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 業家是離中國經濟心臟最近的人，而他們聽到的心跳聲越來越慢了。和很多企業家朋友交流，不少人都說2014年是他們做生意這麼多年最艱難的一年。有個生意 原來一直很好的朋友更說這種艱難讓他刻骨銘心，就是下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說官面上雖說他們市的GDP增長了百分之四點幾，但實際上是負的20%。我雖然 一直知道情況很糟，但-20%還是把我嚇了我一跳。看來有時候，要了解經濟情況，一線的企業家要遠比書齋里的經濟學家接地氣。

中 國經濟就像劉翔，定下了增長目標就像跨欄一樣，曾經都是舉重若輕一躍而過，超越目標有如家常便飯，直到有一天他不但沒跨過目標，滿臉肌肉還抽搐痛苦，這個 時候你會深感不妙，劉翔你完了，你就別逞強了。但願我這個比喻十分不恰當，但願中國經濟還會飛起來。但現實是殘忍的。去年中國經濟就跨欄失敗，GDP增長7.4%，低於目標值7.5%。這是自1990年以來經濟增長最慢的紀錄，更是自1980年代中國提出經濟增長目標以來，第二次沒有達到目標。

在3月5日人大會議上， 李克強總理做政府報告，更是把2015年的增長目標史無前例的定在了7%左右，這將是25年來最低的水平。7%左右是啥玩意？也就是說6.5%也是靠譜 的。從百分之十幾的增速，到百分之六點幾，這簡直就是坐電梯下行。為什麼會調得這麼低？空口無憑，我給大家看兩組數據就明白了。

第一組數據，根據美國【利率觀察家】 半月刊的數據，從2008年底到2013年第三季度，中國銀行業資產負債表規模增長了15.1萬億美元，比整個美國銀行業的資產負債表規模（14.6萬億 美元）都大。而美國的GDP是16.7萬億美元，占全球GDP的約25%；中國的GDP是8.9萬億美元，占全球GDP的12.2%，在這種情況下中國的 銀行業資產卻占到了全球GDP的33.1%。以史為鑑，1994年當日本經濟如日中天的時候，其GDP的全球占比達到了17.9%的峰值，與此同時日本銀 行業資產對全球GDP的占比也達到了27.3%的峰值。再往後就是失去的20年。不明白嗎？我說得再直白一點，中國的GDP增長都是拿越來越多的債務堆出 來的。目前邊際資本產出率（ICOR）已提高到5，也就是說需要5塊錢或以上的資本投入，才能增加1塊錢的GDP增量。依賴債務增長GDP就像是喝紅牛， 以前喝一罐就達到了亢奮的效果，現在要喝5罐。紅牛喝的太多會死人的，你知道嗎？

第 二組數據，2011年中國貢獻了全球GDP的14.1%，卻製造了全球二氧化碳排放的27%。排放二氧化碳主要就是燒煤燒汽油造成的，二氧化碳排得越多， 霧霾就越多。二氧化碳看上去很中性很溫柔，但霧霾卻是要命的。中國的GDP增長越來越依賴二氧化碳的排放。中國的能源利用效率十分低下，所以才會排放了全 球27%的二氧化碳，卻只創造了全球14.1%的GDP。可不可以說中國製造了全球27%的霧霾，卻只創造了全球14.1%的GDP？二氧化碳完全等同於 霧霾也許是荒謬的，但不難看出中國GDP的增長是以越來越重的霧霾為代價的，這個代價換來的GDP增長的水分卻越來越大，已經越來越不值得了。還不明白， 看看柴靜的《穹頂之下》你就明白了。

靠堆積債務和霧霾催生出來的經濟增長會產生什麼效果？越來越多資不抵債的企業破 產，很多房地產公司現在就是這樣，一旦情況嚴重起來，銀行就得吃不了兜着走，那個時候存款保險就要派上大用場了。越來越多的肺癌，越來越多的夫妻因為在北 京這樣的霧霾重鎮討生活而發生家庭矛盾，人們生活的質量用錢也買不回來，壓力越來越大，達到不能承受的時候就會怨政府。一個人怨政府不可怕，一萬個，一百 萬個，一千萬個，一個億呢？柴靜的《穹頂之下》一天之內全網播放量突破一個億你以為是偶然嗎？這樣的經濟增長是一條死胡同，慢下來就有機會逃出這條死胡 同，不是嗎？史無前例的調低增長目標就是不鑽死胡同，不像劉翔那樣的逞強。

劉翔不逞強會死嗎？中國史無前例的調低增長目標又會怎樣？大家記得《穹頂之下》裡面的某鋼鐵廠嗎？賣一噸鋼的利潤只夠買個茶葉蛋，每隔一年就從國家那拿20億的補貼，然後繼續做他的霧霾製造大戶。這樣的某鋼鐵廠不給他補貼會死嗎？這種殭屍企業肯定會死很多。某鋼鐵廠據說有幾萬工人，不隔一年補貼20億，他們失業，就會成為國家和社會的大麻煩。經濟增長到了企業脅迫社會才能寄生的地步已經很沒意思了，如同動輒尋死覓活的婚姻，不是嗎？當年朱鎔基總理國企改革，六千萬工人下崗，不也熬過 來了嗎？刮骨療毒已不可不為。好消息就是，和朱鎔基時代不同，現在的勞動力人口越來越少了，國家的就業壓力越來越小，面對殭屍企業不用怕那麼多了。根據國 家統計局數據，2012年，中國15歲以上不滿60周歲的勞動年齡人口比重首次下降，其絕對數減少了345萬人。2013年，勞動年齡人口統計範圍由15 歲提升到16歲，數量依然淨減244萬人。2014年，統計範圍還是以16歲到60歲為分界線，淨減371萬。退休人口越來越多，找工作人口越來越少，正 是對殭屍企業正是動手好時候。

中 國經濟的前方也許是冷風勁吹，但會有更少的殭屍企業，給更多的有朝氣有奔頭的企業騰出空間，也會有更少的霧霾，給更多的孩子一片湛藍的天空。刮骨療毒很痛 苦，但是痛苦過後，你會享受更加健康的身體。讓我們系好安全帶，深呼吸，放鬆，和中國經濟同呼吸共命運，一切終會更好。

作者：公民經濟學家吳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