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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 血淬中華 (36)
送交者: 晨雪 2006年03月20日18:06:37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BY 大風


第四十六章 仲秋鬧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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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5年的秋天,對於在台灣的日本人來說,台北府可以說是最安全、最舒適的地方。

  楓葉正紅,秋風送爽。寶成門(西門)一帶車水馬龍,一片繁華景象。如果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城門樓子上插着太陽旗,一丈八尺寬的西門街上,來往行人多是西服革履的總督府日籍官員、身着陸、海軍服的帝國軍人、束着髮髻的倭國浪人以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日本歌妓,讓人恍惚以為是到了下關或是大阪。

  位於西門街北側的台灣布政使司衙門早已經更換了招牌,取而代之的是“大日本國台灣總督府”,四名荷槍實彈的日本士兵分立於朱紅色的大門兩側,偶爾也有在台北經商的當地人從門前經過,也是目不斜視,來去匆匆。當然,也有堂而皇之到總督府拜訪的中國人,只是到了大門前,也變得低三下四起來,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末了還得讓鬼子哨兵摘下瓜皮帽,按着腦袋三鞠躬,才算完成了禮節。

  鑑於台北在政治、經濟、戰略上的重要性,侵台日軍在這裡駐有大量的軍隊。除了台灣總督府和台灣軍務司令部之外,近衛師團司令部、第二師團司令部、民政局、陸軍局、海軍局等日寇軍政首腦機關都駐在台北城裡。隨着這麼多鬼子湧入這個城市,在西門街、北門街、府直街一帶,日本料理屋、壽司麵館、東洋武道館、歌舞伎館應運而生,使得剛剛經歷了戰火的台北增添了幾分畸形的繁華。

  唐景崧棄台內渡後,台北艋甲人李秉鈞、吳聯元、陳舜臣,大稻埕的李春生、白龍發、向其祥、吳文秀以及鹿港雜貨商人辜顯榮等人聯名恭請日軍進兵台北。美國《紐約先驅報》記者達菲德遜、英國商人湯姆遜、德國商人奧利及台北電信局洋員漢森亦自稱代表台北外僑請日軍從速入城。駐守台北龜侖嶺的清軍總兵徐清勝則率所部五營叛國投敵,奴顏婢膝地表示要“聽命行之”,被任命為台灣地區第一個偽警察署支廳長,他的這支漢奸隊伍經過篩選,也成為台灣地區有史以來的第一批警察。不過警察署的真正權力並不在徐清勝手裡,而是掌握在日本顧問、民政局長官水野遵的心腹小野太郎手中。

  別看蘇力、江國輝的義軍在北部各地騷擾襲擊,把小鬼子折騰得夠嗆,可是基隆和台北府他們還沒有光顧過,主要也是顧忌駐守兩地的鬼子人多勢眾,這樣一來,基隆和台北就成了侵略者的避風港和天堂。

  台北的市面逐漸恢復後,來不及逃走的市民迫於生計,重操戰前的舊業。因此,那些推着獨輪車叫賣炒米粉、油豆腐、麻糬的小販又出現在街頭;經營涼麵、燒麥、蒸肉圓和鴨血粉絲湯的小吃攤、小飯鋪也紛紛開張。不過,這些店鋪大都在距離台灣總督府較遠、相對冷清、偏僻的南門街和小南門街上。

  天近晌午,台北府北城外的大稻埕一帶仍然熱鬧異常。這裡是台北府最繁華最富庶所在。建昌街、六館街和千秋街上小洋樓林立櫛比,美國、德國、荷蘭等六個國家的領事館,台灣省電報學堂、西學堂、番學堂都在這一帶;歐美商人開設的洋行以及閩、粵、台、浙富商開設的茶館、樟腦館隨處可見。幾年前劉銘傳引進的客運馬車、人力車在大街上穿行往來,車上坐的不是西洋鬼子、東洋鬼子,就是在當地有頭有臉的富商士紳。在這熙熙攘攘之中,三輛馬車和三個騎馬人停靠在大稻埕建昌街的建昌貿易公司門前,一行八人有的勒住馬車、有的甩鐙下馬,拴好牲口,進了這所兩層的小樓房。

  沒有兩袋煙的功夫,有六人出來,跨上馬匹,趕上馬車,沿着淡水河畔,直奔位於西南方向的台北府承恩門(北門)。

  馬車沿着通往北門的官道急駛而來,車輪滾滾,帶起一溜煙塵。領頭的那個車把式把那帶着紅纓的鞭子甩得“啪啪”脆響,一看就是個有經驗的老把式。三輛馬車後面還跟着三個騎馬的漢子,為首的那個身着深藍色帶暗花府綢長袍,外罩黑緞子小坎肩,鼻梁子上面架着一副水晶墨鏡,高鼻準下一摸溜黑的小鬍鬚,雖然三十來歲的模樣,卻是一副大老闆的派頭;跟在後面的兩個人則是一式的黑衣黑褲短打扮,頭戴巴拿馬式草帽,顯得幹練利落,一看就知道是老闆的跟班保鏢。

  高聳的北城門樓上,太陽旗在秋陽下無精打采地低垂着。包着鐵合葉、釘着一排排鈸頭大釘的承恩門大開着。四個身穿黃皮的偽警察和兩個小鬼子正站在外郭瓮門前檢查過往行人。

  馬車離城門越來越近,過了接官亭,外郭瓮門上“岩疆鎖鑰”四個大字已經清晰可見。不等偽警察出面制止,隨着車把式“咦歟”一聲吆喝,三輛馬車嘎然而止,停在了距離城門四、五丈開外的地方。兩個黑衣打扮人中那個歲數稍大者越過馬車後,騰身下馬,摘下小帽衝着兩個鬼子恭恭敬敬的來了個三鞠躬,然後衝着為首的偽警察一點頭:“是陳警長啊,您辛苦?”說着遞過一張總督府簽署的基隆至台北的經商通行證。

  那個精瘦的麻臉漢奸一愣:是誰呀?怎麼會認識我?

  其實,黑衣人不知道這個麻子姓陳,只是聽一個匪兵這麼稱呼他,這才來一個借菜下碟,套了一回“近乎”。看了麻子一臉的疑惑,他自然明白麻臉漢奸心中在想什麼,“嘿嘿”一笑:“怎麼?陳警長不認識我了?”麻臉陳警長下意識地搖搖頭。可是,他的腦子裡正在拼命地搜索着,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黑衣人呢?

  黑衣人“呵呵”地笑着,揚聲說道:“陳警長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認識兄弟,您總該認識我們李春生李老爺吧?”這個李春生是大稻埕士紳兼富商,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與台北、基隆的外國商人很有交情。自從迎進日軍入城,深得水野遵“器重”,鬼子成立保良局,他擔任了局長,台北城裡還真是沒有人不知道李春生李局長。黑衣人說着,指了指馬車後面那個穿藍色長袍的騎馬人,介紹道:“看了嗎,那可是李老爺的堂弟,李四爺啊!”

  麻子臉陳警長“啊啊”地點着頭,也不知道是承認“貴人多忘事”啊,還是表示認識李老爺?黑衣人回首打了個招呼,幾個車把式抱着一堆吃的東西走了過來,黑衣人把幾瓶埔里紹興酒、薰豬肉、紅燒鵝、香湯豬腳塞到偽警和鬼子懷裡,連聲說道:“就要過八月節(中秋)了,這是李四爺的一點小意思。”

  麻子臉知道李家是大稻埕一帶的富戶,李春生在台北又是響噹噹的人物。人家既有通行證,這個李四爺出手又大方,自己為什麼要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另外,直到現在自己還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認識的人家,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麻子臉這麼思忖着,突然間恍然大悟,有些抱歉地說道:“大哥,您看我這記性,上次兄弟跟我們廳長徐大人去總督府參加保良局壯丁團成立大會,你老兄跟着李局長也參加了嘛!”他搜腸刮肚,也只想起這麼一個事由兒。

  黑衣人眉開眼笑地說道:“看,看,我說的嘛,這才多少日子,陳警長怎麼會不認識兄弟了呢?”

  讓黑衣人就坡牽驢這麼一說,麻子臉仿佛覺得真的是這麼一回事。轉過身陪着笑臉對小鬼子低聲說了幾句,鬼子兵揚了揚手中的燒鵝,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說道:“良民大大的,開路開路的!”

  黑衣人對麻子臉一抱拳:“改天兄弟請陳警長和弟兄們喝兩盅!”說話間,三輛馬車魚貫通過了北城門。

  這一行三輛車、六個人進了城,看到後面沒有人跟蹤,就直奔小南門街興昌客棧,機靈的小夥計看到來了客人,打開大門,大聲吆喝着把車馬、眾人讓了進來,老闆聞聲也迎了出來,連連抱拳作揖表示歡迎。黑衣人問道:“掌柜的,有既清靜又乾淨的房間嗎?”

  “有,有,諸位請跟我來。”老闆連聲答應着,把一行人領進了後院。關上院門,老闆抓着黑衣人和為首的那個車把式急切地說道:“江大哥,蔡三哥,你們怎麼親自出馬了?”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的問話,指着被稱為李四爺的幾個人說道:“老楊哥!來,我給你介紹幾位客人。”

  那個李四爺“呵呵”一笑:“怎麼,江大哥還把我們當作客人?”

  江大哥也笑了起來:“遠道是客嘛!”然後向老楊介紹道:“這位就是志願軍飛豹突擊隊隊長李策。”

  老楊驚喜地說道:“是李隊長啊,久仰,久仰!早就聽江大哥說志願軍能征善戰,有了你們,小鬼子是兔子尾巴長不了!”聽了老楊這番熱切誠懇的話語,李策等四人突然覺得肩上的責任又重了幾分。

  這個興昌客棧是江國輝義軍在台北的情報站,開業也沒有多少日子。江國輝從北埔游擊訓練班回來後,邢亮講的那些游擊戰課程深深地印在他腦海里。前些日子,台灣總督樺山資紀為了顯示台北的太平穩定,鼓勵商人經商,准許歇業的店鋪復業。江國輝利用這個機會,托人找到原興昌客棧的老闆商量把客棧盤過來,恰巧,這個老闆因為兵荒馬亂,買賣難做,也無心再經營下去,買賣雙方一拍即合。興昌客棧選擇吉日開張迎客,這個情報站就算成立起來。這個老楊名叫楊勢,北投人,先前與蘇力一起開工廠,經營樟腦製造和銷售,後來劉銘傳修鐵路,他又在台北車站票房上謀了個差事。他為人熱情、仗義,處事穩健、靈活,在台北城裡城外人頭子熟,朋友也多。

  聽說飛豹突擊隊要在台北府幹小鬼子一傢伙,老楊着實興奮了一陣子。當下,老楊把他了解到的城裡各處鬼子的基本情況、作息時間、生活習慣、來往行蹤一一介紹了一遍。第二天,江國輝、蔡三哥(蔡伯,淡水人,義軍頭領)、老楊他們又陪着李策他們上街,把台北的各條街道遛了個夠,尤其是西門街、北門街、府前、府后街一帶更是看了個仔仔細細。

  李策本來是想要鬧就鬧個大大的,在總督府幹他一下子,如果能把樺山資紀這個老鬼子炸死,那是最好不過了。可是經過仔細觀察,李策發現鬼子對城內治安極為重視,尤其是總督府等軍政首腦機關,更是戒備森嚴,一般人根本就別想靠到跟前。一班長王大生插嘴說道:“我就不信咱們飛豹突擊隊就進不了總督府?”

  李策點點頭:“大生說得不錯,總督府這個小衙門還擋不住咱們爺們兒,可是進去以後萬一鬧騰起來,要想在鬼子的老窩裡全身而退還是有一定的困難。出發前總指揮是怎樣對我們講的?我們這次進台北的主要目的還是配合大部隊反掃蕩,粉碎鬼子對新竹的進攻。我們應該學孫悟空,鑽到鐵扇公主肚子裡,既要把鬼子折騰得死去活來,還要毫髮無傷地安全離開台北。這就要求我們要巧妙安排,靈活多變,絕不能為逞英雄蠻幹。”

  聽了李策的話,江國輝在一旁插嘴道:“是呀!由於咱們連續幾次劫了鬼子的運糧隊,最近幾天,樺山資紀頻頻從各地抽調兵力對台北至新竹的糧道進行掃蕩。只要我們在台北鬧它一傢伙,看他還能耀武揚威、安安心心的去掃蕩。再說,如今的台北城看似人來人往,一派平和的景象,實則外松內緊,暗藏殺機。事情鬧起來後,一旦我們未能及時出城,恐怕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我看咱們大家還是應該根據老楊提供的情況多動點兒腦子……”

  民政局長官水野遵是個有野心的傢伙。本來日本在台灣準備實行以民政局為主導的行政制度,誰知道台灣軍民抵抗的激烈程度超出了原本預期,於是在九月十六日重新修訂了《台灣總督府條例》,將總督府的設計由原本施行民政的機關轉變為類似於軍事管制的形式。在此軍管體系下,民政局的權限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若干應由民政局所掌管的事務,改由陸軍局或海軍局來辦理。例如會計業務移轉到陸軍局監督部和總幕僚副官部,以方便軍方統籌辦理南進軍所需要的龐大軍餉開支,這就引起了水野遵對樺山資紀極大的不滿。大概是為了消遣苦悶,這些日子,水野遵經常出入一家叫“上野櫻花”的歌舞伎館,迷上了一個叫清水美奈子的藝妓,還經常在那裡留宿。

  曙色初露,乙未年中秋的黎明在壓抑的氣氛中降臨了。中秋佳節本是中國人合家團圓的節日,可是,照正、寶成、麗正、承恩、重熙五個城門上的太陽旗和大街上鬼子憲兵“咔咔”的皮靴聲,給這個傳統的喜慶節日蒙上一層沉重的陰影。時至今日,台北城裡城外還有許多房屋仍是鐵將軍把門,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有家難回,難以親人團聚。

  天已經蒙蒙亮,昏暗的路燈也早已熄滅(1889年,劉銘傳主持的清國第一個自辦電力公司在台北建成,並在巡撫衙門、布政使司衙門所在的北門街、西門街、新起街一帶安裝了路燈),半明半暗的大街上除了巡邏的日本憲兵和偽警察,還很少有行人。在“上野櫻花”對面的路邊上,停着一輛四輪廂式馬車,穿着制服的馭手斜靠在御座上,打着呼嚕,睡得正香。車廂的前後,和兩側的車門上都鑲嵌着顯眼的“大日本國台灣總督府”字樣的標識,馬車擁有如此顯赫的地位,讓那些往來巡邏,且心知肚明內里情況的憲兵和警察絲毫都不敢多加盤問檢查。

  這輛豪華的馬車就是台灣總督府民政局長官水野遵的座車。往常,都是入夜以後,這輛馬車悄悄的把長官送進“上野櫻花”的溫柔鄉;第二天,趁着天色微明,路上行人稀少之際,再無聲無息的把長官接走。可是今天不知是怎麼了,直到現在長官還沒有現身,起了個大早的馭手在無聊地等待中不由得打起了瞌睡。

  一隊鬼子憲兵掖着短槍,挎着戰刀,從“上野櫻花”門前列隊而過。當憲兵拐入北門街之後,一輛人力車從附近的一個小巷拐了出來,車上坐着一個士紳打扮的中年人。車子經過“上野櫻花”門前時,車上的中年人叫着車夫:“欸,停車,停車,我的鼻煙壺掉了!”那個人力車夫趕忙停下車子,貓着腰在光線晦暗的路面上摸索尋找着。而此時,那輛馬車上的馭手還在呼呼大睡,對身邊發生的事情絲毫未有覺察。車夫蹲在大街上忙活了一陣子,歡聲說道:“老爺,可找到了!原來滾落到馬車底下了。”

  “好,好,找到就好,這可是蘇老爺送給我的。”人力車一路小跑,漸漸地走遠了。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透過窗簾,把微弱的光亮送進了房間裡。雖然光線還很幽暗,但屋內的一切都能夠看清楚。在那包着織錦滾邊的日式榻榻米上,縮卷着一男一女,二人纏繞着,睡夢猶酣。那個酒糟鼻子男人多毛的大手正搭在女人白皙柔嫩的乳峰上。大概是呼吸不暢,女人下意識地推開壓迫在她身上的大手,男人被驚醒,翻身坐了起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語地說道:“咳,今天怎麼晚了?”

  雖然喜好女色的水野遵喜歡這個調調,倒也知道孰輕孰重。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看見堂堂民政局長官大清早從歌舞伎館出來,到底不好。於是急忙披上衣服,穿上褲子。

  可能是男人的動作大了一些,把女人鬧醒,她赤裸着身子,跪在榻榻米上,把細滑的小手伸進男人的上衣里,撒嬌地撫摸着男人長滿汗毛的胸脯,嗲聲嗲氣地說道:“主人,有錢難買黎明覺。大過節的還走那麼早,您就不能多呆一會兒啊!”

  “嘿嘿!”男人淫笑着:“哼,還不是你這個小騷貨,折騰了多半宿,害得人筋疲力盡!”

  說着,男人拍着女人肥嫩豐腴的大屁股,使勁兒擰了幾下,又用他那臭烘烘的嘴巴在女人粉嘟嘟的臉蛋上膩乎了一陣子,這才推開女人仍在糾纏的小手,拉開房門,揚長而去。

  這種抽空子打盹兒的事兒,就是這樣,剛才睡得還像個死豬,因心中惦記着接長官,猛地一激靈,馭手睜開了眼睛。只見長官扣着衣服的紐扣,正從“上野櫻花”的側門急匆匆地走出來。馭手抻了抻自己的制服,跳下馬車準備給長官拉開車門,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轟隆隆”一聲,在黎明的寂靜中,那聲爆炸是那樣的響,仿佛天崩地裂一般。在硝煙中,馬匹、馭手倒在血泊里,還沒有走到車跟前的長官也撲倒在大街上。

  聽到爆炸聲,在附近巡邏的鬼子憲兵和偽警察都拼命往現場趕,從他們臉上焦急的神色和跑得氣喘吁吁的樣子,就能夠看出事態的嚴重性。老遠看到“上野櫻花”門前一片狼藉,真的是嚇得不輕,因為他們早就知道那輛馬車是水野遵長官的。及至跟前一看,木質的車廂被炸得支離破碎,馬匹和馭手已然斃命,石板鋪就的路面上血跡斑斑。距離馬車稍遠的地方,水野遵躺倒在街面上,渾臉是血,衣服也被紫黑色的污血浸透,整個身子看不見個囫圇地方。

  當憲兵們發現水野遵還在喘氣,真是喜出望外,急忙敲開“上野櫻花”的大門,找了塊木板,幾個警察七手八腳得把長官抬起,大概是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水野遵“哼哼唧唧”地呻吟起來。“巴格!”為首的那個憲兵掄起巴掌,給了離他最近的那個警察兩個耳光。

  
第四十七章 飛豹搗“雞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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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野櫻花”門前的爆炸事件發生後,台北全城就戒嚴了,城內五門緊閉,鬼子的衛戍部隊、憲兵、警察、漢奸壯丁團全部出動,滿城搜查危險分子,鬧得台北全城人心惶惶,雞犬不寧。

  就在鬼子傾巢出動,在城裡實行大搜捕的時候,台北城內城外又先後發生了三起爆炸。第一起發生在上午八點三十分左右,一顆炸彈在日本陸軍醫院(劉銘傳設立的原官醫局)門口爆炸,兩個前來治療腸胃炎的鬼子兵趕上了這一撥,成了替死鬼,一個鬼子護士受了輕傷。

  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在劫難逃”,水野遵長官流年不利,接連兩起爆炸都讓他趕上了。爆炸發生時,奄奄一息的水野遵正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由栗原院長親自給他做手術。爆炸的地點雖然離手術室較遠,但因爆炸引起的停電和混亂,使得手術一度中斷。雖然半個多小時後架設了臨時線路恢復供電,還是耽擱了最佳救治時間,民政局長官水野遵因失血過多,不治身亡。

  第二起是在上午近十點,在保良局大門口發生爆炸,兩個站崗的團丁被炸死。當時保良局局長李春生和壯丁團團總辜顯榮剛剛走出保良局大門一箭之遙,爆炸雖然沒有傷及他們,也把兩個漢奸嚇得夠嗆,臉色煞白。李春生驚嚇過度,竟然說話語無倫次,雙腿抽筋兒直打顫,兩隻腳半天不聽使喚;辜顯榮雖然心口也“撲騰撲騰”的亂跳,卻還在那裡充硬漢子,他指手畫腳地吆喝着那些呆若木雞的團丁:“怕什麼,待會兒皇軍來了,那些土匪跑不了,逮着統統的槍斃!”。

  半個小時後,承恩門(北門)外的原台灣機器局再次發生爆炸。這次爆炸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卻因臨近外僑居住區而引起了美國、德國、荷蘭等國的關注。事後,各國駐台北領事紛紛發表談話,批評占領當局維護治安不力,要求切實保障各國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日本政府本來就害怕歐美各國利用台灣形勢的不穩定,插手台灣事務,如此一來,頓覺不斷增加的國際社會壓力。

  台北城在五個小時內接連發生四起惡性爆炸,極大的震動了樺山資紀,留在台北的總督府直屬部隊幾乎全部出動了,全城鬼子如臨大敵,人人膽戰心驚,人心愈發地惶恐起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爆炸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發生,又會讓誰碰上。

  而此刻,勝利凱旋的江國輝、李策等人會合了留在大稻埕的兩個同志後,八人八騎已經順利地渡過城南的新店溪。

  太陽已經爬過樹梢老高,一陣輕風吹過,路兩旁蔗田裡的甘蔗隨風搖曳,發出“刷拉刷拉”的聲響。估計鬼子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在城外展開行動,八匹馬放慢了速度,王大生率先打開了話匣子:“隊長,水野遵這老鬼子早已經上西天了吧?”

  李策還沒回答,江國輝插言道:“只要你那炸彈準時爆炸,那老鬼子就跑不了!”

  按照往常水野遵“打野食”的活動習慣,行動小組算計着炸彈引爆時間,應該是馬車即將到達民政局之時。沒有想到這個老鬼子如此貪戀美色,以致誤了時辰,差一點讓這個老鬼逃過一劫。如果水野遵再跟清水美奈子多膩乎兩三分鐘,結果還真難預料了。當然,這個時候李策、王大生他們還不知道這些情況。

  聽了江國輝的話,王大生有點委屈的樣子:“江大哥,你對我那麼沒有信心哪!”

  江國輝說道:“不是對你的炸彈沒有信心,是對你找鼻煙壺沒有信心。一個鼻煙壺你就找了那么半天,我都替你着急!”

  王大生“嘻嘻”地笑着回答道:“鼻煙壺就在我手裡攥着,那還用找啊!我是怕那個炸彈系不牢,馬車跑起來顛簸掉了怎麼辦?萬一沒炸着水野遵那個老鬼,卻炸着老百姓,那可是咱們的罪過呀!”

  江國輝說:“你呀,就把心擱到肚子裡吧!老楊摸情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平日裡,在那條街上走的,十個裡有九個都是四腳仔(當地人對日本侵略者的稱呼),大清早的,普通老百姓更沒有去那個地方的。”

  “水野遵那個老鬼一死,可夠四腳仔忙乎一氣的。”蔡伯接口說道,接着他又把話題轉到周天宇剛剛研製成功的定時炸彈上面:“李隊長,你們鼓弄的這個炸彈真叫帶勁兒,炸了四腳仔,他還找不到咱們的人,真是個寶貝!”

  李策笑着說:“定時炸彈就適合幹這種事情,可惜就是數量太少,不然在給他們多弄上幾個,台北城就更熱鬧了。不過,樺山資紀要是再接到基隆、滬尾、金包里、錫口街、龜侖嶺等地的報告,鼻子准得氣歪了。”眾人說笑着策馬而行。

  這次大鬧台北府是飛豹突擊隊和台北各路義軍為配合新竹保衛戰聯合發起的。共分成十個行動組,每組六至八人,不過最大的行動是在基隆地區。就在昨日,李策他們進入台北城之前,郭天浩帶着飛豹突擊隊主力,另外還配備了江國輝的百餘名義軍戰士,已於拂曉時分趕到了基隆港南面的蚵殼港。在這裡,郭天浩送走了前往基隆港和八堵的兩個行動小組,然後率領部隊登上了蚵殼港南山。這裡與獅球嶺一谷之隔,直線距離不足百米。隱蔽在山頂的樹叢里,近處的獅球嶺和獅球嶺隧道北口,遠處的基隆港一覽無餘。

  獅球嶺山頂,當年劉銘傳修築的炮台上,如今插着日本的太陽旗,距離是如此的近,以至於那個鬼子哨兵的眉眼都能夠看得很清楚。向北望去,海岸那邊漂浮着一層如煙似紗的晨霧,縹縹緲緲的,使得基隆港那高聳的燈塔、停泊在港灣里的幾艘日本艦船,以及那石頭建築的基隆街區,都顯得有些模糊起來。

  基隆港群山拱抱,港口向北,港外羅列着尖山島、桶盤嶼、社察嶼等七個島嶼,成為港口的天然屏障。其中有一個小島,遠望好像雞籠浮水,漁民給它取名雞籠島,而它背後的漁港也就稱為雞籠港。同治二年(1864年),雞籠港被闢為貿易港口,且成為台灣的門戶,軍事地位日益重要,再沿用“雞籠”俗名未免不雅,於是改稱基隆,既與舊名諧音,又有“基地昌隆”的吉祥含意。

  獅球嶺就在基隆港南面,由基隆至台北的鐵路從獅球嶺群山中穿過,獅球嶺鐵路隧道實為基隆通往台北之咽喉要道。1887年劉銘傳開始在台灣興築鐵路,分為南北兩路:北路由基隆至台北,南路由台北至新竹,全長99公里,沿途設基隆、八堵、水返腳、南港、錫口、台北、大橋頭、海山口,大類坑、龜侖嶺、桃仔國、中壢、頭重溪、大湖口、鳳山崎、新竹等十六個火車票房(車站)。

  這一帶以山地為主,山勢險峻,岩壁峭立,叢林覆蓋,間有深谷,水流湍急。其間的獅球嶺隧道、淡水河大橋、紅毛田溪大橋、鳳山溪大橋、豆仔埔溪大橋等處均為鐵路之要衝。雖然由於土匪、暴民的襲擾破壞,這條鐵路時通時斷,但樺山資紀深知這條鐵路對當前平定台灣暴民“叛亂”的軍事作用,在日軍控制區域的車站、橋梁、隧道都駐有守備部隊。獅球嶺隧道本來駐有一個中隊日軍,由於近來大軍南進,相繼攻占中壢、頭重溪、大湖口和鳳山溪大橋等戰略要地,戰線拉長,地方守衛部隊捉襟見肘,迫不得已,只好拆東牆補西牆,臨時抽調各地駐守部隊去填補新占領區的軍事真空。獅球嶺隧道的這個中隊也抽調了一個小隊接替八堵車站的防務。如今,在隧道南北兩端各駐有一個小隊的鬼子。

  在茂密的樹木掩護下,飛豹突擊隊快速地通過了兩峰之間的那條山間谷地,然後兵分三路,分別向隧道的南北兩口和獅球嶺山頂摸去。郭天浩他們運動到獅球嶺南側,隱藏在一片高地的竹林里,那條從基隆至台北的鐵道就從竹林下方十幾米的地方通過。透過竹葉的縫隙,能夠清楚地看到鬼子的營房、碉樓和游動崗哨,由於有房子擋住,觀察不到隧道口的情況。這時,一列開往台北方向的火車緩緩通過隧道,向南駛去。埋伏在竹林里的戰士們,明顯感覺到車輪摩擦鐵軌那種有規律的震動和大地的震撼。

  這列火車的火車頭正是劉銘傳從英國購置的八輛機車之一,車頭上寫着“御風號”三個字。六輛老式的無蓋貨車,蓋着苫布,不知道裝運的什麼東西。突擊隊的戰士們在火車“哐啷哐啷”的轟鳴聲掩護下,再次運動到更接近敵人的地方,準備給鬼子致命的一擊。

  看到獅球嶺山頂上的那太陽旗從炮台的東面移到西面,郭天浩知道一排長偷襲山頂炮台已經得手,立刻下達了衝擊的命令:“擲彈筒,給我打!”一排炮彈飛了過去,隨着爆炸的煙塵火光,配備了m3衝鋒鎗的突擊隊戰士們吶喊着沖了過去。以前義軍對鐵路的破壞,只是找那地處偏僻、沒有駐軍的地方,扒一段鐵軌,割一節電報線的小打小鬧。這種近距離的突然打擊鐵道線上的駐軍點,小鬼子沒有思想準備,打得敵人淬不及防。在一陣手榴彈的轟炸和衝鋒鎗的彈雨下,只用了十分鐘就解決了戰鬥,乾淨徹底地消滅了鬼子的一個守備小隊。五分鐘後,隧道北口的戰鬥也順利結束。那百餘名義軍戰士實際上是一支運輸隊,每人都背着一箱炸藥。聽到命令後迅速把炸藥箱扛進了隧道。

  獅球嶺隧道全長235米,是以石頭和磚塊砌成的半拱形隧道,直徑約4米,看着隧道南口上方由劉銘傳親筆題額的“礦宇大開”和左右兩面“十五年生面獨開羽毅飆輪,從此康莊通海嶼”;“三百丈岩腰新闊天梯石棧,居然人力勝神功”的對聯,又看了看堆放在隧道里的那一百箱炸藥,郭天浩不勝唏噓。這樣一個開天闢地的工程,卻要毀在自己手裡,他心頭非常沉重,但為了驅除倭寇,捍衛國家疆土,也顧不得這麼許多了。

  二十分鐘後,隨着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國鐵路史上的第一個鐵路隧洞被埋葬在碎石之中。爆炸的巨大聲浪傳得很遠,給幾里地外的基隆港,帶來了強烈震撼。

  基隆港三面環山,北面臨海,濕潤多雨,一年之中有二百多天是陰雨天,素有“雨港”之稱。基隆的雨,如同不測的風雲。飛豹突擊隊一連連長劉克勤與義軍首領陳寶元等人剛出發不久,天空就飄起了雨絲。一路上,毛毛細雨淅淅瀝瀝的,雖然不是很大,但幾個人的衣服還是濕透了。

  崁子頭街狹窄、潮濕、陰暗,因為雨水多,且地勢低洼,石板鋪就的的路面平時總是濕漉漉的。這會兒,連綿的小雨更是讓這裡成了一片澤國。基隆開港不過三十年,可這條老街像是經歷了三百年似的,街兩邊的房舍陳舊簡陋,在雨水的浸泡下,好像隨時都會坍塌。迎面吹來的涼風和地面的積水都帶着一股魚蝦的腐臭和大海的水腥。

  冒着小雨,陳寶元帶着眾人拐進一個更為窄小的巷弄,停在了小巷盡頭的一個小院落門前,他在那破舊的門板上有節奏地敲了幾下。隨着一陣在泥水裡行走的“踢踢踏踏”聲音,那扇已經有些糟朽了的、不知經歷了多少年風風雨雨的小門“吱呀”一聲打開,半開的門縫裡露出一個蒼老黧黑的面孔,當他看清來者是陳寶元時,現出了又驚又喜的笑容:“大侄子,是你呀,快,快進來!”

  這是一座依山而築的老屋,順着房後開鑿的石階登上坡頂,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港灣和鐵路。小院裡堆滿了雜物,屋檐下掛着的漁網和順着牆根擺放着的竹筐,散發着魚腥和濕鹹的氣味。老人把眾人讓進屋裡,陳寶元這才向眾人介紹道:“劉連長,這就是我的三表叔。”幾個人恭敬地叫了一聲“大伯。”一一在小竹凳上坐下。

  屋子裡光線很差,除了一個舊木桌、幾把竹椅和那副竹床,屋子裡幾乎沒有什麼擺設。被煙火熏黑了的牆壁,更增加了屋裡的陰暗。

  劉克勤在路上就聽陳寶元介紹過:表叔叫羅才,基隆陷落的那天,大兒子即被四腳仔殺害了。後來,二兒子跑出去參加了義軍,老人與小兒子也成為義軍的情報員。別看羅大伯表面顯得蒼老,常年海上勞作的鍛煉使他的腿腳仍然矯健,尤其是那雙機敏的眼睛,絕對沒有上年紀人的老眼昏花。聽了陳寶元講明來意,老人一拍大腿,語氣中充滿了興奮:“嗨,真是來早不如來巧啊,眼下正有一個機會!”

  聽老人如此說,眾人都豎起了耳朵。原來今天早晨剛有一艘鬼子的運輸船進港,因為下雨,現在還停在碼頭上沒有卸貨,羅才的意思是偽裝成搬運工混進港口。具體怎樣混進去,老人一五一十的一一道來。

  這基隆港是在台灣數萬鬼子的命門,從日本本土運來的軍需給養全部是從這裡上岸。平時鬼子對港口區戒備森嚴,閒雜人等很難入內,只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貨船進港後。這時鬼子要找苦力卸貨,可是一般百姓都不與鬼子合作。鬼子招苦力不成,就會上街抓苦力,天長日久基隆百姓摸清了鬼子的脈絡:只要有船隻進港,人們就不出門。當然,鬼子也不傻,不知從哪個渠道打聽到原來在港口吃搬運飯的一個腳夫頭目吳老三,立逼着他把腳行重新立起來。這吳老三年紀比羅才略小一點,二人是幾十年的老友,本來因年齡關係早已洗手不幹了,這次被逼無奈,找到羅老哥商討對策。羅才要刺探基隆港的情報,這豈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因此就把事情挑明,極力攛弄他操持此事。吳老三也是個有血性的人,他慷慨繼昂地說道:“你老哥敢做,你兄弟就是孬種啊!”把這事一口應承下來,還把老羅的小兒子羅虎也鼓弄到腳行裡頭。

  當下,羅才把住在隔壁的吳老三請來,一起討論。這腳行本是個鬆散的組織,人員不是一成不變,新人老人的進進出出極為普通。因此讓劉克勤等人充當腳夫進港還是個可行的辦法。

  不過,羅才又提出一個新問題:定時炸彈如何帶進港口?因為每次腳夫進港裝卸貨物,鬼子都要搜身,不允許帶進火鐮等取火物件。剛開始時,有那吸旱煙的腳夫,不知規矩,被搜出取火物,殘暴的鬼子不容人分辯,當場用刺刀把人捅成個血窟窿。

  這個問題一經提出,眾人一時犯了難,俱都啞口無言,低頭沉思。看到大家一言不發,苦苦思索,吳老三打破了沉默:“我倒有一個辦法,不知能行不?”無計可施的眾人一下子來了精神,紛紛催促老人快講。吳老三如此這般地一說,眾人齊聲叫好,陳寶元則有些憂慮地說:“這倒是個法子,只是太過冒險,萬一被鬼子發現,咱們可就輸得一塌糊塗了!”

  吳老三卻說:“不怕的,這種事情我隔三差五的就來一次,他們不會懷疑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劉克勤考慮了一下,點點頭說道:“這個辦法看似冒險,但成功的可能性仍然很大。當然,我們也要充分考慮萬一出現意外情況該怎麼辦?如果事情敗露,咱們必須要有詳細周密的應對措施,儘量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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