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朵荷花插在鬓边(1)
惊蜇过后,做半个梦就到了清明.半梦半醒之间,听窗外的雨,点点滴滴地轻敲着窗户;中间还
夹杂着雪花嘁嘁喳喳的声音.多伦多四月的雨,就象一首宋词挂在窗外: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窗外必定无风,要不怎听不见风声?窗外的雨必定下得不大,要不这节奏怎么这么舒缓?
"滴嗒--"
"滴--嗒--"
这慢悠悠的节奏,正合了你的步履,踏着梦,向我走来;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一句:
"听--荷--去--"
我的魂魄就被这款款的一声勾引了去,寻着你雾一样的身影,向空中飘去.真的是你么?我好象并
不曾记得你说过这么文雅的句子?每天放学过后,你总是早早到我家门前.踮着脚尖,在屋前的台阶下
面,叫一声:
"哎,摘猪菜去--"
你的声音总是那么清脆,而且,你爱把那个"去"字拉得长长的,似乎要在空中拐上几个弯,画出一
个问号来.于是,这么一个祈使句,从你嘴里出来,就带了几分呼唤,几分征询,使人难以拒绝.我总
是匆匆挎上竹篮,篮里放着镰刀,和你一起上路了.
走出村口,就是一条弯弯的小河.一片片荷叶伸展开来,平平展展,一如我们年少时的心事.那个
时候,由于几乎家家都养猪,家家都要摘猪菜,所以田埂上的猪菜其实并不多.我那时好象对于摘猪菜
并不感兴趣,是你手把手地教我:哪些野菜猪爱吃,哪些野菜猪不爱吃,哪些野菜有毒……而且,在回
家的时候,你往往会悄悄地把你篮中的猪菜,放一些放到我的篮中.这样,我回去时也就不太难看.
我那时最爱干的其实是听人讲故事,只要遇到一个人会讲故事,就一定缠着他讲.我想你那时也是
爱听故事的,要不我给你讲我听来的故事的时候,你怎么总是静静地听呢?每每到悲情处,你还会偷偷
地流下泪来.只是你那时已经懂得爱面子,不好意思纠缠别人,即使有人讲,你也不好坐在那里,呆呆
地听.好在我天生记性好,总能把听来的故事复述得八九不离十.那时,我们正是做梦的年纪,我常常
把故事带到梦里,在我给你讲故事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是故事,哪些是梦中的自己.
"今天你说什么?"
"就说李正吧?"
"还是那个偷玉米的李正么?"
"这次李正不偷玉米啦."
"那他偷什么了呢?"
"你听了不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