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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刘清君的“微尘众:蒋勋的《红楼梦》小人物”
送交者: 猪猪 2015年10月02日10:25:04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在博客上看到刘清君先生关于他读蒋勋“微尘众”一书的文字,深以为然。

人若真正得到了内心的平静,才能够欣赏生活的点滴之美。这的确需要把自己看作是一粒微尘,而世界是一束微尘众:没有谁比谁更高明,只是各有各的哪怕是一瞬间的美好,加上各有各的诸多不易罢了。

复制如下:

我喜欢《金刚经》说的“微尘众”,多到像尘沙微粒一样的众生,在六道中流转。很少有一本书像《红楼梦》,可以包容每一个书中即使最卑微的角色。

这是蒋勋写在《微尘众——红楼梦小人物》扉页上的话语。


在这本书里,蒋勋就是把那些“最卑微的角色”一一道来,透过他们琐碎的生活,说他们的快乐,也说他们的辛酸。在蒋勋的眼里,他们,和“红楼”里的“主子”们一样,也和我们芸芸众生一样,只不过是轮回到了那一部“石头记”中,出演了自己的角色。也仅仅只是,那些角色有些卑微而已!

蒋勋在他的“说文学”系列中,从诗经到陶渊明,从唐诗、宋词,再到现代文学,他一口气讲了下来。其中,他为“红楼梦”这一部分的明清文学,起了一个名字,就叫“《红楼梦》:青春王国”。

在这本《微尘众》里,他当然首先写到的,就是那些丫头们。他有意识的先从这些丫头入手,走进了“大观园”。这有点像他写到的,宝玉在“太虚幻境”,首先看到的“判词”,也正是这些最低卑的丫头们的命运账册,即“金陵十二钗又副册”。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探春等小姐们的判词是在“金陵十二钗正册”里。而“副册”里记的是妾,包括薛蟠的妾香菱。

面对这些丫头们,蒋勋对这“青春王国”的“大观园”,重新进行了命名,他称“大观园”为“丫头们的花冢”。他说,这里面有他最尊敬的公正宽容的平儿;有他最心疼的天真单纯的金钏;有大方气派、严词拒绝贾赦纠缠的鸳鸯;也有他刚开始不十分认同,后来越读越觉得动人心魄的晴雯。当然,也包括那些从唱戏转成了丫头的“这些官们”,包括龄官、藕官、菂官、瑞管、芳官。乃至,还没有转成丫头,就惹了一身官司的柳五儿。她们每个人都是一出戏!蒋勋可能觉得,“大观园”不独是黛玉的“花冢”,也是每个青春生命的“花冢”。生命在这里卑微的绽放,也在这里悄然落去。每一朵花,并非尽善尽美,却都有“自己”的一面,都是一种独特的自我完成。

蒋勋几乎在他所有的著作中都这样介绍着自己:“美之与自己,就像是一种信仰一样,而我用布道的心情传播对美的感动。”在这则《微尘众》的小册子里,蒋勋依然用他那独具的慧眼,为我们解读着各种艺术的美。

在“黄金莺”里,他给我们讲述了“色彩的美”。他透过黄金莺,也就是莺儿,宝钗的丫头,给宝玉讲述“打络子”时的色彩比配问题。莺儿随口而来的“松花配桃红”、“葱绿柳黄”,轻而易举的就满足了宝玉所提出的“淡雅之中带些娇艳”的要求。我们的美学大师,给我们做了解读:“雅致”是优雅低调、含蓄内敛,不能像“娇艳”那样扎眼。所以“葱绿”、“柳黄”是调和色,两种色彩里都有不同层次的“黄”与“绿”,构成和谐的色谱。他也随即感叹道,古今中外配色的美学千变万化,西方昂贵的服饰名牌常常靠独特的配色法让人惊艳,大笔大笔赚钱。莺儿如果生在今日,一定是名牌服饰界最抢手的设计师了。

在“惜春的画”里,这位美术史专家,又给我们点评了惜春奉贾母之命,要画的那副“大观园图”。他完全赞同宝钗的观点。惜春画画,“不过是几笔写意”,但是,想要画出“大观园图”来,恐怕就不是凭个人主观去点到为止的“写意”了。而是属于要求客观准确的“界画”了。就像是《清明上河图》那样才对。于是,宝钗就给大家上了一堂有关“透视法”的课。缺少了空间变化的视点,大观园里的亭台、楼阁、桥梁、车船等建筑物就无从罗列。当然,宝钗对于“界画”的技法,乃至材料,甚至需要的笔墨,也都有非常专业的见解。最后,还开出了一张长长的作画单子,光是列举的各色毛笔就达一百二十四支。不愧是“皇室采购办主任”的女儿,见多识广!人们常说“三代才能培养一个贵族”,兴许是对的。

“香菱学诗”,当然是整本《红楼梦》中最美的章节之一了。蒋勋这位“以美讲文”的大家,同样对此进行了很好的解读。“以美讲文”,这是我读完“蒋勋说文学系列”之后,给他的一个标签。他喜欢从文学的长河,乃至历史的长河,剥离出一幅幅美丽的画面,来进行细细地品味。他常讲到,我们可以忘掉整个篇章,甚至忘掉一个完整的句子,只需要记住你碰到的你所喜欢的那一个字词就够了。他很赞同黛玉教给香菱的作诗法:“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属于文学创作中典型的“得意忘言”!以前读《红楼》,觉得作者安排香菱学诗,才会让这苦命的“英莲”有所慰藉。现在也终于慢慢明白了,生命即便如何不堪,也都有追求美、享受美的自由。“平生遭际实堪伤”的香菱,一生被辗转变卖、霸占,读之令人扼腕。但是,“自己若是看重生命,生命仍然可以有诗的品质。”

“平儿理妆”,是王熙凤发现了贾琏的乱来,和第三者“鲍二家的”厮打,并迁怒于平儿,打了她。精明能干,但却一直委曲求全、从不惹是生非的平儿,也终于被搅进了这难堪肮脏的处境,弄到披头散发、涕泗滂沱,绝望到要借贾琏手中的剑自刎,一了百了。蒋勋写道:人世间再伤心,也不可以不美吧。美是生命最后的救赎。宝玉要平儿梳头化妆,在生命最伤痛的时刻,依然要让自己光鲜亮丽起来。我这个大男子主义者,虽然对宝玉一直颇有好感,但是对于他在那一本正经的给一个女孩子梳头化妆,涂脂抹粉,还大谈特谈什么脂与粉的讲究。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芥蒂的。但却也一直记得,这宝二爷在那兀自思忖“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帖,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尤甚”!我们的宝二爷,他的可爱,可能也就在于他也有一双“微尘众”的佛眼吧!说点开玩笑的话,凭着我们宝二爷在“胭脂堆”里的造诣,如果放到现在,他可能至少也能混个“形象设计大师”之类的营生呢。曹雪芹他老人家也就不用再感叹是他是“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了!

生命,本来就应该是被用来欣赏的。就像我们欣赏艺术一样。再卑微的存在,也都有他美丽的一面。

在《微尘众》里,蒋勋考了我们一下,他问,赵国基是谁?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小问题,以后完全可以在闲谈卖弄的时候,用来故意考考那些所谓精通红楼的业余专家了。赵国基,一出场就死了。他就是赵姨娘的哥哥,探春的亲舅舅。为了他的丧葬费,赵姨娘跑来质问探春,而探春也拒绝认这个舅舅,说自己的舅舅是九省检点王子腾。即王夫人和薛姨妈的哥哥,王熙凤的老爸。她哭着说,如果是“舅舅”,为何见到贾环还要站起来,毕恭毕敬。这就是赵国基的生命状态。而这些生命的状态,他们被当然的赋予了“家生奴”的身份。不知道他,这个门卫,看着自己的亲外甥——少爷贾环,出出进进地时候,到底作何感想呢?

蒋勋试图让我们换一个角度,从一个“微尘众”的角度,设身处地的对这些卑微的存在进行打量,不再苛求。有人说过,《红楼梦》里,几乎找不出纯粹的坏人,唯有赵姨娘和他的儿子贾环可以算是。贾环的谐音就是贾坏。曹雪芹借贾雨村的口吻说过,他的这些人物都是“正邪两赋”之人,没有截然的好,也没有截然的坏。宝玉和凤姐都是这一类人。凤姐,还表现得更突出一些。让人对其又是爱来又是恨!

赵姨娘和贾环当然也不例外。蒋勋还推测赵姨娘应该还是有几份姿色的,除非贾政的品味确实有问题。否则,怎么可能“小三上位”——丫头变姨娘呢。但是,这个女人成天气鼓鼓的,满肚子的委屈和不平,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也就老想着算计人了。作为“庶出”的贾环,当然也是如此。如果能对赵姨娘的不平有所同情,可能我们也就不难理解王夫人对“丫头们”的防范了。王夫人,这个一直以慈母形象出现的人物,却正是金钏和晴雯殒命的直接杀手。相信我们很多人都对她恨之入骨。可是,想想看,她可能曾经自认为是滴水不漏,可是,赵姨娘还是“上位”了。这里面的故事,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看来,还真需要颇具“了解之同情”,才可能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生命,会有很多不同的状态。谁也说不清,到底哪种状态才是最好的,或者说,是最对的。

石呆子,是一个有着特殊嗜好的人。这个呆子,就是喜欢收藏扇子,拼了命也要护住他的扇子。贾赦,却偏偏看中了他的那些扇子。结果,贾雨村这个“野杂种”(平儿之语)就帮贾赦“摆平了”这呆子。这就是一种“呆”的状态。

柳湘莲,这一位《红楼梦》中的“第一大帅哥”。他总是那么酷,所以人称“冷二郎”。他太帅了。那“男女通吃”的“呆霸王”薛蟠,一看见他,就对他挤眉弄眼的。他不甘受辱,把薛蟠给捶了个美。有趣的是,后来,他又行侠仗义,从收买路财的劫匪手里救了薛蟠。这,又是一种“侠”的状态。

既然生命有不同的状态,为什么不同的状态就不能都得到尊重呢?千篇一律,那多没劲。另类的人生,又何妨?

心里有关爱,怨恨就不会太苛毒,心里有所爱,也就不会自卑到时时忌恨他人。这一天贾环特别可爱,他闻闻“茉莉粉”,也是喷香,就跟彩云说:“这也是好的”。

故事是这样的,贾环撞见了宝玉一干人在玩弄“蔷薇硝”,一种胭脂粉吧。贾环凑上来,从靴筒里掏出纸来,对宝玉说“好哥哥,给我一半儿”。宝玉的这些丫头们,芳官和麝月,却舍不得,给调换成了“茉莉粉”。贾环屁颠屁颠揣了回来。彩云说“这是他们哄你这乡佬呢!”我们这环爷就很开心的说了“这也是好的”。唯有赵姨娘看在眼里,说了什么:“依我,拿了去照脸甩给他去”。这天,他真的很可爱。

贾雨村为了巴结贾府,巧立罪名,把石呆子的二十把扇子活生生的讹了过来,孝敬给了贾赦。贾赦的儿子贾琏看不过眼,顶了一句“为这点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结果贾琏就被他这老子给暴打了一顿,打得动都动不了。下手非常恨。气的平儿也骂贾雨村是个半路冒出来的“野杂种”。读到这些,贾琏的顶嘴,就和平儿的爆粗口一样,都让我们觉得,也很可爱。

其实,《红楼梦》里还有个更可怜的可怜虫,那就是贾瑞。他可真是被鬼迷心窍了。被王熙凤给活活折腾死了。他充其量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起初被凤姐骗到弄堂里冻了整整一个晚上,可就是贼心不改。后来被讹了钱、泼了屎尿,又冻了一夜,最后挂了。死在了凤姐给他巧设的“相思局”上。死也没搞清这是凤姐的“手段”。这孩子没有父母管教,他的爷爷贾代儒对他又是那么严厉。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少害人之心。倒是凤姐过于恶毒了。不就是觉得癞蛤蟆的爱,怎配得上她的高贵而已。蒋勋喜欢思考,这个孩子在弄堂里,又冷又怕的时候,他想些什么?

蒋勋觉得,形单影薄的邢岫烟,就像是大观园富贵荣华里的一则考题,测试着生命的温度。平儿私下帮助岫烟,送她衣服。探春关心岫烟,赠她碧玉佩。最后,轮到宝钗,帮她赎回了衣服。石呆子的事情,何尝也不是一则考题。从这则考题,同样,我们也看到了贾琏的可爱。这个“俗人”,也是有他的底线的。此外,曾被柳湘莲一顿暴打的薛蟠,在听到尤三姐的惨死和柳湘莲的出家后,唏嘘不已。这也都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呆霸王”心底的一点温情。当然,刘姥姥进大观园,除了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从外部去一窥这里的荣华富贵的视角之外,刘姥姥本人也是一则考题,直接的拷问着在园子里“享清福”的老老少少。这就更不用多讲了。

这样说,并不是我们否认世上就没有了坏人。而更是说明了,我们都得固守生命的底线和生命的尊严。即便那些最让人生厌的“正邪两赋”之人,也正是以他们的那点底线,赢得了些许的尊严。那就是他们的可爱。这些可爱,更说明了我们对于“正”的渴望,对于“邪”的厌恶。

而那些更多的,在六道中流转的,像尘沙微粒一样的众生,则本来就是生命的包容。就像是曹雪芹对他笔下每一个即使最卑微的角色都一样的——包容。

这就是“微尘众”的《红楼梦》,以及“微尘众”的蒋勋。

有了这“微尘众”的视角,才会有“冬天,一个夜晚很美好”,才会有“这一天的贾环很可爱”。那个夜晚,就是晴雯躲到宝玉的被子里去捂一捂。

如果一件物品可以轻易丢弃,那么人与人之间,是不是也越来越少了“修补”的耐心?这是蒋勋在“晴雯补裘”之后的一声感叹。我也录在这里吧!


(蒋勋,《微尘众:红楼梦小人物2》,中信出版社,20151. 插图选自清代孙温《红楼梦》绘图)


2015.9.3 玉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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