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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小城故事(一) 大学生们的婚事
送交者: 园丁 2009年09月29日16:26:07 于 [美国移民] 发送悄悄话

三十多年前,人口不到三万的黑龙江省富裕县城一下子分去了三十多个大学生。小城故事本来就多,这帮大学生又带来了不少素材。
    
    
那时候大学生们都二十大几了,大部分还都没对象。在大学时都抓了革命,谈对象属资产阶级范畴。可也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这事到一定时候就能从资产阶级范畴一下子变成无产阶级革命友谊的范畴。分到了农场以后,有的地方为防范资产阶级思想侵蚀,男女以铁丝网相隔。有已经搞了资产阶级那一套的,只能在晚饭后隔网说些小资产阶级的语言,做些拉拉手的小资产阶级动作。从农场分出来,到了小县城,看看老百姓都是20刚出头儿就抱上孩子了,这都20多奔30的了还没谱儿,不免有些心急,都暗中下功夫,急起直追。
    
    
新社会讲究自由恋爱,但中间人不可缺,否则流氓嫌疑。小县城的人都热情,爱帮忙,尤其是这个忙。如果帮成了,他们去生儿育女了,这做介绍人的“月老儿”真有如造物主一般,对人类繁衍有功。
    
    
头一对儿是小王和小鲍,不知是什么人拉的线儿。小王是南京人,哈工大毕业。人少言寡语,却是个能工巧匠,干什么活儿都拿得起来,厂里车钳洗刨磨样样通,各种球还打得好,酒也能喝个半斤八两的。不过有次酒喝过以后自行车给推到沟里去了,半天没爬起来,好容易扶着沟沿儿站起来,自行车又竖不起来了。晚上猛吐,吐了我们室长一身,还不带醒的。后来一打听,原来是和小鲍闹了一大场。小鲍儿是蒙古族姑娘,泼辣,少见的风风火火。说她没脑子,大概没人反对。嗓子挺好,高频率,大分贝,穿透力特强。不过她也有时候来点儿深沉的。那次厂里为个什么事批评了小鲍儿,下来小鲍说,“王师傅,我都不想活了。”“那怎么死?”“吃安眠药。”“什么药?”“安神补心丸。”小鲍到了儿也没吃那大瓶的安神补心丸,也没人拦着她或藏起安神补心丸。这次小王喝醉酒的原因呢,也早就让她嚷嚷出来了。听说小鲍在厂里走廊大叫,占了便宜想赖帐,没门儿!
    
    
后来他们结了婚,婚后到南方婆家度蜜月。走之前小鲍跳着脚儿统计伙伴们要买的东西,“一条拉毛围巾,两条拉毛围巾。。。”,回来以后呢,胖了不少,仍然跳着脚儿宣布,“大城市贼带劲。我在南京百货商场买了一只这样表,一只那样表,我一个胳膊戴一个。。。”。
    
    
再后来,小鲍生了个女儿。农村都是在家里坐月子坐满一个月,小鲍才半个月就跑出来了,"不行,再不出来我就憋死了。”于是到处又都回荡着"我孩子贼胖,我孩子贼能吃。。。”。。。
    
    
小鲍的爹是老县长,反右时被打成右派。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生活儿是错不了的。所以小王小鲍也生活得不错。
    
    
变压器厂的会计老王家有两个女儿,都出落得水灵灵的,早已在县城出了名,人送雅号大魔仗二驴子。老大从小爱搞对象,而且还特执着,老百姓讲话儿,魔仗。老二更漂亮一些,就是脾气大。东北人管大脾气叫驴脾气。在二位千金正踌躇满志,为找不到够水平的如意郎君而徘徊时,大学生们分来了。王会计本事相当大,那时讲究做帐,赔本的企业他楞能算得盈利一分钱。这次王会计看上了老姚,江西的美男子。经中间人牵线搭桥,请到家里,招待一顿,与二位千金相见。事后让老姚挑一个。老姚颇具慧眼,不顾长幼之分,挑了二驴子。反正老大也不愁嫁不出去,就欣然招了老姚做二女婿,大女婿暂缺。二驴子挺挣气,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而且生了儿子后仍然比如今的黄花大闺女还标致,丝毫没有生养过的痕迹。老姚说,找媳妇就是要找年轻的,生孩子就是要早生,和玩儿是的,孩子就拉扯大了。公开与晚婚计划生育唱对台戏。
    
    
在我离开小县城以后几年,听说老姚晚上去赴宴,回家路上黑乎乎的,借着酒劲把车骑到沟里,把腰椎摔坏了,下身瘫痪。曾想和他联系,总也得不到回音,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要说最幸福的就属老毛了。老毛年龄较大,北京人,哈军工毕业,胖乎乎的,戴付近视镜。老毛成家前,和我们一起住在厂里的宿舍,聊起来特感慨,给我们看从前的照片,说,你看,那时候多精神。那时候身上比你干净。一直是体操队的,皮肤特好。说起对象的事,大部分人都明里暗里以长相为第一标准。老毛不,老毛说,我不看重长相,长得好顶什么?是女的就行。后来就有师傅给老毛介绍了小张,饭店的出纳。老实说,小张外表确实不大好,但人品却也实在好。自打联络上以后,小张就一个心眼地为老毛着想。老毛也是一百个满意。结婚以后,小张更是百依百顺,细致周到,每天从饭店拿回家现炒的肉菜,伙食水平提前达到小康。看着老毛这份幸福,大伙儿无不称颂,你看,媳妇贤惠,女婿有文化,懂技术,这一家可太幸福了,老丈母娘不定怎么满意呢。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老毛这女婿,贼棒!
    
    
“拉倒吧,”老毛不无严肃地说,"都是瞎掰。人家说,丈母娘宁看儿子的屁股,不看女婿的脸。”
    
    
后来我们去老毛家作客,见到那老丈母娘,才恍然大悟,这丈母娘,让你猜是干什么的,十有八,九会说是跳大神儿的。其实这老太太是接生婆。她接生还就是比医院强。她接生,男孩儿十块,女孩儿五块。(那时候,五块钱也算不少了。有个女学徒一摸口袋五块钱丢了,当时血糖一低,躺地上了。)我们跟老太太聊天,说,您多好,找个上门儿的大学生女婿,"好什么好?”老太太实话实说,"戴个大眼镜子,摘了看不出大门框去。”看来眼镜有点破相。我们说,眼镜是念书念的。"我们丫头没念过书,可也不赖。文化大革命我们丫头可是步行串联一步一步量着到北京的。找这个毛眼镜,将就着吧。”大家标准统一不了,混顿饭吃算了。
    
    
到了深秋,家家都打草备冬天的柴,拉土豆,萝卜,白菜,备冬天的菜。一天在风中看到一辆排子车,拉车的腰弯成90度,肩膀上的绳子绷得紧紧的,走近一看,是老毛。老毛用毛巾擦着汗,笑了笑,"再有两趟今年就齐了。”
    
    
这么多年了,如今改革开放,生活水平提高,大概不必用排子车拉草拉菜了吧。即使要拉,也有他儿子替他干了,说不定已经当上爷爷了呢。
    
    
有没有终生大事不大顺利的?有。天大的大华就有段故事挺挫折的。
    
    
大华的名字叫宗佑,即祖宗保佑。自小和他姥爷一起过。他姥爷有点文化,可能是个秀才什么的。教来教去,把大华教成个晚清遗少,出口咬文嚼字,象孔已己。大华先去县城一步,等我们到的时候他已成了"老人儿”了。大华其实心肠特好,把我找去边走边聊,说先来的某某很坏,别理他,某某特自私,别沾他,某某是地头蛇,别惹他。。。那次散步,走过一家门口,一条不叫的狗出来在我腿肚子上狠狠一口,咬得我差点坐在地上。幸亏我穿了绒裤,没咬透。大华愤愤地回厂取了一只螺丝刀和一把大钳子,说,走,找狗报仇去。我俩在那家门口转悠了俩钟头,那狗也不出来应战,只得暂罢甘休。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觉得大华所介绍的情况与实际有出入。甭管先来后来的大学生们到一起挺有共同语言,打球,聚会,挺开心,反而大华与大家和不来,老躲着走。大华人很高,但瘦,一身大蓝裤褂,象个衣服架子,加上独来独往,幽灵一般。但小城的人没忘记大华。一位师傅说要给大华介绍一个售货员。大华立马反对。售货员?小学毕业!当场拒绝。可过了几天有人看到大华带着两付眼镜(戴一付,拿一付)到街里商店去相看那位姑娘。于是小县城里传出"大华跳柜台”的佳话。
    
    
不过,那次还是没成,成的那个是个小学教师。开头平安无事,后来听说那小学教师常到厂里找领导谈话,讨论如何教育帮助大华摆脱落后,让厂领导引导大华写入党申请书。
    
对于大华,我是有点歉疚的。真希望当时能拉着大华一起打球聚会就好了。
    
    
自己找对象的不多,故事可也挺刺激。大胡,毕业于清华,父母均为中央高层干部。大概是出生时革命事业尚未成功,生活条件不大好,大胡天生一眼近视一眼远视。他的自画像是个大蚕豆。当然龙生龙凤生凤,大胡从骨子里高贵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我们都以能和大胡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而荣幸了一把。
    
    
大胡和我们一帮大学生一起住厂里宿舍,大早晨起来,领头儿喝上一大缸子凉水,然后出去跑步。他个子大,组织了一个大学生篮球队,排球队,到处去比赛。大胡年龄也不小了,居然没有对象,心里老是捉摸这事。一次偷偷地用大脚指头去勾一小姑娘的大腿,人家一叫,就做"事故”处理了。
    
    
忽然有那么一天,大胡失踪了,也没请假。大家猜是探亲去了。一个多礼拜大胡回来了,人瘦了,却神采奕奕。一开始大胡也不说什么,时候一长,小子憋不住了,都倒给了我们。原来大胡先乘火车,再步行去访问了一个知青点儿。在那儿找了个对象。坐火车没什么,从火车站到知青点步行80里,这可够水平。大胡说,深夜一个人在大草甸子里走真糁人,能听见狼叫。大胡在知青点结交了一个做老大姐的小黎。小黎人高马大,很有威望。有个女知青受不了艰苦生活,向往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和当地农民偷偷结了婚,知青一知道,马上采取革命行动,架上一挂马车,杀向农民家,破门而入,小黎一把抓过那女知青,扛上肩,押上大车就走。回到知青点,把女知青软禁了起来,软的硬的都说,劝其悔悟。那女知青先是痛哭流涕,检查交代,后又实际行动幡然悔改。大伙儿看她改造得差不多了,就解除了戒严令。不想第二天就让她跑掉了,滑向了资产阶级泥坑里去了。
    
    
大胡去了几次知青点,关系也定了下来。一次回来趁没人时说,知青点的男孩儿说我占了个大便宜,不知什么意思。还有小黎的。。。会不会。。。我哪儿知道?口里却说,没事儿。当时我心里挺责备自己不负责任假充大卯丁。
    
    
大胡是最早调回关里的关里人。后来听组织部的人讲,我们能调回关里,还是多少沾了大胡的光呢。组织部的人一明白,放一个也是放,二个也是放,一块放了算了,就全放出来了。
    
    
学生中有个老夫子,没真正见过他的大作,但想来是个文学造诣很深的主儿。那时厂里有个小姑娘高佻的个儿,漂亮得很,象个中俄混血儿,初中毕业在厂里当学徒。此老夫子写了一封文言文的长信,交于姑娘的手。姑娘念了两念没通,就拿回家给爹看,当中学老师的爹一看,说不行。原来信是情书,只可惜小姑娘看不懂。她爹认为年龄相差太多,不合适。这事后来没发展下去,却传了出来,闹得老夫子腰板儿小半年没挺直。后来老夫子回齐齐哈尔找了个老初中生,拿照片来看,我没话找话,说,你小子挺着急是不是?结果老夫子认定我话中有话,非问我是否其女友不够漂亮。我说还挺好的,老夫子觉得我语气不够坚定,一定是心里觉得不漂亮。不过,他还是和这位结了婚。婚礼我也去了,走后门搞的70度白酒,香得很,我喝了少说三两。
    
    
那位说了,聊了大半天,怎么没你的事?列位,咱换个话题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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