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季夏天，雖然晴天不多，但總歸還是輪上了去海邊的好日子。海浪，沙灘，古銅色健康的身影，閉上眼睛都看得到。只是，心儀的比基尼裝似乎是歐美女孩的天下，卻是中國女孩心中的痛。白皙苗條的身段不是這邊的主流，尤其是濱海城市，因為撐不起比基尼。也許是在美國呆了好些年頭的緣故，我也喜歡上結實飽滿的體形和太陽吻過的膚色，一到夏天就成天穿着吊帶裝曬太陽，跑步打網球，一幅運動狂人的模樣。

回國後向老哥炫耀自己的胳膊，“瞧見沒？我的胳膊黑不黑？看得見肌肉條呢！”老哥嗤之以鼻，“美什麼美？滿大街炒板栗的女的都是你這樣的胳膊，有什麼稀奇？還以為你在美國能學文雅點。”氣得我鼻子有點兒歪。跑到街上一看，可不，太陽底下炒板栗的女子拿着鐵鏟猛翻一大鐵鍋的糖砂加板栗，胳膊又黑又有形。當然，其時老哥新婚，娶的嫂子跟我類型截然相反，屬於白且文靜的那類，霸道的老妹在他眼中自然成了粗人。沒關係，我可以回美國繼續曬我的太陽，到什麼地方隨什麼潮，何況他根本沒見過這邊海灘的風景，保管他說黑比白好，大S小S比直麵條型棒多了。

可是，一個人的姿質可能真的有限，我的膚色可以曬得象墨西哥女孩那麼黑，卻永遠做不到西班牙女孩那般曲線玲瓏。某年跑到拉斯維加斯去玩，打算買套比基尼裝，那地方太陽底下奇熱無比，泳池裡的水卻是冰涼。闖進一加泳衣店試了無數套泳裝，出了一身汗。老闆娘看着我還是搖頭，說褲子還是很Baggy，意思是不飽滿，弄得我羞愧無比，幾乎放棄，重穿一件裝算了。老公說，“泳池裡哪有穿一件裝的？你穿那件反而扎眼。隨便拿套三點式得了。”想想也是，沒見四十歲以下女性穿那老套的一件裝的，再怎麼也得是兩件套的，那一件裝似乎是室內泳道專用。拉斯維加斯好歹還算內陸，穿着還講究場合些，到了更南的地方，比如夏威夷，加勒比海，邁阿密，許多女孩子就穿比基尼上街，滑冰逛店什麼的，所謂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反倒是一件裝顯得異類，我的好些保守女友都被迫買了比基尼來穿。

其實大家都明白，比基尼女郎就是海灘風景之一，每個人都愛看風景，眼光隨着風情萬種的比基尼招搖過市。若想當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還是不去海邊的好。前幾年國內有人把比基尼作為衡量城市開放程度標準之一，旦凡選美便拉上一溜女孩子，齊刷刷穿上比基尼站在台上，擺出姿勢。主辦者大手一揮，瞧！我們城市也有選美，為趕超現代化大都市而奮鬥！這個時候總覺得比基尼成了劣質道具。還是喜歡在有陽光沙灘的地方，看見自然健康的比基尼女郎形像，肚子上有點贅肉又怎樣？只要自然，就是美了。池莉曾寫過一篇關於西藏的小說，提到拉薩的老太太有的撩起群擺當眾小解，卻一點不覺得突兀，反而自然到風情的地步。

當然，這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公司里的一位印度同事就非常不滿美國的社會現狀，說美國太過開放，比基尼什麼的到處都是，使得本該隱藏的東西都無處遁匿。我說美國社會還是挺講究場合的，至少在公司沒人穿比基尼。保守的地方也很多呀，比如教堂。印度同事搖頭，說美國人太難滿足，這樣下去，性和上帝都不夠！

憤世嫉俗的印度同事，遠渡重洋來到美國，滿口流利的英語，卻依然讓太太穿着傳統的紗麗，自己操心着美國的事。有人說印度人比中國人更講傳統，但我覺得不少印度人的天性中缺乏中華民族的溫良態度。紗麗是很美，旗袍也很美，可是並沒有哪位中國男士逼着妻子穿着旗袍過日子。畢竟這是提倡男女平等的多元社會，不是某種服飾獨領風騷，某種聲音強於一切的時代。

我愛比基尼。圖案的，線條的，全色的，花色的，T恤式的，吊帶式的，小小比基尼花樣無窮。老公說，“就這麼兩塊布，賊貴。”沒錯，這兩塊布是不便宜，可是在歐美它曾經衝擊着人們審美觀的極限，而今，它的被接受程度仍然意味着什麼。一位女友在海灘的泳裝照不幸被剛來美國的老媽發現，被斥責一通，說她怎麼不怕羞。我替女友叫屈。假如父母級人物心安理得地認為海灘比基尼是件自然而然的事，而不是遮羞布，社會才真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