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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莫須有

近日看到錢宇平在王銘琬對劉昌赫棋評後面的一句話, 有所感觸.

有不少人認為韓國人下棋十分橫蠻, 棋風霸道, 認為是一種迫逼對手出錯而取勝的下法, 而日本講求棋形, 追求"不戰屈人"的棋風才是圍棋的正宗. 我對此是持反對態度的.

先從日本的棋風說起. 日本人幾百年來在棋理方面上取得很大進展, 尤其在黑佈局方面. 主要來說, 是在黑棋不貼目的大前提下,黑棋儘量把棋局導向簡單易把握的路上, 簡明取得優勢. 秀策是這一理論的大宗師, 其執黑無一敗局很大程度上明了這一理論的合理性. 新佈局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找出對付這一理論下的黑棋. 白棋投子高位, 儘量挑起戰鬥以期在混戰中扳回黑棋先行的優勢.吳清源能將各路高手打至讓先相先以上正是對這一理論的實踐.

以上的情況在規定黑棋貼目以後有了很大的改變, 因為黑棋沒有了先行的優勢, 故此黑白雙方都沒有必要挑起戰鬥, 於是 "講求棋形", "不戰屈人"的追求達到了空前的地步, 大半的棋局都是虛晃幾槍後就你來我往的開始收官了. 棋局的勝負由中盤移到官子階段, 以至到有三番棋三局都是半目勝負的奇觀.

這一情況在木谷門下的時代發展到了極端, 挑起戰鬥有時甚至被認為是 "無理", "玷污了棋譜". 這一種極端帶來的不只是棋手普遍的戰鬥力下降, 我認為對棋的理解方面也有很多不良的影響, 最重要的莫過於對厚勢和實利的理解.

大家都知道木谷門下的超一流棋手趙治勳, 小林光一, 石田芳夫等都是砌頭砌尾的實利派, 他們認為, 下厚棋, 模樣棋不如取得實利有保障, 不能夠投資在這種前途未定的下法上面. 換句話說, 他們認為實利比較有保障, 風險較低, 贏棋機會較大, 所以都熱衷於實利. 可是難道你認為被李世石築起大模樣, 迫得要投入一搏很好玩嗎? 李昌鎬的大龍多次被殺就說明一點, 就是這種"保障"是相對的, 是相對於對手的攻殺能力而言的. 這正是因為日本棋手普遍的攻殺能力不強, 所以厚勢的價值相對地便低了. 在這一點上, 我認為中國古代國手對厚味的判斷上是比較正確的. 看看陳祖德的當湖十局細解就可以看到很多"古人重勢, 今人重地"評語, 可是他當時也不知道, 隨着韓國圍棋的崛起, 厚勢的重要性大大提高, 很多古人的對厚勢的判斷和今天是一致的. 其中一個例子就是雙飛燕, 2002年富士通杯決賽局(李世石對劉昌赫)上黑棋第十四手的下法和中國古棋一樣, 當湖十局細解認為這一下法給予對方進角取地的機會, 是次序上的不合理.
這一種對厚勢的忽視是其中一個我認為日本圍棋不比韓國圍棋"正宗"的原因, 也是趙治勳和小林光一對韓戰績不好的其中一個因素(趙好像十年也沒有贏過曹薫鉉一局).

再看看很多對力戰棋風的批評. 不少人認為力戰是等對手出錯的下法, 我認為是恰恰相反, 日本棋才是等待對手出錯的下法. 記得聶衛平在"我的圍棋之路"戰勝石田芳夫的一段有提過這麽一句話 "由於他(石田九段)功夫全面, 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 寧肯稍損一點, 也不輕易和對手一舉決勝負"(第九十七頁). 日本棋的"不戰"是有幾個要點的:
1. 在對方棋形有缺陷時不予衝擊
2. 在對方大龍眼形不全時不予攻擊
3. 對方挑戰時讓步而不予還擊
這就是日本圍棋"叩橋不渡"的涵養!若果對方不出錯, 讓步就是緩手和敗着. 這些我認為和真正的完美差太遠了, 完美的圍棋應是該進則進, 該退則退的. 再說, 一着棋是否無理是要在技術上證明的, 若果認為對手的某一着法真的是無理的話, 就應該予以懲罰, 如果沒有懲罰方法, 就說明這一着法成立, 即使十分難看, 又使人惱火, 也不能算是無理了.

韓國圍棋至少表現了一種不屈的精神, 至於是否過份我認為要等後世來評價了.

錢大對於繼承中國古代圍棋衣缽的見解是十分精闢的,我覺得中國圍棋有必要找尋自己的風格, 自己的正宗, 施范的棋至少可以成為一個階模, 在這個階模上中國人應該找到自己對於真正屬於自己的圍棋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