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漫語 （一）》

BY 開心, 3/11/2005

上中學時，有一段時間我迷上了迷語，到處找迷語來猜。猜迷猜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一次遇到了一個迷語：什麼東西是跟隨你一生的？（特別指明不是我們身上之物）

我想呀想，猜呀猜，就是不得要領。父母？不對，他們不一定跟着我們一生。上了大學、工作、
結婚，就不一定和父母在一起。朋友？也不一定跟着我們一生的。不然怎麼會有名句“天下沒有
不散的宴席”？伴侶？更加的不可能，不是有個很形象的形容：“夫妻本是 同林鳥，大難臨頭
各自飛”。。。

我只好不恥下問，先是問幾個平時愛猜迷的同學，他們也猜不透。只有擴大範圍求教聰明人和長
者了。很快一個老三屆的頂頂聰明的人給了我一個答案：名字！我恍然大悟，對呀，我們的名字
不是要跟着我們一輩子的嗎！

迷語常常是這樣的，猜不到時甚至懷疑這個迷只有迷面沒有迷底；一旦知道答案，發現迷底是那
樣的貼切。

我們的姓是依順父親一方的祖輩的姓氏而承接下來（用母親姓氏的不是大潮流，也不隸屬主
流）；名字是長輩，父母、或祖父母/外祖父母，或其他長者、智者給予的。

我的父母結婚時已經不年輕了，所以當他們得知有了新生命在我母親的肚子裡時，異常的高興、
和殷切的期盼。同時急不可待的開始為新生命醞釀名字。

聽母親講，父親每天都要捧着新華字典來回的翻。一個小本子上已經記下了許多的字。

五十年代初軍區大院裡，有一些農村兵因為名字土氣，例如馬小二，金大狗，陳五，王六的，都
想換上透着有文化的名字。一時間請文化人幫忙改名字成了時尚。不久“土槍”還真的換成了
“洋炮”！那個馬小二改成了馬驫，金大狗成了金鑫，陳五成了陳成，王六變成了王旺。。。

父親很有可能當年被請的謀士，所以他有思路，而且思路開闊。將姓氏中的便旁取出，再在字典
中尋找同便旁的其他的字。這還不夠的啦，又向一些文化素質高的討教；再再，向鄰居、同事、
朋友等請教；再再再，在圖書館查作者名；再再再再，讀書讀報時上面出現的每一個名字也要關
注和做記錄。這樣的忙乎下來的結果是，父親給未出生的孩子起的名字已經是一個長長的名單冊
了。

隨着預產期的臨近，父親的名單冊只在增加，不見減少。母親只好用她的招數，寄信回家，請她
的父親給未出生的第一位孫子輩的外孫/女起一個名字。

很快的回信來了，父母滿懷期望的展開，並且急速的尋找：原來將要當外公的給晚輩起了一個非
常有寓意的名字：紫R。

“紫”是南京城非常具有象徵性的紫金山的紫。毛先帝的一首詞裡“鐘山風雨起蒼黃”的鐘山就是指紫金山。“R”是父親家鄉的簡稱。兩個字就涵蓋了兩個地域，應該說這名字起的是非常的好。（後話，後來我用這名字當筆名或小名。只是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名字沒有我的本名好，沒有能夠被認同。）

可是，我母親不太喜歡這個名字。沒有辦法，父母兩人又回過頭來在父親的長長的名單冊上開始
尋找可行性的名字了。

這次母親起了比較主導的作用，她在父親的小本上一堆字中選了兩個字。這兩個連起來還是滿好
的，可是冠上父親的姓後念起來有點彆扭。如果換上母親的姓還行。不過這也太不現實了，於是
給否定掉了。

再找，在當初父親用姓的偏旁找的幾個字中，母親發現了兩個字。挑出來放到一起：嗯，這個不
錯！再加上姓氏，也不錯。念了一下，聽着也不錯。

也許是兩人起名字起的疲勞了，這次兩人一致通過了——就是它了！於是在我出生前，名字在父
母大人的萬千辛苦之下，帶着點無可奈何拍板定釘了。

到了我快上小學時，我母親又擔心了：我的名字中有一個字筆劃太多，對一個小孩子來說記住那
個字有一點點辛苦，寫名字更是要比別人辛苦。母親竟然和父親商量着將我的名字中那個筆劃多
的字用一個同音字代替。母親的理由自然讓父親百分之百的聽的進去。於是乎為了免除我的辛
苦，在上學前我的名字就改動了一個字。不過改過之後的兩個字更女性化，也有了美感。

長大後，常聽父母提起當年起名字的辛苦。可是事實說明父母辛苦是值得的。我的名字非常好，
改動一字之後更好。從小到大，不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特喜歡我的名字。還有一位中文女老師
說，她非常喜愛我的名字，如果她有個女兒，一定要借用。

有個好的名字，到了美國卻全給變了樣了。老美看着我名字的洋字母雖然能發出音，只是那個怪
腔怪調讓我感到難過。被人叫了二十多年的很好聽的名字，在洋人嘴裡吐出的是硬梆梆的怪字
了。所以我很快就給自己起了個洋名，這樣別人叫出來，我就沒有了難過的感覺了。

想當初父母為我的名字費盡心機，到頭來還是要換成了現在的名字。

哀！應該跟隨我一生的，半途換了又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