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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凡高到痞子阿姆
送交者: 圖釘 2005年02月15日17:04:58 於 [競技沙龍] 發送悄悄話

平時總聽的一個音樂台叫Z100,據他們自己說是紐約地區最好的音樂台。不知道為什麼用100這個整數,也不道和Z有什麼關係。是偶然機會衝進去聽的,既然不是開台的元老聽眾,所以對因果由來便也不那麼在乎。

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調頻電台,放着當紅的音樂,談着即不呆板也不放肆的話題。電台的人緣不錯,總能找些當紅的歌星上電台應答,也有尚不是太紅的歌星上去打歌,他們每周都會列個播放的歌單,單子上的歌多也會出現在VH1,MTV 等的排行榜上,通常三十首,來回挑着放。這兩個星期很特別,阿姆的歌竟然站了三首,like toy soldiers, encore, mockingbird。我對這類饒舌歌曲並沒有太多的理解,聽了 black eyed pea 的 “愛在哪裡”後,才開始對這類歌有些起碼的尊重,雖然他們不能完全算饒舌樂隊,但是那首帶着饒舌味道的歌,讓我沉醉了很長一段時間。畢竟是在連大媒體都附和着布什的伊拉客戰爭時,唱紅出來的一種不同的聲音,也是明確唱出仇恨才是恐怖根源的歌曲。後來漸漸有些喜歡饒舌歌曲的結構,奔奔放放的饒舌中,常常貼着輕輕柔柔背景伴唱,兩種極端的聽覺感受被揉合在一起,不算很和諧,卻很活潑。

我總是覺得,結構上和內容上,饒舌歌手之間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Jay-Z, 50 Cent, Snoop Dogg, Nelly, Kanye West。他們用着相似的旋律,相似的舞台動作,唱着相似的愛情,女人和花天酒地的生活。與他們不同的只有兩個人, Twista 以他天生的快節奏讓人覺得耳目一新,Eminem 則以歌詞中充滿的那種尖刻,不安和仇恨讓人刮目。人們稱Eminem是痞子阿姆,其實並不很準確,痞子不會總這麼負面,痞子也不會總用仇恨的眼光來看周圍的人和事。就象痞子這個詞很適合李敖,但是套在魯迅身上就不得體,雖然他們都是以批判社會為主。痞子阿姆的那種極端化的仇恨如果不是市場因素的,那就必定是由精神因素決定的,抑鬱,分裂和錯亂。所以每當我聽他的歌的時候,腦海里總是會不由地浮現出割掉耳朵的凡高的樣子。

凡高和阿姆童年都不順,不同之處在於凡高的不順是壓抑性的而阿姆則是尖銳刺激性的,故此他們表現出來的行為也有不同。但是如果按照精神病正負兩極的分類,他倆則屬於同一種。因為這幾天阿姆的歌聽得多,聯想到凡高的機會也就多,終於產生了把他們寫進一篇文章的欲望。也產生了把他們畫進一幅畫的欲望。手頭有兩本凡高畫冊,都是在書店裡買的便宜貨,那種從六七十元折價到九塊久毛九的那種。順手挑出一本, 找了割耳朵抽煙斗的自畫象臨摹。沒有全套照抄,我試着把凡高的臉換成阿姆的,試圖將憂鬱的眼光畫成憤怒的,但是發覺總是脫不了原畫的那種氣氛,畫出來的人,除非指明,大概很少人會主動體會到那是穿着凡高衣服戴着凡高繃帶的阿姆, 沒有辦法,只能再在脖子上添幅耳機。沒有了煙斗,但是還想畫那幾縷青煙,便用煙狀寫了幾個“F”,於是便有了上面這幅 “ EMINEM WITH BANDAGED EAR AND SMOKED F”。

我沒有繪畫基礎,不會畫人物。但是畫好後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看,也不由地產生了一分得意。對原畫作了些變動,所以不怕別人罵不象凡高,又說明了是臨摹凡高的,所以又不怕別人罵畫得不象阿姆,因為凡高本來就畫誰不象誰。除了這一點自嘲的得意,總體上還是失望的,因為畫的顏色太鮮,找不到絲毫凡高式的沉重。拿出另外一本畫冊做對照,發現兩者在色彩上的詫異太大。於是便生出了到大都會博物館看凡高原作的念頭。畫冊上標明了這畫屬於私人收藏,大都會博物館裡是看不到的,但是去看別的畫,同樣可以通過顏色的應用在自己心裡來揣摩凡高的精神狀態,畢竟色彩是凡高表現情感的最主要的手段。

星期六的紐約,沒有前段時間那麼暖洋,卻也是個晴朗天。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展覽,大都會博物館前讓人感覺熙攘。通常,如果有特別的展出,在很遠就能看到懸於四周的大幅廣告,不過這次博物館正在裝修,整個建築都被蘭灰色的腳手架或帆布,木板等裹了起來,只在進口處留着讓人覺得黑深深的門。原來的那分華麗被遮起,原來的那分大氣也被擋住。然而,紐約的那種大氣,在博物館內依然表現得淋漓盡致,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印象派展廳里,莫奈,凡高,畢沙羅,得加,馬奈,雷諾阿的作品被隨意而擁擠地掛在一起,觀眾和畫之間,沒設置任何的隔離,你可以一極近的距離靠近這些身價千萬的作品。這種展覽的大手筆,讓我這小雞肚腸之人,站在畫前,常常會產生“這是不是防製品“的懷疑。
凡高的畫一共有十五幅,沒有掛在一起,而是被高更,畢沙羅和雷東的作品分割到兩個展室,一室並排掛七幅,另一室里牆上六幅,“戴黃草帽的自畫象”和“削土豆的人”則立在展覽台上。畫大多是晚期作品,如果按他1880年28歲是產生畫畫的念頭到1890年逝世來算,那麼1885年的兩幅“削土豆的人”和“火爐邊做飯的農婦”則可以算是早期作品。和這個時期的其他作品一樣,這兩幅的主調也是沉沉的黑色。在畫畫之前,凡高几乎被所有的人拋棄過一遍,他對現實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便以做牧師,獻身宗教來試圖得到精神的解脫,但是他卻又被宗教拋棄了一次。我覺得他的第一張畫就應該是受某種壓抑而控制的,而且是一種讓人透不過氣的那種壓抑。除了繪畫技巧稚嫩外,他的畫多是筆觸顫抖,人物變形扭曲,色調灰黑。充滿着一種恍惚和沉重。比如 “農田”(1883),“煤堆里工作的兩個婦人”(1883), “紐南的小教堂”(1984),“吃土豆的人”(1885),“抽煙的骷髏”(1886)。這種黑沉在腦海里涌動時,會讓人覺得很恐怖,我曾經多次做過這種色調的洪水的夢,我把那夢歸為惡夢類,每次從夢中驚醒過來都會出一身冷汗。這夢我只講給一個朋友聽過,她聽後毫不猶豫地說“你下意識里一定有着壓抑的成分”。我現在想,她是對的。這種色調莫奈也用過幾次,“海景:夜的效果”(1866)本身就是要反應這種陰沉,“公寓內部”(1875)雖然前景用富麗堂皇的橙色中和了整幅畫裡含有的不安,但是站在那裡的小男孩,給人的感覺則是凡高化的。這種色調的偶而出現,應該是情緒化,瞬間化的,但若是以其為藝術的主體,圖釘則以為那是性格化,精神化以及永久化的表現。

博物館另外13幅畫都是凡高1888年以後的作品,這是他色彩畫法聚變的時期,也是他精神崩潰的時期。我對凡高的生平不熟悉,不過從畫冊里列出來的畫上看,86,87年對他的影響很大,這個時期,他追隨弟弟提奧到了巴黎,在經營藝術品的提奧的介紹下,進入了巴黎前衛藝術家的圈子。那時印象主義正突破傳統,從巴洛克的華美表現中突破出來。這群人不太在意原先的那種輪廓光的運用,認為那是暗房裡的布景光,他們要自然光,並且只在乎第一印象。對人物的描寫也是印象形的,不再去作至精至細的描畫。這種概念大概正好和凡高產生共鳴,他原本對於那些學院派的基礎知之甚少,對這種學院的裂解,正是他不得不追求的。這點上,圖釘寫字的經歷和他到是很接近,我沒有辦法學好隸楷行,只能直接從草書下手,企圖用個性化的東西來遮掩住功力上的欠缺。這段時間,他應該是心曠神怡的,他的畫說得清清白白。他突然捨棄了原來的那種黑色,這種捨棄是完全的,他的色彩開朗,明亮,豐富。“巴黎的房頂”(1886),“蒙特馬翠的菜園”(1887),“蒙特馬翠的花園”(1887), “餐廳內部”(1887)“阿斯涅斯(Asnieres)公共花園的行人”(1887)“以阿爾斯為背景的雪景”(1888)等,色調之間輕鬆地融合起來,顯得堂皇。以點採為主,平和安祥。典型的印象派技法。博物館裡只有一張這個時期的自畫像,除了額部的幾筆血紅外,總的來說用筆用色都算平和,沒有標明繪畫的月份,我猜應該是在他崩潰以前畫的,因為這種平靜的渲染在他以後的畫裡就再也看不到了。這幅自畫像里也有不平和的地方,那就是畫中的眼睛,那是一雙大張着的很古怪的眼睛,眼神怪異無法形容,或許它們暗示着,對於凡高來說,正發生着驚天的不平常發。

1888的後期,這種驚天動地的不尋常終於顯露出來,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明顯地發現凡高的畫風猛地一變,變得是那麼突然,那麼徹底。就象是斧劈刀砍一樣。如果精神上沒有什麼突發的感應,很難想象這麼徹底的改變會霎那間發生在一個人的作品中。“聖馬里斯的海景”(1888) 中,他突然使用了那種扭曲的筆法,那種最凡高的筆法。油彩厚厚地堆積在畫布上,筆的末端挑起,象是在畫的過程中,身體被外力猛地衝撞,筆就象霎那結束於未完成之間。他的這種筆調充斥了他以後的幾乎所有作品,成了凡高的象徵。在色彩上,他一改前兩年的協調,開始極端誇張反差,大塊大塊的互補色被強硬地搬在一起,並且鬼使神差般地大量使用黃色的背景,這種徹底的,強烈的,充滿官能刺激的黃色讓畫面變得非常騷動不安。他開始畫夜色,畫星空,有人說他是被夜色的美麗所吸引,圖釘覺得這種解釋有點牽強附會,他畫的夜景很多,但是都充滿了刺激和不寧,充滿了怪誕,在凡高的眼裡,夜色未必是美的。我到是覺得,他的健康狀況已經讓他夜不能寐才是主要原因。他畫過“咖啡館之夜”(1888) ,使用了三種極端的顏色,深綠色畫天花板,用血紅畫牆壁,縱向透視的金黃色表現地板,堆積的黃顏色快,讓地板變得充滿險惡。房子中間有張綠色的彈子檯,泛着青綠色的檸檬黃的燈光。整個畫面幽閉,恐怖,壓抑。完全是一種深度失眠者的心理掙扎。

在展廳里,有一處絕妙的地點,站在那裡,可以同時看到兩副畫。莫奈的“睡蓮” (1919) 和凡高的“長絲柏的麥田”(1889) 。和莫奈相比,凡高是個失敗者,莫奈擁有了一個成功着所擁有的一切,他的這副畫完成於1919年,出售於1919年。而凡高擁有的僅僅是一顆破碎的心靈,他生前賣掉畫總數只有一張,他甚至連自己都養不活。所以他們兩個人之間有着天壤之別,肉體上,精神上,藝術上。我喜歡莫奈的作品,也喜歡凡高的作品,完全對立的感受。他們的作品代表了人類精神世界的兩個端點,一個極端地大度安詳,一個極端地焦躁煩亂。

畫冊上標示着這幅“長絲柏的麥田” 是由英國倫敦國家畫廊收藏的,不知道怎麼會掛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的牆上。與聽收音機一樣,既然不在這個圈子,也用不着太在乎因果由來,關鍵是能看到就行了。這張畫裡有着凡高典型的的表述,盤轉螺旋着的天空,扭動漂浮着的黃色麥田,前景綠草叢中幾點血紅的花,大塊顏色的堆積,半路停頓上挑的筆端,還有扭曲掙扎着向上伸張的絲柏樹。畫這畫時,離他的死亡還有一年,我真詫異為什麼凡高在死前會畫那麼多的柏樹,在大都會博物館的牆上就還有另外一幅“絲柏”(1889) ,另外“星空”(1889) ,“有絲柏的路”(1990) 都是以柏樹為主景。我依稀還記得,在我們老家安徽農村,柏樹多是種在墳頭,毛澤東的遺體也躺在鮮花松柏之中。難道柏樹對於凡高來說也意味着死亡嘛?

凡高在1889年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並被送進了醫院。這類病人的突出症狀就是產生幻覺,聽幻覺,視幻覺,嗅幻覺,觸幻覺等,不是所有的幻覺都會集中在同一個病人身上,不過我相信凡高早在1888年就已經受到聽幻覺和視幻覺的折磨。1898年,可里珀林醫生曾經描述過通常情況下聽幻覺的表現,有的病人聽到的是豪無意義喃喃,有人聽到歌聲,笑聲,小孩哭聲,有人聽到別人在他耳邊反覆地說他殺了人,有人聽到自己腹部有尖叫聲,有人聽到神秘的聲音。不知道凡高聽到的是什麼樣的聲音,不過那一定很恐怖,很煩人和無法忍受,以至於讓他認為只有割掉耳朵才是解決的唯一辦法。他用那些刺眼濃烈的紅綠,迸濺黏稠的黃黑來畫那些掙扎絕望的絲柏,來畫那些詭秘迴蕩的星空,一定是因為他在幻覺中看到了大恐大怖的景象。他最後的自殺,只是為了解脫,為了從他所聽所見的極端恐怖中解脫。有兩幅畫有必要提一下,雖然不很有名,但是可以體會到他的心態。“撫養乞丐”(1890) 是直接畫出了死神的面貌。“烏鴉飛過得麥田”(1890) 則是對地域門口的描述。看過“人鬼情未了” 嗎?“烏鴉飛過得麥田” 描述的情景,比壞人死後,被魔鬼拽入地域的場面更讓人覺得恐怖。或許,凡高畫面中德那種掙扎扭曲,就是因為他覺着正在扭曲掙扎着對抗魔鬼的撤拽。

靈魂不安的凡高是可憐的,比他同時代莫奈可憐,也比和他同樣不安的痞子阿姆可憐。沒有醫生診斷過阿姆是不是屬於病態,但我很不想因為還算喜歡他的歌就認為他絕對正常。如果阿姆不是有先覺之明地利用那絲遊蕩於社會上的不安寧,不是成心的為了商業目的而炒作,那麼我則認為最起碼他的精神狀態是反常的。從遺傳學上來說,阿姆更具有發病的可能性,因為他的家族中已經有了兩位自殺的叔叔。通常自殺行為和抑鬱症是分不開的,而抑鬱症又常常和精神分裂有着聯繫。從行為上說,阿姆符合正極精神分裂症狀中的兩條,幻覺和錯覺。在幻覺中,他認為別人都在攻擊他,在偷竊他的大腦,在用刀把他割成一小片一小片。所以他用歌聲肆無忌憚地攻擊謾罵着所有的人,罵他父母,罵他自己,罵遍了幾乎所有的其他饒舌歌手。

凡高的可憐在於他的年代需要變革但不需要太激烈,所以印象派中帶有清水芙蓉般的突破更容易讓人接受,莫奈畢沙羅於是找到了於社會之間的和諧。而凡高只有在百年之後才能得到共鳴。從這點上來說,痞子阿姆是聰明的,因為他體會到了這個社會更容易接受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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