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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作家與女房客
送交者: 一來 2015年04月26日20:33:26 於 [美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作家與女房客

文/一來


作家孫東人在一個網站看一部短篇小說,小說的名叫《偷換》。
看完,他得出這樣的結論:這個故事的結尾,違反了人類生存環境的規則,與作家的社會責任相背離,這種意想流動的寫作,不會成為“入流”的文學作品。
於是,作家開始寫書評。
他寫道:成人的視覺往往是想知道直面的人或事,生成一種意識形態感悟的東西,或者說瞬間馬上得出某種結論。再直白點說,你看的小說,或散文里的人物,他想幹什麼,她又在做什麼?這件事,或這個故事怎麼會是這樣的結局,生活中有沒有這樣的事等等......有的故事讓你感到不可思議,並馬上開始聯想,比如《偷換》。生活中,視覺有時還會給人帶來快樂,積極向上的,比如禮貌的問候,愉快的交談,助人為樂的場面等等,但假如更多的所見,如果視覺給你帶來恐怖和厭惡,那你的心靈就像被冷槍擊中了一樣,顫慄而又漾起些許莫名的酸楚悲涼,你會手足無措,甚至目瞪口呆。
這便是視覺在人的自覺意識中形成的一種價值判斷,但這種視覺意識的確是會被偷換的,那就是針砭歷史的虛無後開始泛濫一種不實的還原說,比如否定某個歷史時期的英雄壯舉而在短期內聚攏人氣和目光......
寫着寫着,不知怎麼着,作家他自己都感覺有點離題了。
他感嘆:“我這哪兒是寫書評,這分明是在借題出悶氣啊?”
他停止了打字,抬頭看着被夜幕籠罩的窗外。也就幾秒鐘,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起身走出書房,徑直走進走廊里第一個房間。那間房,是女房客田曉娜剛剛騰出的房間。打開燈,作家真的像是被冷槍擊重了一樣,視覺的結果不是目瞪口呆,應該是不堪入目,更確切點說,那地毯上一灘像血一樣的黑紅,讓他頓然不寒而慄!
已過傍晚,作息顛倒不同於正常人的作家回到書房,他忘記了沒寫完的書評,信手翻起了桌上的相冊。他看見已故父親的像片正向他微笑,他在心裡報怨道:“老爸,還笑呢,在我小的時候您天天給我講故事,從小我就想入非非,直到成年了非得當作家,這倒好,書是出版了,但卻不是紙卷吃香的年代了,那點稿費還不夠度日,活的艱窘,只好出租房增加收入,可是這位千金‘夢客’真是害苦了我。”
千金“夢客”是後話,這個故事原本就是“作家與女房客”。

2008年春,作家孫東人在美國賭城拉斯維加斯買了一套獨立房屋。他的運氣差了點,剛買幾個月,久病纏身的老婆就死了,先不說這悲戚的生死離別,單說美國房地產業,就像要破產的美國政府一樣一落千丈。20萬美金的房子成10萬了。很多買房的中國人任可賠了,都把房拋給了銀行。作家不想壞了自己的信用,他把這個比他年齡還老幾歲的老房子留了下來派用投資房。他雇用了中國裝修工對房屋重新進行裝修。所謂投資,當時他想的也簡單,主要是出租,而且低廉租。租給那些從中國大陸來美國留學的學生,或租給那些單身無房的男女。用租金交銀行貸款。
2年過去了,伴隨着美國經濟強勁地復甦,作家除了兼職工作,還有出租房屋的收入,生活也還過得去。
入秋的一天,作家接到一個女孩的電話,電話里女孩說她是從中國遼寧大連來美國留學的學生。她說需要租一個雅間房,問作家是否還有空閒房。這個女孩講英語,而且口語很好。作家問她可以講中國話嗎,她說她已習慣講英語了。她自我介紹說她叫田曉娜。作家沒在意,也沒想細問,知道女孩姓田就行了。
為了方便交談,作家在電話里和女孩說:“你不是會講國語嗎?中國人交談還是講國語好嗎?”
女孩馬上爽快地用中國話說:“好的。”
他們開始用國語交談。作家稱女孩叫小田。約好時間,作家等女孩前來看房。
事隔第二個星期一中午,女孩小田來看房了,當時正好空閒兩間。小田選了其中一間,很滿意,交了100美金的定金,說月底搬進來。
初次的印象,小田是位很會說話的女孩。大個兒,身高約有1.68米的樣子。皮膚的色素很暗,不白皙。小眼睛,但很亮。最撩人的是小田的嘴唇,有點陡齒,但講起話來,故意往腮邊咧着,雖然沒出酒窩,倒也為她增添了幾分女孩的姿色。尤其小田總是習慣性地攏一下她的披肩長發,視覺上很有女人味。聽小田講話的語調,及在選擇房間時表現出來的判斷力,以及談吐的表情,看上去應該有25歲以上的年齡了,但作家一問小田,才知道她才剛滿19歲。
現在的孩子真是早熟,才19歲就一人來美國闖世界了。作家從心裡讚賞女孩的勇敢,更佩服女孩的父母,育兒有方。
作家隨口讚嘆:“趕上了好時代,大有作為呀!”
小田很自信,又像是開玩笑地和作家說:“我經歷了三場考試之後,現在我的人生進入到第四場考試,那就是頭枕着東方的北斗星睡醒了以後,用我媽的錢,砸向西方,打進敵人的心臟......”
作家心驚地一顫,雖然沒抖,但他不由的聯想起《中國人打敗中國人》那本書名,心想小田這女孩用的是啥詞呀?來美國留學,竟然說成是“打進敵人的心臟”?難道她想做愛新覺羅顯紓,並變身川島芳子?只可惜,如今不是90世紀的30年代。
因是房客,又是初次見面,作家只是笑笑,但可能是職業病,過去好幾天了,作家還捉摸地想,小田說的那三場考試,難到是從小學考到中學,再考到大學?那這第四場就考到美國來了?

10天以後,小田給作家打電話說:“叔叔,您能幫我一下嗎?
作家回她說:“沒問題,你說什麼事?”
小田說她的東西很多,租了個倉庫,東西都存在倉庫里。她說想借用作家的本田貨客兩用車,麻煩作家幫她從庫房拉走這些東西,先存放在作家的家裡,免得她在10月1日搬進來住時搬運。她怕作家不答應又盡顯哭賴賴地聲音說她租的倉庫到期了,東西必須的搬走,否則又要交一個月的租金。
小田她講話的語調之懇切,聲音又帶點清泣。
作家放下手裡的稿子,答應了她,但作家在心裡給這個小田打分:別說,這孩子才19歲,挺有心眼的。
因為作家平時開Honda本田小車,很少開本田大車,沒想到這孩子來看房時就打車的主意了。
約好的,作家按地址直接去的庫房。距離作家住地不遠,開車只有5分鐘的路程。可是天不作美,陰天,又颳起了西北風。在幫小田裝物品時,作家直感覺渾身冷颼颼的直打顫。
小田的東西的確很多,足足裝滿了車箱,車的後座還得放些零碎的物品。
小田她開一輛新買的日本豐田Toyota轎車,跟在作家車的後面慢行。
到家,作家幫小田把東西都搬進她的房間,還特意囑咐她,室內地方不夠用,還可以給她提供一個小型的行李庫。小田說夠用的,可以擺放開。
其實在為她搬家時,作家就覺得她有一半的東西都是該扔掉的,比如手提電腦盒子,約有7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買服裝給的兜袋,摞成落的廢紙......等等,留存沒有一點價值。或許,小田還沒有到懂得清理物品的年齡。因是房客,作家也不便多說。
10月1日上午,小田準時搬進來住。房門鑰匙在她交定金那天作家就給她了。月租金300美金,水電煤氣等一切費用全包括。當日她又交作家200美金,是10月份的房租。她說她媽限制她花錢,她銀行卡里沒錢了,所以她不能交抵押金了。
已經搬進來住了,作家還能攆她走嗎?作家心裡不爽,但一看小田可憐巴巴的樣子,作家自我安慰:算了,一個孩子,才19歲。離開家,離開父母本身就不容易,住吧。
第二天傍晚作家從超市買萊回來,小田在餐廳做飯。她的房門大開着,作家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就那一眼讓作家傻眼了。只見屋子裡亂七八糟,東西物品到處都是。作家忙喊小田,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小田從餐廳跑過來,不好意思地說:“唉喲叔叔,這兩天太累了,我還沒倒出時間整理呢。”
因為是女孩子的房間作家不方便進去,但既然她敞開房門,作家看到了又不能不幫她。
作家進屋把小田的幾個大件皮箱靠牆擺放好,又告訴小田把零碎的東西和物品擺放規矩整潔些。小田滿口答應。
作家習慣性到衛生間一看,滿地是頭髮,盆池裡的下水眼也全是頭髮。
他馬上叫過來小田,很溫和地囑咐說,洗浴後要把衛生間清潔了,因為這個衛生間供兩室女生使用。
小田不好意思地看着作家說:“叔叔,今天早晨我上課不趕趟了,我一會兒就拾掇。”
作家告訴她以後注意就好了,因是倆人共用,所以一定要講衛生。
接下來作家看小田不會燒萊,他又到廚房教小田怎麼簡便的炒菜,那天晚餐小田說她出國後,頭一次吃自己炒的萊,很開心。
星期四下午2點鐘左右,作家的兒子Hunk(漢克)來電話,說小田撞車了,因他在大學上課,問父親是否可去幫她一下。
作家還納悶呢,這個小田是怎麼找到他兒子Hunk的,她出車禍為何打他兒子的電話呢?後來作家知道他兒子回家吃飯時小田要了Hunk的電話號碼。
作家翻看留存的電話打給小田。
在電話里,小田說她沒出車禍,是自己開車撞了自己,她沒和別人撞車。聽那聲音,那語調,言語間,作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的確啊,作家搜腸刮肚,他怎麼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因為他發懵的想不通啊,開車自己撞了自己,這怎麼可能啊?
在作家開車快要到出事地點時,小田又來電話和作家提出了一個作家根本就不可能答應她的要求。
在電話里,小田她懇求地和作家說:“叔叔,你來了就告訴警察,說你坐在我身邊了行嗎?”
作家先是一驚,後是不語。
小田在電話里又懇求說:“叔叔行不行啊?”
作家訝然地問:“為何要這樣說?”
小田帶着哭腔說道:“我只有駕駛員筆試證,路考還沒考呢?路考沒過開車,旁邊要坐一位駕駛員的。”
“什麼?我的天!”作家驚呼後想說,“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在美國你無證駕駛,而且橫衝直撞!”但話到嘴邊作家停住了,他怕刺激了小田,轉而回她,說到出事現場再說吧。

事故地點,原來是咖啡店外牆的汽車過道。彎曲形狀,圍店一圈。為方便司機在外邊叫咖啡設計的。小田連路考還沒過呢,竟然敢往這裡開。不該打輪時她打輪,整個車橫了過來。的確像小田說的,是她自己在撞自己。她把車撞在路邊很高的路基上又彈了一下,車就橫卡在彎道上了。
作家的眼前立馬出現一個示範的場景:車在過道上一橫,身穿交警服的小田,叉開雙腿,左手卡腰,右手擺着小紅旗大聲地宣布:咖啡過道,今天不通!
在停車場作家把車停好,看到兩警察在出事現場正說着什麼。
作家摘下眼鏡,揉揉眼睛,又用紙巾擦擦眼鏡戴上,那虛幻的場景沒了,他終於領教了什麼叫做自己開車撞自己。
作家坐在車觀望沒有過去,因為他不能說謊。
過了一會兒,小田打電話過來,問作家什麼時候能趕到,作家說馬上到便放下電話。
在車裡作家看的很清楚,警察和小田說了幾句,給了她一個單子就開車走了。
這個時候作家下車走了過去。
看到小田後,作家很認真的說:“和警察不可以說謊的,我沒坐在你車裡,怎麼可以謊說我在你身邊呢?”
小田很不在乎地和作家說:“沒事了叔叔。警察說了,讓我自己找保險公司就行了。還是警察幫我叫的拖車呢。”
在說話期間拖車來了,但拖車司機沒經驗,拖拉車頭的右側,而車的左軲轤卡在路基上,硬拖右側只能把車軸拖壞。當作家趕過去想說時,拖車司機已啟動了。只聽“咔嚓”一聲,前軸斷了。這個車儘管撞壞了前臉, 但拖車要是技術,頂多花費2千美金就可修復。可是“咔嚓”的一聲,這修車費就得上萬美金了。
作家告訴小田要和拖車司機講,他這樣拖車是不對的。但小田無所謂地說,管他呢,反正是保險公司出錢修,還說,她買的是最貴險,半年2千多美金呢。
作家又建議小田先把車拖到就近的修車行,便於小田取車,但小田向作家打了個手勢,走向一邊,一直在講電話。只見她左手把iPhone手機放在耳邊,右手比劃着說:“這他媽的美國姥,也太小氣了,院那從大,車的過道卻這麼窄,害死我了......哎,小姨,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啊,賣我車保險的那個傻中國娘們,這回恐怕要失業了......是活該,收我2千多美金呢。可不。哼。好。別和我媽說呀?好。我再打給你......”
小田講完電話,回身笑嘻嘻地走向作家說:“不好意思,叔叔,是我小姨,她這個人特磨譏。”
作家告訴小田說,拖車司機按保險公司的要求將車拖到最遠的修車場,開車可能要30分鐘。
小田很會說話,她說:“叔叔,聽你兒子說您老家也是遼寧的,我們還是老鄉呢。在國外遇到您就像遇到親人,您得幫我。”
第一個尊稱她用“你”,之後便全是“您”了。
小田說完坐上拖車先走了,臨上車時她和作家說:“叔叔,麻煩您一會兒來接我一下好嗎?”
作家是一百個不情願,但小田是他家的房客,一般情況下房客有事求助,房主肯定要幫忙的。但按規矩,房客是要主動付油費的,而且不需要房主索要。但小田剛來美國,她還不懂,作家認為她還是孩子,儘管來回耗費了作家一油箱的汽油,但作家對“錢”是隻字沒提。
晚飯後,小田敲作家房門,作家讓小田在餐廳等候,因為作家從來不讓房客進他的房間。
在餐廳里小田坐在椅子上是低頭哭的樣子,作家聽到低泣聲,但沒看到眼淚。
作家問:“怎麼了?”
小田哭喪着臉抬起頭說:“叔叔,明早我有課,你說咋辦呀?”
作家說:“有課你就去上啊。”
小田說:“可是我沒有車呀。”
作家看出小田是在演戲,就故意說:“賭城有專門負責接送的車,你可以打電話呀。”
“可是......”小田想了下,停住。那麼一瞬間,小田馬上眯起小眼睛,誠懇微笑地說:“叔叔,麻煩您送我一趟好嗎?”
作家笑了笑,本想說每天接送最少20美金的,但一想小田剛來,還是不要提錢的好。於是作家說:“一天兩天可以,但天天不行,我每天有很多事要做。”
其實作家正在寫第三部長篇小說《血痕》。
“那就兩天,叔叔您就送我兩天好了,只送不接。”說完,她像落實了一項重大的決定似的,微笑着回到她租住的房間。
看小田那笑眯眯的樣子,不知為何,作家突然間想起了他不久前寫的一首詩歌,那詩名叫《換季》。

《換季》

老病初傷,因了南海邊
換了季節!
新病難醫,因了後生
承繼了老病的頑疾。
再過百年,真的要等過百年嗎
我的後生?
後生不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總有精英!

作家還沉醉在他的詩里,就聽小田進屋關門的同時“咣啷”的一聲,好像她被什麼物件拌着了。過會兒,作家又聽到小田她用腳踢東西的聲音。
作家無可奈何地晃晃頭喃喃自語:後生不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孩子,總有精英!

第二天早上,作家按點起床開車把小田送到學校。晚上小田搭同學便車回到家。
第三天繼續。
晚飯後,作家和小田說:“你要抓緊時間路考,過了才能去租車。”
小田抓住時機馬上就懇求作家說:“叔叔,晚上您陪我去練一下車行嗎?我想借用您的車路考。”
作家嘿嘿地笑了,但答應了她。
閒聊中,作家問小田車出事是否和她爸媽說了。小田手裡玩弄着一個發卡,陡起嘴唇,先說她告訴她小姨了,之後她瞪起眼睛說,這要是讓她媽知道的話,那就完了,換不成BMW寶馬了。還說她買這車,是用現金3萬多美金買的。她說從車行開出來她就後悔了,不如當初就買寶馬了。說着說着,她就羨慕起作家兒子Hunk開的寶馬車了。
她羨慕地說:“哥哥開那輛BMW寶馬多好,怎麼都得花錢,還不如讓我媽一炮到位!”
作家的眉頭已經皺皺巴巴了,他真想戴上老花鏡,好好看看眼前的這位如花似玉般的女孩,如此虛榮的時候是否陡齒?但話又說回來了,小田的媽有錢,她生長的環境是眼見數錢的過程長大的,這也就難怪她說話的口氣大了。
為了結束這沒意義的聊天,作家建議她在3年內不適合開太好的車,因為她的駕駛技術及路面經驗還差很多。同時作家糾正小田虛榮的想法,告訴小田,他兒子Hunk開的BMW寶馬車,是他兒子自己打工賺錢買的,不是靠父母開上的BMW寶馬車。
小田瞪着眼想了半天才說:“也是的,我現在是在用我媽的錢。”
“怎麼沒你爸的份?”作家邊往房間走邊開玩笑的逗她。
但小田像是沒聽到作家說話似的,她是故意裝聾作啞。其實,從她父母離婚那天開始,她已經把她父親從她的視野里開除了。

一個小時以後,小田又敲作家門說去練車。作家應了她。
小田用作家的本田轎車練了兩個晚上去路考還是沒過,這可把她急壞了。
周末的晚上她改變了向作家借車的方式,她很謙虛的說:“叔叔,您經驗豐富,您能指導我一下嗎?考好幾次了,就是不過。”
作家說:“你不用給我戴高帽,這兩個晚上的練車不都是我指導你嗎?”
“最後再練一晚,主要是倒進車庫那兩個打輪的動作。您教我,好嗎?”小田眼都不眨地看着作家。
作家一看小田急成那個樣子,想想一個女孩子獨自一人的在國外是真不容易,能幫就儘量的去幫她吧,幹嘛總是計較那點油費呢。
於是,作家說:“好吧,一會兒我去給車加油,然後陪你再練一個小時車。”
小田高興地說:“謝謝叔叔!”
出門小田一點也不客氣,她打開車門就要求說:“叔叔,讓我開吧?”
作家點點頭,坐在她旁邊。
按作家的指點小田把車開到了加油站,作家加油習慣用現金,他去室內交錢,讓小田等候。作家交完錢出來就看到小田已經在加油。但讓作家驚駭的是,小田為了儘快練車,車不熄火,轟響着發動機,敞開着車門,戴着耳機,邊聽歌曲邊心急火燎的給車加油。作家一看這情形,馬上小跑過去制止小田停下!
小田不解,摘下耳機驚訝地問:“咋了,叔叔?”
作家頭一次嚴厲地呵責道:“這裡是加油站,不是練歌房!你不熄火加油,萬一蹦出個火花,那我倆就上天了?我們的腳下全是汽油,大小姐,你懂不懂啊!”
小田“媽呀”的一聲給車熄火。
作家又斥責她:“就算是出逃,在加油時也要關車門呀,你把兩車門,後備箱門都打開,為了啥呀?”
小田她不好意思地說:“我下車忘關了車門,後邊的......剛才我又取了點東西。”
作家知道在後備箱裡是小田放的一個小板凳,目的是晚上在DMV(政府辦公樓)排隊時坐用的。
作家對小田的不滿開始表露出來了,不僅僅是小田的這些行為,還有這一段時間小田天天用車,但她從不給車加油,每次30美金她裝作不知道。
作家想說,“你不是我女兒,也不是我親戚,我租房是收費的!”可是,一看小田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作家的心又軟了下來,“嗨,她還是一個孩子。”
作家不再說話,小田嚇的收起耳機不再聽歌。
練車說是一小時,實際練到下半夜2.30分,小田留下在DMV排隊,等早上再次路考。作家回家睡幾個小時後,早起7點鐘給小田送車考試。
這個晚上小田她沒白練車,路考過關了。她激動的在作家面前哭了。
這一次,作家真的看見了小田流出了眼淚。
小田看作家走過去,她流着淚說:“叔叔,我過了。我太激動了。”
作家微笑着說:“過了就好,一會兒我領你去租車。”
小田的路考可算過了,作家天真地想,這以後可以不被打擾地寫作了。
這位女房客小田的確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以至於作家放下長篇小說的寫作,開始關注小田的言談舉止。
在去租車行租車時,不湊巧租車行只剩下一輛甲蓋蟲式的小車了,但為了代步小田還是撅着嘴租下了。
回到家她一進屋就有些氣鼓鼓的樣子,說明天就去換車。
作家在心裡笑小田這樣的女孩子,一個代步,什麼車不行,難道開寶馬就證明你富有啦。
不過,小田的代步車解決了,作家的確感到輕鬆了許多。
星期天作家要去macys商業城買些衣物用品,準備回大陸贈送親朋好友。
小田知道作家去macys商業城就和作家說:“叔叔帶我去好嗎?我想買一副太陽鏡。”
作家點頭。平時作家很在意房客對衛生間的清潔,所以他習慣在走廊里看看,尤其是衛生間。可作家往小田使用的衛生間一探頭,頓時作家那圓圓的臉變成了鐵青色,清淡的眉厥成了八字。
尤其是他看到小田用過帶血的衛生巾,在紙簍上里一半外一半的懸掛着,坐便軟墊上蹭上血跡好幾塊。作家在心裡很噁心的評述:“這女孩子怎麼會是這個樣子?她的媽媽也太不及格了,就連女兒的月事都不教怎麼處理。”
再看浴池內,滿牆壁全是頭髮。看地下,頭髮已經成卷了,到處都是。
作家震驚了!氣憤了!
因為,為清潔衛生間,作家已經向小田說過多次。可是她屢教不改!
作家看着站在門口的小田,忍着,重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小田,我可能比你父母的年齡還要大,如果叔叔說的話不中聽,但對你有幫助的話,希望你能認真地聽。”
“沒事叔叔,你說。”小田改稱“你”了,但笑臉相迎。
作家很嚴肅的往衛生間一歪頭的說道:“你是個女孩子,月事用的這東西你就這麼處理嗎?”
小田馬上反應過來了,她急忙走進衛生間,邊拾掇邊說:“唉呀,忘了。在家,這東西都是我媽管。”
她把紙婁上的塑料袋一提,又伸手往坐便軟墊上的血跡上一擦,挺身,表示處理完了。
作家接着說:“從你搬進來,在你洗浴後,你去上學了,我已經幾次給你拾掇,請你看看那牆壁上的頭髮,另一個房間馬上住進一女生,你讓她怎麼和你共用一個衛生間?”
“好的,叔叔!我馬上收拾。”她說完開始清理。
作家走到屋外,嘆惋地晃頭。

到了商業城,小田給了作家很好的建議。作家買了4個包後陪小田去買太陽鏡。她看中了兩款價值370多美金的鏡子,她戴上一試,感覺效果非常好。
小田她掏出卡,衝着鏡子玩爾一笑:“買了。今天買這個,下個月再買那個。”
一個眼鏡370多美金,下個月還要買那個?這孩子出手可真大方。
“可是......”作家抬頭看了小田一眼在心裡琢磨:“從住進我家,抵押金她不交且不說,她一直用我買的洗衣水,又一直用我買的衛生紙。用沒了我故意不放了,她便從屋裡拿出自己事先準備的衛生紙,用完再拿回她的房間。”
呵呵,這個19歲的女孩,她是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呢?

一個月以後,另一個房間的女孩王麗搬了進來。
作家特意囑咐小田,要和人家好好相處,共用衛生間不要因衛生問題產生矛盾。小田她一百個沒問題。
星期天作家收拾廚房,突然他發現一個紅色的小鍋燒的黑漆漆的。他問新住進來的小王,是否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小王告訴作家,說她發現燒乾鍋的事已經是第3次了。她說讓作家提醒小田,千萬別再燒紅鍋引起火災。最後小王幽默地說:“美國人管小田這樣的女孩叫千金夢客,因為她總是在錯的時間去看不該專注的事。”
作家只覺得心口堵得慌,怎麼會接進來這麼個危險的“千金夢客”?
小田的豐田車修好了,保險公司賠了9千多美金。
作家又多說話的叮嚀小田千萬小心開車,一個女孩子家,別太愣頭青。若再出事,保險公司不賣車保險,那在美國就不能開車了。
小田不以為然的說道:“沒事。這家不行我就換另一家保險公司。”
可能是她真的不懂,也可能是她在中國大陸時習慣了,但在美國,保險公司是聯網的,對危險的客戶,各保險公司的規定是一致的。
星期三晚上作家回家時發現在小田停車位前方,窗前兩棵樹前砌的單立磚沿被車撞翻了,他知道又是小田開車過頭了,否則誰會把車停在她的停車位上。因為不是什麼大事,作家就沒說。第二天作家抽空用水泥重新砌上,總以為是孩子,要慢慢長大。
星期五晚上作家兒子Hunk回家來吃飯,他把車停在小田車的後面,但距離很遠,不影響小田倒車出去。
Hunk吃完飯走了,沒過10分鐘就打電話來和作家說,小田倒車把他的BMW寶馬車給刮了。還說,打電話小田不接聽。
一個小時後,小田開車回來了。
作家在等她。看她進屋就問:“你倒車把我兒子Hunk的寶馬車給刮了?”
小田馬上回答說:“不可能啊,刮了哥哥的車我能不知道嗎?”
作家看小田滿臉的認真勁兒就說:“那你陪我去驗一下你的車,如果不是你車刮的,你車上不會有痕跡,如果是你車,那車體上應該有被刮車的油漆。”
小田一聽作家這麼說,她不好再迴避,硬着頭皮,不吭聲的跟作家出去驗車。
作家拿手電一照,小田的豐田車左側車體有兩道很深的刮痕,且是被刮車的油漆。
作家指着刮痕說:“你告訴我你這車體的刮痕是怎麼回事?”
小田裝作很驚訝的樣子說:“媽呀,我才看到,這麼深的兩道......唉喲,我這可是新車呀,刮了這麼深的道道,完了,我的心裡堵得慌喲。”
“嘿嘿,你這個孩子真得很有趣。”作家苦笑了一聲說道:“你把別人新買的寶馬車給刮了,你竟然先想到你車的刮痕?”
她不回答作家,也不叫叔叔,她反覆的仔細地看她的車,嘴上不住地嘟囔着:“這可怎麼辦呢,我該怎麼修復呢?”
作家是真生氣了,如果是他女兒,估計他是舉起手打下去不顧及後果了。
他忍着又問小田:“你車前的立磚是誰撞翻的?”
作家用手指着剛砌好的立磚問她。
小田像是不知道的說道:“是嗎,把立磚撞倒了?我看看我車的前臉撞壞沒有。”
這代溝確實深了點,作家轉身回屋。
小田感覺不對勁兒,她趕忙跟進屋。
就在屋的走廊,小田她訖懇地說:“叔叔呀,你再幫幫我好嗎?”
作家說:“你還讓我幫你什麼?”
小田她嗲聲嗲氣地說道:“叔叔呀,我的銀行卡丟了,我沒有錢了。你不知道我那個媽吔,她要是發起脾氣......唉!她和別人的媽不一樣,她高興了給我一萬美金, 隨便花,她不高興了,一分錢都沒有。她和銀行協商好了,每月限額我用錢。上個月我打保齡球已經透支了很多。這個月我又買了一個太陽鏡,又花冒了。我是真的沒有錢了。如果她知道我又把哥哥的車給刮了,那她肯定不給我換寶馬了,我上次撞車,我小姨就告訴她了。你不知道啊,她在電話里,大發雷霆把我嚇得半死啦......”
作家差不多快背氣了。
他終於沉下臉來,很嚴肅地和小田說:“你究竟想和我說什麼?”
“叔叔,能幫我找個工作嗎?最少每天掙300美金。”
作家皺縮雙眉,真想說:“賭城的妓院每天可賺300美金,你去嗎?”
但作家深吸一口氣後,大聲喝道:“你不要再說了,正當的職業不會每天都賺300美金的,如果你不端正心態,總想占別人的便宜你還會出事的!現在,我通知你:我不會再幫你做任何事!”
小田一看作家是翻臉討厭她了,一句話沒說回了房間。
第二天中午,作家正在看一個場地,他準備開家中餐館。
這時小田又來了電話。
她在電話里哭泣着說:“叔叔,您能再幫我一次嗎?最後一次,我求您了。”
小田又開始尊稱作家“您”了,作家一聽“您”,心就開始不正常的蹦跳。
作家很不耐煩地說:“你又啥事?”
小田在電話里哭着說:“您不用來,您告訴我怎麼做就行了。”
“啥事呀?先說事。”作家催促。
小田說:“叔叔,我在中國城又撞車了,是怨我。”
電話的這頭,作家晃頭的就想笑,而且是哈哈大笑。
作家只說了句“你等警察來就行了”,就放了電話。

小田只好又得租車了,那這回她該求誰呢?雇用接送的司機,一趟最少20美金,那多划不來呀。
靠洗衣房有間獨立出入的房屋,以前是作家兒子Hunk住了,後來作家給兒子買了房,兒子搬出去就租給一位青島的女孩小張居住。這個小田忽然間想起了她。
小田打電話給小張說:“張姐呀,你能幫我嗎?我又撞車了,你把我帶去出租車行好嗎?”
小張大方地說:“沒問題。”
她們約了時間,小張開車把小田送到了出租車行。
這小田心裡想:“叔叔,我不用你了,還有很多人會幫我的。”
可小張和住裡間的小王談起這事,小王說:“這個世界都是互利的,巧用人一次兩次行,多次,像是誰欠你的,誰應該似的,那個加引號的“誰”,不會N次的去幫的。”
話說到這兒沒過兩天,小田又打電話給小張。
在電話里小田懇求地說:“張姐呀,我開這租來的車,不知為何車行讓我開回去,不租我了。我現在已經在出租車行了,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
小張一聽,心想這簡直是開玩笑,誰上班說走就走呀。
但小張很會處理事,她在電話里說:“我還有一小時就午休了,一小時後你打電話來。”
過了一小時,小田打電話給小張,但小張就是不接聽。
當晚小張回來學給作家聽,作家在想:資源你用完了你還找誰?
別說,這小田是真的本事,她竟然想起了賣她車的Toyota車行的銷售員。
據這位銷售員後來說,賣小田這輛車他賺了一千多美金呢,現在小田有事他怎能不幫忙呢。
小田又如願以償了。

這個星期天的下午,作家正在書房整理書稿,突然聽到房門“哐當”的一聲,他趕忙出去。走到走廊作家看到小田的房門大打着,人沒了。可能小田去車裡取東西。作家抬眼一瞅,媽呀?這哪裡是寢室呀,這分明是收破爛的房場。只見屋中亂糟糟的滿地衣物,喝完的礦泉水瓶扔的滿地。更讓作家驚呆的是吃過飯的碗筷七八個,東倒西歪全沒清洗。這些天作家就納悶,這碗漸少呢,原來都堆在這裡。更讓作家無法接受的是,起碼有3個穿過的打卷的褲頭扔在床頭裡側。還有蝸成一團的襯衣襯褲等等......作家真的感到很噁心,為這樣的女孩噁心的直想吐。
作家想,如果畫張像,讓她媽領着她,那她媽該是啥樣呢?
聽到小田回來的腳步聲,為了避免尷尬,作家走向餐廳裝作不知。
可是到了晚餐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
作家在屋裡聽小王和小田說:“我自己新買的鍋,你可以使用,但麻煩你用後把鍋的里外刷乾淨。”
只聽小田“嗷”的一聲,像狼一樣地吼道:“哼!我不知道是你的鍋,知道是你的我根本就不會用!”
說完,小田狠勁他在萊板上剁着土豆絲。
小王嚇的嘴一撅,一聲沒吭。
作家聽到吵架聲,趕忙出去問:“怎麼回事?”
小王沒吱聲。看房東出來了,小王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小田說:“沒什么叔叔,就是用了不該用的破鍋。”
作家實在看不下眼就問:“你那是切土豆絲嗎?我怎麼覺得你在砍骨頭啊?”
小田像沒聽到一樣,仍然狠勁的剁着。
作家上前說道:“你明知道那鍋不是我的,但你還使用,人家沒說別的,只是讓你刷乾淨不對嗎?”
小田馬上很嗲氣地說:“叔叔,我已經向她道欠了。用人家的鍋我能不道欠嗎。”說完狠勁一刀,將一個土豆切成兩半。
作家一看這情形,馬上降火說:“你們留學在美國,都很不容易,彼此應該儘量多理解多幫助才對。”
“這是做不到滴,也是不可能滴。”她故意把“地”往重里說成“滴”,邊說邊側身又從盆里拿出一個土豆繼續道,“我不可能和她這種變態的女人相處!”說着,她把很粗的土豆絲放進盆里又接着發泄:“她就像更年期的女人,嘮嘮叨叨的,還提醒我注意火災,整個兒是個事媽。”
火災的提醒,沒降火,作家的火氣反而上來了。
作家接話說:“小王說的不對嗎?”
說着,作家把小田燒黑了那小鍋拿出來問她:“這種事你做過幾次了?一旦着火了,你承擔得起嗎?難道燒了房子按照你的理念也去找保險公司索賠嗎?”
小田先是不語,但馬上就應變說:“叔叔說的對,我有時這邊燒水呢,就去看電腦了,總忘。”
作家又說:“你忘了,房子燒沒了,用你媽那幾百萬人民幣去賠嗎?”
“我記住了,叔叔。這中國話吧,就是好理解......”她小聲嘟嚕着。
作家已經無法再容忍小田了。
他很不客氣的對小田說道:“今天是十一月九日,我提前二十一天通知你,這個月底你必須搬出去!”
說完,作家拂袖而去。
作家回到書房心裡還悶郁,其它毛病可以遷就一下,但這不講理的找茬打架,是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遷就的!
房東下逐客令了,接下來的日子比較安靜。
在第25天的時候,作家又以書面的形式通知小田在11月30日必須搬出。
2010年11月30日這天傍晚,Toyota車行銷售員開着貨車來到作家院內。小田在房間收拾衣物用品,那個銷售員在餐廳里等候。作家拿了瓶礦泉水給那位銷售員,閒聊中知道小田買車與他相識。作家知道,就目前來說,這是小田最後利用的資源。
全都裝完後作家進屋查看,床墊子套用的床布罩沒了。
作家問小田:“床布罩呢?”
小田說:“因太......讓我給扔了。”
作家知道小田想說太髒,可是,如果小田作為一個女孩子都能說太髒兩個字,那這兩個月她是怎麼住在床上的?
作家說:“不是你的東西和物品,你也可以扔嗎?”
小田的臉色不紅不白,像沒聽到一樣。
作家又指着地毯上一片黑紅色問道:“那是什麼?”
“紅葡萄酒。”小田回作家:“喝醉了,不小心酒瓶子倒在地上了。”
作家突然間想起了李宗吾寫的《厚黑學》,一種陰冷的感覺讓作家頹然地嘆息:這女孩的臉,真的比城牆還厚啊!就算你博士畢業了又能怎樣?
作家不想看了,心煩的想着,算了,讓她快點走吧,一個床布罩,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收回了鑰匙,作家先到屋外去清理小田堆在垃圾桶旁邊扔掉的垃圾。
小田要開車出院時,還媚俗的笑着和作家擺手再見。
作家頭也不抬,這個世界是真的翻過來了,作家已經橫眉冷對了,小田竟然還笑的那麼燦爛,這個女孩是厚黑教主李宗吾第幾十代的徒兒啊!
瞧,小田還咧嘴笑着說:“謝謝叔叔的照顧。叔叔再見!”
“還再見呢,別讓我鬧心了。”作家心裡煩死了,想說,“快走吧,我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你這個從心裡到外表都很髒的女孩田曉娜!”
就在這時,作家拎起一塑料袋往垃圾桶裝,沒拿住掉在地上,只聽“哐當”的一聲,不是碗就是盤子碎了。作家打開一看,果真是個橢圓形的盤子碎掉了。
當然一個盤子小田她偷偷扔掉倒沒幾個錢,但作家想不通的是:一個19歲的女孩子,心地竟然一丁點的善良都沒有,為何心眼這麼壞呀?況且作家是幫過她的人!

小田騰出了租住的房屋,作家卻有個心結未解。
晚飯後,作家想起了在教委工作的大學同學大范,他找到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作家也不問候,開門見山的說:“沒別的事,就想知道現在酒桌上流行的段子?”
大范說:“缺素材了?”
“也不是。”作家說:“遇到個年輕女孩,她說經歷了三場考試後,衝刺的是第四場考試......”
沒等作家學完,大范哈哈大笑地說道:“那不是酒桌上的段子,而是一位作家寫的一篇議論文。”
“是嗎,還有打入敵人心臟一說?”作家變通的重複着小田說過的話。
大范說:“內容上是埋汰父母,實際上是諷喻當下環境的國民教育。”
作家接住,讓大范細說說。
大范在電話里說:人這一輩子如果真要歷經三場考試,那最初指導你複習的老師就是你父母。從日常生活的角度和某個階段講,男孩歸責於父親,女孩歸責於母親。
第一場考試是欺騙自己。
明明是對的,但你處的環境告訴你,絕對不能說是對的,因為母親作為你人生的第一位老師曾背語錄一樣地說過,你心中的敵人認為是對的,那你必須反對並認定是錯的。
心中的敵人如果說,喜歡的東西是自己的,那你的選擇肯定是別人的。
第二場考試是欺騙他人。
明明是錯的,但由於你長大了,懂得分辨,所以你糾正了第一場考試時的錯誤答案。問題是你總忘不了你父親曾經對你的指導,認為所處的時代不同了,身處的環境也不一樣了,當年認為是錯的已經過時了的時候,你開始美化心中敵人的觀點。
心中的敵人如果說,使用他人的東西不如自己的,你會接着說:不是自己的,所以無所謂。
第三場考試是被印在腦海里父母的言行欺騙。
既不是對的,也不是錯的,甚至是無心的。因為你的媽媽或爸爸是一位自己都不知道北在哪兒的文化人,她一直告訴你北的方向,但你走了大半生才知道原來那是東邊......
三場考試儘管殘酷,但沒有一個兒女會恨自己的父母,頂多報怨幾句。
有人說,這就是中國文化大革命十年的家庭教育。
老同學大范講到這兒,作家接話了,他說:人生還有第四場考試,那就是頭枕着東方的北斗星睡醒了以後,有錢了就要走向西方打進敵人的心臟......
“你咋知道呢?”電話那頭的大范哈哈哈地笑起來......

五年以後,一個星期六的中午,作家拿着隨身行李出門準備去機場,因為他著的長篇小說《血痕》被某製片人相中準備籌拍電影。作家應邀去香港版權簽約。
就在作家鎖門轉身的一瞬間,院子裡一個有4、5歲的混血女孩,穿着粉色小衣服,手裡攥着一個信封,步履蹣跚地走向作家。馬路邊上停着一輛Toyota豐田轎車,車裡坐着一男一女在注視着小女娃娃。作家趕忙走向那個張着嘴笑,手舉着信封的女娃娃。可愛極了。作家蹲下來,抱起可愛的女娃娃。這時,女娃回頭用手指向車裡喃喃的說:“媽媽......”
作家的眼光瞅向轎車。這時,從車裡下來一位30歲左右的美國男人,大個兒,黃頭髮,深藍色的眼睛,看面相像是德國後裔。他走過來,接過女孩,很友好的和作家握手問好後,用英語說:“這是Anna(安娜)給您的信。”
美國人說完,抱着孩子返回上車,並把孩子的安全帶扣好,向作家擺擺手。那個女司機始終沒離座位,看老公和女兒上車了,她開着車就離開了作家院前的馬路。
作家因趕飛機,他把信塞進兜里開車去了機場。
在候機室,作家打開了那封沒粘貼的信,並看到了信封里滑出的300美金。

叔叔您好!
還記得我嗎,田曉娜?
住在您家的時候,我不是19歲,那年我已經22歲了。
我已經習慣性說謊了,不是在我父母離婚以後,而是從小我就學會了說謊。直到今天,當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我才知道,說謊的孩子是多麼可怕!看着女兒一天一天慢慢地長大,我只想和女兒說:女兒,你不需要太聰明,只要你表里如一,去做一個老實人,一個好人就行了。長大了,你有能力,你就去助人為樂,沒能力,那管好你自己不要去坑人害人。
這就是在您家住的那兩個月我的收穫!
謝謝您,叔叔!
這300美金是我欠您的油錢,還有一個鋁鍋的賠償金。那個鋁鍋燒壞了,您不知道,被我偷偷的給扔了。
實在對不起,請原諒一個當年心智不健康的女房客......

Anna
2015年1月24日

作家左手拿着信和信封,右手拿着300美金,只覺得眼裡潮乎乎的......


2011.11.30記錄

2015.3.26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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