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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飛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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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不棄(3/53-3/55)
送交者: zuizhu 2002年05月16日20:12:54 於 [茗香茶語] 發送悄悄話

何去何從(53)

紀美拿到簽證後, 巴不得快點去美國玩, 無奈哥嫂另有想法, 並不願意她立即動身. 在母親的安排下, 她進了駕校, 拿到了駕照沒兩天, 她興高采烈, 躍躍欲試, 駕着芳芳台灣老公的車, 載着一車子大呼小叫, 嘰嘰呱呱, 在高速公路上撒歡, 沖得正得意忘形時, 還以為長出了一對翅膀, 飛了起來, 奔向天空的時候把路邊的護欄揣得個稀爛, 還好, 算是給了擋回來, 要知道護欄外可是一戶農家的大糞坑啊. 雖然車兒撞爆了一對眼睛, 臉蛋也遭毀了容, 車內一片驚叫狂嚷卻無人受傷, 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

"就你這個水平到美國去撞大頭鬼吧! " 被嚇得屁滾尿流的紅紅, 好不容易收回魂後, 憤恨地咒了她一通.

王老師把紀美留下的殘局收拾完後, 再不容忍她出去東遊西盪. 紀美被關在家裡, 一天到晚磨皮擦癢, 百無聊賴, 對於她, 精力如果沒有發泄出來, 人就會枯萎. 後來, 母親不辭辛苦的搖唇鼓舌生了成效, 她去了外院強化英語, 但是不到一個月, 她就大搖大擺回家了.

望着一臉無所謂的女兒, 王老師氣沖沖地說."聽老師說你從不認真學習, 考試盡交白卷. "

" 交白卷怎麼了? 我一張白紙是準備畫出最美的畫兒. 那些老師的發音沒一個正宗, 跟着他們陰陽怪調學貴州驢子亂叫, 還不如讓我去美國從原汁原味學起. "

她永遠都有說不完的歪歪理由, 王老師也把她沒法. 日子一天一夜地捱了過去, 行李打點好了, 飛機票寄來了, 紀美這個遠赴美國的留學生, 眼看着起程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

還有三天就要漂洋過海了. 這一天, 由紅紅和芳芳發起, 原模特隊的幾個姐妹再喊上跳舞的盈盈, 為紀美設宴餞行, 她們拉來了阿黃, 其目的也是想讓他掏錢買單, 狠狠宰他一頓. 阿黃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心疼萬分, 但看在紀美馬上就要與大家各隔山隔海的情份上, 他也就強裝歡笑地認了. 於是大夥兒約好了市區一家還算高檔的粵菜餐館.

"美美, 你去美國幹什麼玩意兒? " 阿黃問, 一瞥眼, 看見芳芳正手拿菜譜在點龍蝦, 一時氣急血涌, 痛如摘心去肝一般, 卻又不能當場發作喊疼.

"去讀書唄. " 紀美支着下巴, 想了一會兒, 一本正經地: "我說多了你也不懂, 我簡單告訴你吧, 我去美國讀博士後. " 她當然不知道博士後是工作而不是學位.

" 我成日也聽人家說過博士, 博士後是個什麼東西啊? " 紅紅問.

"這你就不懂了. " 紀美得意地說, 她去簽過幾次證, 在美領館排隊聽人議論時也受了些薰陶, 知道博士算大, 但是博士後要博士才能當, 她自認為博士後比博士還要牛,於是她說: "我給你們打個比方吧, 說複雜了你們也不懂, 如果博士算得上皇帝的話, 那麼博士後就是母后, 相當於乾隆和????關係. "

"那你這一去就能當上老佛爺, 賞給阿黃一個太監總管乾乾...... " 婷婷的話音還沒有落, 眾人無不笑得東倒西歪, 連阿黃也暫時忘卻了撕心裂肺的巨疼.

阿黃的酒量不大, 被生拉活扯灌下幾杯後, 大腦暈頭轉向, 舌頭開始打結, 說出來的話也含混不清, 他拍了拍紀美的頭, 笑道: "美國還是好, 不說多了, 你看那帶子裡的娘們就是比國產貨強, 我就是想去也去不成啊. "

"你想去美國, 難道不怕得愛滋病? " 坐在他對面的盈盈飲了一口杯中的香檳,面帶譏笑地問他. 盈盈在紀美拿到簽證後沒幾天, 因為跟單位領導關係沒處好, 一氣之下, 獨闖深圳, 她年青漂亮, 舞藝高超, 輕鬆地考進"錦繡中華"的民俗村, 每日展臂扭腰以跳孔雀舞為生, 她這次回家主要是同單位-- 市歌舞團辦理停薪留職手續, 恰逢紀美即將赴美"留學", 她也被紅紅她們拉來了.

"我現在就是想得愛滋病也沒有機會去得啊. " 阿黃唉嘆了一聲, 目光不敢直視盤中的龍蝦, 怕刺痛了眼睛, 他笑道: "盈盈, 你這一飛可就攀上高枝了, 過兩天我是誰你恐怕都記不得了, 我阿黃也要被你叫成阿綠. "

"我是憑自己的本領考進去的, 算不得攀上高枝. " 盈盈不服氣地說, 把"自己"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盈盈這一去深圳, 還愁找不到大款, 她不找大款, 大款都要追得她滿地爬. " 紀美笑道: "這麼可愛的小孔雀, 小楊麗萍. "

"別把我和楊麗萍相提並論, 我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 盈盈的臉紅了, 但嘴角卻帶着淺淺的笑意.

"楊麗萍不是人啊! " 阿黃大吼一聲, 眾人驚倒, 盈盈恨不得把桌上的"鐵板燒"向他臉上擲去, 口中嚷道: "你發瘋啊, 阿黃, 我心愛的偶像絕不容你這樣隨意侮辱. "

"她是人嗎? " 阿黃繼續說: "她是女巫, 是精靈, 是仙女, 唯獨不是人, 你們大家想想, 是人能跳出那種舞蹈嗎? "

"我們大夥兒也是這樣認為, " 明白了阿黃的意思, 盈盈微微一笑: "她生來就會跳舞, 從來沒進過正規的舞校受訓, 但沒有任何舞蹈家能夠跳得過她. 她不願意教學生, 我開始沒明白, 後來才知道, 她的那份神韻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無緣學會的, 也無法領略的, 教也是白教. "

"所以她是上天給人類的寶貝, 真正的一個活寶貝. " 阿黃邊喝酒邊嘖嘖嘆道.

"你才是上天給人類的寶貝, 真正的一個大活寶! " 紅紅笑着, 朝阿黃走來, 她明顯喝多了, 臉紅通通的, 腳步也不穩, 她眼睛直勾勾地逼視他: "阿黃, 我再敬你一杯如何? 你真是我們的好領導. " 紅紅的眼睛突然瞪圓了: "你當我不知道, 你把我們逼走了, 然後去收來一批聽話溫順的當丫頭使, 是不是啊? "

"天地良心, 紅紅你怎麼能夠這樣血口噴人. " 阿黃大聲叫冤, 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我今天還在跟公司老總抱怨, 新的這批人太嫩了, 訓練了這麼久還是有人怯場, 模樣兒雖然過得去, 但走步和造型就是沒那個味道, 哪能跟你們相比! 唉, 我的命不好, 這全都是那個騷狐狸給害的. 可是, 我卻成了背黑鍋的......"

"你哭什麼啊哭, 阿黃. " 紀美不耐煩地大聲嚷道: "我後天就要坐飛機去美國了, 你安心在咒我不成嗎? 等飛機衝到大海里去洗頭的時候再哭我, 好不好! "

"我是真心想對你們好啊, 趁今天這個時候, 咱們面對面心對心的說幾句真話吧. " 淚水在阿黃的眼眶裡打轉, 他拉住紅紅的手, 一字一板地說: "紅紅, 你還在跟那個唱歌的阿藍睡在一起嗎? 我告你一句實話吧, 小白臉就不要養了, 浪費你的錢不打緊, 女人的青春就是金子啊, 你臉蛋靚身條子又好, 趁早傍上一個大款讓他出錢捧捧你吧, 看看你海南的那位乾妹妹! 別墅靚車都有了, 同樣是女人, 可她為什麼就能過神仙般的日子, 你好好想過沒有? 為了你的大好前途就別嫌人家又老又丑. 你心裡要清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 順序弄顛了, 一輩子都追不回來. "

他又走到紀美跟前, 拍了拍她的背, 笑道: "我一直都沒看錯你, 美美, 你是她們當中最聰明的一位, 你走美國是絕對走對了, 等你把你那個博士後念完了在美國當上了老佛爺, 別忘了弄個差讓我去給你打打雜. "

紀美旁邊就是盈盈, 他轉過頭就說: "跳舞的女孩就是漂亮又有靈氣, 看看如今中國當紅的明星, 多少女孩是跳民族舞起家的, 盈盈你也有希望啊, 我知道你有真本領, 但性格別太倔強了, 放聰明點, 關鍵時候別把皮帶勒得那麼緊, 該松還是得松, 你明白我的意思, 嘿嘿...... "

"至於芳芳嘛, 我也就不多說你了. " 阿黃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 嘻笑道: "慢點吃龍蝦, 別嗆着了, 那玩意兒雖然好吃, 吃多了對腸胃不好, 特別是對女人的皮膚更不好, 芳芳你是過敏性皮膚, 一沾海鮮就起疙瘩, 怎麼不知道愛護自己, 女人的一張臉就是一切啊. 你那麼聰明的一個人, 怎麼不戒戒口癮把自己弄漂亮點, 這樣老公才能多回家看你, 多給你銀子使...... "

"阿黃, 你省省心好不好. 把心擱在你自個兒身上, 我用不着你瞎操心."芳芳邊剝龍蝦邊不屑地打斷他: "我曾經是被你挑中進了隊的人, 你的眼睛還會花嗎? 你怎麼認為我老公不回家看我?不給我銀子使?你擔心過余了! 我皮膚對什麼海鮮都過敏, 唯獨對龍蝦不過敏, 不但不過敏, 而且還能使我肌膚美嫩, 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呢. 我本想再多點一份美美容, 可是又擔心你的心臟受不了. 你替我想得那麼多, 我也該替你考慮一下, 是不是啊? "

"芳芳, 行了, 行了, 你也少說幾句. " 紀美今晚的酒喝得不多, 頭腦也比較清醒, 她說: "別把阿黃惹火了, 呆會兒我們還要他買單呢. "

"他今晚跑不了. " 婷婷笑着說: "不過大家都得把眼睛睜大點. "

"我要去上廁所了. " 阿黃故意捂着肚子高叫.

"我跟着你去. " 花花說: "就在門外等你, 除非你變成一隻蒼蠅從窗口飛出去. "

"你跑不掉, 阿黃, 別以為你神不知鬼不覺做的事情我們不知道, " 紀美臉上突然綻開的笑像一把尖刀橫在阿黃的眼前, 令他不寒而慄, "你過去欠我們的債都得還回來.

"你讓我怎麼說, 美美, 過去的那些日子就象打開龍頭的自來水已經流不見了. 吃了這一頓飯, 在座的諸位還不是各奔前程? " 阿黃先是悽然一笑, 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搖頭嘆道: " 今後什麼時候還能象今天這樣相聚一桌, 唉, 說一句實話吧, 誰又能幫誰呢, 誰又能知道自己明天是否還活着呢, 說不定今天還在喝酒明天就變成了火葬場的一道黑煙, 這世道啊...... "

***********
不離不棄
何去何從(54)

阿黃一席話, 半真半假, 半醉半清, 聽起來卻懇切動人, 情深意濃, 竟然讓這群從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們起了傷感, 席間一片噓唏聲, 連紀美也落淚了.

紀美回家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當她走進客廳的時候, 母親呆滯地坐在沙發上, 正六神無主地望着她, 目光中有一層深深的絕望和淒切, 令紀美渾身上下起了雞皮疙瘩. 看見紀美進了屋, 王老師費勁地站起身來, 搖搖欲墜向紀美趨過去.

"媽, 你怎麼了? " 紀美慌忙衝上前扶住了母親.

"我不相信, 我絕不不相信. " 王老師面色灰白, 聲音發抖: "你趙叔叔剛才來過. "

"爸爸出了什麼事? " 紀美瞬時反應過來, 厲聲高問, 趙叔叔是父親的秘書, 這個她很清楚.

在母親顫抖而紛亂的述說中, 紀美理出了事情的大概. 真是晴空裡的一道雷霆! 她那廉潔正直, 一生清白的父親, 在南方沿海的B市的考察其間, 居然因嫖娼而被送進了當地的看守所......

"你能相信嗎? " 王老師的眼淚好像洪水泛濫般瀉了出來, 流得一臉都花了, 哭聲更是上氣不接下氣: "打死我都不相信, 這種事情發生在誰身上我都相信, 唯獨不相信你爸爸會幹那種事. 從他當官的那天起從未行賄受賄, 連幾百塊錢的小禮物都不敢接受. 他既清廉又膽小, 別人笑他迂腐他也無所謂. 你和你哥哥從他這個市長父親那裡得過任何好處嗎? 你看看, 周圍那些市長的孩子不是用公款出國大肆揮霍, 就是在國內辦公司利用搞得到的批文和配額牟取暴利. 那些去美國的一下飛機就可以在加州用現款買現房或者去紐約世貿中心租繁華辦公樓顯氣派, 賺到錢是他們的, 虧了本是國家的......"

"好了, 好了! 別東拉西扯說一車無用的廢話! " 紀美咆哮着, 跳了起來, 她瞪着眼, 咬着牙, 握緊了拳頭, 一字一個重雷炸響在室內: " 爸-爸-是-被-人-黑-了! "

"你是什麼意思? " 一瞬間的驚詫後, 王老師擦去了臉上的眼淚.

"什麼意思? " 紀美冷笑道: "這太明顯了, 他在外面結了梁子, 爸爸是被人有意暗算了, 告訴我, 他的敵人是誰? "

"他的敵人? " 王老師陡然醒了過來: "難道是他? "

"是誰? " 紀美的眼睛有一道悽厲的寒光: "我要讓他死得很難看! "

"周浩大, " 王老師的聲音帶着幾絲猶豫: "會是他嗎? 我聽小趙說這個人曾在背後散布對你爸爸不好的言辭. 他先前曾想拉攏幾位老市長妄圖架空新市長, 但你爸爸沒有聽他的...... " 鍾副市長一直都是個膽小怕事, 明哲保身, 從不拉幫結派的人. 王老師對丈夫是太了解了, 可是這樣的老實人有時候也會成為官場爭權奪利中的犧牲品.

"周浩大, 是他? " 紀美一陣狂笑: "他 媽的自己屁股上的屎都沒有揩乾淨, 臭哄哄的, 就只好調轉頭來朝人家身上潑糞. 他在三亞養了個小情人, 在海邊為她買了棟大別墅, 你們知不知道? "

王老師聽出了後面的故事, 還沒等紀美把話說完, 她立即掛通了趙秘書家的電話.

趙秘書匆匆忙忙趕來後, 仔細而謹慎地聽完了紀美的述說後, 再詳細地問了幾個問題, 然後認真地對王老師說: "只要事情屬實, 我們不僅能保住鍾市長, 而且還能趁機絆倒那伙人, 魏市長(正市長)對他早就恨之入骨......關鍵是怎樣才能拿到證據......"

"我說的話沒有半點假, " 紀美連忙說: "他那個小情人蓉蓉原先也是個模特兒, 兩三年前我們去海口演出還遇見過她, 那一次是參加一個台商大老闆的慶典活動, 住在一家五星級的賓館. 蓉蓉聽說我們來自W市, 就問我們認不認識周浩大. 我當時很奇怪, 心想蓉蓉從來沒來過我們W市, 怎麼會叫出我們市長的名字. 後來她得意地告訴我們周浩大是她的老公, 我裝作不相信, 她拿出一張相片, 呸! 那姓周的真比得出那個造型, 蓉蓉比他的女兒還小, 他 媽的讓蓉蓉騎在他的脖子上......"

"你可真看清了那是周浩大? " 趙秘書忙問.

"我兩隻眼睛都是1.5. " 紀美哼了一聲說.

"可是紀美, 我在家從來就沒有聽你說過這些. " 聽了這麼多, 王老師依然半信半疑.

"你什麼時候相信過我? " 紀美氣鼓鼓地說: "你忘了有次我告訴你市里當官的在外面包姨太太, 讓你也小心一下我老爸,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就開始罵我胡說八道. "

"問題是你現在還能找到蓉蓉嗎? 你知道她三亞的別墅在哪兒? "這是趙秘書目前最想抓住的關鍵.

"這個, " 紀美為難地低下頭, 突然眉毛一揚, 兩眼一亮: "她和紅紅認了乾姐妹, 上個月紅紅去三亞拍掛曆還見過她, 去過她的別墅, 據說她花園裡還有孔雀和丹頂鶴......" 紀美猛地站起身來, 朝門外衝去, 高聲叫道: "我相信紅紅一定會幫我這個忙! "

"你快回來! " 趙秘書急忙起身, 朝紀美高喊: "千萬別打草驚蛇, 讓我們想一個妥當的辦法. "

......

一個月後, 水落石出, 真相大白, 周浩大被"請"進了檢察院.

"機關算盡太聰明, 反算了卿卿性命". 在審查中, 他承認了對鍾市長的蓄意陷害: 派人暗中設計將他灌醉, 然後安排小姐扶他進了賓館的房間......他想不到有人會"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最後鍾市長平安無事, 依舊當官有權, 享受一切該享受的待遇, 只是經過這場風波後, 對官場的鈎心鬥角, 爾虞我詐, 不免心灰意冷, 慢慢起了隱退之心.

接下去的日子, 在一個萬里無雲的一天, 飛機把紀美帶到了美國.

"瑩雪啊, 還不到兩年的時間, 你怎麼老得不像話了. " 剛下飛機一見到瑩雪, 紀美大驚小怪地叫道: "如果不是你身上穿的這件舊裙子我還記得, 我簡直都不敢認你了. 你們是在美國干苦力嗎? " 她一路上東張西望, 嘻嘻哈哈, 根本就沒有遭受一點時差的折磨.

"你少說幾句好不好, " 紀林不耐煩地沖她嚷道: "你當我們在美國享福嗎? 我告訴你一句實話, 苦日子還在後頭等着你呢. "

"這兒每個中國人都在拼命, 平時根本沒有時間穿着打扮. " 瑩雪沖紀美笑了笑: "你來久了就會明白. "

這時候, 三人出了機場, 她和紀林一起將紀美的行李抬上車, 紀美卻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 對眼前的"小破車"評頭論足: " 我的天, 這樣的破車還能上路? 有沒有毛病啊, 別在半路斷了氣, 到時候我可走不動路. "

"走不動總爬得動吧! " 紀林狠狠地回了過去: "你還站着幹什麼, 還不過來抬你自己的箱子. "

"你放心吧, 外表不漂亮, 心靈卻很美麗. 這部車的內部沒有一點故障! " 瑩雪嘆了一口, 打量了一眼紀美, 笑道: "你當模特兒的人天天都在貓步, 怎麼可能走不動路? 以後你出去打工, 兩條腿不停地跑來跑去, 跟本就歇不下來. "

"你讓我打工, 打什麼工啊? " 紀美問. 這時紀林啟動了汽車, 紀美兩眼望着窗外又叫了起來: "這就是美國啊? 怎麼沒幾棟高房子, 除了這條高速公里還過得去, 這就是鄉下嘛. "

"早告訴過你這就是鄉下. " 瑩雪不緊不慢地說: "學校那邊我已經去幫你談妥了, 因為你欠了課, 他們同意你下學期正式入學. 我建議你這學期打打工或者去學校旁聽什麼的, 儘快適應這邊的生活. "

"我首先得買部自己的車. "紀美趕忙說.

紀林哼了一聲, 欲言, 最終也沒有出聲.

"想買車, 那你首先得拿到駕照, 考試是英文的. " 瑩雪笑着說: "用點功, 相信你還是會過關的. "

"我的媽啊, 駕照考試是英文? " 紀美的聲音已經降低了, 神采也沒有剛才那樣飛揚: "我的中國駕照不能換嗎? "

"不能! " 紀林硬邦邦地回了過去.

不知不覺車停了, 家到了, 三個人忙着下來搬運行李.

"我老天爺, 好重啊! "紀美邊抬邊罵: "剛到美國就開始當苦力. "

"你們需要幫忙嗎? " 花眼鏡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 一對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紀美身上轉. 紀美在上飛機前, 王老師強行為她打扮了一番, 頭髮被編成了一對大辮子, 身上穿的再不是奇裝異服, 一件淺灰色的體恤衫和一條普普通通的牛崽褲, 竟然穿出了一種女大學生的清純效果.

"你就是鍾紀林的妹妹吧? "口水在花眼鏡的舌頭間堆集, 他不停地眨着眼睛: "真是年青漂亮, 好像玫瑰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 "

" 你可以叫我紀美. " 紀美笑着跟他打招呼, 聲音嬌滴滴, 媚眼兒同時也拋了過去, 盡態極姘 : "這箱子好沉好重, 你能幫我一下忙嗎? "

"我來, 我來. " 花眼鏡受寵若驚, 如得了聖旨一般, 慌慌忙忙趨上去, 為紀美搬起一個最沉的箱子.
*************

不離不棄
何去何從(55)

紀美到了美國, 竟大出紀林和瑩雪所料, 她居然能很快適應這裡的生活. 瑩雪由於選課多, 每日忙得氣喘吁吁, 哪有時間去管她, 任她天天早出晚歸, 好在並沒有出事, 只是每天每夜電話鈴聲響個不停, 十有八九都是紀美的. 紀林早就沉下臉來訓了她多次, 瑩雪也旁敲側擊, 希望她自覺, 可紀美依然屢教不改. 那時候, 她雖然還沒有拿到駕照, 但時時都有一批司機在她手中任她調遣.

通過花眼鏡的介紹, 紀美去餐館打工, 瑩雪最初還以為她干不下來, 想不到紀美見有錢可賺, 也能吃苦耐勞. 她打工的第一個餐館是在劉麻子侄兒的一家店, 名叫"東方黑", 是"東方紅"的分店, 紀美因為英語不行, 不能接電話, 她的任務是包外買. 想想也是, 誰在美國放不下臉面打工呢, 無論你在國內有多珍貴.

"你老是麻煩人家接送你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 瑩雪對紀美說: "你應該花些時間準備, 把駕照早點考到才是正事. " 瑩雪清楚紀美對花眼鏡根本就瞧不上眼, 只不過利用他當免費的司機罷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英文, 還說什麼廢話讓我去考駕照. "坐在鏡子前, 紀美愛理不理地說: "你少給我操心, 我遲早會拿到駕照的! " 她站起身來, 把小提包往身上一挽: "我要去打工了! "

"你去打工? " 瑩雪吃驚地打量她, 就她這個樣子, 打哪門子的工? 緊身毛衣, 高跟鞋, 一對金光閃閃的大耳環在耳垂上晃來晃去.

"當然是去打工. " 紀美冷笑道: "不打工哪有錢, 沒有錢怎麼可能租房子? 租不到房子就只能睡人家的客廳看人家的臉色."

"我並沒有趕你. " 瑩雪正色地說, 但她心裡明白紀林對妹妹成日並沒有好臉色, 紀美哪可能低頭縮尾在人家屋檐下受氣. 至於紀美這次來美到底身上帶了多少錢, 她不清楚, 婆婆也沒明說, 好多事情本想跟紀林商量一下, 卻總是說不出口, 兩個人的心已是越走越遠, 算了吧, 順其自然, 她常常連自己的考試和作業都顧不過來, 哪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這些"閒事".

"我知道你沒有趕我, 但我也不願寄人籬下! "紀美用力小提包往空中一揚, 搭在後背上, "等我打工有了錢, 我才可以買車...... "

話還沒有說完, 隨着"砰"的一下關門聲, 紀美走了. 瑩雪愣在那兒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現在時間是下午一點, 她能打什麼餐館工? 如果是打午餐肯定太晚了, 如果是打晚餐又太早了, 她會去哪兒? 瑩雪想立即追出去, 看看什麼樣的一部車在外面等着她, 轉念一想, 罷了吧, 你自己都還忙不過來, 還去管她? 你想管也管不住, 任她去吧, 她若能早點獨立, 對所有的人何嘗不是個好處.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 "唉, 又該去戲劇系幹活了, " 她忍不住一聲嘆息. 兩個作業擱在那兒還巴巴地望着她, 幾天幾夜, 她冥思苦想, 禪精竭慮, 望着成行結對的CODE, 依然一籌莫展, 仿佛是在原始森林迷了路, 煙斜霧橫, 沒有陽光, 天又黑了, 可她怎麼也爬不出來, 心裡的那份焦慮快把她燃燒起來. 戲劇系裡的新任務又下來了, 人要長出個三頭六臂該有多好. 這學期的課確實選得太多, 但是DROP的期限早已過了, 她只有硬着頭皮往前走了, 常常是力不從心, 頭昏眼花, 要是有個人來指點迷津, 或是在筋疲力盡的時候陪着說幾句安慰的話......算了, 別胡思亂想了, 抓緊時間做正事吧! 飯要一口口吃, 事情要一件件做.

坐在戲劇系的辦公室, 瑩雪排除雜念, 專心致志幹了幾小時, 終於大功告成, "總算可以向JOHN交差了! " 她苦笑一聲, 退出系統, 仰起頭來, 對窗長舒了一口氣了, 窗外天高雲淡, 一大群野鵝, 展翅揚膀, 排隊成"人"字形向遠方飛去. "雲青, " 她在心底輕喚着, 嘴唇被牙齒咬得發麻卻沒有疼的感覺, 她的雙手支撐着額頭, 渾身累得象一灘泥, 心裡亂鬨鬨地靜不下來.

"我還得回系裡的LAB去完成作業. "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艱難地站起身來, 心裡忐忑不安地念道: "明天就是DUE DATE了, 也不知道今晚熬不熬得出來, 這樣的日子不是上刀山就是下火海, 何時才是個盡頭啊. "

她暈暈沉沉地走在戲劇系的過道上, 想象自己是個衝鋒陷陣的消防隊員, 好不容易撲滅了一處火, 又要急忙趕往另一處救火.

"瑩雪! " 一個聲音象一道金光直接朝她射來.

她的心臟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眼球一動不動地凝固了幾秒鐘, "雲青! " 終於, 她身體站不住了, 思想崩潰了, 主動地撲了上去, 也不管燈火明亮的過道上人來人往, 笑語喧譁, 還有一兩張東方人的面孔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雲青, 我好累, 你能幫幫我嗎? " 她是一個在洪水中掙扎的小孩, 已經伸出了求救的雙手.

"我一定幫你. "他緊緊地擁住了她, 她的頭無力地靠在他的胸前, 他看清了她烏髮間的一兩根醒目的白髮, 他心裡含酸, 喉嚨帶澀: "告訴我, 你怎麼了? "

"我, 我怎麼也做不出來程序, 我想我是太苯了, " 她虛弱地, 語無倫次地說: "或許我已經老了, 根本就不適合學計算機. "人在屢戰屢敗的境況下, 常常百憂其心, 喪失了自信, "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

"不要亂說, 你根本就不苯. " 他簡短而乾脆地說: "我這就跟你去系裡. " 他笑了笑, 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系裡人多嘴雜, 還是去我家吧. 我家裡的電腦裝了你作業需要的軟件. "

她點了點頭, 順從了他, 任他的手臂擁住了她的肩膀朝前行走, 她太累了, 在滔滔巨浪里顛盪了這麼久, 她需要靠岸休息, 對, 休息, 哪怕只有一會兒也好. 沒有多久, 她就會被另一個波浪席捲入海.

"你這學期怎麼選這麼多課? " 在車上, 他溫和的聲音夾雜着幾絲責備: "COMPILER CONSTRUCTION和WINDOWS PROGRAMMING都是很重的程序課, 你選在一起不說還一共選了五門課, 你幹嗎要跟自己過不去? "

"我知道我錯了, 我最初以為自己暑假都熬過來了, 沒想到......" 她低下頭, 難過地說: "但是現在又不能DROP, 只有......."

"你別難過, " 他一隻手握住方向盤, 另一隻手去擁抱她的腰, 他笑道: "你放心吧, 我會幫你過關的. "

"我還是離不開你, 最後還是要接受你的糖衣炮彈. "

"只有糖衣, 沒有炮彈, " 他的右手突然從她的身上移開, 又放回了方向盤上, 聲音有些沉重: "瑩雪, 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壞. "

"你的車總算換了. " 她笑, 故作輕鬆想轉移話題: "不過自動車總是比手動車方便. "

他說: " 我的這部TOYOTA COROLLA沒有經過DEALER, 直接從私人手中買來, 那小子買的是BRAND NEW, 而且只開了五個月, 賣給我還不到一萬呢, 但是......" 他突然停了話, 扭頭看她:

"自動車沒有開車的FUN, " 他說: "不過呢, " 他笑着, 又重新伸手過去摟住了她: "開自動車可以空出一隻手來抱你, 開手動車就沒有這種FUN了. "

"你又在胡鬧, " 瑩雪擺開他的手臂, 不滿地低喊道: "你到底在這車上抱過多少女人. "

"只抱過你一個人. " 他依舊在微笑, 聲音卻是認真的.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接他的話. 車很快到家了.

"上次來你這兒還是春天,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 " 望着四圍的樹林被秋風染得繽紛燦爛, 瑩雪心中起了無限的感慨: "眨眼就是半年, 時間過得真快啊! "

"但是有時候慢得令人心焦, " 他嘆道, 攬她入懷並輕輕地吻她: "那種心情就像你寫不出程序的感覺. " 他說, 她在他懷裡微微顫抖, 下意識地企望他更有力的熱情, 更大膽的語言, 但他卻悄然停止了, 溫和地說"我們進去看作業吧, 別耽誤了你的功課. "

進了他的房間, 室內的兩張床擠得房間不剩一點空間, 也擠得她心慌意亂, "小魚兒還跟你住在一起? " 她問.

"謝天謝地, 沒幾天就要搬走了, 他已經找好了房子. " 他知道她的擔心, 笑道: " 他今天在打工, 不到半夜是不會回家的.你別怕他. "

"我才不怕他呢. " 瑩雪雙眸下顧, 臉紅了.

她低下頭, 從包里找出一張DISK, 遞給了他, 眉端微微帶笑: "這是我寫了一半的程序, 再也無法寫下去了, 我只是擔心這張DISK有病毒, 別感染了你的電腦. 你知道, 我是用的系裡LAB 的計算機."

"別怕, 別怕, 人腦都被感染了, 還怕電腦感染? "他邊說邊把DISK插入了計算機, 把瑩雪寫的程序很快調了出來.

"我去搬張椅子坐在你旁邊看. "她說.

"別走, " 他起身攬住了她, "我就是你的椅子, " 他笑着說, 抱她入懷重新坐下來, 把她橫放在在自己的雙腿上, 他低下頭深深地吻她的唇, 一隻手攬緊了她, 另一隻手溫柔地摩挲她的臉頰和身體. 她緊緊貼在他的胸前, 星眸半閉, 悠悠蕩蕩, 仿佛走進了曉月清輝, 萬峰雲光之中, 再也沒有程序纏身, 再也不願睜開眼睛, "雲青, 我好睏, 我想睡一會兒. " 她低微而無力地說.

"那你好好睡吧, " 他的吻輕輕落在她閉合的眼帘上: "等你醒來後程序一定會RUN. " 他抱她的雙手已經放在了鍵盤上, 雙眼全神貫注看她作業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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