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2009年9月9日。記得那天不知什麼地方還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曾經立下壯志，要用五年時間……算了，反正是開車比打羽毛球、玩飯太稀都難多了。記得那天從孟菲斯回家的路上，在一條限速70英里的大高速公路上突然遇到大暴雨，如瓢潑，如傾盆，也如下貓下狗，天空黑壓壓一片，10米之外就伸手不見五指了。打開應急燈，速度降到3、40英里，緊握方向盤，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心驚膽戰地好不容易穿過那塊烏雲籠罩的黑暗大地，轉上了一條小高速路，沒幾分鐘就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秋日的霜葉已經開始把路旁的樹林暈染得一天天絢爛起來，這正是一年中最美季節的開始，心情分外明朗。那條道上車輛稀少，常常只有我一個人開着，也就是說，所有的美景都全歸我一個人享受了……

中間停下來加了油，又回到這條7號路，發現前面有4、5輛車不快不慢地開着，這還真有點兒少見。反正也超不了車，就耐心地跟着吧，於是打開《八隻眼》，讓聽覺、視覺和感覺都達到最大限度的享受。7、8分鐘後，來到一個弧形的大左轉彎，剛過了這個彎，突然發現大事不妙，前面的車不知為何赫然停住了。我大吃一驚，眼看着越來越近的距離，腦子一片空白，居然找不到剎車，只好眼睜睜地沖了上去，在最後一瞬間把方向盤本能地往左一打……

等意識再回到腦子裡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車一半停在左邊的路外，一半在橫路中間，前車窗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我使勁兒眨了幾下眼睛，又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車窗玻璃明明一寸不缺啊，奇怪，這些碎片從哪兒來的呢？把這個問題苦苦思索了大概兩三分鐘，才看到迎面過來的幾輛車都從我的右邊繞過去，這才意識到好像不應該把車橫擺在馬路中央，而且還是對面來車的道上。

慢慢地把車移到路邊，抬眼四望，周圍並無一人，只有前面二、三十米遠的右邊停了兩輛車，前一輛是皮卡，後一輛是寶藍色的wangon. 我跳下車，活動了一下四肢，沒什麼異樣的感覺，再看車頭，右前面被撞癟了。這下總算是恍然大悟：原來剛才是撞車了。撞到誰啦？走去右邊一看，那輛寶藍色的wangon後面有一個大坑，後窗玻璃全碎了，一個四五十歲的白人lady正半躺在駕駛座上，小聲哭泣，一個男的正站在打開的車門外安慰她：“不要緊，我已經打了911了，馬上就會有人來了……”

最先來的是救火車，然後是警車，接着是救護車，把那位女士拉走了，再後來是拖車，把兩輛車也都拉走了……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木然地按照吩咐出示駕照、保險、寫電話號碼、簽名…… 最後警察遞給我一張黃色的紙，說道：“好了，明天打上面的電話吧。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我如夢初醒：“哦，我得打電話讓老公來接我。”打通了電話，卻說不清地方，回頭問警察：“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警察說了一個地名，我不明白，老公也不知道。還是警察有經驗：“那你知道附近什麼地方嗎？”我就說了剛才停下來加油的那個BP油站，離家大概有30分鐘的路程。

警車後座全部塞滿了東西，我只好坐進副駕駛座位，使勁收了收腹肌，才擠了進去。不是我太不苗條，而是那裡安裝了一台電腦，大大的屏幕清晰地顯示出我們所在的方位，可比我們家那個小巧玲瓏的GPS氣派多了，而且還能隨時接受文字信息…… 我跟警察大大表揚了一番他們的裝備，說話之間才驀然發現這位警察原來還是個大帥哥，舉手投足，一言一笑都很有味道。不過，我心不在焉，依舊對剛才的事情心有餘悸，繼續告訴帥哥警察我剛才都被嚇懵了，停在對面道上都不知道動彈。帥哥笑了一笑，很溫和地說了兩句什麼安慰的話。可惜，已經忘了是什麼了。我當時回答說：“大概你們是見慣不驚了，但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車禍，腦細胞都嚇死了N個了。”警察還關心地問我：“你的車是全保還是半保？”我說不知道。

到了加油站，向警察道謝，揮手道別。眼看他的車要啟動了，我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天哪，我的車呢？被拖到哪兒去了？”快步衝到他窗前：“我要到哪裡去找回我的車？”他想了想，在包里摸出一張名片，招了招手，一溜煙走了。

很久以後，我開始懷疑這個警察和開拖車的是不是有特殊關係。第一，那輛拖車幾乎和救護車同時到來，而我並沒有打過電話找拖車。那個女士幾天后還聯繫我，因為她也不知道她的車在哪兒；第二，我當時說我要把車開回去，警察說他已經看了一下，我的車不能開了。我說剛才還可以開的，他說你再開就要出更大的問題，就讓拖車拖吧；第三，我們第二天用了GBS, 還用了Google Map，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荒山野嶺之中找到我們的車。

後來，我常常回想起撞車時的情景。當時最後一瞬間我把車頭往左打了，想避開，結果衝到了對面的車道上，要是正好有一輛車迎頭過來，側面撞上，結果會怎麼樣？記得三年前，也是秋天層林盡染的季節，我的一個學生周六請假，他們家要去大霧山看紅葉，因為父親剛剛考過了醫生的所有資格考試，想慶賀一下。結果就在路上出了事，衝到對面車道，跟迎面來車相撞，父親和女兒去世，兒子和母親受傷，車是媽媽開的……還記得那個乖巧的小姑娘，頭一個星期剛給她做了一個test，看她能不能直接學下一級的課程…… 對面車上有個美國媽媽帶着兩個孩子去看父親，結果禍從天降，媽媽去世了……

話說回來，如果我不往左打，往右打呢？會不會衝出路基，翻下斜坡？或者，最好的辦法就是千鈞一髮之時，乾脆正撞才是最好的選擇？據說在追尾的情況下，好像一般都是前車的人容易受傷，因為撞擊是突如其來的，前面的人全身放鬆，但後面的人有心理準備，全身肌肉繃緊，所以不容易受傷。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沒車開了，另外一輛車開起來就像N年前剛學車的感覺，其實，開過那輛車好幾年。所以去哪裡都靠人接送，這樣才沒有恐懼感。每天早上上完課，坐在門口的台階上一邊等車，一邊改作業，常常遇到the director of the curriculum development of the school district, 他跟我關係不錯，總是跟我開玩笑：“去買輛自行車吧，又安全，又做運動，還可以節省能源。”說得我心猿意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