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時光如梭春去夏來，五月的天氣已經是相當熱了，這一天的晚上大家照例聚在易屠戶的鋪
面兼客堂里。曹丙雙手捧着一個大竹筐最後一個進來，一進門就亮開他的大嗓門，“哈
哈，大家快來，看我帶來了什麼。”

“什麼？什麼？” 皮嗣齡動作最快，從曹丙的竹筐裡面拎起一串圓溜溜的珠子一樣的水
果，“這是什麼東西？從來沒見過。”

“沒見過吧，這叫葡萄。” 曹丙把一串串紫色的圓珠子分給大家，“這可是來自西域的
好東西，漢朝時候就有了，但在洛陽還沒法種，老百姓可吃不到，只有富貴人家才能吃到
的噢。”

“老七快說說，這葡萄是怎麼弄來的？”

“是石崇家的，” 曹丙得意洋洋地向大家眩耀着，“石崇大家都知道吧，就是以前和國
舅王愷比富的那個石崇，他的管家正好把這筐葡萄往外扔說是時間久了，不好吃了，讓我
給趕上了，就整筐給端了回來。”

“嗯。。。” 皮嗣齡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老七啊，這葡萄這麼有一股酒味
呢？”

“是嗎？” 曹丙趕緊連皮往嘴裡丟進去一顆，皺了皺眉頭說，“真有一股酒味，難怪王
家整筐整筐往外扔，不好吃了。”

皮嗣齡一邊慢慢地品着嘴裡的葡萄，一邊在思索着什麼，過了一會，期期艾艾地對曹丙
說：“老七，如果這葡萄不好吃了，我可以拿回家去一點嗎？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用這葡
萄在釀酒。”

“什麼一點兩點的，” 曹丙一擺手，大大咧咧地說，“都拿去好了，反正也不好吃，沒
准三哥釀的酒會更好喝呢。”

皮嗣齡回到家裡，連覺也顧不上睡，就把那一筐葡萄洗乾淨，去掉梗葉，連皮帶籽碾碎了
封在一個木桶里，和平時釀高粱酒一樣開始釀他的葡萄酒。

過了幾天，皮嗣齡拎着他釀的葡萄酒興沖沖地衝進了易屠戶家，也不知道是因為是酒喝多
了還是因為激動，他滿臉通紅地對大家說：“快來嘗嘗我的葡萄酒，” 接着扭過頭來對
龐勁說：“對不起老五，我太激動了，來不及先讓你嘗嘗。”

當一杯杯猩紅的葡萄酒灌進眾人的口中，屋子只剩下一片“嗯嗯” 的喉音和“嘖嘖” 的
咂嘴聲。皮嗣齡釀的葡萄酒比起一般用高粱釀的燒酒來更加醇厚，比起大米釀的米酒來又
更加濃烈，而且酒香濃郁入口甘甜，博得眾口讚詞。嗜酒如命的龐勁則一句評價的話也沒
有了，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往嘴裡到，也不管這酒是上頭還是後勁大了。

第一次釀葡萄酒大獲成功的皮嗣齡興奮地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都在想這葡萄酒一壇該
賣多少錢，到哪去再弄免費的葡萄，如果葡萄酒賣好了能掙多少錢，就這樣想了大半夜到
四更天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開始做起發財夢來。

正當皮嗣齡做夢在數着一貫一貫的銅錢的時候，睡在旁邊的皮家媳婦把他推醒了，“皮
哥，醒一下，醒一下” 他媳婦把嘴巴湊在他在他耳邊低聲說着。

“怎麼了？” 皮嗣齡睡眼惺忪地嘟噥着。

“噓。。。別出聲，樓下好像有動靜。”

“什麼動靜？” 皮嗣齡一下驚醒過來，用耳朵貼着床板，聽到樓下隱隱有呼哧呼哧的聲
音，“可能是野獸。” 皮嗣齡起身到屋角操起一把鐵叉也來不及穿鞋就輕手輕腳地下了
樓。他聽到呼聲從後面的酒桶邊傳來，悄悄走過去，看見一個黑影正趴在酒桶邊，一起一
伏發出均勻的呼聲。“肯定是個偷酒的野物。” 他舉起手中的鐵叉對着黑影就要捅過
去，突然感覺手臂被人拉住了。

“別忙！好像是個人。” 兩口子伏在一邊等了一會也沒發現那黑影有別的動靜，好像是
睡着了。皮家媳婦點亮了手裡的桐油燈，兩人定神一看，那黑影竟是隔壁的龐勁！

“五弟，你怎麼在這兒睡着了？” 皮嗣齡兩口子好不容易把睡得象死豬一樣的龐勁弄醒
了，發現龐勁滿身都是那葡萄酒味，手裡的酒杯里還剩下一小半葡萄酒。兩人苦笑了一
番，把龐勁架到他自己家門口，龐勁媳婦出來看見自己的丈夫爛醉如泥的樣子免不了又是
一頓數落。

第二天晚上皮嗣齡把龐勁半夜偷酒醉倒在酒桶邊的事和大夥一說，大家樂得腰都直不起來
了，活潑的曹丙乾脆就躺在板凳上揉着肚子大笑。龐勁等大家樂完以後一本正經地眯着雙
眼說：“我龐勁做個小官也沒什麼別的追求，要是有一天能右手持一酒杯，左手握一龍
蝦，坐在船頭悠哉悠哉就滿足了。” 曹丙從板凳上爬起來，揪着龐勁的腮肉說：“美得
你啊五哥，還龍蝦呢，有個豬蹄子讓你握就不錯了。”

沒有人注意到賈嶗島在一邊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