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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阿飞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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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梦靥(下)
送交者: 草玄 2002年10月30日17:10:56 于 [茗香茶语] 发送悄悄话

  七

  翌日清晨,阮郁从梦中惊醒,他梦见父亲手持上朝的奏折将他痛打了一顿。醒来发现只是一个梦,长嘘了一口气。但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又是一惊,随之又想起昨晚的事情,立即感到自己身上还有淡淡的余香。

  他抬头观看四周,感觉此房幽雅别致,倍感温馨。当他看到昨晚记忆中那个迎湖而开的圆窗后,发现上面题了“镜阁”两字,两旁对联写道:闭阁藏新月,开窗放野云。字迹和在昨日水轩中的题诗一模一样。

  窗外是一走廊,昨晚那白衣女子在走廊中背对着他,眺望着西湖的晨景。

  阮郁知道这一定是苏小小,于是努力搜寻了一下记忆,才意识到,自己虽然与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并未见到她的全貌,不觉有些荒诞。

  但回忆昨晚,阮郁又感到无比的甜蜜。另外他事前也没有想到这个满钱塘的名妓,竟然还是噗玉未雕的处女。

  想到这些,阮郁马上悄悄地起来,轻轻走向苏小小,但刚踏上走廊,苏小小便觉察,头也没有回地道,你醒了?

  阮郁停住了脚步,应了一声,然后柔情地看着苏小小的背影,也不再走过去。苏小小也不转身,也不言语。过了片刻,苏小小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莞尔一笑,问道,为何呆呆地看我?

  阮郁终于看到了她的全貌,只见她不施脂粉,素颜纯美,娇美的笑容在冰雕玉琢般的脸上犹如雪山上绽放的昙花。阮郁忍不住走过去,轻柔地将她拥在怀中。

  太阳放着金光从钱塘湖东边升起,湖面水波闪烁,灿烂夺目。一个渔翁放声唱着渔歌,划着小船钻入湖畔的芦苇丛中。少顷,一群白鹭从芦苇丛中惊起,斜于湖面,排成一队向远方展翅高飞。

  两人看着此景,心田更是温馨甜蜜。

  此后的日子,两人如胶似漆,整日或结伴出游,或吟诗作对,或共研音乐等,无比的融洽,如同后人所作的一首词中所说: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切人间无数。

  当时没有人想过当钱塘没有了苏小小将是个什么样子,但自从苏小小每日与阮郁在一起,不再会客后,人们开始感觉苏小小似乎已经不存在了。于是钱塘人开始沸沸扬扬地谈论两人的事情。

  这日贾嬷嬷带着丫鬟翠柳逛街,便听到人们的议论,有人道,这些年来,苏小小已经成了钱塘的一道最具底蕴的风景,如今莫名其妙地冒出个无名小卒,竟然没收了这道风景。有人道,阮郁可不是无名小卒,你知道他是谁家的公子吗?他是相国阮道大人的独子,这个阮道大人以前还做过我们吴郡的太守呢!有人道,难怪呀!苏小姐迟早是要嫁人的,她能嫁个好人家,我们钱塘人也该替她高兴。有人道,这个阮郁真的会娶苏小姐吗?这些官宦子弟,没有不花心的。

  贾嬷嬷并不知道阮郁的身份,此时得知,顿时一喜一忧,喜的是,她内心一直暗藏着一个愿望,那就是小姐不再做妓女,嫁个好人家。这也是老爷和夫人的遗愿。她永远都记得夫人临死时对她说的那句话:贾姨,你记住,只要你还在,就不能让小小做妓女。

  那天是那一年中最炎热的一天,空气中的一切仿佛都已静止。但是当夫人说了这句遗言时,她感到骨髓都凉飕飕的。她记得老爷在反对小小做妓女后的第四个月就死了,死时也是对夫人说了这句话,夫人照办了,但是她在小小十六岁生日那天也猝死了。   贾嬷嬷也清楚地记得,那天小小一大早就起床了,情绪激动,对她道,嬷嬷,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贾嬷嬷追问,为何要等这一天?小小笑答,我许过一个愿望,希望在十六岁来临的那一天开始做妓女。

  贾嬷嬷被吓得瞪圆了双眼,径直向夫人房间奔去,对夫人道,夫人,不好了,小姐的疯病又发作了。

  白氏立即将小小大骂了一番,她从未如此生气过,她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心中一直憋着口怨气,她一直认为丈夫是被女儿气死的。

  贾嬷嬷跟随白氏三十多年,从未见她暴跳如雷过,一直以来,她都误认为夫人是个一辈子都不会生气,永远细声细语的人。她那里知道,白氏是在发泄憋了十多年的怨气。

  这天下午白氏就死了,这让贾嬷嬷不得不认为,小小真是上天派来做妓女的,谁阻止,谁便会死。所以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小姐,但她内心还是将夫人的遗嘱牢牢记住,她感觉这些年来受了夫人许多恩惠,一直无以为报,她一定要彻底地让小姐不再有做妓女的念头,以慰夫人在天之灵。

  贾嬷嬷目不识丁,但是她知道要改变一个女人的最好办法,那就是找一个让这女人深爱的男人。生活了四十多年,她最终领悟到了一个道理,那便是男女之间生来就是为了和对方进行一场战争的。所以她知道如何改变一个男人,也知道如何改变一个女人。   一次性格耿直的小丫鬟翠柳对贾嬷嬷说,嬷嬷,小姐是你奶大的吗?我感觉你对她远远不如她对你好。

  贾嬷嬷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为了报答夫人,必须和小姐进行一场比现实战争还要惊心动魄的战争,她知道自己只要有半点松懈就要败下阵来。

  没有贾嬷嬷的帮助,苏小小的妓女生涯不会那么早开始,后来苏小小的妓女生涯进行得如此井井有条,也离不开贾嬷嬷的操劳。关于这一点,白氏地下有灵,或许也会误解。其实贾嬷嬷的这些行动和她要彻底改变苏小小做妓女的意愿不存在任何矛盾。她这是欲擒故纵之法,自己不帮忙,苏小小也迟早是要成为妓女的,她帮忙,不但可以控制局面,而且可以进一步挑选到一个能改变苏小小的男人。

  苏小小的妓女生涯也是从一首诗开始的。那些日子,贾嬷嬷特制了一辆醒目的油香壁车,每到阳光明媚的日子,便带小小在钱塘四处游玩,故意引起人们的注意,一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一日,贾嬷嬷见油壁车后紧随着的是几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频频投来热烈的目光。立即灵机一动,问小小,你能用首诗表达你希望邀请大家都来我们家做客的意思吗?

  苏小小是极为聪慧的人,一听她这话,便知道她的意思,于是随即做了一首诗,在车中吟唱道:燕引莺招柳夹道,章台直接到西湖;春花秋月如相访,家住西冷妾姓苏。   从此,这首诗就像千多年后电视中黄金时间的广告一样响彻了钱塘,甚至更广的地方。后来门庭若市的场面让苏小小激动不已,不住地夸奖贾嬷嬷是个天才,从此也放手让她掌管自己的一切事务。

  后来阮郁跟在油香壁车后,也是贾嬷嬷要苏小小吟唱了那首后来成为传世经典的诗。当时贾嬷嬷并不知道阮郁的身世,只是通过这些年来的观察,她已经知道了苏小小的喜好,她一眼就明白,这是苏小小喜欢的那种类型。

  关于这一点,她后来也进一步看得分明,因为在苏小小吟诗邀请阮郁后,阮郁却过了半个月才来,苏小小在那段时间情绪比较低沉,直到阮郁的出现。当阮郁进了庭院,苏小小立即就想去见他。贾嬷嬷连忙阻止道,小姐,你不能马上就见他。苏小小问道,为什么?贾嬷嬷道,因为男人都是贱东西,那些容易见到和得到的东西他们是不会珍惜的。他拖了半个月才来见你,你拖他一天又何妨?

  用一天的时间,贾嬷嬷就知道两人是互相喜欢对方的。

  当苏小小开始不再会客,天天与阮郁在一起时,贾嬷嬷感到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已经赢得了一半了。当她在逛街时得知阮郁的身世,她感到这场战争开始进入了白热化,她一喜一忧,喜的是,假如苏小小嫁给了阮郁,那她便超额完成了夫人的遗愿。忧的是,她担心苏小小与阮郁无法喜剧收场,不是因为有的人所说,这些官宦子弟,没有不花心的。她虽然认识阮郁还不长久,但是她已经了解了这个人,他不是一个花心大少,而且他与苏小小之间的感情绝非肉欲的关系,他们在灵魂上是融合的。她只是担心阮郁的父亲,这个当朝相国不会答应自己的独子娶一个妓女做妻子。

  从街上回来,贾嬷嬷先找到苏小小,悄悄问道,小姐可知阮公子是相国阮道大人之子?当年他做吴郡太守时,还来过我们家,那天是老爷生日,他还开玩笑说,要老爷将你许配给他儿子。苏小小笑道,这般巧?我不知,我并未问过他。贾嬷嬷上奇道,小姐为何不问他的身世?苏小小也奇问,问这个干吗?与我何干?

  随后,贾嬷嬷又乘苏小小在镜阁淋浴之际,将阮郁拉到楼阁外的竹林中,先与他闲扯了许多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然后认真地问阮郁,公子可是真心喜欢我家小姐?阮郁不屑地笑道,这是当然。贾嬷嬷继续追问,那你可愿意我家小姐继续做妓女?阮郁邹邹眉头道,当然不愿意。

  贾嬷嬷再道,公子可知,我家小姐一天不嫁,她便一天是妓女?

  阮郁明白了贾嬷嬷的意思,显得有些为难。未等到贾嬷嬷再进一步逼问,丫鬟翠柳拿一封信过来,说有人送了一封家书给阮公子。

  阮郁连忙将信打开,脸色逐渐凝重。贾嬷嬷预感到什么,马上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阮郁道,家父病危。

  贾嬷嬷问,令宗大人平时身体可好?阮郁道,向来健旺。贾嬷嬷又问翠柳,来送信的有几人?现在何处?翠柳道,只有一人,正在园子里四处观赏。

  贾嬷嬷马上对阮郁道,公子,我想令宗大人一定没有事,若真是病危,一定会派多人备快马立即拉你回去的。定是你和我家小姐的事情传到他耳朵里去了,他不希望你们在一起,骗你回去呢!公子,假如你是真心喜欢我家小姐,此时要当机立断啊!生米煮成了熟饭,时间久了,令宗大人也不得不同意。不如今天便和我家小姐成亲吧!

  阮郁想了片刻,拿信进了镜阁。

  贾嬷嬷和翠柳对视了一眼,心都砰砰地乱跳。两人在镜阁外等待了许久,最后听到阮郁狂笑了一阵,紧接着带着坚毅的神情快步走了出来,待贾嬷嬷缓过神来,阮郁已在她视线中消失。

  翌日,那个号称“江南怪医”的郎中正准备操办与王寡妇的婚事,苏小小家的丫鬟便来请他去看病。郎中感到异常的荣幸,能给苏小小看病,是钱塘所有郎中的心愿。对此,王寡妇很不放心,反复叮嘱后才放郎中出门。

  深夜,当王寡妇等得最焦急时,郎中哭丧着脸回来了。王寡妇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郎中答,苏小小得了伤寒,病症和之前那个叫阮郁的书生一模一样,但比那书生更严重,倘若不再出奇迹,估计过不了三天便要香魂永逝了。

  第三天,当郎中再次从苏小小家回来,一进门便告诉王寡妇,苏小小死了。

  八

  从那晚后,苏大大搬走了,走时也没有向我告别。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苏大大。我也渐渐将那晚的事情淡忘了。

  有一天终于出版了一本书,从此约稿不断,几乎天天将自己埋在文稿中,天天在编辑以及那些读者的要求中思维。

  后来在与一个漂亮的女读者进行了三个月的网恋后,终于告别了单身生活,从此为了生计,更加没命地写着。写作的初衷已经与我毫无关系。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那时住在我楼上的厨师小吴,两人都比较高兴,一起去喝了几杯酒。喝酒时,我问起他的近况,小吴苦笑一声,说,和一个女人同居了半年,现在又分手了。和我同居的女人你也认识。

  我奇怪地问,是谁?他红着脸说,就是那时住你隔壁的那个妓女。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小吴笑着说,你先别惊讶,听我说完再惊讶。你知道她的近况吗?她嫁给了省长的儿子。这婊子去动了手术,做了一个人工处女膜,骗得那哥们屁颠屁颠的。她前不久给了我十万块钱,要我帮她保密。哈哈!据她说,她嫁给那哥们还不是主要目的,她想通过他结识那些富商。听说那些富商什么女人都玩遍了,热衷了一段时间高校女博士后,开始打主意玩大官员的家属。

  没有想到她做妓女果然做得越来越高级了。唉!我做作家何尝又不是如此?

  和小吴告别后,回到家里,我便大病一场,半个月后才从床上爬起来,继续我的写作生涯。

  九

  苏小小出殡下葬之日,钱塘百姓倾城而出,夹道相送。各地名流雅士纷纷送来挽联,也有人亲自前来哭悼。

  贾嬷嬷与翠柳扶着灵枢,哭得死去活来。

  苏小小临终之时,贾嬷嬷问她:你交广甚多,不知可有什么未了的事?

  苏小小感慨道:交际似浮云,欢情如流水。我的心迹又有谁知?小小别无所求,只愿埋骨于西泠,不负我对山水的一片痴情。小小说罢,含笑而去。

  送葬队伍来到下葬地,刚将灵枢放置于坑中,一匹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沿途许多人都对他破口大骂,甚至用石块扔打他。

  泪眼模糊的贾嬷嬷不知何故,只听翠柳道,是阮公子来了。

  过了片刻,快马便来到跟前,马上之人翻身下来,跳入坑中,伏在灵枢之上失声痛哭。

  贾嬷嬷擦去眼泪,发现果然是阮郁,此时的他面容清瘦,被石块扔得遍体鳞伤,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这时,有人愤怒地道,埋了这负心的狗杂种。许多人纷纷附和。

  伤心欲绝的阮郁伏在灵枢上,听说要埋他,心想,罢了!罢了!我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死便和你在一起吧!

  尘土开始洒在他的背上,他内心顿时平静了许多,感觉死亡对他来说,原来是那么轻松的事情。此时,他又想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他拿着信,走入镜阁。一上楼便看到新浴初出的小小,她轻披薄纱,羊脂般的肌肤娇艳欲滴。见阮郁上楼,脸上又绽放着令人痴迷的笑容。

  阮郁忍不住过去将她轻搂在怀中。

  苏小小发现阮郁手中的信,问道,这是什么?

  阮郁道,家信,说家父病危。

  苏小小忙道,那你快回去吧!

  阮郁摇了摇头道,这是假的,是我父亲的骗我的。这信便是他亲自写的,虽然字迹表面有些改变,但我还是能辨认出来。

  苏小小疑惑不解,问道,你父亲为何要如此?

  阮郁道,他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其实我一开始便知道他会反对的,所以那时我想了十多天才下定决心来见你,我知道我见了你就永远不忍心离开你了。小小,我们成亲吧!今天便成亲,明天我们便一起远走高飞,只要和你在在一起,我什么都不顾了。

  苏小小流下了眼泪,紧紧抱着阮郁,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苏小小放开阮郁,整了整阮郁的衣冠,然后道,阮郎,你还是回家去吧!

  阮郁感到震惊,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小小,你说什么?

  苏小小没有回答,坐在了一旁,拿起琵琶弹唱起来: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

  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

  阮郁听她弹唱完,问道,你是担心我日后会负你吗?我阮郁在此对天发誓,日后我若有半点负心之意,天诛地灭。

  苏小小听他的誓言,更成了一个泪人,但还是坚决地道,阮郎,对将来而言,今天的誓言是毫无意义的,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便是爱情的誓言。再说,即使你能一辈子坚守你的誓言,但是我却不会一辈子坚守你的后院。我深爱你,但是我更深爱在这山水中的自由,更深爱在这山水中发挥妓女才情的自由。阮郎,我天生是来做一辈子妓女的。

  阮郁目瞪口呆了半天,终于发出一声狂笑,快步奔出了楼阁。

  当阮郁伏在灵柩上,回忆到这些,他的心还在继续着那天的疼痛,从那天起,他就知道死并不是个可怕的东西。

  当众人真的要将阮郁掩埋,贾嬷嬷说话了:别埋他,这样的狗东西怎么配和小姐埋在一起?

  众人转眼一想,将他和苏姑娘掩埋在一起,岂不是玷污了苏姑娘的香魂?于是将他又拉了出来,叫骂道,你快滚,别玷污了这里。

  阮郁不知道小小是否会认为自己会玷污了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一路上不住地问,小小啊!既然你情愿离开我,铁下心来做妓女,为何还会抑郁而死啊?

  十

  小小的新坟依靠在西拎桥畔,送葬的人渐渐散去。

  夕阳西下,一群白鹭从掠过湖面,从湖东飞来,在新坟的上空盘旋鸣叫。

  贾嬷嬷仍站在坟前不肯离去,翠柳忍不住劝道:嬷嬷,小姐虽然去了,但她也终于不是妓女了,您老就不要伤心了。

  贾嬷嬷看着远处的夕阳,喃喃地道:她死了,她永远是个妓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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