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全世界人民提起美國這存在感過強的國家，多少都有些複雜的情意結：或愛或恨，或羨慕或不屑。無論怎樣，美國的世界頭號強國地位總是獲得人們全體承認。這在人類歷史上，也真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中國人一說起美國簽證，大家可能就會想到倆字：拒簽。我們總是聽到這樣的故事：方方 面面都看似沒有問題的某某，合情合理地打算去美國旅遊、工作、念書……卻被美國使館無情地拒簽鳥。所以我這個謹慎的人，之前帶小秧外出旅行，都沒有考慮過 美國——萬一留個拒簽記錄，那多難看！

但是小秧有一套弗洛格的故事，裡面有個愛旅行的老鼠。有天老鼠出門時對小夥伴們說：“我要去旅行了，我想去美國，我還沒有去過美國呢。”聽了這個故事之後，小秧就對美國產生了莫名的嚮往，如同麥兜嚮往馬爾代夫。小秧常常問我：“媽媽，美國是不是特別美啊？”

於是到了今年，想想已經去過了大洋洲和歐洲，五月份還去了美屬塞班島。既沒有在人家那裡生孩子也沒有打黑工，怎麼瞧也不像是要滯留不歸的樣子，美帝簽證大約不會有問題，我們全家就決定去申請簽證啦。

秧爹曾在美國工作過一年，又去美國出差數次，本來是容易得到簽證的那類人。可惜，秧爹單位 是個某大國企的分公司，該大國企帶個高科技的頭銜，一直被美帝視為政審對象。說起來美帝倒是很一視同仁，雖然秧爹所在的分公司就跟那些拉風的高級工作半毛 錢關係也沒有，但美帝照例一視同仁，對根本沒有任何技術背景且職位低微的秧爹表示出足夠的重視：每次簽證都有個限制的備註，有了這個備註，下一次就還是要 面簽。而我則是初次去美國，也需要面簽。唯一免掉面試的，就是小秧這個兒童啦。

約好了面簽時間，我和秧爹就去美國使館。美帝果然是美帝，門口維持秩序的臨時工都氣焰囂張，不可一世，對着排隊的人們趾高氣揚，吆五喝六。能努嘴時絕不說話，能呵斥時絕不和藹，看那高貴冷艷的樣子，仿佛他們負責的不是疏導排隊，而是發放綠卡。

因為怕被拒簽，所以我準備了非常齊全的材料，學歷證明工作證明收入證明財產證明一應俱全，帶着個大文件袋。但面簽時，簽證官只看了小秧的出生證，就笑眯眯 地問我：“你是建築師？哇！你一定在北京有作品吧！”接下來問了問你們打算去哪裡玩，我回答洛杉磯，迪士尼，好萊塢。然後就OK，三天后我就拿到了返回到中信銀行的護照。

此刻我已經感覺到美帝的大方勁兒：對於初次赴美的我，直接就給了一年多次的短期簽證。而之 前我去過的那些地方，唯一給我這種待遇的就是新加坡。其次算澳大利亞，雖然是單次簽證，但為期一年。考慮到當時我是新換的護照，一片空白，這待遇也不錯 啦。其餘的，即便是泰國都只是三個月簽證（後來還因為臨時發燒沒去成）。最摳的就是歐洲，瑞士給的簽證，完全卡着機票，多一天也不給！

不過，美帝對於他們認為多少有點威脅的人物就沒那麼大方啦。簽證官和藹地對秧爹說：“由於你工作的原因，你要等待一些時間。我建議你不要把旅行日期安排得太近，你要做好晚一些旅行的準備”。於是乎這一等就是兩個月，到了8月底，秧爹這個政審對象才拿到簽證。

本打算十一去美帝行，但是偏偏我的三表弟（我微薄中常提到的牛津表弟）要在10月5日在洛陽舉行婚禮。表弟結婚乃人生大事，不可不去。但是錯過了十一，下一個大假期就是春節了。一竿子支到年底可真是令人心煩，最後我倆一商量：乾脆心一橫，請假去！中秋節再加上請一周假，在美國玩不到兩周，然後十一回北京略作休整，再奔赴洛陽參加婚禮。

對我家來說，訂機票是最容易的事情——只需在同時段內選最便宜的即可。而往返城市就定位洛杉磯，因為秧爹在那裡生活過一年，比較熟悉，現在亦有不少朋友同事，事事方便得多。

訂好往返洛杉磯的機票又開始計划行程。既然到了美國，那麼在美國讀博士後的大表弟就不可不見。可一查地圖，原來大表弟在南卡羅來納州，該州最大的城市名喚哥倫比亞。而我們要去的洛杉磯到哥倫比亞根本就沒有直飛的飛機，所有航班都要轉機。路途遙遠，坐飛機就5個多小時航程，再加上三小時的時差，一天的時間就沒啦。

於是又跟南卡表弟商量了半天怎麼去，怎麼安排，提前把往返南卡的機票買好，這時間大致上算是有譜了。

此時距離出發只剩兩周不到，所以到底去哪裡玩，走哪條路線，完全來不及計劃。我們腦子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目的地：1號公路沿途小鎮、聖迭戈看航母看虎鯨、洛杉磯迪士尼好萊塢、舊金山金門大橋、折扣店購物……這些全都壓縮在去掉南卡的八九天裡！不過，我們的風格就是，管他呢，出發！

偏偏到了出發前幾天，很久都沒有生病的小秧開始咳嗽。本來我還抱着“可能是空氣污染，過兩天就好了”的美好幻想，可是她卻越咳越厲害，完全沒有好轉的趨勢。出發那天是下午兩點的飛機，早上起床，我發現小秧發燒了！一量體溫，37.5度。結合她最近的表現，我覺得八成是得了氣管炎。

事情徹底糟糕，倒也沒有懸念了。小秧發現自己發燒，立刻就哭了，怕去不了美國。我立即安慰 她說：“不要緊，我們去醫院開了藥，照樣去美國。一路上你聽媽媽的話就好。”隨即讓秧爹在家收拾行李，並打電話給秧爺爺奶奶，讓他們開車過來，送我們去機 場——本來我們是打算打車去機場的。

與此同時，我開車帶着小秧去最近的一家醫院。掛號，驗血，聽診，醫生說是氣管炎。開了藥，並說明液體都要小劑量，以方便上飛機。那醫生說：“你們下午的飛機？那不能輸液了。”我說：“不坐飛機我們也不輸液，我們長這麼大沒有輸過液，能吃藥先吃藥吧。”

從醫院出來，回家拿上行李，秧爺爺奶奶也到了。小秧就這麼咳嗽着，發着低燒上飛機啦。

12個小時的飛機，小秧發着低燒，幾乎睡了一路。我戴上手錶，以便按中國時間給她服藥。操心加上經濟艙座椅不舒服，我睡不着，就一直看電影。看到後來眼睛酸痛，就拿出pad聽郭德綱。說來也怪，聽着相聲，笑着笑着，居然很快就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入境時，排隊很長。旁邊也是一家三口，年輕父母帶着個小朋友。那小朋友比小秧矮一些，一問 五歲多，他媽媽就問我：“你們孩子多大啦？”我居然就迷迷糊糊地說：“我們六歲多了，難怪高一些。”小秧吃驚並且憤怒地看着我，大聲說：“媽媽你說什麼 啊！我五歲多啊！我不到六歲啊！”我這才如夢初醒，吃驚地說：“真的！小秧你才五歲多！你怎麼長了這麼多年，才五歲多啊！”

幸虧海關人員聽不懂中文，否則估計要懷疑這孩子是我拐來的了吧……

我前面有個加拿大姑娘很健談，逮誰跟誰聊。看到柱子上的中日韓三國文字，和幾個老外開始研 究。他們很容易就區分出了韓國字，然後就開始討論到底哪個是中國字哪個是日本字。討論不得要領，就轉過頭來問我。我很自信地說：“這兩行是中國字，那兩行 是日本字。都是注意事項。你們看，這兩個字，就是‘注意’。”

老外就很膜拜地看着我說：“你連日語也懂啊！”我滿頭黑線：根本都是漢字“注意”好嗎……

加拿大姑娘剛在悉尼住了半年，她說，加拿大人去美國很方便，但是去澳大利亞並不那麼方便，需要申請簽證。我很吃驚，說：“你們不都是英聯邦嗎？”她說：“是，但是並不特別方便，也需要申請簽證。或許去英國會方便些吧。”

海關人員是個年輕女性，問我：“你有沒有懷孕？”我立刻得意地指着自己瘦身成功的腹部說： “當然沒有。”她看一眼立刻信服了。然後又看一眼小秧問我：“你在中國還有別的孩子嗎？”我說：“沒有，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 要問我還沒有別的孩子——這事兒跟我來旅遊有關係嗎……

轉頭看看，但凡是年輕乃至中年中國女性，都要被盤問幾句，可見赴美產子的大潮，的確是夠有 影響力的。也難怪，連當時搜索塞班島攻略時，滿篇都是“塞班島生孩子”。國人移民，真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人說這些人有辱國格，起初我也這麼覺 得。但是又想想，大概也不能這樣斷定。本來懷孕就身體不適，還要申簽證，被人質疑，往返奔波。做此選擇的人，大約也是極為渴望給孩子更好的選擇機會，才甘 冒風險與辛苦。假如有更舒服的選擇，他們也不會這樣做了。

最終，美帝再次展示了他們的大方：我們得到的是半年有效的入境許可，可惜我們也並不能真的玩半年才回國，枉費了這迄今為止我們得到的最長入境許可啦。

下飛機時，摸摸小秧的熱度已經很不明顯，我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出得機場，有朋友開車來接我們，從機場到旅館的一路上，我只覺得昏昏沉沉，而小秧繼續睡覺。看看高速路邊的景象，只覺得乾枯荒涼，甚至隨處可見垃圾。這第一眼的印象，比澳大利亞可是差遠啦。

快到旅館時就發現漢字越來越多，路邊的商業幾乎全是中文招牌。我很疑惑地問：是為了方便，安排我們住China town了嗎？秧爹的朋友回答非也非也，洛杉磯就是這樣，華人聚集地不止一處。

我們住的是一家連鎖的旅館，在國外，旅館分好幾種。最便宜的是motel，大概相當於如家。稍好一點的是Inn，比motel略好一些，和錦江之星差不多。然後才是hotel之類。我們住的就是一家Inn，名喚best western，是個在美國隨處可見的連鎖店。這家Inn的一大優點就是早餐有白粥，因此引來了無數華人旅客，於是前台也基本全部都是能說中文的服務生。到了這裡，那真是賓至如歸，不說英文都沒問題啦！

住進房間是美國時間下午兩三點，雖然也知道這時候睡一覺對倒時差不利，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是用最後一點殘存的意志力定了鬧鐘，讓這一覺不要睡太久。

睡了兩個小時，起床制定計劃。附近有個大華超市，步行五分鐘，遂前往購物補給。這大華超市 乃一家大大的華人超市，所有貨物都是中文標籤，店裡的廣播也是普通話。超市裡不但有各種中國調料食材，還有新鮮出爐的中式點心、小炒、滷味等等。最棒的服 務是，這裡買了魚可以免費給你炸！

正值中秋，我們從北京帶了些稻香村的月餅。不過，這大華超市裡的月餅看起來可比北京的物美價廉多了：大多是港式月餅，包裝非常精美。我和秧爹感慨說：下次不如從洛杉磯帶月餅回北京好了……

看來看去，胡亂買了一堆零食，又去旁邊的台灣小館子吃了頓晚飯。除了停車場寬敞一下，周圍房子矮一些，這感覺，可真像到了香港呀！

回到旅館裡我們就睡下。到了半夜一兩點鐘，我和秧爹不約而同地醒了。然後就開始商量接下來怎麼玩。目標太多，時間卻不多，到底該取捨哪些呢？真讓人傷腦筋呀！

聊着聊着我又睏倦了，在美國的凌晨睡着了。這到美國的第一天，就這麼暈暈乎乎地度過啦！

神聖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