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某老師: 感謝您此前對北大畢業生左翼青年張雲帆一事的支持!正是您的仗義執言幫助張雲帆於12月29日得以取保候審,獲得暫時的自由。 除張雲帆外,另外3名被刑拘的左翼青年學子也得以相繼取保候審。本以為此事已暫時平息,輿論呼籲獲得了暫時的勝利。 然而,番禺警方又將4名左翼青年列入網上追逃系統,誓要將讀書會的參與者都打入牢獄。這4名青年包括張雲帆的女友、北京大學2016屆畢業生顧佳悅,以及另外3名青年學子。 對此,張雲帆覺得無論如何不能再沉默,他勇敢地將事實真相公之於眾,作為對此前支持他的師友和社會熱心人士的感激和交待,也作為對真相的披露,以喚起社會的正義和良知,挽救其他有志青年的命運! 附件及下文是張雲帆公開發布在他本人微博上的自白書,在此向您轉發,並致以真摯的感謝!希望您能持續關注張雲帆和其他幾名左翼有志青年的命運,這也是一切有理想的青年人未來命運的風向標! 再次感謝您的支持!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禮。 此致 敬禮 2018年1月15日 張雲帆:我給人民的自白書 感謝北京大學錢理群、孔慶東、張千帆、李零、陳波、柴曉明、宋磊等多位師長和張耀祖、李民騏、湯敏等海內外北大校友;感謝黃紀蘇、曠新年、祝東力、秦暉、于建嶸、徐友漁和宋陽標、陳洪濤、范景剛等400余位社會各界的老師、朋友們! 感謝你們的仗義執言,使我得以重見天日。 請原諒我不能一一拜訪,向你們表達我的謝意! 我是2017年12月29日被取保候審的。但結束了30天的刑事拘留和14天的監視居住之後,我發現,對自己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我無法把這一頁掀過去,只能直面這種考驗。 有人說我是北大學生,是學霸,是個不那麼利己的精英。 然而,馬克思主義者和“毛左”,這個被不同的人賦予了不同含義的標籤,才是我最珍視的身份。 我能看到,剝削和壓迫從未在世界上消失。 家裡有很多國企工人,令我自幼懂得國企改制中老工人的畢生心血如何被蠶食,親眼見證他們被拋向社會,風雨飄搖;而更廣大的弱勢群體,無非黑煤窯腳手架血汗工廠,其生命軌跡,無非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 “我咽下這工業的廢水,失業的訂單/那些低於機台的青春早早夭亡/我咽下奔波,咽下流離失所/咽下人行天橋,咽下長滿水鏽的生活/我再也咽不下了/所有我曾經咽下的現在都從喉嚨洶湧而出/在祖國的領土上譜成一首/恥辱的詩” 崛起背後,陰影長長,一寸光環,一寸血色。 詩人墜下高樓,信念冉冉升起。 這就是我立志忠於勞動人民,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全部原因。 網上某些傳言是真實的,北大讀書期間,我確實曾是北大馬克思主義學會的會員。我和大學裡的同路人不僅在讀書會上研讀那些理論著作,弱勢群體所在之處也會有我們的身影。經過數不清的唱歌跳舞講新聞放電影英語班,漸漸我發現,無論走到哪裡,都有校工大哥大姐和我打招呼——在打飯的時候,總會多那麼一勺。 畢業後我來到廣州,除了參加工作,自力更生之外,生活沒有什麼不同。說得高尚一些,我在廣東工業大學中繼續一點一點踐行着理想,其實無非是繼續參加讀書會和志願活動。 在被拘捕的那次讀書會上,我們討論了幾十年來的歷史進程和社會問題 —— 涉及重大歷史事件、勞動者地位權利等等。我們討論作為青年人應當如何解決這些問題。我承認,我們還談到了29年前有大學生參與其中的那場風波。 一定有人會好奇,我的言論是否真的過激? 當然不如報紙電視教科書那麼標準化,如果按照上述標準,承認社會有問題就足夠“過激”了,討論“如何解決”無疑更“過激”。 但世界上每一個國家都有它的社會問題,都會有人對問題的解決之道提出各種各樣的看法,這難道也是一種罪過? 這是權利! 憲法赫然寫道,“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言論、出版、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自由”,若言論有“過激”,那“自由”毫無意義! 不過,如果拘捕我的原因是“討論社會問題”,那至少讓我感覺尚且受到了嚴肅對待。11月15日帶走我的時候,警方看我從事教育行業便給我安了一個“非法經營罪”。或許因為過於滑稽,正式刑拘時換成了“聚眾擾亂社會秩序罪” —— 我一個24歲的青年竟然威力如此巨大,能夠導致一所上千畝的大學“工作、生產、營業和教學、科研、醫療無法進行”? 這不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被要求承認有密謀活動——真的有什麼密謀組織嗎? 讀書會需要什麼密謀組織呢?廣場舞需要什麼密謀組織呢?讀書會上種種必要的簡單分工,難道就是什麼“密謀組織”嗎? 我還被要求承認自己有“極端思想”,保證以後再也不參加讀書會,被要求“供出”更多有相同思想的人。 看守所冰冷的地板,八小時連續不斷的審訊,監視居住的絕對孤獨,太多太多精神折磨,難以言說。當被告知更多的人會因我被抓捕,父母會被連累的時候,我承認,我沒能頂住這種巨大的精神壓力,只想快點了結,哪怕自己進監獄,只要能讓其他青年和家人得到安寧。所以,我妥協了。 沒有料到隨後會被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的絕對孤獨歲月讓我話都說不清楚,思維也十分遲緩。 經過十幾天恢復,我終於回過神來 —— 更沒有料到:我的妥協竟如此蒼白無用! 雖然這次因讀書會受到牽連的孫婷婷、鄭永明、葉建科幾位青年也與我一同取保候審,但左翼青年徐忠良、黃理平、韓鵬和我的女友顧佳悅卻被網上追逃!我們的罪名並沒被取消,依然是待罪之身 —— 尤其是徐忠良四人,他們現在就是被網上追逃的“逃犯”! 我不敢想象,他們四人現在處於什麼境地。一閉上眼,就仿佛看到了當年在國統區,那呼嘯的警車、刺耳的警笛和手持通緝令的密探追捕那些東躲西藏、找不到一處存身之地的進步青年們! 而我,也可以沉默不語——按警方指示,“謹言慎行”,回歸“正常”的生活,放上一張平靜的書桌,躲進小樓成一統,從此去做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但卻要一輩子背負不屬於自己的罪名,一輩子遠離讀書會和我熱愛的勞動人民。 更何況,我還要眼睜睜地看着其他左翼青年被四處追逃拘捕! 並非出身名校的他們不會像我這麼幸運,能在大家的呼籲下走出來 —— 他們連廣州都出不去,更沒有當年的延安可以投奔,只能去經歷何其漫長的監禁歲月! 我走出了監獄,可是套上了良心的枷鎖;逃脫了法庭,但永遠遭受道義的審判。 甚至我們都是微不足道的。但自此之後,任何理想青年都可以被抓捕,任何讀書會都可以被定罪,任何志願活動都可以被控制,理想精神不可觸碰,言論自由極端廉價,馬克思毛澤東都是笑話! 要多麼無情無義,才會在此刻低頭?! 我聽到許多“適可而止”“中庸之道”“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當然能理解這是對我善意的關懷。但我怎能躲開我的同志,去做那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更不必說,“言論自由”受憲法保護,無所謂適可而止;毛澤東思想旗幟鮮明,從不是“中庸之道”;我“退一步”讓自己“海闊天空”,但我的同志卻要跌下萬丈深淵! —— 同時跌下萬丈深淵的,還有所有青年理想主義者的全部尊嚴。 與其忍辱偷生,不如迎頭面對!我只能說出真相,再不妥協;即便再次經歷牢獄之災,也遠勝眼前這苟且的煎熬。 一切善良的人們啊,懇請你看到 —— 你為之奔走的人在這裡,他不會辜負你的吶喊。 他將昂首挺胸,面對暴風降至。 他已做好準備! 張雲帆 2018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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