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還是擋不住春節的懷鄉之情，帶着女兒直奔舊金山的中國城，想去隔靴撓癢，以解鄉愁。

先誤入一場越南人的聚會，錯把他們當同胞，聽歌看舞，熱鬧親切了一番，發覺上當，倉皇逃離。

進了中國城，終於自在起來，想着剛才在越南人那裡浪費的時間和感情，好氣又好笑。

一個是事後諸葛亮：“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攤子上那些小春卷，怎麼看都象是越南春卷。”

另一個故作驚奇：“怎麼當時就沒想到買個給你吃吃？好早做決斷。”

女兒皺着眉頭喊：“yucky!”

轉了一陣，時間已近傍晚。舊金山的天說變就變，很快黑了，空氣中開始瀰漫又冷又重的霧氣。

於是，他們決定先找個地方吃飯。

中國城最大的特點就是擁擠，有華人的地方總免不了擁擠，又碰上逢年過節，家家飯店好象都空無虛座。

總算看準一家，人不多，門面還挺象樣，張燈結彩，透過大玻璃窗望進去，裡面的裝潢也古色古香，別有風味，桌上還鋪着雪白的台布。

“就這家了”，三個人樂滋滋邁進去，大概要權當年夜飯，一飽口福。

坐定，點菜。

很久，出奇地久，仍不見菜上來。正猶豫着要不要離開，一隻湯送來了，“海鮮鍋巴湯”。

問：“怎麼這麼久？”

答曰：“樓上有party。”

不再多想，喝湯吧，可湯鮮得過頭，懷疑狂倒了味精。這幾個人在家是不吃味精的，悻悻然。

湯快喝盡了，第二道菜還不見來。一個忍不住了，乾脆起身去催，一愣頭小伙正端着菜往外沖，說：“你看，不就來了。”

來了就好，再吃再吃。這是“蒙古牛肉片”。馬馬虎虎，味道比湯就好一點點。

第二道菜又快完了，還不見第三道來。其中一個，眉頭已越鎖越緊，另一個還想故作輕鬆：“這叫吊胃口，越吃越想吃，越吃越覺得餓。”

這時，他們的女兒說話了，她的語調如此平靜，以致瞬間裡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他們的女兒在開玩笑。

她是那麼平靜地說：“媽媽，這家餐館真不夠好，盤子裡還有蒼蠅。”

他們倆個趕緊湊過腦袋去看，他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倒着菜汁的女兒盤子裡，果真有隻死蒼蠅。

從前在國內，聽人說在餐館裡吃出蒼蠅，想不到在舊金山的中餐館裡，我們也能一睹其猙獰面目。

蒼蠅雖死，陰魂猶在。不知道它還會在中國人的世界裡生生不息、綿延多久？

今年，他們的女兒九歲。他們疑惑這會不會成為她關於中國城一個永不磨滅的記憶。

回家的路上，她再也不敢吃喜愛的麻球了，她說要回去先打開看看，裡面有沒有蒼蠅。

半夜，她醒來，睡不着，找到媽媽身邊，問道：“ 我的腸子裡會不會有蒼蠅？”

唉，真是：輕易莫懷鄉，懷鄉要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