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61):貝益民“下山”“奔喪”“探母” |
送交者: 王博看美加 2020年04月19日10:49:44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年底快到了。這天晚上,貝益民突然接到弟弟貝愛國打來的電話,父親因腦溢血,去世了。 貝益民趕緊辦好手續,一個人急匆匆地離開了溫哥華。 這趟回國奔喪,貝益民沒有叫上鄧安安和可可,主要是因為太太和兒子跟自己老爸的情感一直都很淡薄。 貝益民當年和鄧安安結婚的時候,因為老爸的干涉和反對,不僅貝益民與父親鬧得很不愉快,鄧安安也一直和公公之間沒有什麼好的關係。後來有了孩子,雖然關係慢慢地緩解了,但是雙方都很“倔” ,都不願意做太多的“讓步”,導致感情一直都是“不溫不火”。再後來,兒子從不到兩歲起,就一直跟着爸爸媽媽在廣州長大,爺爺奶奶很少來,爺孫之間當然也就談不上培養出什麼深厚的感情,所以貝益民在聽完弟弟的電話後,主動提出來自己一個人回國,鄧安安和可可也都沒有提出異議。 回到武漢,貝愛國開車到機場接上貝益民,兩人直接驅車往老爸的家鄉荊門而去。 貝愛國比貝益民小四歲,當年鄧安安在中國聯訊做了總經理助理之後,幫助他在深圳開另一家公司,先是承包聯訊的電纜鋪設工程,後來開了一家小廠子,專門做手機電池的配件,如今做得挺大了。 車上,貝愛國略有失望地問:哥,安安和可可怎麼沒有回來? 貝益民說:安安剛剛找到工作,請不了假,可可就快高中畢業了,忙得很。 貝愛國大概明白了貝益民的意思,說:安安當初幫了我那麼大的忙,我本想就這次機會好好感謝一下她。 貝益民說:奔喪這種事,也就是做給活人看的,既然安安和可可沒有回來的強烈願望,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回來比較好,大家都自在,他們也免得“演戲”辛苦。你如果有“投桃報李”的心,不如將來抽出時間到加拿大來看望我們,你可以來溫哥華玩一玩,我們也可以聽你講講你這邊的故事。 貝益民接着問:老爸為什麼一定要葬在老家呢?如果是在武漢的話,大家平時去“看看”他也會方便得多。 貝愛國輕輕嘆了一聲,說:現在老家還可以在自家的地里做土葬,老爸不想火葬,要和爺爺奶奶葬一起,也就只能回鄉下來了。他幾年前沒有生病的時候,就回來看過墓地,找好了地方。 貝愛國接着說:因為是土葬,靈柩在家裡不能放太長時間,所以等不到你回來,已經下葬了。 貝益民點點頭,說:我爸身前雖然沒有和我講過他身後的安排,不過我倒是很理解他,為什麼還堅持要土葬,而且還要回到老家自家的山上來下葬。 貝愛國問:你覺得是為什麼? 貝益民說:老爸這個人,雖然是一個大學教授,其實封建迷信思想還蠻重的。 貝愛國點點頭,說:我知道,當初你和鄧安安結婚,與老爸鬧翻,其實也是因為他的封建思想在作祟,哥,我也覺得安安是個很好的女人,你說老爸他為什麼不喜歡安安呢? 貝益民笑了笑,說:其實老爸也並不是不喜歡鄧安安,他只是因為恨我沒有按照他的意志去談戀愛。 貝愛國一聽也笑了起來,說:老爸難道是想要包辦婚姻不成?你和安安本來就是通過介紹認識的嘛。 貝益民說:對呀,我和鄧安安已經算不上是真正的自由戀愛了,我們是通過同學朋友介紹認識的,但是問題是,我沒有通過老爸老媽,也沒有及時向他們匯報,那個時候,老爸老媽也有很多親戚朋友介紹的女生要推薦給我,但是因為我沒有聽從,所以鬧得不愉快,尤其是老爸特別不高興,所以不是鄧安安人好不好的問題,而是老爸的意志有沒有得到滿足的問題。 貝愛國嘆了一口氣說:我知道老爸和你媳婦的關係沒那麼好,今天聽你講,我才知道背後的真正原因其實是兩代人的思想差異。想不到,老爸一個大教授,讀過那麼多的書,還會有這麼多封建的思想,安安是多漂亮和知書達理的人啊,是老爸自己親手毀掉了這個本可以非常美好的親情和友誼。 貝益民嘆了一口氣,說:的確是挺可惜的,只是要改變一個人的思想,遠不是有知識就可以做到的。思想是否封建和封閉,其實與是否讀書,是否有知識沒有太大的關係,它是一個思維方式的問題。 貝愛國說:我完全同意,思維方式是關鍵,而決定思維方式的,主要是人的閱歷,而不是知識,知識只是思維的要素而已。 貝益民點點頭,說:看來這些年你在深圳積累了很多人生經歷,你現在應該可以明顯地感受得到,你今天的思想模式與你過去的思想模式之間的巨大差異,這種差異產生的根本原因就是“見識”。 貝愛國點頭說:哥,我明白安安和可可不回來的原因了,我這些年自己在外地打拼,的確稍微長了點見識,思想與過去很不一樣了,我可以理解安安的行為,畢竟生前相互間並沒有積累什麼感情,又何苦一定要在老人身後,跑來哭天搶地地嚎,做給別人看,好像自己是個什麼大孝子呢?不如老老實實地呆在加拿大,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你們在加拿大好好活下來,不讓這邊的親人為你擔驚受怕,那就是很好的孝道了。 說話間,車子來到了一座山下。 兩人沿着一條小小的山路來到父親的墓頭。 周圍墳墓里躺着的都是父親家族的親人,老爸的墳頭最新,墓碑也最大,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生平事跡”。 貝益民準備給爸爸燒香,貝愛國說:哥,你先看着我怎麼做吧,燒香也是有一套動作規範的。 說完,貝愛國把他已經從鄉下親戚那裡學來的一套,示範給貝益民看。 燒完香,貝益民把墓志銘認真地讀了一遍,當他看到墓碑上細緻地羅列着老爸生前的各種職稱、頭銜以及出版過的書籍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 貝愛國知道貝益民在笑什麼。 他說:這個墓志銘是我起草寫的,寫了好幾遍,鄉下的親戚都說不行,要求我必須把老爸所有的“功績”都擺出來,他們說,人活這一輩子,就是為了死後有個好名聲,所以最後就囉里囉嗦的寫了這麼一大篇。 貝益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兄弟兩人站在山上往山下看,遠遠地眺望漳河和漢江。 貝益民稱讚說:這裡看起來環境還不錯,有山有水,山上山下都長滿了樹。 貝愛國說:你看到的只是一個面,老家的自然環境一直在改變,有好有壞,好的是村子的周圍過去是菜地,現在全部按照上面的要求,統一改成了種樹,特別是山上,都承包給了個人,種滿了各種經濟型的樹苗,所以現在你看到的全是樹林。 貝愛國接着把手往遠方指一指,說:但是你往那邊看,那些一根根的煙囪,基本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化工廠,聽鄉親們說,這附近至少有近十家化工廠,它們都是衝着這裡水質好,水源充足來的,但是家家廠子都想盡辦法節約成本,把污水直接往河裡面排,現在逼得各家各戶都只敢喝自家打的井水了。 下山後,兄弟兩擺了一桌酒,請鄉下的幾位親戚一起吃飯。 聽說貝益民從國外回來了,一些遠房的親戚也從大老遠的地方趕過來。 貝愛國很“識做”,把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代表哥哥分送給各位親戚。不過紅包裡面是“人民幣”,不是“外幣”,這讓親戚們很驚訝。 席間,親戚們反覆對貝益民說:你現在是“華僑”了,給你爹媽長臉了。 貝益民明白其中的意思,苦笑着說:謝謝抬舉,我其實就是一個到海外逃難的中國人,我現在連腳跟都沒有站穩,哪裡談得上什麼“長臉”,我覺得自己倒更像是《水滸》裡那些被逼上梁山的土匪。 親戚說:你怎麼能這樣比較呢?當年上梁山的那些土匪,最後還是要被朝廷“招安”,才能重新走回正道的,你不管怎麼樣,回國就是“華僑”,在國外有個“一官半職”的話,回來都是“僑領”,是榮歸故里,你在國外掙的是外幣,在這邊用,很值錢的,不管多少,只要你願意來老家投資的話,政府都會給你很多優惠的。 貝益民笑着說:政府給華僑特殊政策,吸引他們會老家投資,這個就是“招安”,只不過,我現在連被招安的資格都沒有,我在加拿大掙的錢還不夠自己花的,哪裡有多餘的錢來回國“效力”。 貝愛國這時候替哥哥解圍說:你們先讓我哥在加拿大站住腳跟了再說嘛,你看當年,我哥在廣州站穩了,不久就幫到我在深圳創業,現在有多少遠親近鄰的都在我那廠子裡上班,對不對?這一切,還不都是靠我哥當初幫的忙?你們別着急,我哥將來肯定會回來投資的。 吃完飯,還是貝愛國開車,兩人回到了武漢媽媽家裡。 媽媽已經有至少五年沒有見過這個大兒子了,再次見面,少不了一番哭訴。 吃完晚飯,三個人又給老爸的靈龕燒了一炷香,然後坐在一起說話。 貝益民問媽媽:媽,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到加拿大去看看?你要是想去,我會儘快給你辦手續,安排你過去和我們一起住一段時間。 媽媽說:謝謝你有這份心,我知道你們剛剛移民到加拿大,生活還非常不容易,你剛才也已經說了,你自己現在還在讀書,同時在餐館裡面打工,鄧安安在賭場上班,時間沒日沒夜,我跑到加拿大去幹什麼呢?這不是明擺着給你們添麻煩嗎?我在這裡,有那麼多的好朋友老同事,大家也可以相互關照。我去了加拿大,一個人也不認識,也講不了一句英語,你們又天天忙着自己的生計,我反而是孤家寡人,活受罪了。 貝愛國說:哥,你自己在溫哥華那邊都沒有好好安定下來,你就不要操心我們這邊了,畢竟中國這邊是我們的家鄉,親戚朋友同學多得是,而你們一家子在那邊,真的是孤家寡人,要好多年好多年才肯能建立起穩定的社會關係和家庭生活,我自己在深圳創業,性質上和你在國外是相似的,我很能理解你在那邊的辛苦,奮鬥真的很難,需要的時間也很長。老媽這邊,你就交給我吧,我會用心照顧好她。 媽媽看着貝愛國說:謝謝你這麼說,但是我既不要益民來管我,也不要你來管我,我自己可以管好我自己。再說了,你哥要是把我接過去,他不也得把安安的爸爸和媽媽接過去?這麼多的老人,即使不是一起過去,一批一批的過去,也吃不消啊。 貝愛國笑着說:老媽說的對,哥,你就先把自己安頓好再說,有機會的時候,自己多回來看看,讓老媽放心,讓大家放心,也就夠了。 媽媽接過貝愛國的話說:對,就應該這樣。再說了,我留在家裡,你爸爸忌日的時候,還有逢年過節的,我還可以去給他去燒燒香,上上墳,免得他太寂寞。至於你,能回來就回來,不要勉強。你回來一次,我高興一下,但是走的時候我會很難過,捨不得。你不回來,我看不見,沒有這個想頭,也就算了。你還是時常打電話給我吧,我們說說話就行,不見面的好。 第二天,貝益民去看望了岳父岳母。雖然鄧安安沒有回來,讓老人家有點失望,但是也都表示理解,畢竟是貝益民回來奔喪的,不是旅行。 在媽媽家住了一些日子,貝益民準備離開武漢,到深圳市,去貝愛國的工廠看看,然後從深圳市坐飛機回溫哥華,時間安排得緊緊的。 原本想帶上母親一起到深圳市,大家再多待一些日子,媽媽執意不肯。 媽媽說:千里相送終有一別,送得越隆重,走得越辛苦。你曾經在廣州做得那麼好,最後被迫移民到國外,一定有你的原因,你從中國帶過去的負擔已經太重了,你背着那麼重的包袱在國外打拼,一定非常不容易,我不想再給你增添一丁點的負擔。我就在家裡看着你走,總比到機場看你離開要好得多。 臨走的那一天,媽媽親手給貝益民做了一頓簡單的飯菜。 吃完飯,貝益民又給老爸上了一炷香,和弟弟一起,拉着行李和媽媽告別。 媽媽送貝益民出門,簡單地說了兩句送別的話,關上門,讓貝益民自己走了。(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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