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色周末1

在我的辭典里，星期六是個難

忘的日子,也是一個災難的日子

星期一上午9點,谷風正常到分部上班時發現門口有兩輛警車。他沒在意,開門進到辦公室。

他進辦公室的習慣是先打開咖啡壺,然後開始看會員送上來的報表。

可是,他剛按下咖啡壺的電源開關,就聽到門鈴聲。他回頭看見了門外兩名警察在向他打招呼。他忙趕過去開門,很禮貌的把警察讓進了辦公室。

警察向他通報的案情是金連成被害的情況, 同時說明,根據被害人家屬提供的線索,提到有一位叫南茜的女人,一直和被害人在一起,而且他們是情人關係。

谷風一聽“南茜”的名字,馬上有一點點的緊張。

警察透過谷風的表情,也察覺到了他的反應像是知情。

“先生認識南茜嗎？”一位警察馬上敏感的問。

這時谷風的面目表情真是苦咧咧的,他不好意思地說:“我的前女友也叫南茜。”

“噢......原來是這樣。”警察笑了。

接着,谷風向警察講明分部沒有南茜這個女人,Q公司是否有,或有重名的員工他不知道,因為叫“南茜”的女孩子太多。而被害人金連成是臨時僱傭的員工,在僱傭期間沒有發現他有不良的行為,現在他在出事前已被解聘了。

在警察向躍進了解情況期間,Q會員大刀也按點上班,到了分部。

送走了警察,谷風馬上責令大刀去南茜留住的花園大廈,查看南茜的情況。同時,他馬上向總部Tina匯報紐約分部出現的命案。

大刀在路上驚嘆:“這谷風神了,如果不開除大個兒金連成,那麻煩大了。”

一想到金連成是經他介紹,前個階段他倆每天形影不離。現在警察來查案,如果牽扯到他......大刀的後腦勺冷風颼颼,只覺得頭髮絲根根直立。

到了花園大廈,大刀用手機向谷風很認真地匯報,說警察在花園大廈,他不方便查看。

谷風一聽警察已追到花園大廈，趕緊通知大刀離得遠點,免得惹上嫌疑。

金連成戀上了南茜,谷風早就知道,現在金連成被害肯定與南茜有一定的關係。

他馬上又給總部Tina打電話,想講明他自己的分析,但Tina打斷了他的匯報,讓他以書面形式寫出報告寄到總部。

對此,谷風將簡要案情用傳真傳給了總部Tina,並說明詳細報告近期寄給總部。

但他有點心煩,不知為什麼。他恨南茜的放蕩不羈是活該,自作自受；他鄙視金連成的貪慾終食惡果是咎由自取。他想回賭城清靜幾天,反正南茜已被除名,金連成也是解聘後在賭場被殺。案件可以說與公司或分部沒有什麼關係。

谷風開始寫報告,同時他用手機給總部Tina發了條信息,請示星期五晚上他回拉斯維加斯是否可以。

他得到的答覆是5月9日星期六可回賭城。因為Tina通知他,Q公司投資部已接到總公司投資部的通知,留守紐約分部的大刀將上調X5總公司投資部。這期間Q公司分部將儘快派一名副手,協助他處理紐約分部近期出現的命案等事務。

Tina肯定地告訴谷風,說副手星期五報到,讓谷風星期六休假。

老太太Emma知道南茜出事,對變身谷風的躍進在情緒上肯定受到影響,她也希望躍進回賭城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

又是星期六。

在鄭躍進的辭海里星期六是個難忘的日子,也是個災難的日子。

他清楚地記得,艷茹離開中國的時間是星期六。他放棄一切來美國尋找他心中的“夢想”,也選擇在星期六。來美國後,記憶較深的是在丹佛的一個雪天,在一個前後無人無車的山坡上,他低速行駛還是開車撞到了樹上,那天是星期六。又一個雨天,也是星期六,在駕車行駛過紅綠燈時,看是黃燈加油急趕,剛過橫線就變了紅燈,吃了警察的罰單不說,半年的保費已增加到900多美金。半年前開出租車那會兒,那賭徒竟撞碎出租車的前窗和躍進臉對臉地玩驚險, 也是發生在星期六。從那次事故後,每到星期六鄭躍進都非常小心。

他總認為,人的一生,有些災和難,都是很巧合的發生在很忌諱的日子裡。但是沒辦法,總部安排他下個星期六休假,他必須執行。

星期五晚上下半夜一點多了,鄭躍進在紐約坐最後班機回到了拉斯維加斯他自己的家裡。

早上起來,躍進在更換窗前草坪的自動噴水嘴。一個冬天過去,有的噴水嘴已壞掉,他再換上新的噴水嘴。

這沙漠地帶建起的賭城拉斯維加斯,氣候特徵就是乾燥缺雨,剛剛五月,這天空像清洗了一樣,藍藍的,沒有一塊雲朵,驕陽似火,坐在草坪上修理噴水嘴的躍進,感到這氣溫真是乾巴巴的熱。誇張點說,一滴水摔進土裡都會滋滋冒出白煙。

這人啊是真怪,有些男人,在中國大陸的時候拈輕怕重養尊處優,什麼本事也沒有,可來到美國什麼都學會做了。為什麼？很簡單,因為你不做就無法生存。靠本事吃飯,沒有任何關係能讓你既拿着美金又能遊手好閒地享着清福,學到的本領是你自己的,終生受用。

鄭躍進也算一個。

他換掉了幾個壞的噴嘴後,打開水的控制閥,調試了一下看看水嘴噴灑的方向,他關掉又校正了幾個噴嘴,再一試覺得可以了。他收拾好工具正準備放進工具房,這時他看到了郵差。

躍進走過去問候了一下郵差,接過信件也沒看，心想,無非都是廣告和銀行帳單之類。他把信放到信箱上先去了工具房,返回後取出信件按慣例走到拉圾箱一件一件地篩選,有用的留下,無用的當場扔掉。當南茜的信件出現時,躍進的眼神不動了,因南茜那小學生一樣的字體他太熟悉了,他轉身拿着餘下的信件跑進了書房。

他站着用開信的剪刀剪開信封,取出了南茜寫來的信。只見南茜歪扭的字跡上,有淚滴落的痕跡。

躍進：見信如面！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坐進(落坐)天堂或走進地玉(獄)！......

躍進撲騰一下坐在轉椅上, 吃驚地冒出一句:“死了?”

他接住信中滑落出的一張名信片, 一張寄存包裹提取單, 接着看這封錯字滿篇的信。

我正在作(做)我必須作(做)的事,不論成敗？作(做)完了,我的心願就了拉(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四位親人讓我遷(牽)掛,那就是我的爸爸媽媽、我的女兒還有你！

我的無知和最(墮)落,使我無臉面去面見我的爸爸媽媽。

墨西哥人,這群流亡(氓)和處生(畜牲)給我帶來的休如(羞辱),更使我無法去面對我的女兒！

我的禺春(愚蠢)和失身,使我沒臉面對你的真成(誠)和那棵(顆)善良的心。

在我最需要錢的時候,你向(像)上帝一樣派來史(使)者提(醒)我:你的隨身行會給你帶來意外的驚喜！

那2萬美金,救了我一命！

關建(鍵)的時候,欠我錢的親屬都朵(躲)得遠遠的,我真的從心裡感謝你！向(像)你這樣的男人沒了......

我這一生,除了爸爸,你是對我最好的男人,我姑(辜)負了你...是我背判(叛)了你。

我的結局活該如此,我是自做(作)自受。

我走了,無奈和決望(絕望)是因為要離開這個虛偽、奸雜(詐)、險惡、有便(誘騙)、阿張(骯髒)的世界。

死,是喚(換)我清白最好的解說(脫)。

我的衣物用品分放兩處，一處在大西洋城花園大夏(廈)寄存處，提取人是你。一處在拉斯維加斯中國城後邊5號樓201號房內。

如方便拜託你轉交我的父母。

南茜

一九九八年五月二日決(絕)筆

躍進移開信紙，發現明信片上除了Q公司的地址外,還有幾行字。

只見南茜寫道:

嘔(噢)，對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忘了告訴你,也許你可能很難相信,但我還是要和你說。

請你相信要(將)死之人講的話是真的。

小東的媽媽就是你的姑媽也是我從前的老闆,即Q公司投資部的(掌)門人,她現在叫艾瑪。

你苦苦尋找的“夢想”，那個美麗飄亮(漂亮)的艷茹,現在的名叫沈念進(璡),她在谷天鎮。

聽說Q公司和K公司,這兩個月就要在拉斯維加斯韓得申(罕德深)一秘密毫房(豪宅)，說是總公司的接待總站,舉行三年一度的撲克大賽,如果你運氣(好)能見到她們。

南茜  永別前的留言

看完信,躍進一看落款日期遲了3天。正常的普通信件從大西洋城到拉斯維加斯最遲4天的時間,但南茜的信走了7天。躍進看看牆上的掛曆是1998年5月9日。他呆呆地在書房裡發愣,有一刻鐘他的思維凝住了,不是南茜的錯別字,而是南茜這遲來的信中講明姑媽是Q公司投資部的老闆,以及南茜選擇了自殺給躍進帶來的震撼！

Tina聘用躍進時,曾講明紐約分部隸屬X5保險公司Q分公司。當時她講明Q公司的老闆是位精明的中國女人叫Emma。

“Emma”和南茜說的“艾瑪”分明就是一個人啊！

“天那？”鄭躍進驚愕地喊道:“我姑媽怎麼會坐上這個位置？這根本就不可能啊！”

他又把檯燈打開,把名信片放在桌面反覆地看。

“艷茹現在的名叫沈念璡”他在心裡念叨着,像是發呆的樣子看着電腦屏,腦海里卻在不停地翻轉着。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悲的、喜的、莫名其妙的......真的讓躍進疑惑。

南茜死了,那屍體呢？按日期推算她已經死了7、8天了。

“真的搞不懂,被強暴就一定要死嗎？”他淡淡的自言自語:“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剛烈了?”

在紐約分部時,金連成被害,南茜失蹤。警方依據被害人家屬的舉報,已經把這倆人聯繫在一起,對此,他以谷風的名義寫給總部的報告中,還專門闡明了他的觀點,他認為刺殺金連成的兇手很可能就是南茜。

“難道是殺死了金連成她自己再自殺了斷嗎？”他猜想又不屑的吭譏:“值嗎？”

有太多的疑問他要搞清楚。

他馬上打開電腦,按南茜信中的提示,他要查一下新聞,看看這幾天新澤西州及大西洋城都發生了哪些事。

“姑媽是小東的媽媽,也是她過去的老闆?”他的大腦不停地在尋找答案。

“投資部老闆我都不信,更何談是慕東的媽媽？”對這個疑問，躍進在心裡是百分之百的否定。因為他姑媽來美國寫的信,非常清楚的告訴他爸爸說姑父來美國的當年就中彈身亡了。假設姑媽改嫁,按年齡計算那慕東也不可能是姑媽的兒子呀。

躍進晃着頭地嘟囔道:“這個南茜,怎麼神神道道的。”

可是“谷天鎮”的名字,再一次讓躍進震撼了。

因為Tina說她的工作地點就在谷天鎮,一個原始森林的半山腰間的小盆地。

鄭躍進預感到,在他的生命里將要發生重大的事件。

他甚至懷疑,能輕而易舉地得到紐約分部主管的位置,這背後肯定有位重量級的推手,這個推手能是誰呢？但就目前鄭躍進的心態,打死他都不會相信,那推手Emma就是他的親姑媽鄭有欣。因為他來美國也將滿10年了,語言上的障礙不可能融入美國的白領階層,更何況姑媽僅是位中學畢業的農村家庭婦女！

“難道是艷茹？”鄭躍進的心一動,好像艷茹就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

“真的沒準是艷茹,女人的能量有時大過天呢。”他的思維里是谷風和躍進在對話。

他把信往一邊推了一下,隨手拿了一張白紙準備記錄。他在電腦上不停地翻頁,專心地查找近幾天新澤西州和大西洋城發生的事。

他查到了下列新聞:

5月1日星期五夜裡,大西洋城海邊一華人婦女被三位墨西哥人強暴。

5月2日星期六晚11時許,一位化妝成老年人的婦女,在你來贏賭場酒吧將一華人男子刺死後逃跑。

5月3日星期日晚,一出租車司機被劫,搶劫者是40歲左右的胖女人......

躍進最敏感的是星期六。

他發現南茜寫信的時間,與你來贏賭場刺殺事件,均發生在星期六。

那個被墨西哥男人輪姦的華人婦女是不是南茜呢？

“墨西哥人！這群流亡(氓)和處生(畜牲)給我帶來的休如(羞辱),更使我無法去面對我的女兒！”

鄭躍進轉頭看了下南茜信中的這句話,驗證了南茜事件後他的分析是對的,他明白了南茜為什麼要死。

他將這兩則新聞的網頁點進收藏夾後,馬上在電腦上打上谷天鎮的名字,他想通過谷歌（Google）來搜索谷天鎮的地理位置。

他查到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那11年前的衝動突然間跑的無蹤無影了。他的心態格外地平靜,而這平靜與南茜的死無關。

他摘下眼鏡,揉揉眼睛,又將眼鏡戴上。

他看着電腦上那幽深神密的小鎮,一絲悲愴的嘆息掠過他的嘴唇。

20年了,他想:“我苦苦尋找的艷茹和兒子,竟然住在這神密的谷天鎮？我說麼,打了這些年的尋人啟事無人理會。給我個理由啊,為什麼躲進深山裡？難道你嫁給了古森林？”

鄭躍進站起來走到窗前,他心中的誤解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