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歸來(63):貝益民的兒子長出“外國人的鼻子” |
送交者: 王博看美加 2020年04月20日12:06:17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兄弟兩人中午簡單吃了飯接着趕路,換成哥哥開車。 貝益民讓弟弟休息一下,貝愛國於是放下座椅的靠背,閉上眼睛睡覺。 沒過多久,貝愛國坐起身來,說:哥,我睡不着,咱們還是接着聊天吧,也免得你一個人開車,沒人說話,容易犯困。 貝益民扭頭看看貝愛國,點點頭。 貝愛國說:我剛才一直在仔細地琢磨你講的話,你講得很好,的確,我們人的獨立性,包括經濟上和人格上的獨立性,是我們獲得幸福的基礎。不過常言道,“老的喜歡小的,小的喜歡老的”,如果老一輩的和子孫輩的都住在一起,一大家家在一起,大家互相照顧互相幫助,那不也是一種幸福嗎?哪個老年人不喜歡子孫滿堂的? 貝益民笑一笑,說:家庭和睦,當然是一種幸福,而且不在乎家庭大小,但是所謂“子孫滿堂”就一定幸福,則是被一些無聊的文人刻意描繪出來的虛假願景,家庭和睦的前提是家庭成員的平等和獨立,像《紅樓夢》裡的賈老太太,從來不用擔心家務事,一天到晚只管快活,那種生活情境當然是假的,要不曹雪芹為什麼要稱她為“假”老太太呢。 貝愛國笑了起來。 貝益民接着說:其實,現在多數和子女住在一起的老人,都是被當做孫兒孫女的“保姆”在使用的,和《紅樓夢》裡的賈老太太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就不明白,為什麼有很多中國人會認為,讓老年人照看孫兒是老年人的一種幸福。老年人疼愛孫兒孫女這是人之常情,但是,一旦我們把照看孫兒孫女作為老年父母的責任,就得清楚地知道,你自己要承擔的責任以及將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對不對? 貝愛國點頭說:我知道,你們家可可基本上是由你們自己一手帶大的,那時候你和安安都跟老爸的關係不太好,他們也從來沒有提出來幫你們帶孩子,你是不是有些怨氣? 貝益民說:我還真沒有什麼怨氣,我倒是覺得我兒子“因禍得福”了。 貝愛國笑着點點頭,說: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可可這些年是不是變化特別大? 貝益民點點頭,笑着說:是的,變化太大了,我跟你說,他剛剛離開廣州的時候身高只有不到一米七,現在都已經長到一米八了,而且身材高大,連鼻子都明顯長高了。 貝愛國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貝益民接着說:你一定還記得,可可小的時候,鼻子還沒有完全長好,大人們常常開他的玩笑,說他是“塌鼻子”,現在他在加拿大長高長大後,他的鼻子還真的長變了,跟我和她媽媽的鼻子很不一樣。 貝愛國笑着點點頭,說:想不到你們跑到加拿大去,還真沾上“洋人”的基因了。 貝益民笑着說:這當然不是基因的變化,是因為整個體質和體型的變化,以及因此產生的視覺上的感受,看上去比較厚實,比較高大,我們在廣州的時候,飲食方面沒有感覺到困難,但是,相比於加拿大,還是在加拿大的飲食質量要好很多,特別是在蛋白質和水果方面,比如我們剛到加拿大的時候,雖然還沒有穩定的工作,收入也不高,但是我們家庭的基本飲食從來不缺肉魚蛋奶,而且非常充足,去到COSTCO超市買一周的食物,不會超過200塊錢,但是早餐麵包、雞蛋、牛奶、硬果、肉食、海鮮、水果、蔬菜,樣樣齊全。 貝愛國連連點頭說:真不錯,真不錯。 貝益民接着說:根本的原因,除了北美的飲食之外,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當然是運動。可可剛到加拿大的時候,讀初三,正是快速長身體的時候,除了飲食在加拿大有保障之外,他在這個關鍵時期獲得的運動量,我估計是國內的孩子沒有辦法比了,這兩年,他給我的印象就是每天都在各種打球,周末的時候,還會要求我陪他打網球。 貝益民瞟了一眼貝愛國,笑着說:我估計這小子是想把自己練成一個網球小王子,好在女生面前炫耀,打球對他的幫助很大,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和體格已經很像一個加拿大本地人了,身高更是比我高出太多,另外,可可還有一項非常重要“改變”,也是我們完全沒有想到的。 貝愛國扭頭看着貝益民,好奇地問道:是什麼? 貝益民說:可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以後,不僅自身形成了北美特徵的體質,而且他的美感也因此發生了改變,他從來不看韓劇和“國劇”,完全不接受韓式花美男,也不喜歡現代版林黛玉,非常反感“網紅臉”。 貝愛國“嗯”了一聲,不停地點頭。 車子從湖南進入廣東境內,道路變得更平穩,南嶺的風光在飛馳中綿延不絕。 貝益民看着窗外的風景,感慨地說:又回到廣東了。 貝愛國笑着說:你的第二故鄉。 貝益民笑一笑,把方向盤上的兩隻手變換了一下姿勢,說:“傷心之地”,不聊它,我還是繼續講可可的故事吧。 貝益民接着說:今年夏天,可可用他自己打工賺來的前買了一台新電腦,還自己配了兩個很好的音響,我讓他放一些曲子給我們聽聽,結果讓我感到有點驚訝的是,他聽的音樂基本上都是黑人的RAP,沒有一首傳統經典樂曲,我問他為什麼他的音樂基本上全都是黑人搖滾音樂,他告訴我說,他現在聽音樂,比較少在乎旋律,他更欣賞節奏,黑人音樂的節奏感強而且非常有味道,還說黑人音樂的歌詞簡單直接粗暴,讓他聽起來感覺很過癮。 貝愛國聽到這裡又哈哈笑起來,問道:哥,你覺得可可的這種改變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貝益民說:其實我剛剛聽到他說的這些話的時候,還是挺吃驚的,後來慢慢地想一想,才覺得他講的話還蠻有道理,音樂有旋律和節奏兩個部分,但是如果一定要說,到底什麼東西對音樂更本質,那就一定是節奏,因為音樂起源的時候,就是只有節奏的,一個好的音樂,可能最能夠打動和影響人的就是節奏,可可在跟我講到傳統中國音樂的時候說,他已經沒有辦法再聽中國歌曲了,因為這兩種音樂,不僅在內容上差別太大,而且在節奏上,更是差了太多。 貝愛國說:有道理,難怪現在黑人音樂對年輕人有如此巨大的感染力。 貝益民點點頭,說:我也覺得可可長大以後更喜愛黑人音樂,這是他自己對人生的一種獨立的思考與判斷,他在對音樂認識上,比我要進步,跟現代社會的節奏更合拍,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環境對於青少年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的,也是決定性的。 貝愛國點頭稱是,笑着說:你講的這個故事很生動有趣,還有嗎? 貝益民笑着點點頭,說:當然有,我再來講一個吧,你看,我們中國人在稱呼別人的時候,其實是很勢利的,通常你做了一點“小官”之後,你的名字馬上就不見了,只剩下你的姓和你的“職位”,而對那些無權無勢的人,則喜歡開口閉口“誒誒”地叫,很沒禮貌,很“狗眼”,對不對? 貝愛國點點頭,說:的確是這樣,我在這方面的體會感受太深了,在中國做生意,你怎麼稱呼人裡面可是有着大學問,叫得好,對方高高興興,叫得不好,對方馬上就會給臉色你看的。 貝益民說:你說的太對了,在中國人的“圈子”里,等級關係和人身依附,很明顯地在中國人的稱謂上體現出來,包括在家庭關係中,父母和子女之間,本來應該有一個從依附關繫到獨立關係的轉變過程,它程既是自然的,也應該是法定的,這種轉變在中國,有時候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實現,但是可可這些年在加拿大,經歷了一個非常明顯的從“依附”到“獨立”的成長曆程。 貝愛國很有興趣地扭頭看了貝益民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講。 貝益民說:可可在中國的時候,也是一個典型的乖乖仔,稱呼我都是叫爸爸,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我叫什麼名字了。 貝愛國笑了起來。 貝益民也笑了笑,接着說:來到加拿大之後,我有了一個英文名字叫PETER,是可可從美國電視劇上看來的一個角色的名字,過了一年以後,我就開始發現,他有時候不再叫我爸爸,而是叫我的英文名字,再後來,讀高中和到外面打工以後,他更是時常對我直呼其名。 貝愛國笑着問:你自己是什麼態度? 貝益民說:我從來不制止他,也沒有批評過他,我很鼓勵他。 貝愛國好奇地問:你怎麼鼓勵他? 貝益民說:我跟他講,你現在長大了,不用太在意叫我爸爸,因為我不希望你永遠只把自己放在一個低於“父親”的“兒子”的位置上,你要首先在意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你叫我“爸爸”,最好只是一種習慣,最多只是一種尊重。 貝愛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貝益民接着說:現在可可在家裡的時候通常叫我老爸,在外面的時候,則會根據場合,常常會對我直呼其名,叫我“PETER”,兩種稱謂我都非常受用,因為那裡面沒有任何刻意的“等級”的宣示或者暗示,聽起來感覺輕鬆自然。 貝愛國好奇地問:哥,為什麼你兒子對你直呼其名,你會覺得“很舒服”呢? 貝益民說:可可對我稱謂上的轉變是很有深刻的社會文化背景的,在北美,平等、獨立和自由,不是僅僅掛在嘴巴上的空洞的東西,它非常實在,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這種觀念和意識,不斷積累,而且天天實踐,比如可可這些年暑期都參加義工活動,他做義工的機構在我們家附近,是一個以老年人為主的活動中心,七老八十的老爹爹老太太,很喜歡和青少年一起玩耍,高興起來,都是直呼其名,仿佛也是遊戲的一個內容,做義工的孩子,從來沒有,也不需要一口一個爺爺奶奶的叫,他打工的麥當勞,員工之間相互稱呼的時候,一定不會在姓氏後面帶這“叔叔”“阿姨”或者“某某長”之類的。 貝愛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貝益民接着說:我自己很喜歡這樣的稱謂方式,因為這種形式,可以很好的將我與我兒子之間,建立在親情基礎上的朋友般的關係定義出來。 貝愛國沉默了一陣子,最後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哥,你說得很對,我現在看到了我和你在思想境界上的差距。 貝益民搖搖頭,說:愛國,你不要這麼講,思維成長的過程就是我們人生經歷積累的過程,我們每個人經歷的東西不同,形成的思維方式就會不一樣,這就是所謂的“成熟”,也是我們在不同的社會環境中生存的“本能”,我只想強調,我們每一個人,尤其是成年人,在社會層面上,作為一個獨立個體的責任和尊嚴。(請點擊進入“作者”個人空間,查閱我的個人資料,看看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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