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磨刀,戧菜刀.〃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兒時的我就學了樓里七大姑八大姨的樣兒,每次聽到磨刀瘸子的吆喝聲就跑下樓去,和院子裡別的孩子一起擠在樹蔭下,看他怎麼把嵌了好多層木板的腳踏車擺平,把一把把生滿了鏽的菜刀,蘸了黃褐色的水,在那塊又長又凹的石頭上磨出銀色的邊兒.各家的菜刀都長得虎背熊腰的樣兒.每次瘸子來過,再到做飯時間,廚房裡婆姨們跟案板上那二兩肉發狠的怨氣就少了很多.
瘸子話不多,確是懂刀的人,偶爾碰上一把好刀,就要先看看刀上的印記,並忍不住多看兩眼帶刀來的女人.在我們這些嘰嘰喳喳的孩子眼裡,瘸子的魔法不在他的磨刀石,也不在他嚯嚯移動的雙手,而是在他磨完了刀一定要用的那塊搌布。污黃的刀刃,經那搌布一抹,竟然發出刺眼的光芒。我也曾經試圖用家裡的搌布重新創造瘸子的奇蹟,可惜只得到了一塊破了口的搌布,並由此得出結論,家裡的搌布不夠瘸子的那塊結實,也不如那塊髒得地道。
瘸子的吆喝聲就象夏天的知了,聽着煩,沒有又覺着要地震。後來真的地了震,我們搬走了,也忘了瘸子的存在。
多年後搬回老宅處的新樓,居然又聽到磨刀人的吆喝。從陽台往下看,磨刀人已不是當年的瘸子。沒有帶着期盼從樓洞裡出來的女人們,也沒有跟在後面嘰嘰喳喳的孩子。磨刀人站在沒有樹蔭的樓下,推着沒有木板的自行車,馱着平整的磨刀石,仰頭望着無限延伸的窗戶群,眼睛裡是不開張的尷尬。
回屋望望廚房裡的菜刀,不僅有寬的還有窄的,明晃晃,沒有鏽,尚且鋒利。刀多了反而沒有生意做,大概還是缺了那塊有魔法的搌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