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的前尘往事--1 |
送交者: 旋转的陀螺 2001年12月14日00:32:34 于 [恋恋风尘] 发送悄悄话 |
楔子 桃花盛开的季节。 每年中总有那么几天,桃花开得无比灿烂。你坐在桃花树下, 你可以只把这些当作故事,或者相反。所以你无须顾及任何事 碎玉 屋内昏暗,他就坐在对面,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在他的脸上,竟 这里放着的几乎都是桃木制品,而在他的屋角却放着一个陈旧 他从箱内挑出一摞竹简,好几捆,挺沉的样子,轻轻地放在桌 我顺着竹简一排排的看过去,看见上面写着不同的字迹。我忽 魏安釐王三十四年,她离开了大梁。 她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离去的。那夜一轮圆月静静地挂在 城中静悄悄的,除了她外再没第二个人影,甚至就连一丝声响 她背着包袱,快速的奔跑着,大梁城的东门就在眼前。 跑着跑着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对着身后走过的路发楞。她 后来她常想,也许公子前生本就是一块无缺无瑕的美玉。 如姬夫人是饮下毒酒自尽的,她替公子盗来了兵符,自知魏王 后来公子用夫人盗来的兵符解了邯郸之围,再后来公子逃离了 她决定离开大梁时,魏国已岌岌可危。公子从赵回魏后,率五 公子自知已遭猜忌,终日与宾客长饮,不问朝事,秦军铁骑遂 魏国的那块美玉业已破碎了。 这一年末,安釐王病死。 她既已失去如姬夫人,而魏一旦离开公子终有一日会遭亡国之 我可以想像在她走出大梁城时的忧伤,甚至可见她在竹简上记 我清楚地看见在这面竹简的末尾写着: 秦闻公子死,使蒙骜攻魏,拔十城,初置东郡。 其后秦稍蚕食魏,十八年后虏魏王,屠大梁。 桃源中的那潭水碧绿碧绿的,深不见底。 潭水的这面是一条悬挂在山间的飞泉,另一面是一片绚烂的桃 开春的时候,桃花开的正艳。有时一阵风吹过,花瓣便会飘落 桃源中的桃树都是成片成林的。每到盛开的季节,便挤挤挨 在每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你总托着腮,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 阳光淡淡的洒在窗台上,你就这么坐在轻柔的光亮中,不时幽 那青衫书生就立在树下,朝你默默的凝视,眼中透出无尽的忧 很多年后,每当阳光和煦的清晨,在你眼前都会出现这一情 赵孝成王六年,秦将白起大败赵于长平。 九月,坑杀赵军四十余万。赵人举国大震。 自此,赵一蹶不振,六国中竟再无一支可与秦抗衡的力量。 你自小便由爹娘作主,许配与那书生。你一直认为,这将是你 赵王迁八年,战火终于燃到了邯郸。 人们开始四处逃散,强秦暴政,今后不知又要凭添多少无辜的 书生家是邯郸城中的大户,一时半刻不得走,于是让你先走, 那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天气晴朗得与笼在人们心头的愁云 书生立在树下,穿着一袭青衫,也不说话,只是忧伤的望着 马车刚刚跑起的时候,你坐在车内,掀开纱帘,看见书生朝这 后来你常想,他当时为什么就不说话呢?他只要说一句,自己 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不知他是否还在人世。若还在的话,他会 你的梦中总是出现那阳光和煦的清晨,还有那袭青衫。 你常会在深夜被书生临别时那种忧伤的眼神惊醒,揽镜自观, 你一生不曾嫁人,独自终老。 魏王假三年,秦将王贲引黄河、大沟之水灌大梁。 三月城尽毁坏,大梁陷,魏亡。 我离开大梁时,那儿已成了一片泽国。我不清楚后人会不会知 天刚蒙蒙亮,夜里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映在眼里都是模模糊 那女子坐在白马上,白马浑身尽白,高腿长身,一眼望去便知 女子穿着一件紫衫,漆黑的长发就这么披在肩上,迎风随意飘 城中的水已漫至齐膝高,人群相互簇拥着,蹚水往城外涌,四 女子只是默默凝视着,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下,落在水中,很 黄衣宫监急匆匆地从城中赶来,满身污泥,脸上是一道道的黑 宫监一步一滑跑至女子身前,拦住白马,右手拉起缰绳,也不 女子仍自顾凝视逃离的人群,也不答话。半晌才缓缓转过头, 女子嘴角微微上翘,不再理会那宫监,双腿一挟,扯起马缰。 秦军已涌入北门,皆是黑衣黑甲,骑着黑马,脸膛也被映得一 一名武士杀得兴起,见一孩童迎面奔来,想是被吓晕了头,便 武士仍不作罢,欲纵马再踏。紫色的丁香忽地在他眼中晃动, 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漠然望着前方,那眼神冷似一块寒冰。武 女子并不躲闪,不知是来不及还是不曾想过。长剑从她体内穿 女子从马上翻下,跌在水中。两旁的水纹向中间笼过来,长发 周围寂静下来,刀剑不再撞击,战马不再嘶鸣,人们也不再四 王假三年,秦灌大梁,城破,遂灭魏以为郡县。 我仍能记得离开大梁城的那日,在一片汪洋中,绽放着一朵紫 二十八年,秦军临易水,祸且至燕。 太子丹使荆轲献督亢图于秦,因袭刺秦王。秦王觉,杀轲,使 二十九年,拔蓟,徙辽东。 三十三年,拔辽东,卒灭燕。 第一次听先生念出竹简上的这段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 我出生时,便只有这漫眼的桃源。 在我还是很小的时候,阿娘便把我送进书斋跟先生读书识字。 每个月中总有那么几天,先生会把我们单独唤去,挨个授课。 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懂先生所讲的一切。我只知 我从未见过阿爹,也从未问过阿娘。在我心中隐约有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那竹简上所记的“图穷匕现”吧,秦军攻燕时,其 那老者住在山脚下的桃花潭边,他的木屋掩映在桃花林中,若 老者已须发尽白,但精神仍很健铄,丝毫不见老态,只是极少 偶尔有哪家遇上麻烦事,什么炉灶中烧的柴不够啦,耕地的牛 接受帮助的人家自然感激万分,向他道谢时,只一劲的摇手, 我常见他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温一壶酒,对着盛开的辛夷花怔 他从不提起自己的过去,我只听阿娘说过,他是燕国的大将, 我很难想象这名白发苍苍、不喜言语的老者当年在两军阵前威 曾有一夜,我见他独自坐在门前,自顾对着辛夷花喝酒。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慢慢踱到潭边,依旧不 女子坐在镜前,沉默无语。 镜中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脸色苍白的像许久未见阳光一 女子只是端详着那面铜镜,许久,微微叹了口气。 桃花潭夹在两座山的山坳中,潭旁有条小道,顺着小道往山的 月亮又在林间树梢穿行,你常会在这样的夜晚,轻轻掩上屋 溪水平缓,载着片片花瓣静静的流淌。你蹲在溪前,用手拨弄 溪中映出你的影子,长发轻柔的从肩上垂下来,发尖点在水面 这时你总会故意搅乱水中的影子,溪水荡漾,一道道光亮在水 溪中的影子慢慢恢复平整,你蹲在那里,后面是那弯月。你的 往年的这个时候,楚宫的那弯月也该升起了吧?它安安静静的 每到这时,宫中已万籁俱寂。你坐在镜前,描上淡淡的双眉, 你做完这一切,吹灭红烛,轻轻掩上门,走出去。 那宫苑中的碧水池是你在夜晚唯一的去处。你蹲在池前,用手 那弯月在天间穿行,你就在这月光中度过一段段相同的时光。 楚国却不是这世上唯一的,在它之外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的国 你只是模糊的知道一些,但你并不刻意去了解,因为你认为这 你很快乐,这是一种说不清的快乐,或许在你心中也找不出可 在往后的时间里,宫中的气氛日渐紧张起来,人人都皱着眉, 你也预感到事态的严重,可又不愿失去在池边度过那段的时 这些日子,很多人都托宫监做相同的事,那宫监看得多了,也 夜深人静时,你来到池边。你想,就是将它保存在记忆里那也 深夜,小吏在回廊上急急忙忙跑着,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往日 你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虽然你不愿见到它,但它还是来 你拿出那瓶藏了很久的鸩毒,想把它送到嘴边,手却颤抖起 忽然你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双手端起那瓶鸩毒,一饮而 视线模糊起来,你感到面颊有些发热,许多影子在眼前绰绰约 女子看着窗外,那月静静的挂在夜空,像极了挂在楚宫画梁檐 女子缓缓转过头,面对着铜镜。 透过镜子,那月就挂在天间,淡淡的光芒穿过树梢洒落下来。 可是,镜前的女子,你为何总是叹息? 我又见到了阿蝶。 我总会在这时间的交错中见到阿蝶。我看见她在秦王大殿上的 我也不知为什么,它们开始只是一点点的传递过来,然后越来 我时常在半梦半醒中见到她,见到她悄然立在我面前,在衣袂 在这桃源中的人们都叫我阿蝶,我是一名从齐国逃出来的平凡 可是又有谁会知道在那巍巍秦宫中曾经有过一个叫做阿竹的女 我最初见到阿蝶是在秦王政二十六年,将军王翦之子王贲自燕 那是我今生第一次见到阿蝶,也将是今生最后的一次。 齐国的金银珠宝、细软绸缎、竹简美女从临淄源源不断地运进 阿蝶是伴着齐姬一起走进这深不可测宫苑的。齐姬属于那种典 这点一直让我很疑惑,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这疑惑就深 大王高高坐在大殿上,他傲视一切。天下都已臣服在他的脚 我站在大殿一旁的角落里,偷眼看着大王。忽然他那粗浓的双 阿蝶的高傲显然使大王感到非常意外,她高高的仰起头,迎着 大王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很感兴趣,对她身旁齐姬却始终不看上 我听见她对大王说她叫阿蝶,擅长舞蹈。她的声音清脆悦耳, 大王哈哈笑着,浓密的胡须跟着颤动,他让阿蝶当众舞一曲。 她舞的很急,在人们眼前只剩下一团绿色的影子。我不禁感到 忽然这团绿影裹着一股寒光,直朝大王而去。周围的人都未曾 “当”的一声,我看见从她手中落下一柄匕首,砸在大殿的砖 她还未从刚才的兴奋中脱离出来,脸上泛起阵阵红潮,胸口不 大王惊魂未定,脸上也是一片红潮,他没想到在荆轲之后还会 大殿上的人们在片刻的寂静无声中解脱出来,开始七嘴八舌议 她长长地一叹,向四周环视,在她那眼神瞥向我时,我只感心 大王又是一惊,他没想到竟会有这等烈性女子,不由惋惜的摇 大王下令将她好生安葬,我亲手做了所有的一切。当我将土掩 后来我离开了秦宫,再后来就来到了这世外的桃源。当人们问 我感到一阵寒意,忽地从梦中惊醒。我斜靠在一棵桃树下,露 我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睡在这儿,仔细想了想,日间我和邻家的 我不知为何总是忘不了阿蝶,总会在梦中见到她,她那蕴着笑 我尽力想忘掉阿蝶,渐渐地似乎真的做到了,她的影子在我脑 只是在很多年后,我独自坐在门外,抬头仰望满天星光时,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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