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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美女傳說 作者:小紅輕笑 -- 男歡女愛之另版
送交者: 冷一笑 2003年05月07日22:33:06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轉自:亦凡書庫


美女傳說——做美女難做貞潔美女更難

作者:小紅輕笑

我是一個低級趣味的人,喜歡坐在麥當勞的吧桌前,悄悄欣賞街頭開着靚車的
俊男,祈禱着其中一位能在與我四目交匯的剎那被擊中,從此大富豪痴戀美少女,
這是言情小說中的王牌情節,然而現實生活中,發生概率可以忽略為零。別以為我
是財迷加慕男狂,任何一個收入只有一千二百元卻要同人平分一千五百元房租的女
孩子都有這種夢想。

有時我也會自欺欺人地說:“做個單身貴族也很好。”

羅衣就會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哪家的貴族要早八晚六地擠公共汽
車?別侮辱貴族了。”

順便把羅衣的隱私告訴你:她二十五歲,月收入五千,未婚,與我合租北太平
莊的一個一居室。因為每天上下班要揣着月票擠公共汽車,從不自稱貴族,所以月
收入不是她整數倍的單身貴族,都被她貶為平民。

前男友西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單身貴族,是我要嫁的男人,之所以沒嫁,是因
為有很多女人明確表態:我們也要嫁。

這種被女人捧壞的男人通常有兩種選擇:一是做萬紅叢中一點綠;二是擇良木
而憩。西龍做了最讓我絕望的第二種選擇。我曾經以為還有第三種選擇:世上有百
媚千種,獨愛我這一種。

但是沒有。

我姿色尚可,擠公共汽車時經常被男人在胸部或屁股上摸一把,每月至少要遭
受一次性騷擾,現在我作下病來,只要上了公共汽車,就會對有意無意碰到我的男
人怒目而視,好象他們個個對我不懷好意。慾火焚身時,方顯男兒本色。為此我對
男人產生了懷疑,我不知道他們應該算是人還是動物,或許沒有坐懷不亂的男人,
如果哪個女人以為自己碰到的都是柳下惠,那一定要對自身魅力做一下檢討。

我每晚一集不落地收看《情深深雨濛濛》這樣的愛情劇,我看並肉麻着,陽春
白雪們以為看瓊瑤的人就會弱智,其實大眾的智商並不象他們想象的那麼低。摻了
刀白塊的米粉柔韌津道,摻了假的愛情故事真摯多情,俗世中罕有愛情,沒有愛情
的生活讓我寂寞,別人的故事滿足我的渴望。

我初戀時剛剛十四歲,已經出落成一個如花少女,喜歡一本接一本地抄寫一切
關於愛情的詩與歌,幻想着每一句都是我的故事。十年後再翻開這些,所有的流行
歌曲都已過時,只是幾首瓊瑤的詩讓人微感時光的停滯,每頁都有當年的紅星貼片,
一直翻下去,終於看到劉德華,當年那個自稱三十五歲成家的帥哥,十年後只是添
了幾絲皺紋,依然唱着情竇初開的歌。

那時我不知道愛情與詩、歌無關。

最近我正在努力的學英語,現在的潮流就是中文要比外文差,我常常學時髦的
人,把中文同英語摻和着說,我知道最高境界是一句中文都不說,但畢竟是土生土
長的中國人,不只是不好意思忘本,最主要的是還沒有修煉到那個地步。我這樣刻
苦學習並不完全為了趕時髦,因為家裡這邊經濟不景氣,我準備去北京投靠西龍。
我的理想是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有一張桌子,即使寒冬料峭仍然可以穿着絲襪,在
有空調的房屋裡辦公,聽說英語不好可不行。

西龍十八歲那年考上了北京大學,那時我十四歲,開始知道悄悄地喜歡男同學,
我很容易就會崇拜大我一些的男孩子,在我看來一個能去北京的男孩兒是多麼了不
起啊,在那個鬱鬱蔥蔥的夏天,西龍成為我的偶像。

當時還有一個女孩與我一同喜歡西龍,她叫丁蘭,是西龍的高中同學。丁蘭的
爸爸在小鎮很出名。小鎮裡一些條件不好,沒有機會發生緋聞的人,對傳達桃色事
件有着驚人的興致,聽他們說很多年前他和一個女人“搞破鞋”,後來兩個人就私
奔了,發了財後回家同丁蘭的媽媽離婚,是開着小轎車來的。

丁蘭是一個很平淡的女孩子,成績和相貌都不是很突出,儘管我常常在西龍家
遇到她,他們又一同去北京念書,但是我從來沒有因為她對西龍表示的種種好感而
擔心。男人愛的永遠是美麗的女人,只有美麗的女人不愛男人時才會發生簡愛的故
事,丁蘭並不美麗。

很多年以後,我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妄自尊大的女人。

西龍畢業後就留在北京投身於洶湧的創業潮中。他說他過得還不錯,如果家裡
工作不好找就來北京找他。我對大千世界中紅男綠女的生活方式好奇而恐懼,為了
謀生,我帶着對外面的嚮往與警惕去了北京。

想給西龍一個驚喜,我沒有通知他。

一下火車就來到西龍所在的昌盛地產,西龍的同事羅衣接待了我。

她見了我第一句就問:“唇彩,西龍被派去上海工作很久了,你不知道?”

我一下懵了,“他沒告訴我。”

羅衣疑惑地看看我,說:“我打個電話,你稍等。”

羅衣進了辦公室,此時已是下班時間,三三兩兩的人走了出來,他們個個穿着
筆挺的制服,夾着公文包,頭髮和皮鞋蹭亮,每個人都透着天降大任捨我其誰的自
信。

從西龍的同事身上就能感到西龍也成了一個體面的人。

羅衣的電話不一會兒就打完了,她說:“我剛剛與西龍通了電話,他讓你先住
我這兒。他不久就回北京。”“那多不好意思,太打擾你了。”嘴上雖然這麼說,
但心裡已經是一萬個願意了,兜里僅有的五百大元終於得以保存。

羅衣待我很友善,沒幾天我們就成了閨中密友。我買了許多報刊,所有招聘啟
示都被我畫上波浪線,凡月薪萬元處都標了重點符號,羅衣下班後充當我的就業顧
問,把所有重點符號一一划掉道:“這些廣告都是騙人的,‘凡吃苦耐勞的有志青
年均可月薪萬元’,錢這麼好掙中國就不是第三世界了。”

依然去應聘了,第一志願是“跨國公司招女公關,陪訓後上崗,月薪萬元”,
便直奔該處。

一群濃妝的女人正在吐煙圈,腥紅的嘴唇與指甲在黑暗的房間中分外扎眼,這
哪裡是“跨國公司,分明是妓窩在招三陪,還有大好的姻緣等着我,這份職業不適
合我,只好失望而歸。

第二志願是“某高新技術開發公司經理”,到那兒一看所謂“高科技產品”就
是賣一些蠟筆/ 牙刷之類的小玩意,雖有做小販的嫌疑,但一位自稱數日暴富的同
仁,以身說教,讓我看見了發財在即的明天,我自認找到了一份充滿希望的工作。

分組行動,與我同組的是一個文盲婦女,我們背着大包“高科技產品”走街串
巷,見了城管就跑,遭到無數拒絕後依然無比執著沒皮沒臉地笑着騷擾下一位。

一個月下來,我們沒賺到一分錢,唯一的收穫是文盲婦女認識了“謝絕推銷”
的牌子。

推銷員遠不如一個叫化子受尊敬,於是我從高薪到低薪,從二環到五環跑遍了
用人單位,人家總是覺得我的美術專業不實用,英文雖湊合,但人材庫里還有更好
的人選。又一個月下來,工作依然沒有着落,身上的五百元已經花光,一直靠羅衣
的接濟過活,我心中充滿了挫折感。

那天我給媽媽打了電話,謊說西龍把我照顧得很好,我找到了工作,月薪一千。

我放下電話後羅衣說:“只說賺一千她會不放心的。”

“底氣不足不敢吹得太過份,而且她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老人,一千塊能令她
很滿足。”

我說。

我已經越來越羨慕羅衣了,她有足夠的收入付每月一千五百塊錢的房租,不亂
花月底還會略有節餘。

她卻說:“那算什麼,你有西龍這樣的男朋友比什麼不強。”

聽她的語氣西龍在公司里已算個人物,我略感安慰,嘴上仍謙虛着說:“那是
你不肯將就,你若點頭得多少人來排隊呀?”

不是我捧她,的確每天下班都有男同事打電話約她出去,她一向不為所動。

“你知道那些約我的都是什麼人嗎?”她問,“別看說得深情款款,要真想以
身相許,他們個個會痛哭流涕地告訴你恨不相逢未娶時。”

我訝異:“你不是想說沒人想要你吧?”

“可不是嘛。”

“為什麼?”我好奇,這麼漂亮能幹,又值花樣年華。

“因為我是江蘇人,戶口不在北京。”羅衣有些沮喪。

這麼俗氣的理由非常中國特色,我安慰羅衣說:“可以用他們打發寂寞。”

“我才不呢,寂寞時同無趣的人在一起會更寂寞,我即使想敗壞名聲也不會找
他們。”

的確,辦公室戀情太敏感,好多男人只要同你吃一頓飯,逢人便要探討你的萬
種風情,恨不得召告天下:我們關係曖昧,寂寞是小,名節是大。

然而再有原則的女人也會為一個男人破例的,他沒有許諾婚姻與金錢,羅衣卻
心神往之。

“王大力約我周末吃飯,穿什麼好呢?”羅衣把全部衣裳試穿一遍,讓我決定。

我看得眼花繚亂,隨便指了一件,羅衣拿來在身上比來去,猶豫道:“是不是
太花哨?

讓人看出為這種普通約會刻意打扮,顯得我沒見過隆重場面似的。“

“原來是‘普通約會’,我以為皇帝要幸你。”我驚嘆。

王大力是寬大裝飾公司的老闆,據羅衣說他年輕有為氣質不俗。

羅衣知道他的公司在招人,慫恿我去應聘,我的美術專業做裝飾行業很適合,
再加上羅衣的引薦,面試的成功率會高些。

第二天很早就起床化妝,羅衣借我一套很考究的粉綠色職業裝,我一直是一個
漂亮的女孩,稍加修飾路人便有注目禮行來。同行的羅衣鼓勵我說:“真漂亮,男
老闆都喜歡用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沒問題。”

早上七點剛過,公共汽車站上等車的隊伍已經浩浩蕩蕩,一輛300 路開過來,
隨着“汽車進站請您注意安全”的聲音響起,等車大軍仿佛聽到了進軍的號角般向
300 路衝去。羅衣喊了一聲“來車了!”便拉着我向人流狂奔。羅衣驍勇無比地代
領着我殺向車門,終於我的一隻腳踏上了車門,售票員卻喊:“上不來的等下一輛。”
我才不管他說什麼雙手只顧抓緊車門,羅衣在車下頂着我的屁股使勁往裡推,售票
員見狀便指揮道:“裡面松着呢,往裡走一步。”售票員用力掰着車門,指着我對
羅衣喊:“再使勁推一下,車門就關上了!”終於車門在各方的努力下門“吱吱扭
扭”艱難地關上了,車啟動後我才發現胸部正緊緊地貼在一個男人的屁股上,我拼
命地掙扎着也無濟於是,攪得周圍人不耐煩地沖我白眼。

在這個夏日的清晨,我的上班族生涯就從這樣狼狽不堪地開始了。

王大力果然年輕帥氣,孔武不凡。初次見面,他先是看了看我,不,是瞥了瞥
我,便如此開場白:“應聘者中人才濟濟,你沒有工作經驗,不會用CAD ,手繪也
比較一般,不能說你一無是處,卻也不知你的優勢在哪兒,讓你做設計師,人家會
以為公司沒人了,但羅衣卻向我推薦你,”他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的英語怎
麼樣?”

“四級。”我說。

他皺了皺眉“可公司要求員工能用英語同客戶對話。”他說這話時仿佛不知道
自己的客戶都是中國人似的,委曲求全地說:“只能讓你做點兒要求相對低些的工
作,你去業務部吧,如果你不能表現得出類拔萃,我就顧不得什麼人的面子了。”
然後冷哼一聲。

譜真大,他外錶帶給我的好感瞬間灰飛湮滅,畏懼立生。在人手下討口飯真是
不易,聽着這樣居高臨下的奚落,我也依然滿面堆笑,點頭稱是。

羅衣在昌盛地產公司負責樓盤精裝的招標,“寬大”準備競標,由於我與羅衣
認識,便派我參預競標工作。

羅衣知道我面試成功欣喜萬分,一是因為我被破格錄用;二是因為王大力如此
給她面子,她芳心大悅。

王大力的評價令我耿耿於懷,工作沒幾天,我便學會了CAD ,業務部的急活設
計部經常忙得顧不上作圖,我便會親自上陣,平面圖和頂面圖自不必說,連手繪的
立面圖也不比正式設計師差。

部里女孩很多,每一個都自認才高八斗,被老闆經理們呼來喝去,非常不甘心,
辦公室里最熱門的話題是如何改變現狀,短見的行為是跳槽,長久之計是嫁人,一
樁揚眉吐氣的婚姻是女人終身的成就。

可我的心事卻是如何維持現狀,王大力對我的評價並不高,試用期內如果沒有
良好的表現,我將重續求職生活,一次次的拒絕令我倍感漂泊的辛酸,只要能有一
點點安定感,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因此當公司要求每名設計師為昌盛的競標出一套標書時,我一口氣做了十套,
是其中唯一的非設計人員。

做這類設計並不需要什麼曠世奇才,但王大力卻不這樣認為,他把我的標書統
統摔在地上,說:“這也叫設計?我要的是創意,不是讓你給昌盛擺家具!還有,
你的風格簡介能不能讓我看出一點文化?簡直是一身匠氣!”

我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這樣賣力工作拍他馬屁,居然拍到馬腳上。為了有機會
聆聽他說:“嗟,來食!”我毫無自尊地從地上撿起標書,滿面笑容,就差沒誇他
罵得好了。

我的文字居然被他罵成“一身匠氣”,真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王大力的一
個創意:“真材實料,‘櫸’世無雙”,把“舉”改成櫸木的“櫸”,雖談不上什
麼好創意,但要把王老闆語錄遞上去,任何一個領袖都不會罵一個誦讀紅寶書的追
隨者吧?

王大力雖然脾氣暴躁,但英俊、富有永遠是對付女人的殺手鐧,公司里不知有
多少女孩子視他為偶像,私下裡大家很熱衷於探討他的私生活,他的前任、現任、
即任女友我們都瞭如指掌。

午飯時王大力研討會又有了新進展,李玉問我:“聽說你被王總罵了?”

嘿!消息比狗仔隊還靈。

“知道為什么正式設計師都不罵偏罵你嗎?”不等我問,她已經迫不及待地告
訴我了:“你的朋友羅衣本來答應同王總約會,不知為什麼又反悔了,她居然連王
總都看不上,王總能不生氣嗎?”

我驚訝,怎麼可能?羅衣對他的仰慕我一清二楚。

王大力的新版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大家一致猜測他是性冷淡,我莞爾。公司
的女孩風情萬種,他居然不肯愛慕任何一個,象我這樣的美女也被他罵得體無完膚,
如此污辱魅力女性,活該這樣說他。

不過這個眾望所歸的男人造成的失望並不能引起我的同仇敵愾,我的心裡只有
西龍,其他男人如何待我並不重要。

下班後傳言得到證實。

羅衣問:“昌盛的項目王大力是不是打算競標?”

我點頭。

“他就是為了這個才約會我的。我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吃了多少苦,他以為使個
美男計我就會把前程拋開?”羅衣英明無比地說。

我問:“昌盛的項目你不打算給他做?”

“當然,如果給他做公司里就會有閒話,說我色迷心竅。”

“天哪,同你做朋友會誅連九族的!”我驚呼,我已感到風雨欲來。

當晚,我給西龍打了電話,我告訴他我總是被王大力罵,總是掛着卑微的笑容,
但一想起我不用再拿着求職信讓那些冷漠的人品頭論足,月底還能還清欠羅衣的錢,
我就心滿意足,可羅衣不肯色令智昏,王大力那個暴君一定會推行連坐制度的,我
會餓死街頭,我不能克服失業的恐懼感。

西龍在電話那端安慰我:“不要怕,這樣的老闆明天就炒掉他,我立刻回來,
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聽到這樣的承諾,我頓時踏實下來,有個能依靠的男人真好。我開始幻想明天
我將指着王大力無比痛快地說“你不再是我的衣食父母,你的煩惱與我無關,你被
炒掉了!”我面帶微笑,沉浸在愜意的明天中。

果然,王大力見到我後指着新方案拍案而起:“什麼‘真材實料,櫸世無雙’?
你的文學水平有資格進掃盲班了!語言能力奇差,文法莫明其妙!”說罷再次把方
案扔至我的腳下。

我終於知道即使我可以做出令人怦然心動的方案,也可以專業地察言觀色,但
王大力不高興時仍會斥我為天下頭號蠢材。即使蘇東坡在世,王大力也會嫌他狀語
後置,文理不通。

或許他應該找個基督徒,打了左臉他還會把右臉伸給你。

他過於得意的人生缺少失敗的經驗,羅衣的拒絕讓他無法承受。

他只是想找個藉口罵人,換了別人也許會滿足他,但是今天我不想再用萬分沉
痛的表情來迎合他的不快,羅衣事件不是我做奴才就能解決的。

“我同意您的說法,但我只是忠實記錄了您的金口玉言,所以這份文件您該沖
自己摔,而不是我。”我說。

他驚異地看着我,陰沉着臉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念書時教專業課的老師一直說我的畫有靈性,我寫的文章從小學開
始就是全校的範文,您卻批得我一無是處,您該自問是不是自己的鑑賞力有問題。”

“你覺得在學校里受過表揚就值得炫耀嗎?對專業人士的要求會比學生高得多,
我希望你能儘快長點兒見識。好了,別說沒用的話,你把這些儘快弄好。”他指指
扔了一地的標書。

“我以後永遠不會再撿別人扔掉的東西,我再也不為五斗米折腰。”看着他驚
訝的表情,又做回一個有尊嚴的人令我無比滿足。

“你象一個篡了位的起義英雄,”他嘲笑我說,“別相信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那
種蠢話,有錢人吃飽了撐着才那麼說,你還沒有資格,走投無路時就回來吧。”

我討厭他對我的蔑視,便奮起反擊:“我的男朋友不希望我同你這種沒有教養
的人共事,即使離開你,他也能讓我衣食無憂。”這些話我已經打了一夜的腹稿,
今天終於有機會所以趕緊說出。

西龍居然是開着寶馬來見我,我做夢都不敢想象我竟然會有一個這樣闊氣的男
朋友,看來我的窮苦日子是過到頭了,我緊緊擁住他,就象擁住我終身的幸福。

“我再也不讓你受苦了。”西龍說。

我笑了,我再也不必寄宿羅衣這兒了,我將有自己的家,早上不必再為擠公共
汽車而在洶湧的人流中搏殺,不必再看王大力的馬臉,不必再為失業而提心弔膽…
…此時我發現一份安定的生活就是幸福的全部內容,你如果熱愛幸福自然也會熱愛
給你幸福的男人,是的,我愛西龍。

“西龍,我們結婚吧。”我說。

聽了我的話,西龍緊擁我的手漸漸鬆開,他避開我凝視的目光,說:“唇彩,
我不能同你結婚。”

我僵住,問:“你昨天不是說要照顧我一輩子嗎?難道你反悔啦?”

“我沒有反悔,我對你的愛永遠不會改變,但相愛並不意味着結婚。”

“那意味着什麼?是不是意味着你另有結婚的對象,而我要做你婚姻之外的女
人?”

西龍不語,我希望他駁斥我,罵我神經過敏,但西龍不語。

我如五雷轟頂。

“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問。

西龍艱難地解釋着,我渙散的精神只聽明白了她穿着華服開着名車追來,西龍
不能抗拒。

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飲,我成了被潑掉的那瓢。

我知道此時正確的做法是揮揮手說再見,多麼瀟灑,但我卻不肯死心:“我們
的感情從我剛出生起一直到現在,相識二十四年,相戀十年,你已經事業有成,這
樣犧牲值得嗎?”

我希望舊日的種種能夠打動他。

但他說:“對於沒有背景的人來說,我已經達到了頂峰。我象你一樣討厭看別
人的臉色,我渴望男人的羨慕,美女的崇拜,我不能對前途說不,況且在我得到這
一切時我仍然只愛你,聽到你正在受苦,我顧不得是否被她發現,立刻來到你身邊,
你並沒有失去我。”

“象你這樣光宗耀祖的人物不但沒給我表演馬前潑水還賞臉來看我,我是不是
該感激涕零?對不起,我就是這樣不識抬舉!即做小白臉又要包二奶?世上的便宜
哪能都讓你占了!”

西龍的臉瞬息僵住,我也愣了。居然這樣說他,污辱一個讓自己仰慕的男人令
我痛心。

女人累的時候可以依靠男人,西龍也有累的時候,累了的西龍走向了成功的捷
徑,他變得功利,為了光明的前途他把愛情推進深淵。

如果你憎恨不幸自然也會憎恨給你不幸的男人,是的,我恨西龍。

西龍絞碎了我的心,但心碎時肚子也會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上午我趾高氣
揚地讓王大力另請高明,他說走投無路時可以回來,我是不是回去呢?我說了那麼
絕的話,他還肯給我機會撿摔在地上的文件嗎?

就在我進退維谷時好心的羅衣又幫了我,她聲淚俱下地向王大力訴說了我的遭
遇,她過火的表達方式誇大了我的可憐程度,使得王大力同意和我談談。

我懷着羞愧的心情見了王大力,他說:“你的事我聽說了,我很同情。”

我的不幸為他提供了表現善良的機會,我竟然成了一個倒霉的可憐蟲,真不願
正視這個現實。

“公司里昌盛的方案那麼多份,知道為什麼我只對你的挑三撿四嗎?”王大力
問。

我一直以為是追求羅衣未遂,但他說:“ 你的標書不是很出色,可我喜歡你
勤奮的工作態度,另外你辭職時,我發現你有非常好的口才,我想給你一個機會,
要知道上千萬的工程做下來你將會有幾十萬的擁金。”

巨款的刺激令我立刻愛上了這份工作,真希望王大力能忘記我那表現得不合時
宜的口才。

大人物的一點好顏色都令小人物感恩戴德,我立刻遊說羅衣讓她改變對昌盛工
程的決定,要多少提成由我向王大力提。

羅衣說:“我哪有這麼大的權力,我只是剔除一些不合適的公司,餘下的交給
上面做決定。”

原來事情沒那麼簡單,這個項目做不成王大力可能會跟我翻臉,想到這兒,我
的壓力陡增。

見我愁眉苦臉的樣子,羅衣說:“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你去找西龍,他是總
經理,只要一句話業務就歸你了。”

我頓時愣住,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哪一個更重要?我不知道。

午飯時李玉上前攬住我的肩膀說:“唇彩,你的事我聽說了,別太難過。”

我拉下一張臉說:“我不知道我有什麼事被你聽說了,”

“誰沒遇到過挫折,你很堅強應該挺住,失戀不算什麼。”她悲憫的表情仁愛
如我主耶穌。

我一時無話可說,時刻有人以關心我的名義映射我處境可憐,叫我如何節哀順
便?

我的事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話題,我不願意淪為被關懷的對象,避開一切與同
事閒聊的機會,男女關係問題幾乎沒把我嚇出自閉症。

西龍要結婚了,是從王大力那兒聽來的消息。

“昌盛的董事長要嫁給總經理,這是一件大事,一定要送重禮,大家想想該送
什麼?”

王大力問。

我感覺象是挨了迎頭一棍,兩眼直冒金花,我的男友要結婚了,迎娶的新娘不
是我,是另外一個女人,叫董事長,一個代表權力與財富的名字,蒙她提攜,高高
在上的西龍將俯視眾生,不需再仰人鼻息。

會議決定寬大免費為新房精裝修,做為新婚賀禮,可昌盛那邊兒只一句話:
“謝謝,需要時我們會考慮。”淡淡的回答絲毫沒有合作的誠意。

我知道是該找西龍的時候了,但是我的自尊心卻不識實務得很,我猶豫着是不
是要用前男友的投懷送抱來圓我的發財夢?

羅衣問:“如果做成這個工程你的佣金是多少?

我說:“總工程款的百分之三,大概五六十萬元。”

羅衣說:“那還有什麼說的!”

“可是開口求他太沒有面子,顯得我很沒骨氣。”

“在北京象咱們這樣居無定所的有幾百萬,唯獨你這樣有骨氣的沒幾個,一個
面子值五六十萬。”羅衣揶揄我。

其實我心中早已做了決定,只是想得到一些鼓勵給自己一點兒勇氣罷了。

我親自為他作新房設計,動用了全部的智慧把新房設計得美侖美煥。我真心的
希望這對新人喜歡我的設計,一想到那筆巨額佣金,我的心便狂跳不已,心裡竟沒
有太多的傷感。

生活到處是黑色幽默。

來到昌盛地產,我說要見西龍,磨破了嘴,秘書還是那句話:“我們會把你的
設計交給他,西總說沒有預約任何朋友都不見。”

呵,好大的駕子。遠遠看見一間辦公室外站着數名保安,門牌上寫着總經理室,
我知道他們是西龍的保鏢。瞧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架式,有錢人都把自己當本
拉登了,見不得人。西龍與我的距離那麼遙遠,我只好把設計交給了秘書,好在西
龍認識我的手筆,應該會聯繫我。正要離去,聽到有人叫我:“唇彩,你怎麼來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是西龍。

西龍把我帶到自己的辦公室,“你到這兒被別人看到很不好。”他的臉上有明
顯的緊張。

我覺得自己很沒意思,既然已經分手了,為了幾個錢又來找他,真叫人瞧不起。
但我仍然把圖紙交給他,說:“我們公司想為你布置新房,這是我做的圖紙。”

西龍見我不是要攪他好事,雖有幾分尷尬,仍不忘露出萬般柔情,說:“何必
親自過來呢,打一個電話我讓他們去取。”

“你們是寬大的大客戶,不敢有勞大架。”我說。

西龍嘆了一口氣說:“你竟然同我這麼客氣,我知道你在生我氣,可是我也是
身不由己呀。”

男人總是喜歡向女人暗示婚姻不幸,即使董事長再有權力,如果你誓死不從,
憑她的勢力也不見得能做強搶男人的惡霸吧?雖然我怨恨他的被叛,但是我一直很
理解,誰不嚮往繁華似錦的人生,可是既然決定了,就別一副“還君明珠雙淚垂”
的樣子招惹我,我頂膩味睡在一個女人身邊又對另一個女人傾訴衷腸的男人。

見我不語,西龍拉起我的手,把臉深深埋了進去,“唇彩我想你,真的想你!”

他的聲音哽咽,我陡然一震,我知道我的自制力不夠,我受不了他這般真情流
露,明知自己放不下榮華富貴,做陳世美又不夠徹底,我不想再聽他說什麼,何必
徒增煩惱。

我抽出手說:“西龍,你現在這麼風光,什麼事做了就做了唄,別不敢笑。你
再這麼傷感纏綿下去,我該把你純潔的兄妹感情想歪了,害你新郎做不成,你不就
前功盡棄了嗎?”

西龍對我的反應很失望,言歸正傳道:“你放心,昌盛有什麼工程我都會給你
做。”

我訕訕地,這點好處是西龍的補償,從此各不相欠,我覺得好象一場交易,最
珍貴的愛情就這樣成交了,我的心不再麻木,一股排山倒海的悲傷向我襲來,瞬間
痛徹心肺。

西龍說:“唇彩,晚上我請你去馬克西姆吃飯。”

同要結婚的前男友吃飯?我哪有那麼時髦,我乾笑道:“那麼高雅的地方我不
去,我不會吃西餐。”

“那就換一個地方,就算是預祝我們合作成功。”見我不為所動的樣子,西龍
說:“別這樣迴避我,我很痛苦,我現在連一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西龍做出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象是我對不起他。我知道他一定在等我問他:
同未婚妻也不能說心裡話嗎?他會說:她與我沒有共同語言。這是男人偷情的經典
對白,我是一個煞風景的人,對男人向舊愛痛訴新歡不感興趣,但我不想得罪他,
便答應了他的約會。

從昌盛出來,我悲喜交加,沒走幾步聽到羅衣在身後叫我。我轉頭見羅衣拿了
一條手絹追了出來。

“西龍讓我給你送來。”羅衣把手絹遞給我。

什麼意思?學寶玉讓晴雯送一條舊帕給黛玉,就算是示愛?天哪,我健壯異常,
就算失戀,也不會痛苦到用手帕捂嘴咳血,這不是咒我嗎?正要推開羅衣,不知怎
麼眼淚就涌了上來,我只得接了手絹擦淚,瞬間就洇濕了一片,我的心痛他全知道,
可是他依然這樣做了。

到了公司王大力正不高興,沒什麼原因,他吃飽了撐着也會罵廚子。見了我依
然是怒髮衝冠的樣子,地下有散落的紙張,八成又向誰摔東西了,每次發脾氣都是
這樣,沒有一點新意,虧他總是罵別人沒有想象力,對自己的創造力實在是缺乏自
知之明。

王大力見了我習慣性地皺了皺眉,仿佛這才能顯示他的地位尊貴。

“我約了昌盛的總經理西龍一同吃晚飯,您有沒有時間一起去?”我問。

只這一句話便引得君王帶笑看,他從寬大的老闆椅中坐直身子,拍着桌子叫道:
“太好了!唇彩幹得不錯,你工作進步很快呀。”

王大力第一次對我笑,不禁受寵若驚,也連忙跟着笑了。

西龍沒想到王大力會與我同來,王大力也沒想到自己是一個電燈泡,整晚王大
力盡巴結之能事,但西龍就是沉着臉一言不發,給人擺臉色一向是王大力的專利,
西龍這招“以彼之技還施彼身”弄得王大力一籌莫展,飯尷尬地吃完了,王大力又
提議去唱卡拉OK,這是全亞洲最受歡迎的應酬之一,不想西龍卻說沒興致,王大力
頓時無計可施,想了半天才試探着問道:“咱們去洗桑拿怎麼樣?”

“公共場所的器具怕是不乾淨,我不去。保利劇院有一場芭蕾舞劇,咱們去看
看吧。”

王大力見西龍終於動了惻隱之心,大喜過望,不料西龍話鋒一轉,道:“不過
我這隻有兩張票。”

王大力想也不想便說:“唇彩你先回去吧。”

見王大力如此不識趣我幾乎沒笑出聲來,西龍臉色更加陰沉,說:“一個女孩
子自己回家多不安全,我送她回去,王總您自己去看吧。”

王大力終於開竅了,他當然沒想到西龍這樣的大人物會對我有興趣,意外之餘
忙說:“你們去看,還是我回去吧,唇彩你要照顧好西總。”

大晚上孤男寡女的想做什麼,簡直是司馬昭之心,我可是心貫白日,沽價待嫁,
哪有興趣同人家的男人私諧歡好。

我滿臉不悅,擺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西龍頓覺沒趣,說:“還是一起去吧,
應該能買到票。”

上演的依然是雷打不動的〈〈天鵝湖〉〉,台上幾個外國人沒有一句對白,轉
來轉去,我看得莫名其妙,我想起西龍曾經說過,最懶得看言情片,二十集的連續
劇煽了十九集的情,好不容易捱到目的地,燈光師偏要把燈一暗,攝影師也把鏡頭
移向兩條內褲,強姦永遠未遂,勾得你熱血沸騰浮想聯翩,卻什麼也不給你看,簡
直是褻瀆人性,反正最後要用A 片解渴,乾脆就直截了當,不再拐彎抹角了看那些
鋪奠了。

此時如此沉悶的演出他依然正襟危坐,看來終於修成正果,已然脫胎換骨,都
是一個胡同出來的孩子,西龍居然出落得那麼高貴,我卻沒半點兒長進,難怪要分
手。

咬緊牙關總算捱到了滿場結束,全場起立鼓掌,我的掌聲尤為賣力真誠,西龍
微笑問我:“好看嗎?”

“不好看,女主角的腿太粗。”我誠實地回答。

我如此掃興,忍耐整晚的王大力終於爆發了,他把我拉到一邊,怒吼:“西總
好意請你,你總哭喪着臉,到底給誰看?你一會兒陪西總玩兒,別再裝得三貞九烈
的,沒人給你立貞潔牌坊。”

他的聲音很大,周圍的紳士淑女們都不勝驚嚇地捂着胸口望着我們這倆粗人,
我覺得非常丟臉,怒沖沖地問:“你給我多少錢,憑什麼要我陪吃陪喝還要陪人睡
覺?”

我激烈的反應王大力始料不及,其實也不是沒聽過更過份的話,但是在西龍面
前他這麼不給面子,我不能忍受,我不願意西龍看到我顏面掃地。

從劇院出來,西龍拉住我,問:“你這樣對我,是不是心裡另有別人了?”同
他談了這麼多年戀愛,雖說他喜新沒厭舊,但沒義務向他匯報我是否另有面首,見
我神色淡然,他便嘆着氣,坐上奔馳絕塵而去。換車跟換女朋友一樣一步一個台階,
生活過得蒸蒸日上,不該有什麼不滿足。

眼下只剩下我和王大力了,他向我怒目而視,我心虛得很,不知該怎麼着。

此時已是深夜,我們對視着,身邊是川流的車輛,王大力指着我,嘆口氣,欲
言又止,隔了很久才說:“算了,你回家吧。”他沖我一揮手,示意讓我走。

我望着他鑽進尼桑,一溜兒煙似的飛奔而去,居然就這樣算了?王大力今晚可
是與人為善了,我鬆了口氣,四下找着公共汽車站,老天保佑我能趕上最後一班公
共汽車。

我沒有找到能直達北太平莊的車,難道一定要打車不成?我開始心疼口袋裡的
錢,與兩個男人共進晚餐,居然沒一個肯送我回家,太傷自尊了,學老外看什麼芭
蕾舞,怎麼就不學學人家的紳士作風,這才是精華呀。

今晚這個莫名其妙的約會兩個男人沒一個領情,被他們吐了一臉的口水,不過
是擦了擦,人家便嫌我不夠恭敬,大人物不是輕易就能討好的,得有唾面自乾的修
行。

我強忍心痛,準備揮手叫車,忽聽身後有人叫我,回頭一看居然是王大力。

“有事嗎?王總。”

“到我家去,我想跟你聊聊競標的事。”深更半夜的同一個男人回家?我有些
猶豫,王大力似看出我的顧慮,說:“ 我女朋友也會過來,她同你做伴兒,我算
你加夜班。”

我對男人一直很小心,但對給我錢的男人實在無法小心,我上了王大力的車。

王大力把車開得飛快,一路的霓虹燈急速掠過,我把車窗輕輕搖下,風驟然涌
進,狂亂地掀起我的長髮四下飛舞,糊得我滿臉都是,我還沒來得及拂開,身子便
隨着一個急剎車向前衝去,我的頭在撞向擋風玻璃的一剎那王大力用雙臂攬住了我,
驚魂未定地看着他,霓虹燈不再是飛奔的景致,安靜地閃爍在他的眼底,紅紅綠綠
映着兩個寂寞的男女。

“你的頭髮飛進我的眼睛。”王大力說。

在我腰間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很久沒有離一個男人這麼近了,這樣的夜晚,我
渴望男人的擁抱。

他輕輕拔開我臉上的髮絲,我們的臉貼得很近,他溫熱的氣息隱隱噴在我的面
龐上,我覺得酥庠難耐,若是他此刻吻我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到我家去好嗎?”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我點頭,他為我系好安全帶,又發動了車子。一路無言,深夜涌動着曖昧的欲
望,我感受到了本能的呼喚。

他的家漆黑一團,來不及開燈他的身子已經抵住我,他的手夾帶着渴求遊走於
我的身體,我用劇烈的喘息回應着他的熱情。我知道要發生什麼,從上他車的瞬間
我們都感受到了黑夜蘊藏的激情一觸即發。他的手掠過我的肌膚,我顫慄着迎接他
洶湧的情慾,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我說:“有人來了。”

他說:“是我女朋友,不用管她。”他的手依然在解我的衣扣,我推開他,我
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隨後一個人走了進來。

“怎麼不開門?”話音剛落燈便亮了。

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站在我們面前。她看見我有些意外,但馬上便若無其事地
對王大力說:“有客人在還叫我來幹什麼。”

王大力說:“你上樓等我,我馬上過來。”

她款款地走上樓去,若大的客廳只剩下我們兩人,“她叫林林,我讓她過來陪
你。”王大力解釋道。

我微笑:“是我會錯意,我以為是你要陪我,我該走了。”兩女一男同處一室
很危險,我不想讓找機會做某情殺案的女主角。

王大力看透了我的心思,說:“沒關係,我做任何事她都不會管我。”

“那你打算在你女朋友面前做什麼?”我慍怒。忽然為那個叫林林的女孩子不
平起來,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我們倆剛才在幹什麼,男人要想娶一個女人就不會在她
面前這麼放肆,身邊的人他也不肯去尊重。

“我知道應該控制住自己,不能同你做什麼,所以才叫她過來。”

我越聽越不明白,他是一個有正常生理要求的男人,總不會慾火中燒時想起哪
個道德學家的說教吧,在這個處女要從娃娃抓起的年代,這可不象時代青年所為。

“羅衣對我講過你的事,那個男人就是西龍吧?”他問。

我恍然大悟,只要掏錢女人有的是,他沒必要得罪西龍,動西龍的女人等於和
錢過不去。

我張大嘴,到底是成功人士,冷靜到這份兒上。

“還有別的事嗎?”我問。

“以後他若約你出來,你最好大度點。”王大力說。

“怎麼算是大度?他請我請一頓飯我就該贈他一夜情嗎?是不是覺得買一送一,
天經地義?” 我問。也不想想妓坐檯還要計時收費,難道良家婦女的身價連妓都
不如?

“也不知你想怎麼樣,算了,不說這事兒了,天太晚了,你別走了,睡客臥吧。”
他邊說邊往樓上走。

月光灑落到床前,此刻我想要的男人都已在別的女人身旁睡下,我有說不出的
落寞,可能有些喜歡王大力吧,儘管我一再受到他的侮辱,但是不能否認他很有男
人味,不過或許每個成功男人都是有男人味的。

早晨起來,王大力和林林正吃早餐,我略顯尷尬地沖他們點了點頭,林林招呼
我說:“快來吃,要涼了。”

這麼小的女孩子竟賢慧到這個地步,真讓人心酸。

可能是西龍的面子大吧,王大力對我的態度客氣許多,我知道他很想我能夠賣
身求榮,但是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後,我與西龍已經三個月沒見了。西龍把新房交給
我來布置,這是寬大中標的先兆。做為有功之臣,我做人硬氣了不少。

房子裝修得差不多了,有人送來西龍的結婚照,我一愣,照片上的新娘竟然是
丁蘭,原來是十年前種下的因,現在終於結了果。丁蘭的爸爸很能幹,他死後做為
唯一財產繼承人的丁蘭用這筆錢賣了個如意郎君,我指揮着工人掛相框,仔細地看
着畫中的一對新人,一點點接受了我的失敗。

西龍在結婚前一天來找我,當時我正在上班,同事說:“外面有人找你。”

出來一看,見是西龍,我儘量大方地說:“恭喜你!我設計的新房還滿意嗎?”

西龍說:“那麼漂亮的房子裡面住的卻不是你。”他瘦了很多,說話的神情很
落寞。

我一直希望有個男人對我深情如台灣愛情劇中的男主角,但不能因為沒有,就
用別的女人的男人代替。我說:“如果裡面住的是我,就沒有那麼漂亮的房子了。”

西龍很憂傷,但是第二天他仍然如期做了新郎,儘管沒有參加他的婚禮,不過
我能猜出他一定象所有新人那樣,在笑着接受來賓的祝福。

那天的事情毫無預兆地就發生了,我正在吃午餐,王大力叫我:“唇彩你來一
下,我有話跟你說。”

我端着飯盒跟在王大力身後問:“吃完飯再說不行嗎?”

王大力說:“不行。”

我只好端着飯盒進了他的辦公室。

王大力看了看我臉色陰鬱,沉默了很久也不說話,我預感到事態的嚴重,問:
“出什麼事了嗎?”

王大力避開我的目光,說:“你認識丁蘭吧?”

我心中頓時雪亮,問:“她找過你?”

王大力點點頭。

“她說什麼?”我問。

“她說可以同我合作,但條件是要你離開。”

“你不會受一個女人的要挾吧?”我盡力穩住神。

“可是她能改變西龍的決定。”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把飯盒放在老闆台上,慢慢地坐在沙發里,我的心情很
壞,為了能保住這份工作,我曾經費了多少心血,犧牲了多少尊嚴,現在想來才發
現心口其實早有創傷,原來我用再大的勁,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無論工作還是愛
情,她象搶走螞蟻手中的樹葉那樣輕易地就奪下了。

王大力看着我,問:“你打算怎麼着?”

我說:“我想喝杯酒。”

王大力說:“那我請客。”

我笑笑,說:“那就更要喝了。”

因為開車不能去酒吧,又去了王大力的家裡。王大力家有很多酒,我不識貨,
分不出好壞,只挑了味道甜的喝。

王大力喝的是燕京,我嘗了嘗,很苦,便推開。

我們喝了很多酒,但是我沒有醉,我知道一個女人若是醉倒在男人面前,等於
是做性暗示,我不能在最低蘼的時候出賣自己,毫無樂趣可言,而且也賣不出好價。

王大力離我很近,他的手已經搭在我的肩上,我沒有靠過去,因為我知道沒有
人可以依靠。

“從那天晚上起我經常想起你,你有沒有想過我?”他把唇貼在我的耳邊說。

醉後的示愛只是一個聰明人的小手段,一切承諾換都半真半假,仿佛股評家般
言詞肯切,可風險是信者自負,那股機靈勁兒讓愛情索然無味。

“你想我時通常會有林林陪着,那麼多份兒感情放在一個男人身上是一種浪費。”
我答。

他拉過我的手說:“這是我臥室的鑰匙,你拿着。”

“是求愛還是求歡?”我擺弄着鑰匙問。

“有區別嗎?”

“什麼時候看上我的?”我問。

“第一次見到你時。”他說。

早知道他會這樣說,我說過他是最沒新意的人。

我不喜歡沒有愛的性交,從一而終的女人才有權力獲取愛情,古訓如此,我一
直想做一個貞潔美女,即使住在這座大樓里,每天能開着名車出入,無限風光的背
後每一份財產上都沒有我的名字,豪宅對於我不過是臨時宿舍,隨時都會被掃地出
門,我不想當掉肉體換幾日的紙醉金迷,既然想看一場“三高”就要付上百場電影
的錢,那麼要買斷良家婦女如果沒有婚姻就該付上千夜嫖娼的錢,行情如此,這個
價錢要得理直氣壯,童叟無欺,我把鑰匙還給王大力。

王大力有些意外,說:“這么正派?你在北京沒有工作,沒有親人朋友,怎麼
生活?”

這的確是我最大的難題,但是我仍然說:“現在還沒到賣身求生的地步,你的
價開早了。”

因為喝了酒,不肯坐王大力的車,我獨自回到住處,剛剛五點鐘,羅衣居然回
來了。

“今天下班這麼早?”我問。

“你不是也很早嗎?”她說。

“我被辭退了。”我說。

“哦,是嗎?咱們同病相憐啊。”她說。

“怎麼你也……?”

她點頭,我心裡很難受,我知道一定丁蘭是恨她窩藏西龍的情人。

“我明天出去找房子,我會替你向丁蘭解釋,在北京就你這麼一個朋友,我連
累你,我很抱歉。”我說。

羅衣看着我說:“你不用難過,我當初幫你只是想討好西龍,他是我的上司,
如果我知道會得罪衣食父母,就不會管你了。”

我拉着羅衣的手笑了,說:“我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兒走,或許可以當作家,現在有很多有毅力的人,堅韌
地忍受着打字的乏味,日復一日地打着豪無樂趣的話,只要要求不高,攢到了十萬
百萬的字也會有成就感,這樣以苦為樂,然後昧着良心說寫作令我充滿激情,反正
激情這東西誰都看不到,總不能愣說我撒謊吧。或許我也可以幹這個行當,趁年輕
貌美,身邊又沒有男人拖累,完全是大眾情人的條件,沒準兒混個美女作家噹噹,
每天不用上班,偶爾出來一下讓記者拍照,談談成功的感受,多麼愜意的人生啊!
林黛玉是睡醒了就哭着寫詩的有氣質的女人,因為消化不良而不太食人間煙火,每
天靠與白馬王子賈寶玉談一場捉迷藏似的戀愛打發日子,雖然現在的美女作家們已
經進化到用身體寫作的地步,談起性愛巾幗不讓鬚眉,但是我一直逆改革潮流而動,
非常固執地喜歡這種億萬富翁加純情美女的愛情故事,我可以寫我和老闆們的多角
戀愛,雖然這樣赤裸裸地描寫金錢加愛情有些惡俗,但兩個赤貧的生死戀畢竟沒有
廣泛的群眾基礎。

這樣胡思亂想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當美女作家的宏願便消失得
無影無蹤,我看的書不多,從來沒寫過一千字以上的文章,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的。
現在只有王大力那兒歡迎我,看來這才是我的長項。

我拎着行禮直奔王大力家,林林為我開門,王大力正要上班去,見了我略顯驚
訝,我厚着臉皮說:“你能不能給我一把臥室的鑰匙?”

王大力看了看林林,說:“我這兒有客人,你走吧。”

林林點頭離開。

王大力看着我很高興,說:“你還是來了。”他遞給我一串鑰匙和一打鈔票,
說:“我該上班了,你出去買些日用品,等我下班回來。”

我收了鑰匙和錢,心裡有稍許的安定感。

王大力走後,我給丁蘭打了電話。

“我是唇彩。”

聽了我的名字,丁蘭有片刻沉默,問:“你有事嗎?”

我說:“十年前我或許有值得你嫉恨的地方,現在你搶走了西龍砸了我的飯碗,
你犯不上降低身價跟一個沒有男人和工作的女人斗。”

“不是我跟你斗,我同西龍已經結婚,你為什麼不肯放過他?要攪得他心神不
寧。”

這是哪兒的話,自古男人兒犯了什麼事,就會有人罵他身邊的女人,說美女破
舌,他已經是成人了,就算他對我舊情難忘,也不該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呀。

“你怎麼不說話啦?”她問。

“你知道我在哪兒給你打電話嗎?我在王大力家。”我說。

“你在他那兒幹什麼?”

“我沒了西龍也沒了工作,羅衣怕受連累,不敢收留我,為了生存只能找一個
男人開房,是你逼良為娼啊。”我說。

“呵、呵……我沒想到你的境地會這樣。”她說。

“你不會以為我是百萬富翁砸個把飯碗只當來北京體驗生活吧?你別逼我,真
到非找西龍的那一步,咱們可是兩敗俱傷。”

“只要你不去破壞我和西龍,我會盡力幫你。”她說。

我並沒的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第二天,羅衣已經官復原職,我知道她不再同我
作對。

與王大力同居三個月後,一天,他忽然向我求婚,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不是
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覺得他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放着這麼好的條件給自己套上枷
鎖呢?

迷迷糊糊地同意了,一直覺得是個玩笑,不敢當真。

直到丁蘭打過電話來,我才醒悟過來,灰姑娘真的要嫁給王子了。

她說:“恭喜你。”

我問:“你怎麼知道?”

她說:“我是大媒,當然知道。”

原來丁蘭同意與王大力合作,前提是合同要在我與王大力的婚禮上簽定,儘管
王大力並沒想過結婚,但我長得還算平頭整臉,不太討厭,所以這個條件還不算為
難他。我當然明白丁蘭的用意 ,便答應她:“我不會再同西龍見面,我會珍惜這
一切。”

她說:“為了各自的家庭,這樣最好,我不欠你什麼了。”

我沒有錢沒有房子,需要婚姻,這是我脫貧致富的最佳途徑,一個月後我同王
大力結婚。

婚後他有各種理由不回家,我猜他外面另有女人,但我從不多問,林林教會了
我怎樣做王大力的女人,既然他給了我們足夠的金錢,我們就該給他足夠的自由,
我的婚姻很安全,因為我知道王大力對任何女人都不會愛到結婚的地步,我們的婚
姻是個意外,其他女人不會再有我這麼好的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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