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職業賭手日記1 |
送交者: 一來 2016年07月30日14:08:11 於 [美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職業賭手日記 一來著 (一) 2015年3月x日 三月的清晨,清涼的空氣瀰漫在賭城每一個角落。乾熱的陽光透過樹枝,溫柔而又閒散地灑落在住宅小區。我獨坐家中,在優美的樂曲中冥想着贏錢時的得意。這種快樂飄蕩在我的心間,讓我閉着眼去享受一種正常人無法理解的、痴迷的陶醉。 打開我的筆記本電腦,日記欄里第一頁記載的便是百家樂經: 牌路偏差靠一邊,碰見單跳兩不厭。 頂牌下注是大忌,連三翻倍一二三。 超三平推莫等閒,旺牌改道只一變。 回頭一笑看空格,大路小路眼盯板。 牌路連三到九連,超過六順別眨眼。 三莊出泰又三莊,尾牌打連不跳閒。 設定輸贏的上限,看準下注手不軟。 何時離場看牌路,輸贏起身最關鍵。 再往後,全是我的心得記錄。 百家樂經是《情斷拉斯維加斯》那部小說中對百家樂的小結。師傅在我入門百家樂時教誨我每天背上幾遍,直到熟門熟路。 我的標籤對聯是:能看透的人,難得糊塗;放得下的人,逍遙自在;橫批:缺個心眼。 心眼太多,短壽;少個心眼,無所謂得失。我每天躺在床上就打呼嚕,睡得香。呵呵,這是我心靈的燈,點燃了,就照亮了賭桌。 看過我寫的日記,只看一頁就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實話實說:賭徒。沒心沒肺,但又裝成一個文化人。 我的心得直白是:入道了,叫執迷不悟;入局了,叫鬼迷心竅。像我這樣的賭徒,贏不了大錢,始終在十萬八萬左右晃來晃去。 當我幾個小時贏錢上萬美金的時候,再讓我去打工,堅守8小時,我怎麼受得了。儘管父母說我應該有個職業,不能在30歲的年齡就以賭為生!可是,賭涯難日上,上了難回頭。更何況我愛惡搞。我把自己打扮的很難看,把眼睛抻長變成小眼睛,把鼻梁兩側貼上東西變成扁鼻子,再加上山里紅蘿蔔臉型,哈哈,整個人變了,一個小丑。可是,真正讓我傷心的是身高,這個沒辦法改變,才168,總不能一個男的穿高跟鞋呀!也好,矮個子小丑。但我有最吸引人的亮點,那就是我尖銳的頭頂,像座帶峰的山。為顯露這唯一的優點,我選擇了光頭。從此,我的本名商上君沒人叫了,大名光頭商響揚朋友圈。 我有個習慣,每兩天必須記下心得,大多的記事都是賭錢小結。起初我記錄每天的輸贏,就像每次贏錢了回家都得意的數錢一樣。後來師傅提醒我說不要記輸贏,也不要數錢,把贏來的錢堆在那兒,心態會放鬆,而且會越贏越多。別說,師傅說的真對,常數錢的人,越數越少。不數了,你會突然發現堆在那兒的錢是越來越多。哈哈!生活的樂趣便是錢越堆越多。這是我的活法。 我師傅山東人。姓王,名強。中等身材,梳個背頭,戴個老花鏡。他今年77歲。他老伴已經過世。有個女兒在英國叫Grace(葛瑞絲),今年45歲。他來美國33年,賭錢30年。他老人家和我說:他永遠是強者! 記得在我剛入門的時候,我只有一千多美金,但在百家樂賭桌,按師傅事先交待隨師傅走牌(他下莊我跟莊,他下閒我跟閒)。一個多小時我贏了三千多美金啊!我信他了,賭錢,他真是上帝! 可是自從他堵氣和大陸一個搖滾歌星賭德州撲克輸了以後,他不強了,再玩百家樂他輸的很慘。最後讓他老人家輸光了所有的積蓄,就連他手腕上那塊勞力士手錶都典當了。 他和我說,是心態讓他輸的這樣乾淨! 往常他輸了,哪怕一分沒有,他也總能想法再贏回來。可這一次他老人家好像是真的傷了元氣,竟然病倒了。他和我說,當年多虧留個心眼,把房子過戶到女兒名下,否則慘到連住地都沒有。他在病床上和我講,20年前,也有一次他輸的全身光光,借遍了賭友,但最後沒有人再借他錢賭,他很灰心地往家走,在麥當勞路旁他停下了腳步,就在一棵小樹旁的碎石里捲曲着五美金,他看見了,左右看看沒人,他彎腰麻溜地揀起來高興的哈哈大笑。他心想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轉身他毫不猶豫地返回賭場,他用五美金在五元賭桌上贏了幾百美金後,轉台他竟然贏了一萬多美金,還了賭友的賭債,他手裡還剩有幾千美金。說完他呵呵呵地笑出了眼淚。或許就是那一次的心得讓他確信:賭錢的運氣來了誰都擋不住他贏錢!再或許有了那一次的經歷,竟讓他老人家賭了一生。 可這一次,他從我手裡拿了八千多美金仍然輸的乾乾淨淨。 其實,師傅賭了幾十年,但他並沒有留下錢。他住的老房子並不是高檔房,現在賭城的房升值了,師傅家的房頂多十幾萬美金。師傅的賭錢歷史,據他自己說最大的輸贏不過百萬。近年來他只在十萬美金左右賭輸贏。他的錢去哪兒了我不敢問,聽錢多說,好像是放了高利貸,借給了一個賭友,但那個賭友跑了,沒人知道那位賭友去了哪裡。 師傅這次病的不輕,主要症狀是心絞痛。他用藥,拒絕去醫院,我只好打電話讓她女兒Grace從英國回美國。 晚上8點多,剛剛夏令時,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飯後師傅昏睡着,Grace在客廳問我事情的經過,我坐在沙發上如實地講給她聽。 那一天的那個場,嚇的我出氣都困難。 有點頭臉的人都願意去穩贏大酒店玩個痛快,尤其是周末。這不僅僅因為酒店內設豪華氣派,還有就是人的習慣性,行為有時隨着意識走。也是,瞧那名起的,“穩贏”啊!誰又不想穩贏呢?多具有超級的誘惑性。 師傅的性格有點倔,總不服輸。 周五晚上10點多,說好的去Gold Coast賭場賭百家樂,但師傅的一個老賭友錢多(請讀者別誤會,他不是錢多,而是姓錢名多。)和我師傅說,大陸來了一個搖滾歌星在穩贏大酒店玩德州撲克兩天了,贏了些錢,說是星期天回洛杉磯。錢多說這位大歌星從不給Deal(發牌員)小費,有人提醒他,但他陰着臉說:“Deal就是做這個的,賭場給他薪水了,我幹嘛給他小費?” 師傅一聽,來氣了,說這位狗屁歌星不懂規矩,有名氣無德氣。他說:“走,我去會會他。”說完拎起他隨身帶的黑色皮包就走,包里有多錢只有師傅他自己知道。錢多和我跟在師傅身後,我習慣性打電話叫車。職業賭錢,很少自己開車。 賭錢的大忌就是帶氣去賭,哪怕你是賭聖,想教訓別人,牌會教訓你,因為情緒會壞了心態。 我也是為了一睹歌星的風采,便隨師傅去了穩贏大酒店。錢多呢,他是師傅多年的跟屁蟲,賭輸了師傅給他錢救急。50幾歲了,比我高點,一直過着單身生活,滿腦袋白頭髮,是個很普通的人,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但他也有一個特徵,那就是他有一對虎牙,見一次就記住了,就像我有個峰尖的頭頂一樣。 到了賭場,我看到百家樂桌的中國人很多,但最亮眼的還是德州撲克區,滿了,沒空位。裡間的大碼桌面人不多,只有6個人,不需排隊。正常的賭桌是一、二;有的賭場設二、四;還有的賭場設四、八。一、二就是一元二元的意思。但起點低,需要下注時可將桌面上的籌碼全部推上賭輸贏。四、八大多有限制,一輪封頂每人只能下注三十美金。裡間桌是大碼的,二十、四十,下注籌碼不設限。那位搖滾歌星在裡間。看桌面,他擺放的籌碼有幾萬美金。 師傅簽到後到裡間坐下讓服務生去換了一萬籌碼。他接過籌碼,故意讓人看到他拿出五美金籌碼小費給服務生。那位搖滾歌星連頭都沒抬,很專注地看牌。我站在師傅的後面,保持一定的距離觀看。師傅座位的旁邊,左邊是位黑人,男性,約有40歲。亮眼的不是他手上戴的3個大黃金戒指,也不是那對垂下的黃金耳環,而是鼻孔穿戴着一個很大的黃金環。我第一眼見到,馬上聯想的是家鄉農村里耕地的牛。因為記憶里牛鼻子常穿戴環狀的鋼圈,或者是木製的。可我從來沒有近距離看過人的鼻孔間竟也穿上環圈,而且是黃金的。師傅的右邊是位白人,很清瘦,兩撇鬍子,黑白相間,鬍鬚修剪的得體而且像個紳士。師傅的對面是搖滾歌星,歌星旁邊是位女士,亞洲人,戴着老花鏡,看上去50多歲了。女士旁邊依次兩位男士,白人。 師傅坐下便輪到師傅先下注,師傅擺一下手,Deal會意,讓過了這一圈。我發現師傅不是在觀看牌,他眼睛的餘光一刻都沒有離開歌星,就好像他和那位歌星似曾相識。牌出3張,除了起點莊下注,所有的玩家都不下注。Deal讓過各位繼續發脾。第四張、第五張仍無人下注。Deal將下注的錢還給起點玩家洗牌重新開始。又轉過一圈後,輪到亞洲女人下注。那兩位白人棄牌。師傅跟。黑人男、紳士棄牌。搖滾歌星跟。頭3張牌是:7、Q、A。師傅推上一千籌碼。歌星跟一千。亞洲女棄牌。Deal發第4張牌是J。師傅又下注二千。歌星跟二千。第5張牌是Q。這回師傅下注三千。歌星想了下棄牌。在棄牌時,歌星不小心翻亮了一張K脾,我猜想歌星是一對K。賭桌上棄牌的玩家不准亮牌,歌星知道,便說了英語句“Sorry”表示欠意。(賭桌只允許講英語)這種情況師傅是贏家不需要亮牌。我知道師傅的牌是:A、7。師傅拿出十美元籌碼小費扔給了Deal,搖滾歌星微微一笑等待繼續。 這期間錢多在百家樂區的過道給我來了電話,問戰況如何。我走出裡間到過道接聽電話。錢多說他輸光了,想在我這兒借點錢玩。因百家樂區和撲克區距離不是很遠,我就走過去拿出一千美金給錢多,並坐下玩了一會兒。大約3個小時,我贏了一千多籌碼便返回撲克區。這時我發現玩家少了倆人。師傅的桌面足有四、五萬籌碼。我不知道師傅是贏的還是取錢換的籌碼。再看搖滾歌星的桌面,籌碼比師傅的籌碼少一些。玩家除了那位白人紳士桌面籌碼約有四萬多外,那位亞洲女只有一萬多籌碼,最慘的就是那位鼻孔穿戴黃金環圈的黑人,桌面不到一千籌碼。 一圈下來Deal重新發牌。 前3張牌是:紅J、黑Q、花10。全是大牌。 那位白人紳士先下注。他下注一百。 搖滾歌星大一千。 亞洲女士棄牌。黑人男棄牌。 師傅跟一千。 第四張牌是紅Q。 白人紳士用手指敲了下桌面表示不下注。 搖滾歌星下注五千。 師傅跟五千。 紳士想了下也跟五千。 第5張牌是紅K。 紳士眯起了眼睛,他想了下仍然敲了下桌面不下注。 搖滾歌星將籌碼全部推上。 師傅在和歌星較勁兒,他想都不想,毫不示弱,一手將桌面籌碼全部推進。 這時紳士左手開始捻鬍子了,他在判斷師傅和歌星的脾。假如師傅是一對J,那也贏不了他,如果歌星是KA也沒戲,除非是一對Q,因為順沒有同花,贏不了Full House滿堂紅。只有4條可勝,但三家相爭,這種概率很少出現。猶豫了幾秒鐘,他銳利的目光盯在第5張牌K上。他用手捂住牌低頭看一下,他的表情儘管沉穩,但他的冷漠告訴玩家:真正的贏家從來都是最後收場!他的左眉毛動了一下,像是在說:來吧,這最後的較量!他用力地將桌面的籌碼全部推上。 這一個動作讓搖滾歌星有點意外,他嘿嘿一笑,上嘴唇下嘴唇不停地動着。我判斷他在說:“呵呵,難道你有對K?”師傅也覺得不對頭,因為那紳士一直在跟。 這個場面真的很精彩。Deal讓玩家亮牌。 依次:白人紳士一對K,3K2Q 是Full House滿堂紅;搖滾歌星JQ,3Q2J 也是Full House滿堂紅;只有師傅把牌一扣沒亮牌認輸。我知道師傅的牌是QK,3Q2K 是大於歌星的Full House滿堂紅。 白人紳士一對K,3K2Q (Full House)滿堂紅贏。 這種牌面很少出現,師傅趕上了。但最關鍵是歌星先,紳士最後下注,師傅跟歌星而無法判斷紳士。 搖滾歌星陰沉着臉嘟噥一句:“真是對K”,他起身晃了下頭轉身離去。師傅坐在那兒一臉鐵青。白人紳士作為贏家表情沉靜一語不發。Deal在數錢,把師傅多出的籌碼七千餘元推給了師傅。歌星走了,亞洲女士走了,那位黑人男去了二元桌。這裡間的大玩家桌就這樣散了。 我幫師傅把籌碼換成了現金,便陪師傅去吃宵夜。但我知道師傅已經沒有胃口。錢多還在玩百家樂。在路上,師傅不停地喃喃自語:“遇到了剋星,難道他真是我的剋星?” 在餐桌上我膽怯地小聲問師傅:“輸了多少?” 師傅摘下眼鏡放在餐桌上,右手動了動左手腕上的勞力士手錶後,又拍了下桌上的包,帶着氣說:“沒看到嗎?包都癟了!”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道:“十三萬!包里十萬,我又取三萬。” 我瞪圓了眼睛,看着師傅沒敢吭聲,但在心裡我評判道:“師傅是百家樂高手,玩德州撲克師傅不行。” 沉默了一會兒,師傅說:“吃完飯去百家樂桌!” 我又瞪圓了眼睛呆傻地問:“還玩?” 師傅說:“今晚我不能取錢了,把你身上和卡里的錢都給我?” 我點點頭,但我的心裡一直在猜疑,因為師傅近些年的外表行為,不論輸贏,從來就沒有這麼失態過,就好像被人揭了傷疤而在瞬間變得焦躁不安。 “我爸戴的勞力士手錶呢?不會輸到連手錶都當了吧?”Grace帶着驚疑的眼光突然問我。 我呵呵笑了下說:“是的,當了一萬美金。” “什麼?那是他的最愛,也是我花了三萬四千多美金給他買的呀!”Grace講話的表情是又氣又恨的樣子。 我只能苦笑着不語。 Grace責怪我說:“他是在什麼情況下當的?你為何不阻止他?” 我想說“我阻止的了嗎”,但我沒說。 我理解Grace此時此刻的心情。我只能委婉的繼續講給她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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