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就在龐勁和賈嶗島在盤問白鬍子的同時，白涯在王麻衣家後面的雜院裡面纏着王麻衣教他
劍術。王麻衣被糾纏不過，只好從柴堆挑撿了兩根竹棍，在頭上包了白布沾上石灰。兩人
以棍代劍點到為止你來我往地在後院比划起來。

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已經交手了十幾個回合，白涯的身上斑斑點點地多了十來個白印，胸前
肩窩大腿手臂上到處都是，反觀王麻衣渾身上下則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白涯驚得目瞪口
呆，心想我雖然不能算第一高手至少也是一等一的劍客了，碰上這看上去瘦骨嶙峋的算命
道士居然連邊都碰不上。他全神貫注地盯着麻衣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接着揮劍再上。結果還
是一樣，白涯的身上又多了十來個白印，而王麻衣卻神態自若似閒庭信步，細細的竹棍在
他手裡如同鬼魅一樣聲東擊西出神入化。

白涯把竹棍甩到一邊，跪在地上“咚咚咚” 地磕了七八個響頭，“大哥，你一定要教
我，我白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大哥的大恩大德！”

“兄弟快起來快起來。” 麻衣把白涯從地上拉起來，“什麼大恩大德的，不就是幾招雕
蟲小技麼，自家人客氣什麼。老道我好久沒和人過招了，今天咱哥倆就好好比劃比劃。”

“練劍有三個層次，” 王麻衣一邊握着竹棍漫不經心地比劃着，一邊對白涯說，“一是
練‘形’ ，二是練‘氣’ ，三是練‘神’ 。

‘形’ 就是各種招數，‘氣’ 是內在的力度，‘神’ 就是人們常說的‘道’ 。要練劍
‘形，氣，神’ 三者缺一不可。練招數並不是說依樣畫葫蘆姿勢到位了就可以了，而是
要理解到每一招的用意，它的優點和缺點。你的那一套‘玄空劍法’ 姿勢都對了，但沒
有理解到每一招的精髓。”

白涯插嘴說：“它的精髓是什麼？”

王麻衣笑了笑，“果然心急，三十六式玄空劍法前三十五招都采守勢，只有最後一招‘金
玉滿堂’ 才用攻勢。”

白涯聽得如墜雲裡霧裡，“難道我練了那麼多年的劍都練錯了？”

“其實也不是練錯了，只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理解到這套劍法真正涵義，都沒有把威力發
揮到極致，我也是琢磨了十幾年才琢磨出來。”

“哦，原來這是大哥自己悟出來的，怪不得師傅沒教過我。”

“任何招數隻要一出手就有漏洞，一個高明的劍客就要抓住這瞬間即逝的機會一招就制住
對手。對一個普通人即使他拿着劍他不出招全身上下也都是漏洞，當然這樣的人很容易對
付。但一個高手就不那麼容易了，所以這時候就要引誘對手露出破綻來。象這一招‘虛懷
若谷’ 就是故意露出胸前的空檔引誘敵人來攻，這時就要及時抓住這個機會，在對手刺
到你之前刺中對手。還有這一招‘和光同塵’ 也是一樣，再看這招‘抱元守
一’ 。。。。。。”

王麻衣一邊演示着各個招式一邊耐心仔細地向白涯講解着，白涯在旁邊認認真真地學着用
心領會。他的悟性極高，半天下來已經能和王麻衣交手幾十個回合了，身上的白印也越來
越少了，偶爾也有幾次能反擊得手。

兩人草草吃了午飯以後繼續在後院練開了，也許是很久沒有碰到對手了，或者說是有人能
夠理會他那一套劍法的精華所在，王麻衣今天顯得興致很高，滔滔不絕對白涯講起他對劍
法的理解。

“練形練氣都容易，難的是練神。神是劍法的根本，神消則氣散，氣散則形亂。”

白涯很想從麻衣那裡得到什麼練神的捷徑，“那究竟該怎麼練神？”

“練神其實就是修道。”

“這個道到底是什麼？我老是聽人說什麼道啊道啊之類的，可我到現在也弄不清楚這個道
到底是什麼？”

“‘淮南子’ 上講：‘萬物之總，百事之根，皆出一門’ ，這個‘一門’ 就是
‘道’ 。日月運行春去秋來草木榮枯都有一定的規律，世界萬物有一個最根本的東西在
支配着他們，這個東西就是道。這個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所以老子才說‘道可道非恆
道’ 。如果這個道能用語言說得清清楚楚，那就不是永恆的道。王有王道，劍也有劍
道。雖然不是永恆的道，但我們還是可以用一些例子來說明一下。白兄弟，如果你和對手
比劍想打敗對手，最關鍵的是什麼？”

“比劍麼就象大哥早上講的那樣在對手刺中你之前先刺中對手。”

“太對了！” 王麻衣高興地一拍白涯的肩膀，“果真是有悟性。

修道練神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在對方出手之前感知到對方的意圖，他要攻你的上身下
盤必有漏洞，要攻你左邊則右邊必露破綻。如果對手的一意一念都在你的掌握之中，知彼
知己當然就能百戰不殆了。”

白涯聽了王麻衣的一番話，好像有所醒悟，“大哥，好像是這樣的，上次我和張劭交手，
他好像預先知道我的意圖似的，每次我剛要出手就被他一招逼了回來。你說一個人怎麼可
能知道另一個人在想什麼啊？”

“天地萬物都是一體，人也是宇宙的一部分，任何一個部分的變化必然會引起別的東西的
變化。一些比較明顯的變化大家都能知道，比如說早上起來看到朝霞在東，大家就知道今
天要下雨。聽到春天的第一聲驚雷就知道地下蟄伏的蟲子要醒過來了。這些變化是很明顯
的，但是有很多東西引起的變化卻是很細微的，比如說一個人說謊他會口乾喝水，敏銳的
人就能從這些細微的變化中看出來。一個武術高手在和你交手的時候就能感覺到你的每個
念頭。”

這一席話聽得白涯又驚又喜，幸虧這算命相士是自己要好的，如果是敵人自己早就不知道
死了多少遍了，要是王大哥能把這感知對手念頭的功夫傳授給自己，那豈不就可以稱霸天
下了嗎。“大哥，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念頭的啊？” 話一出口，白涯自己不禁嚇了一
跳，“那我去皇宮殺人的事，他肯定也知道了。”

“這種東西都是一種感覺，這麼短的時間我根本沒有機會去想，長期修道以後就成了一種
自然而然的習慣反應了。事實上有極少數的人天生就有這種神通，也有的人通過修道得到
這種神通，還有人是從自身豐富的經驗中得來，當然這種從經驗中得來的程度低得多，還
不能稱為神通了。”

白涯的心裡七上八下地象打鼓一樣，視線一直迴避着王麻衣的雙眼，小心翼翼地問，“大
哥，這世上所有人的心事念頭你都知道？”

“哈哈哈哈。。。。。。” 王麻衣聽了樂得開懷大笑，“我要是能有那本事，豈不成神
仙了？我也不是天生就通靈，只不過修道有所得而已，再加上經歷的事多了見過的人多了
比一般人感覺更敏銳一些而已。”

白涯心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那一個神仙是不是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他可以為所欲
為連皇帝老兒也不放在眼裡了？”

“神仙既然已經是神仙了，他還管人間這些勞什子事幹什麼喲？如果他真有這種念頭，他
也成不了神仙。”

“該怎麼修道才能練得大哥這樣的神通呢？”

“老子講‘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 ，一個人要想修道必須‘致
虛極守靜篤’ ，不能被五色遮目五音障耳，執虛靜以至精，‘以天為蓋則無不覆，以地
為輿則無不載，四時為馬則無不使，陰陽為御則無不備。’以宇宙為自身以自身為宇宙，
恬然無思澹然無憂，才能悟道。”

白涯聽了還是摸不着頭腦，茫茫然不知何處着手。王麻衣安慰了白涯幾句說，“這種東西
不象先生教學生念書作詩，多學多念總會有所得。修道這種東西要看悟性，你的悟性很
高，只是自己還沒體會到，也許有一天你就會豁然開朗頓悟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