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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着你的名字入眠”(全文)
送交者: Man1 2004年01月18日20:36:10 於 [戀戀風塵] 發送悄悄話

陳明的“枕着你的名字入眠”在屋內迴響。陽手捧一杯綠茶,嘴角微翹,閉了眼,享受着冬日午後灑滿窗欄的陽光,思緒回到了半月前的中國。

想起沙在上海到處亂轉好容易尾隨一輛出租車才來到浦東機場的狼狽陽就不由得好笑。出了機場卻未見到理應在門口相接的沙,陽委屈不小地撥通電話,電話那頭沙急切的聲音告訴陽來晚了的原因。聲音未落陽的雙眼便被捂住。陽旋身撲入沙的懷裡不依地抱怨:“來晚了,請我吃飯。”沙對身後一同來接陽的陽的妹妹妹夫警告道:“小心,離她遠一點。歐洲回來的災民,可是見什麼吃什麼的。”大家笑,陽對自己的飢餓感很不好意思。

“想吃什麼,去哪裡?”沙愛憐地揉揉陽的腦袋。“啊,上海,嗯,去年還是前年咱們住香格里拉時那兒附近有個美食街,記得嗎?咱還去那兒。”陽對那兒一家菜館印象很好。“你說哪兒就哪兒。”儘管沙對上海街道並不熟悉但還是憑記憶加陽妹夫的嚮導,還是找到了那個美食街。走近美食街,蕭條的街道令陽一行很失望。“變化真快,轉眼就真的成了雲煙。”陽感慨。寥寥無幾還在營業的一兩家飯店外拉客人的小伙子比客人還多。沙對陽說是否換個地方,陽不願累妹妹妹夫相陪,於是隨便找一家飯店吃了一頓陽覺得還不如荷蘭飯的午餐。

踏進旅店房門,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身後沙笑道:“上次你說喜歡這裡,因為這裡可以看到外灘和江上來往船隻,所以這次還住這裡。”陽面對外攤炫瀾的夜景看着玻璃上沙的身影說:“你會寵壞我的。”沙大笑,“可以寵人也是一種快樂,何況,你好歹還有點良心,知道你老公我還是很好的。”陽樂了,罵一聲:“永遠都不忘吹捧和自我吹捧。”

翌日,陽被沙抱起來,沙叫“起床了,記得咱們要去老家看看爸媽的。”陽一動不動,也不睜眼,也不說話,只是衝着沙豎起一個手指。沙無奈搖頭,把陽又放回床上,沙明白那是再睡一分鐘的意思,只是這一躺回去是幾個一分鐘就不知道了。不過沙知道得讓陽睡足那‘一分鐘’,不然一天陽都會不可理喻。過了一會兒,陽被急切的沙吵醒:“九點了,不能睡了,出上海就得好半天,你總不能讓大家都餓着肚子等你吧?”沙很會利用陽想作個好媳婦的心理。陽一聽九點了,儘管心不甘情不願,還是爬起來,梳洗,吃早餐,爬進車內,沙打電話:“是,現在出發,11點半左右到。”然後轉臉笑看樣狐疑的臉:“對不起,我坦白,早說了一小時,現在才是九點。”陽氣憤,不過想來要不然真的大家都得等了便不說什麼。“完了,從來不撒謊的清譽毀了不說,以後這一招估計也不管用了。”沙懊惱的總結,陽又笑了。

一路沙很是自豪江蘇一帶近年來的發展變化,不停地給陽解說最近的變化:“這一路都拆遷了,瞧這路多好。”沙又自得了。“那些人都遷哪兒去了?沒了土地,他們怎麼活?”陽看着眼前的繁華有些不以為然。“說的是,本地的農民拿的是一次性補償,將來據說建工廠他們有優先權進廠。”沙了解部分但不是全部,因沙的父母也是拆遷戶之一。“但是,荒地招商,這商還沒招來呢,就作這種承諾,恐怕不妥。再說,工廠什麼時候建?廠主願意接受農民當工人嗎?都是問題,眼前的只怕是浮華而已。”陽更不以為然。沙覺得陽固然負面,但是說的倒是事實。後來與幾個朋友談起此事,朋友說廣州的農民就有自我保護意識得多。他們不要一次性結算的現金,搬家,但是,工廠建時土地以股份如股,然後長年分紅。如此一聊,覺得中國的農民固然是世界上最好的農民,但是意識也有地域差距的。大家對此不由不甚吁吁。

沙的父母正忙着屋內裝修,沙開心地抱怨着這家裡沒有民主:“憑什麼老傢伙和哥哥住朝陽大房間,我和小侄兒卻住朝北小屋。”匆匆一起吃了中飯,因家中沒法住下,沙與陽驅車出發去南京,第二日一早從南京回自己的小家武漢。

“你們家人真好,咱們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住一天呀。他們居然也給咱們一間屋。”陽很感動。“他麼那是在築巢引鳳呢。”沙笑。陽不語,只是覺得很暖和。

沙的同僚早已安排好沙在南京的行程。“陪人很累是不?”陽問。“嗯。”沙同意。“那就不要麻煩人家了。周末,人在家裡陪家人不好些,何況咱也可以突個自在。”陽建議。沙回頭一撇陽,掏出手機:“不好意思,老婆想在南京舊夢重溫,就不麻煩了。”陽雀然。

酒店在湖南路,“我每次來都住這裡,體驗一下老公的生活吧。”沙介紹。入住後倆人到街上走了走。陽對滿眼的霓虹很是陌生,畢竟離開已經十年,陽已經記不得哪兒是哪兒了。沙還是一樣熟悉,一一對陽介紹着。“知道我為什麼嫁給你嗎?”陽突然說。沙哈哈一笑說,“我這麼好的人你不嫁嫁誰呢?”“正經的。大學那會兒,你可是真的窮啊。可是你陪我來湖南路,捨得花一塊錢給我買炸冰,所以我嫁了你。現在你好過了但是忙得沒有時間,卻肯為我開一天的車從武漢來上海接我。人常說真的愛一個人,就肯為她付出你最付不起的東西。你好像可以算是愛我的耶。說的是我嫁對了人。”陽邊走邊一句半句地說着。“是的,你嫁我肯定是嫁對了,但是我娶你有沒有娶對呢?”沙有些嘲諷地挑侃。“不滿意可以換啊,你是自由的呀。”陽不忘回一句,“只要我過目後滿意就行。”沙回頭看一眼陽,伸手握住陽的手,“自大!”

第二天沙舉着鬧鐘衝着陽說:“的確是8點了。”陽笑着起床,洗漱後與沙一起下樓吃早餐。沙的南京同僚李建已經陪着從武漢來的王偉在用餐。見到陽兩人,王和李都大笑道:“回來了就是不一樣,你小子年年都有蜜月度呵。”沙笑着說早,陽過去與兩人握手,笑言:“好歹我時不時回來看着點,不然一大好青年遲早被你們帶壞了。別一臉委屈,說的就是你哪,教授。”李建是所謂教授級高工。“你說我再壞,能壞過西方文明嗎?”李建替自己辯解道。“你反正壞名在外,就別自謙了。”王對李說,轉頭看看陽和沙,點點頭道:“是不一樣,氣色都好多了,瞧這滿面桃花的樣兒。”“行了行了,別理他們,越說越不像話。”沙拖陽去取食物。

早餐後別過王李,陽和沙驅車前往武漢,一路兩人換着開,倒也輕鬆。人未到武漢,電話預約卻連一周都排滿:“喂,羅陽回來了是吧,不是請你,請羅陽,你可以作陪,哈哈,什麼時候,你說了算。”丁胖子老早就下定,生怕晚了又象上次一樣沒了機會。再是沙的頂頭上司:“躲了兩天了?跟陽蜜月夠了吧,該跟哥們姐們聚聚了吧,咱不惹你嫌,你跟陽定個時間,定下了告訴咱們。”陽看着沙說:“唷,你還是一大紅人哪,人緣不錯嘛。”“嘿嘿,哪敢,沾夫人光。”沙陪小心也似地調侃。

笑歸笑,沙卻是真的忙。一到武漢,沙把陽送回家,叮囑道:“你休息會兒,倒倒時差,一回兒我來接你去吃晚飯。今天是與那三家,老朋友,很輕鬆的。飯後咱們一塊兒去理髮。”然後一溜煙沖回了辦公室。

陽看看一塵不染的屋內(這可是沙叫了兩個鐘點工收拾了一下午的成果),開始整理自己不多的行李。陽琢磨着應該穿什麼去赴宴,但是一想是霞靈他們就覺得輕鬆就成,不必太整齊。然後陽開始電話老家,說到家了,但是還沒決定是否回家等等。

陽並沒有等多久沙就回來了,畢竟回到武漢時已經接近下午4點。與霞靈等確認後,沙與陽一起來到了宏賓飯店。宏賓不是那種大飯店,是一個江蘇人開的店。沙等把那兒當食堂一樣,想吃什麼,提前告訴老闆娘,漂亮老闆娘是這家店的招牌,陽喜歡漂亮老闆娘噓寒問暖的樣子,儘管有些作態,但還是好過大反店老闆一報拳叫“兄弟多包涵”的江湖樣子。今天霞靈的老公崔鴻特意定了鹿肉,所以是一鹿宴。陽提了一瓶從荷蘭帶回來的酒赴宴。

聚會是陽很熟悉的那三家:
霞靈,綽號‘董事長’,霞靈自己開了一家汽車租賃公司,自己獨資,總經理董事長一人兼了,所以大家戲稱董事長;霞靈身姿綽約,着裝精緻時尚,是四人中美女之首。
崔鴻,霞靈的老公,自己開一家公司,負責航道開挖,堤防整治等工程,因年齡最大,處事穩重,大家尊稱:崔哥;崔哥不苟言笑,氣派沉穩,可擔當老大一職。
猴子,大名候文,會計,也是在汽車租賃公司,但是是掛靠政府單位,所謂共產黨的公司,所以資產雄厚,實在有霞靈公司無法競爭的地方,好在大家都是朋友,生意情意都不丟,所以彼此相安無事;猴子貌美如花,聰明絕頂,由“二奶”轉正,把圈中大奶信息成功消除得無影無蹤。大家對猴子的美麗和聰明無人不服,沒人不曉。
老彭,猴子的老公,大名彭定,某單位計劃處處長,沒有錢但有權的那種;是俗稱的那種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一套,用沙的話說:“可以開一個培訓班了。”
張東,綽號張老闆,配合老公在單位的工作,主動執行45歲女人可以提前退休的政策,退休後自己開了一家首飾店,專賣鑽石首飾,據說生意不錯;張東不是特別聰明漂亮的那一種,但是張東的認真和執著足可以在生活中立足自己。
吳曉丹,綽號吳芍(武漢話‘芍’有笨的意思),張老闆的丈夫,一家半政府單位的副局長,被圈內認為混得最慘的一種:“打牌老是找人借錢,怎麼混的!”不過除了打牌不爽快,其他方面還是不錯的,不然幾千人的隊伍,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混上局長的。

這幾人就是陽每次回來後都會一聚的朋友。陽開心地聽着宏賓老闆娘可心的問候:“什麼時候生BB,我給你燉烏龜湯,你不知道那才是好東西啊。”陽呵呵笑着說:“是是,等我生時一定告訴你。”說話間其他人陸續都到來,女人們笑罵着:“哎呀,小妹妹,又回來探監來了。放心,你不在時我們把他看得好好的,丟不了。”霞靈第一個玩笑。“呀,還是那個樣子。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半個月?好,要人陪,想要洗臉洗腳逛街理髮,幹什麼都行,隨叫隨到,記住了呵。”猴子於陽年齡相仿,知道陽要人陪的。“我不敢承諾這麼多時間,不過,你什麼時候需要我,打個電話,除非萬一,否則跟猴子一樣,隨時奉陪。”張東也不落後。陽哈哈笑着,報了拳對着諸女一轉,說:“先謝了,會打擾的。”女人們這邊說的熱烈,男人們那邊已經鬥了幾圈地主(鬥地主是湖北對‘跑得快’的一種叫法,三人玩,兩人一起斗另外一人,也就是地主),只聽沙和彭又大呼小叫地對上了。漂亮老闆娘也過來叫:“鹿肉好了,上不?”“上上上。”沙高叫,“再不上就不知道是誰請客了-我都快輸完了。”一時間,滿室喧鬧,真可謂春關無限。陽不由得放心開心地享受起來,獨自在外的孤獨和淒涼早驅了個無影蹤。

飯後,眾人都理解地笑:“不占用你們的時間了,回吧。”於是沙和陽別了霞靈一行,去陽喜歡的一家理髮店理了發,“終於可以在凌晨之前上床了。”沙抱着枕頭和陽的腰喃喃自語,很快入睡。陽的時差還在,無法入睡,於是拿起手邊的筆記本電腦,看了看電子郵件,皺了眉,想起離開荷蘭前的傷痛,看看沉睡的沙,陽煩惱地合上電腦,關了燈,靠近沙,沙下意識地張開臂灣抱住陽,一起入睡.

接下來的日子沙還是忙。陽每日裡開着自己從霞靈車行弄來的一輛小破車滿武漢轉着。沙自己是單位的車,在來沙忙得見不着人影,所以陽不便也不可能跟沙合開一輛。本來想要猴子的車,猴子的車行開得晚,車新些也好些。不過陽和猴子一合計,覺得共產黨的東西,好固然好,可是沙吃的是共產黨的飯,在這到處天天喊廉政的當頭,沒事都會有人生出點事來,何況猴子車行的老闆是沙的同僚,平時便很想交沙這個朋友,這會兒用他們的車可真是個機會,所以陽覺得最好還是迴避。於是陽拿了霞靈的車,私人公司,怎麼都不會不清白。陽說實在的對武漢並不熟悉。陽當初到武漢時是92年,那時的武漢與此時的武漢的確是不同,何況彼時陽很少出門。陽除了解放大道建設大道這兩條陽光大道,其他一概不知,陽天生方位感欠佳,所以陽大部分的功夫和時間都花在了找路上。從前都是與沙同行,所以第一天陽獨自出門沙很是不放心,當半小時候陽打電話來說找到了自己常去的美容店沙懸着的心才算放下。晚上回來後沙停好車沒發現陽的車,問身邊的陽車在哪兒,陽指着很裡面一輛小麵包車說在它後面,沙覺得那種停法自己都會費點周折,自此不再多話和質疑陽的車技。

陽回家了,但與沙還是聚少離多。早晨沙很早就去上班,然後陽懶到11點左右沙來電話叫醒,起床去與沙一起午餐-如果沙沒有應酬,不然就獨自去附近小店吃些自己喜歡的小點,然後陽駕車滿城亂轉,多半約自己的女友到商店逛,或者找個地方喝茶閒聊,或者抱了電腦回EMAIL。其實陽也沒有多少天,所以作些什麼都可以數得出來,何況陽早預見了沙的忙碌,所以自備了些工作回來作,這次主要是完成一篇會議文章,可緩可急,全看沙的時間安排,所以陽還是很自得其樂的。

每天從早到下午5:30下班之前所有時間都是沙自己的。陽會幌到沙的辦公室報個到,然後到自己以前的同事或上司辦公室問候一下。陽離開武漢時在辦公室的口碑不錯,所以同事們也都熱情以待。陽最喜歡跟從前自己的上司,現在沙的上司加好友王偉聊聊。

在陽回來這幾天功夫,王偉早已從南京趕回,並且已到北京開了一個會議,此時坐在陽對面,面色有些疲憊。陽坐下,趴在桌上,瞅着王偉說:“還好嗎?我寄的聖誕卡收到了嗎?”“剛收到。不是很好,今年已經去了兩趟醫院了。”王偉回答。“噢,為什麼?”陽很詫異,一直覺得王偉正直壯年,42歲,身體一向很好的。“第一次是到重慶汛前視察,翻船,裂了肋骨;第二次是腸子的問題。”王偉平鋪直敘。“好了嗎?”陽很替王偉難過。“好些了。最近都不坐車,都走路,從家到這裡20分鐘,每天就靠這點鍛煉了。”王偉自嘲。陽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起最近的關於休假的話題,於是說:“休個假,如何?”“我也想啊,可是這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裡畢竟不是歐洲。”王偉很無奈的笑。陽不語,知道勸一個“正常”的中國的副廳級幹部休假真的是奢談。這時,秘書進來遞過一分文件,說“急件,15分鐘內請處理。”王偉苦笑,對陽說:“你說誰是領導?”陽起身,笑:“工作是領導。不打擾,有空咱再聊。多保重。”

當晚說起王偉,陽說:“王偉好憔悴,你們這麼好的哥們,有空應該多陪陪他。”沙說:“是憔悴。父親剛去世,自己又生病,不容易。”良久,沙又說:“你以為共產黨的官是好當的嗎?作好了,是應該,作得不好,就上怨下折騰。其實,都是人啊。”陽沒接話,不知道說什麼是好。陽知道沙其實有一半是在為自己抱怨。

“算了,你剛回來,不說這些頹廢的東西。想不想知道我今天都幹了些什麼?”沙換了個話題。“當然了。說說都幹了些什麼?”陽的好奇被成功引起。
“今天我都佩服我自己,”沙不忘自我表揚一翻,“記得那個丈夫因工死亡的寡婦嗎?不滿單位的處理今天又來扯皮。”
“是,前天不是剛來過嗎?”陽記起那樣一個女人,本人下崗,兒子在讀初中,是令人同情。
“我開始跟她講政策,說道理,算帳,一共27萬,包括撫恤金和小孩年滿18歲之前的教育經費。然後問她,我們的處理是否合情合理而且給了她大過清理的照顧,她說對,也點頭說我們很照顧她了。然後我再問‘那你還有哪裡不滿意?’你猜她怎麼說?”陽搖頭,想不通她會有什麼問題。
“她說,‘你們這麼好的單位,我孤兒寡母不靠你們靠誰呢?’”沙氣憤又好笑地學說那婦人的話。
“哈哈哈哈,”陽大笑出聲,“我真服了她了。這年頭還有這種人,說她是什麼是好?無賴?強盜?哈哈哈哈,那你怎麼說的?”陽無法想象這種情景,陽知道如果那婦人面對的是自己,恐怕自己早就拍案而起。
沙說,“哈哈,佩服我吧,我那股氣啊,簡直不知道冒哪兒了。不過我按捺了又按捺,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出去一下’,然後跑別的辦公室去泄那股氣。等我平和了,又回來繼續苦口婆心。咱也不能說過激的話,人家已經很慘了,我要再說些什麼難聽話,她一股勁兒擰那兒,指不定作出什麼不冷靜的事兒來。你說是不。”沙還是不忘表白自己的善良。
“那是,後來呢?”陽很好奇。
“後來,我就跟她說話呀,最後居然把她說笑了。我真服了我自己,居然把她說笑了。然後趁她心情好那會兒就把事情解決了。”沙搖頭笑。
“怎麼解決的?”陽不信就這麼好打發。
“我給了他九千塊,局長說幾千塊解決,我就作到頂,9千,她也就這一次,日子往後還不容易的。”沙的確仁慈。“但最氣人的是臨走前她居然還問我能不能湊個整數一萬,我說我又不是跟她作生意,我已經作了我能做的極限,怎樣就怎樣,沒有更改的餘地。不然,我給她來個兩千,然後過一會兒加一千,什麼跟什麼嘛。”沙想起那女人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哎呀,你可是積了德了。別想那麼多了,你已經作了你能做的,她要實在不滿意你也沒法,是不。”陽勸着還在忿忿的沙。

還在說話,沙的手機響了,是短信息,沙看了一下,欣喜的對陽說:“是那個女人發來的感謝。看來她沒有不滿。”沙長長地舒了口氣,看看笑嘻嘻的陽說,咱們去哪裡呢?

周末,陽一早睜開眼,問身邊的沙:“咱們今天都有些什麼計劃?”沙揉揉迷茫的眼,想了想,列道:“去看咱們的房子;給你父親寄錢;給你的手機交費;晚上跟小蔣他們吃飯。”“唔,那咱們該起床了吧。”陽對自己老早挑的房子興致很高,因陽挑得晚所以建得晚,其他的房子大部分都已建好,陽他們的房子還在外裝修工期。

來到工地,陽舉着相機對着一排漂亮大氣的房子拍着照。“我跟同事承諾了要給他們看咱們的房子,咱們的沒建好,讓他們看看建成後的效果也不錯。”沙很開心地看陽興高采烈的樣子。在自己的房子前停下,沙牽了陽的手,進到屋內看着。“不錯是吧?”沙開心地問陽。“當然,我挑的房型嘛。”陽看着偌大的房子突然犯愁:“可惜只能有一個孩子,不然多熱鬧。”“把咱爸媽接來,加個保姆,你和我,不少人了。”沙不以為然。陽尋思還早呢,突然陽叫:“他們建得不對:他們按原設計建的,建丟了我的更衣室。”沙看看,腦袋裡不記得到底自己的房子應該是什麼樣,不確定陽是否正確。陽指着北邊的陽台說:“當時我和他們的工程師一起改的圖紙,我們不需要那麼多陽台,所以我把這個陽台改成了更衣室。合同上也是這麼算的。你也付了全價的。”學工程的陽當然不會記錯。“好,如果合同上有就沒關係了。讓他們改就是了。”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樣子。“合同呢?”陽很關心自己將來在哪兒換衣服。“去做按揭了。下星期回。”沙回答。“好吧,拿到合同在跟他們計較。”陽知道此時去問也是徒勞。後來房地產公司發現的確是建設錯誤,便重擬一份更改合同,將那個更衣室加了上去,那是後話了。

出工地後沙陪陽去郵局給陽的父親寄過年的紅包。陽其實很想回去,但對父親的了解陽知道父親肯定更喜歡陽把路費折現多寄些給他。寄完後,陽電話父親可以去銀行按密碼取錢了,父親歡快的語氣令陽很傷感。沙抱一抱陽說,“開心一些,你不就希望他開心嗎,你瞧現在他很開心了,你就作到了你該作的事。”“可是,”陽可是。“別可是了,你自己的需要自己解決。別想那麼多了,你已經作得很好了。”沙安慰陽。“好了,咱們去喝杯茶,你也可以休息一下,說些在荷蘭的奇聞怪事我聽聽,順便等小蔣他們,如何?”沙建議。陽點頭。

在惠濟路上一個安靜的茶館內,沙電話小蔣等來會合,然後坐下,對陽笑笑說:“我眯一會兒,他們到了你叫我。想說什麼就說,算給我催眠。”然後對着窗外的陽光打起了盹。陽愛憐地撫一撫沙英挺但難掩疲倦的面龐,對來寫單的服務生說:“一壺藍山咖啡。”陽知道那是沙的喜歡。

小蔣和另外一家小魏,是沙同縣的老鄉,彼此都幹得不錯,都是“農民”出身,在這“英雄不問出身處”的年代,的確都各有精彩人生:小蔣10年後的今天總算在武漢撐起了自己的建築公司,小魏是個典型的寒門苦子,在家中一貧如洗時隻身在蘭州作建築工人,白天上工,晚上讀書,如今的小魏,可是個武漢政壇上年輕有為的不可小瞧的人物。三人同年,又都背景相似,所以幾年前便一見如故,相互扶持至今,也算是所謂“世交”。

沙沒能休息多久小蔣一家就到了。小蔣和陳佳帶着他們的寶貝女兒一起來的,陽看着小姑娘笑,陳佳說:“快了,快了,很快就苦盡甘來了,到時你也會有的,別抱怨就是了,孩子有時煩死了。住手,你在幹什麼?”陳佳還未說完便忙着呵斥淘氣的女兒。聊一會兒,大忙人小魏來電話說可以出發了,於是大家離開茶館去“三五醇”飯店。陽覺得有些好笑,對沙說:“幾乎所有的聚會都是吃飯開始。”沙笑“那你以為什麼時候才可能聚呢?”陽笑,不答,知道沙說的其實有理。

席間每位夫人都對自己的丈夫和丈夫的朋友苦口婆心地說喝酒的壞處,希望大家都儘量別喝,實在要喝,就都別開車。陽很贊同,非常附和其他兩位女人。三位男人都同意,但是沙說:“你們以為我們想喝,我們也不想。那叫做,陽前天你說我不陪你是因為什麼來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陽接到。“說的是,這也的確是江湖呀。”小魏和小蔣同時感慨。“哈哈,來來來,酒還是要喝的,能不喝的酒一定不喝,非喝故可的,酌情處理。但是,朋友的酒一定要喝,只是個度的問題,各位夫人,對不對?”沙沖各位夫人一舉杯,夫人們只好一笑住嘴。其實,誰不是心明鏡也似,只是,還是那句話:“人在江湖。”

飯後,說起幹什麼好呢?去看演出,實在都覺得吵。於是絕定與其讓別人吵自己,不如自己吵自己,去KTV。都笑,哈哈,很土,不過土有土的好玩。沙尤其贊成,說:“我要送陽一首歌,省得她整天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就是那首歌了,沙嘻笑着對陽說:“我覺得這首歌簡直就是為我寫的,我想對你說的歌里都唱出來了。我唱得不好,就讓陳明唱給你聽吧。”沙為陽點了這首“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歌中唱到:

我把我的心交給了你
我就是你最重的行囊
從此無論多少的風風雨雨
你都要把我好好珍藏

你把你的夢交給了我
你就是我牽掛的遠方
從此無論月落還是晨起
我日夜盼望你歸航

我會枕着你名字入眠
把最亮的心寫在天邊
迷茫的遠方有多迷茫
讓我照亮你的方向

我會枕着你的名字入眠
把最亮的你寫在心間
寂寞的遠方有多淒涼
讓我安撫你的滄桑

當“寂寞的遠方有多淒涼,讓我安撫你的滄桑”出現時,陽已是淚流滿面,陽對沙說:“是這樣的嗎?”沙笑:“哎呀真是我的不是了,把老婆惹哭了。別哭了,瞧老公很疼你的是不。在外面是苦不過有這麼個好老公,暫時的一點辛苦也就沒什麼了是不。來來,喝酒。”大家都附和:“是是,為了過好每一天,喝酒!”

離開武漢時沙忙裡偷閒,陪陽買了陳明這首歌的CD,“想我的時候就聽聽這首歌,早點作完回來比什麼都強。”沙叮囑道。

現在,這首歌響在陽的沒個屋角,陽知道每一天還是會孤獨,還是會寂寞,但是陽知道有那樣一個沙,在枕着自己的名字入眠。自己又何嘗不是,每日枕着沙的名字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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