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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生死情(ZT)
送交者: 偽小寶 2003年06月02日07:19:01 於 [競技沙龍] 發送悄悄話

黑白生死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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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留言非愚 來源:中國圍棋網-棋人棋事 類別:精彩文章 日期:2003.05.10



從小父親就教會了她圍棋,她是個很平常的女孩子。

小學、中學、這麼一路念下來,也從沒讓父母操過心。空閒的時候,就跟父親對奕幾局。進了大學,也沒太多的朋友。幾年之間除了功課就是偶爾打打棋譜。畢業了,家裡給找好了單位,她也沒爭辯什麼。每日裡上班,下班,見了人總是羞怯的笑笑,抿抿耳邊的碎發,低下頭去。工作了兩年,家裡開始托人給她介紹朋友。她依然乖乖的去見。坐在那兒,還是那抹笑容,還是抬手去撫那綹頭髮。依然要微微的低下頭去。

這樣,有一天,她遇見了他。


他也喜愛圍棋。也是個很平常的男子。

也是小學、中學、大學這麼一路念下來。平日裡不大愛講話。悶極了也就是喊那麼兩聲“鬱悶”。工作了,上了班,常常會對着鏡子發呆,想起那句詩來,“媽的,我不過是喊了一聲,鬍子就長出來了。”也不過撇撇嘴。單位里很忙,他也總是大事小事一起做了。漸漸的,同事們也習慣了辦公室里這個高高瘦瘦的忙碌身影。下了班,最多的時候也不過是在辦公室里利用單位的微機上網下下棋。同事說,給你介紹朋友吧,他也無可無不可的一個一個去見。

這樣,有一天,他遇見了她。


其實,他和她的見面也是很平常的。一起吃了頓飯。席間,談笑風聲的是中間人。她慣例的沉默的坐在那兒,不時的抬手理理頭髮,腦袋依然微微的垂着。

他,也不過是看看面前的菜,不時的夾兩下,恩恩的附和幾句,或者抬頭看看低着頭的她。偶爾的一次,兩人的目光不經意的撞在一起,很快又閃開了。這次她沒有理頭髮,脖頸卻是紅紅的。頭垂的更低。而他的那筷菜,險些落在碟子裡,竟有些驚慌的意味。

以後的見面不知道是誰先聊起了圍棋,兩人的心動了動。自然討論起布局、中盤、收官這些話題。也慢慢地都不再羞澀。

兩人開始來往。晚上的時光都默默下棋,別人說他們在上面用掉的時間比逛街還多。

一年以後,她嫁了他。

仍然是單位的房子。他們兩個的級別還都沒有到可以分房的地步。一間小小的平房,十幾平米,她細細的鋪了地板革,淺淺的黃色,配了白色暗花的織錦窗簾,桌上時常擺着一副很舊很便宜的玻璃棋子。旁邊的花瓶常插着一束淺色花,或者她從山上采來的翠翠數葉,配合起來竟也十分的雅致。

房間的隔音不是很好,平日裡左鄰右舍的聲音總會不斷傳來,他們兩個,下棋也只是低低的交談,鄰居家電視的聲音有時會蓋過他們的棋聲。

她喜歡看中央五台的紋枰論道,可有時下班太晚,他總會記得前一天定好時間,按時的錄下來。

他好靜,喜歡一個人打譜。她就把房間裡的所有能響的電器關掉,然後靜靜地躲在一旁看書,翻書的時候也是輕輕的。

她早晨喜歡喝豆漿,他總會早早的起來,出去買新鮮的,煮了給她。而他,以前是最愛賴床的。

他喜歡長發,她就把頭髮慢慢的留起。她一直是短髮的,因為長發護理太過麻煩。而每天,也總是他一點一點的為她梳好。鏡中,兩人的視線偶爾的會交互。她,仍舊低下頭去,紅暈一直延伸到頸部。而他,手中卻是一緊,她微微的叫一聲,他忙不迭的鬆開,喃喃的道歉,視線又固定在她烏黑的長髮上。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一天一天。

一日,她病了,醫生說是絕症,大概還有半年。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醫院的,不知道自己曾經幾次撞在樹上,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小公園裡,寒鴉呱呱的飛走,他蒙着頭,哀哀的哭。

她說過春天的時候,她要升為業餘四段的。

她還說過,到了秋天,她想去北京,去看看中國棋院,還想得到XX國手的親筆簽名。

她還說過……

她說的時候,他正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很小,放在他的掌中竟有些脆弱的意味。他很快的包住她的手。她的語氣頓了一下,回握住他的,這次她的頭沒有低下,只是紅暈依然染紅了雙頰。執子之手,他想,這一生,也就是她了。

天開始暗了,他突然驚醒過來,記起今天說好陪她下棋的,他只能讓兩個了。急急的走出公園,突然又頓住了,今天,她還躺在病床上,她還昏睡着,還吊着點滴……

三天以後,他們又回到了那間小屋。打開門,桌上是一副嶄新的雲子。旁邊的花瓶插着一束鮮艷的玫瑰。她驚喜的叫了一聲,望着他。他解釋說,為了歡迎你回家啊,以前的棋子太舊了。咱們屋太素淡了,弄點鮮艷的也好啊。她上前一手撫摸着那副圍棋。另一隻手抱住那束花,蒼白的容顏正映着那束艷艷的紅,花紅的更加的奪目,竟似吸乾了她的血。“放下!”他突然吼了一聲。她一驚,花散落在地上,圍棋子也灑了一地。而玫瑰的刺也扎傷了她的手。他沖了過來,抓住她的手,微微的滲出血來。他吮掉,淚水卻一滴一滴的落下來,滴在她的手上、花上圍棋上……她望着他,心裡漸漸的有了領悟,抱住他的頭。他再也忍不住,悶聲的哭着,肩頭一聳一聳。而地上,花仍那麼燦爛的紅着。灑落的棋子欲發黑白分明。

日子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他還是會按時的錄紋枰論道,還是會早起買豆漿。她還是安安靜靜的躲在一旁讓他打譜。只是,日日的要去醫院。他不死心的帶她去各家醫院檢查,結果總是失望。

他開始四處的找偏方。屋裡常常飄着一股藥香。藥汁照例是苦的。她從小最怕苦,所以病了向來是寧可打針也不吃藥的。以前總要他威脅利誘再三,才會吃下那少少的兩粒。而今竟是順從的端起來,喝的點滴不剩。看着他滿意的目光,她總是微微的一笑,還是抿抿頭髮。他陪她下棋的時候也故意讓着,總是在一些小地方放放勺子。還不能讓她看出來。每當看着她愉快的提掉他的死子時,他的眉頭竟舒展了一些。

她開始織毛衣。她一直不愛這些女紅的,但如今也取出來了。晚飯後,他打譜,她織毛衣。偶爾的會心一笑。他總會抓住她的手,緊緊的包住,她的手依然暖暖的,他心似乎安了些,又返回去打譜。而她,卻會暗暗的看他的側影半日。看他似乎又憔悴了,看他眉間的憂鬱似乎又重了幾分,看他……卻在他要抬頭的剎那,頭依然微微的低下去,只是拿針的手有些顫。


其實他是不知道的。她的長髮開始脫落。她總在早晨他起身後,把枕邊的頭髮一根根的撿起,收好。

其實她也是不知道的。他在為她梳發時,總會發現梳子上多了些脫落的髮絲。他總會在她低頭的時候,把頭髮一根根的收起,藏好。

日子,仍然這樣滑過去,一天一天。

他更高也更瘦了,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總讓她心頭一陣的酸。

春天來了,她果真升了業餘四段,那天,他為她拍了很多照片,張張是她在捧着證書燦爛的笑顏,只是眼底那絲憂傷卻是再也無法飾掩。

夏天來了,他們基本已經停止了下棋。因為突來的劇痛常常讓她整夜的睡不着。她不敢翻身,只是看着天花板,實在疼的不行了,就用力的咬嘴唇。早晨起來,她的嘴唇常常會有殘寸的血跡,襯着蒼白的臉,更是刺目的紅。於是,他起的越來越早。

毛衣是一直沒有完工的。她日日的織着。他也不阻攔,只是勸她休息會兒。她只是微笑。他已經不再打譜,每天四處的去找偏方,她也日日喝那苦苦的藥。晚上他開始時常的驚醒,伸手去抓她的手,摸到,仍是暖暖的,才會安下心,沉沉睡去。

秋天來了,醫生說,似乎有了起色,許可以熬到明年。他有些興奮,回家時卻也只是說醫生誇你了,說你的身體好了許多。他從不曾告訴她,她得的是絕症。而她也從不問。她聽了,依然是微微的笑,只是笑容里開始多了些苦澀。她的身體她是知道的。

又一日,他回來了。興奮的說,他拿到假了,可以到北京去了。可以去看看夢中的中國棋院,可以跟敬仰的國手要一張簽名了。他滔滔的說着,安排着行程。她依然笑着,溫柔的看着他,握住他的手,緊緊的。他一驚,她的手為什麼這麼涼?仔細看她時,她眼裡似乎有無盡的傷心,又似有無盡的歡喜。“執子之手”她輕輕的吐出這一句,更緊更緊的握住,似乎想把自己的生命嵌進他的生命中。“與。。。。。”那句是誰也沒有接下去的,相對的,還是無言。


機票買好了。他推開門,一室的寂然,床邊是那件織好的毛衣。鄰居說:她發病了。鄰居說:她被送去醫院了。鄰居說:。。。。。。

他發狂似的衝進醫院,卻只來得及握住她尚存餘溫的手。他抓住,緊緊的握住,想把自己的體溫給她,可手終究還是漸漸的漸漸的涼下去了。“與子偕老”他終於喃喃的道出了這句話,在她的耳邊。為她理好那一綹碎發,一如從前。


葬禮後,他還是去了北京。按照計劃的行程,他甚至得到了她生前渴望的東西。他的身上帶着那縷長發。每到一個地方,總會摸一摸。似乎她還在身邊。

北京的天轉涼了。他取出那件毛衣,穿上,意外的發現一邊袖子要重許多,仔細一看,袖口裡面,歪歪扭扭的貼着幾個字:“一黑一白,與子偕老”。

用那副雲子貼上去的。那副瑪瑙般的雲子閃着靜靜的光。

終其一生,他再也沒下過圍棋。再也沒回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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