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已擺了四五樣菜，有牛肉，雞翅膀，豆腐，西紅柿雞蛋，還有一碟兒綠里透着些
斑駁黑點，或者說黑里透着綠點的菜看起來覺得有些怪異，舒真就不免多瞧了幾眼。
眼角的餘光發現大家也都順着她看的方向看着，就指了指那盤形跡可疑的菜，問，
這是什麼呀？阿寶和阿季就都笑起來。舒真不解地抬眼看三人，小林撓撓頭，說，
干煸四季豆。阿寶道，這可是小林的拿手好菜，味道好極了，你嘗嘗吧。舒真也笑
起來，想，四季豆還能成這樣，象是火里直接烤出來似的。說笑間子安一隻手端着
個小湯鍋，另只手用四個手指捻着三隻杯子快步走過來。阿季連忙起身接過那隻湯
鍋，子安就分發杯子，一邊嘴裡說着，阿寶，咱們就三隻杯子了，你和我就不用了，
啊。
分給舒真的那隻杯子上有個缺口。舒真不動聲色地將杯子轉一轉，雙手十指交叉地
握着，等子安落座。旁邊小林卻用自己的杯子來換舒真的杯子。舒真有些詫異，忙
伸手阻攔，道，不礙事的。小林說，給我吧。就將杯子換調。旁邊阿寶也說，對，
小林，就該你用這隻杯子。舒真沒想到小林會這樣細心周到，謝過了小林，受了那
只沒有缺口的杯子，時不時便暗地裡打量小林。小林個子頗高，足有一米八十以上。
烏黑的眉毛，還有雙秀氣的大眼睛，看人看物的時候眼睛裡似乎有水。舒真心下便
詫異，想男人的眼睛怎麼也可以這樣柔媚。
大家舉杯互相祝節日快樂。子安和阿寶就勸菜勸酒。阿季說一會兒還要打牌呢，少
喝點的好。舒真也說開車來的，不可以多喝。子安倒也沒有堅持。大家就邊吃飯邊
說些開心的事。又是子安主講。說從前公司里開聯歡會，他被手下的一幫人推到台
子上回答問題。先是讓他將口袋裡的錢掏出來數，才不到兩百，下邊的人就起鬨說
許總肯定怕老婆，才發了那麼點零花錢。然後又問一個問題，說日常生活中打什麼
不是真打。子安說，當時因為口袋裡才掏了那麼點錢，覺得很沒面子，腦子就混亂，
想了半天，結果子安的回答是，“打老婆不是真打。”
說說笑笑地吃完一頓飯。收了杯盤碗盞，就張羅着打牌。舒真看多出人來，而且也
已經熱鬧過了，就說自己不玩牌，先走一步。子安和阿寶就留舒真，說今晚是平安
夜，多玩兒會吧。小林也說自己是不玩牌的，可以在一旁看。子安阿寶和阿季就一
起說，對了，小林是不玩牌的。舒真知道他們這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想想自己清冷
的宿舍，時光也難打發，便不再推辭，道，小林可以和我換，我也不大會打牌的。
不知不覺到了午夜時分。小林說明天還有實驗要做，得回去了。舒真和阿季也告辭。
大家一起出得門來見雪已經積了有厚厚的一層。阿寶問小林怎麼回去，小林說騎車。
阿寶就擔心地說，你行嗎，那麼遠的路。舒真就問，怎麼小林你住的遠？阿寶道，
小林來得晚，沒有申請到學校的房子，住校外呢。舒真就說那我載你回去吧。阿寶
和子安也說，是呀，讓舒真送你吧，我們都沒有車，只好煩勞舒真。阿季住在不遠
處的一棟樓里，先自告辭。小林上了舒真的車，連聲說了幾個謝謝。舒真說，不必
客氣，你指路就是。
平安夜晚的校園覆蓋在膨鬆的茫茫的白雪之下，靜謐而安詳。車在雪地里緩緩地行
着，兩人無話。
小林打破沉默問舒真喜歡什麼運動。舒真就說，游泳吧。小林問不喜歡打網球或者
羽毛球什麼的嗎。舒真道，也不是不喜歡，只是要約人，又要reserve場地，不如自
己游泳方便。小林道，下次你要是想打球，叫我就是了。舒真不免向小林看一眼，
小林笑道，真的，以後我們打球我就叫上你吧。舒真說那好啊。小林就說，那，你
得告訴我你的電話吧，不然我怎麼找你？舒真笑，告訴小林自己宿舍的電話。小林
又問舒真要了辦公室電話。小林指點舒真說到前面的路口向左拐彎，到下個路口再
向右。
車開進一個neighborhood，小林告訴舒真右前方那棟紅磚尖頂的房子就是。舒真見
那棟房還在一個小坡上，就想送佛送上天，乾脆開上去得了，就加了點油門把車開
了上去。小林下車道謝。舒真搖一搖手，和小林告別。
剛才在坡下時，舒真不知道這上邊的空間很狹小。車是不能在這坡上掉頭的，只能
倒着下去。可舒真開了一年的車了，倒車技術卻是一塌糊塗。舒真有些為難，只好
咬咬牙，硬着頭皮往下倒。倒不了幾步，車歪了，偏離drive way,陷到雪堆里，舒
真又只好往前進一進。小林看見了，就趕緊跑過來幫舒真看路。這樣折騰了好幾次，
才把車給倒到了路上。小林很歉意地說給舒真添了麻煩。舒真也覺得不好意思。兩
個人就又道別一次，舒真一個人將車慢慢開回去。
第二天舒真睡了個懶覺，中午才去學校。check email，發現有小林的一張電子賀卡。
舒真笑了一笑，也客氣地回一封Ｅ。又過了幾天，小林打電話邀舒真去打羽毛球。
舒真就去了，一看，打球的人還挺多的，而且大多是中國人。小林告訴舒真說學校
里有個羽毛球的club，每周兩次活動。誰想來都行。舒真和小林說這倒不錯，以後
可以常來啦。小林說可不是嘛，以後常來呀。
舒真曾上過少年體校，打羽毛球。只是打得不是特別拔尖，父母就不讓再去。可就
便那樣，到現在一般的人也還不是舒真的對手。小林當然不知道。初時以為自己是
男生，看舒真也比較瘦弱的樣子，覺得該讓一讓的。可打了沒幾個球，小林看出來，
自己不是舒真的對手，就全力以赴地奔跑撲救。舒真也看出小林的吃力，有時就有
意餵球。這樣一來，打了兩場，小林累得沒了勁，舒真則不縫對手，也失了興頭。
小林坐在地板上喝水，邊向舒真提議說出去吃飯。舒真問小林想吃什麼。小林撓撓
頭，說我沒有車，不熟悉這裡，還是你說吧。舒真想一想，道，不然我們去吃烏冬？
小林說好。於是兩人各自回家沖涼，換了衣衫。然後舒真去接小林。這次舒真不敢
再上坡，只在路邊停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