擺脫商人利用一切機會撈錢之本能的能力。再比如，在競選期間參加總統候選人電視辯論時，川普認為電視台轉播辯論賺了錢，應該付給總統候選人出場費，這一要求透露了川普心理上的三種特點，第一，他分不清從政與從事娛樂或經商的區別，不明白政治人物不能以政治行為來直接換取私人錢財；第二，這也反映出他的極度自我中心，斤斤計較別人從自己身上得到好處，卻看不見自己從別人那裡所得到的好處，不明白有機會上電視參加辯論，等於電視台為他的競選做免費廣告，第三，這還反映了他是個一根毛也不肯拔的鐵公雞，決不樂意別人通過自己賺錢，而自己得不到錢財上的好處。這第三點與科恩尤其相關，川普會默認科恩打着他的名義幾百萬幾百萬地賺錢，自己卻分不到好處嗎？這實在太不符合他的本性了。

政府官員出現貪腐行為，無非三種類型，貪權、貪錢、或貪色，如果以對人民利益的禍害程度來排列這三種行為，那麼，貪權的害處最大，貪錢其次，貪色相對最低，但這是從理性角度考慮，正如本文開頭所提到過的那樣，不幸的現實是社會上相當一部分人是民粹化或底層式思維，造成很多人對這三種貪腐行為的痛恨秩序與其禍害程度恰好相反，他們往往過於把眼睛盯在貪色上，對貪權的害處卻缺乏足夠的想象力去認識。川普2017年5月解僱FBI局長之舉本質上是一種貪權行為，但這需要有足夠的認識能力才能“想象”到其害處，對川粉來講或許太難了。在貪腐行為的另一端-貪色問題上，川普也醜聞多多，問題是，他的性醜聞弱點早在選舉期間就已被川粉們原諒容忍，所以，不管川普是貪權還是貪色，共和黨議員和支持他的選民們對他的初心都不會發生改變。不過，川粉們能過貪錢這道坎嗎？貪錢，不論是對理性思維者來講，還是對民粹化思維者來講，都是難以原諒的罪行，能改變川粉“初心”的，或許就是川普的貪錢罪？這是為什麼人們一直在說，穆勒對通俄門的調查一定會跟着錢的線索走，斯道迷桃色新聞引發的民間故事最終也走上了錢之線索的軌道，這場由阿瓦那提律師導演的斯道迷大戲以桃色新聞為起點，經過一番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的發展，如今走入了追究川普是否貪錢的階段，阿瓦那提之前放出的川普除了辭職別無出路之語，或許並非聳人聽聞的大話？讓我們拭目以待，看這出民間反川故事和穆勒的司法正戲將如何演繹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