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唐凱，說道：瞧見沒？

唐凱沒反應，我轉臉兒瞅了他一眼，才發現這傢伙正比我還上心地瞅着那個小護士呢，臉上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兒，哈喇子恨不能流下來有半尺多長，這是又犯上花痴了。

我又捅了他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說道：看見啦！

我說：你看見什麼了？

他說：剛才在屋裡靠得太近，看不清楚，現在拉開距離總算看明白了，這妞兒的身材真不錯！

我說：你大爺的！

他轉頭看着我，一臉茫然地問道：咋啦？

我說：誰他媽讓你看她屁股了？那妞兒好像在打電話叫人!

他這才回過味兒來，說道：露餡兒了？這……這可咋整？

我說：一不做二不休……

唐凱的臉兒一下子白了，說道：你……又要幹啥？

我說：不能把她留在這兒，帶上她。

他磨磨唧唧地說道：哥，你這事兒可是越整越大啦！

我說：你等她把人叫來，事兒更大。

說着，我又瞅了那個瑞秋一眼，發現她正一邊兒瞅着我倆一邊兒沖話筒說着什麼。我也顧不上再跟唐凱囉嗦了，緊走幾步回到急診室，一把從瑞秋手裡搶下話筒，重重地掛上了電話。

瑞秋被嚇得一哆嗦，說道：（英語）你要做什麼？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英語）幫我個忙，請你帶我們去停屍房。

她說：（英語）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停屍房的位置了嗎？

我說：（英語）不好意思，我對你們醫院不是很熟悉，恐怕找不到地方。而且，你們的停屍房應該是被鎖住的，沒有你的幫助我也進不去。

她倆眼兒一通亂轉，說道：（英語）但是，我不知道開門的密碼。

我心說：鬼才信你不知道，看來不給你上點兒手段你是不會老實的。

我把右手按到掛在腰間的手槍把上，向她逼近了一步，眯起眼睛盯着她說道：（英語）我相信你是有辦法搞到密碼的，對嗎？

這妞兒還算聰明，趕緊說道：（英語）哦，是的，我以前和其他同事去過停屍房，看到過他們輸入密碼，我可以試一下。

我用上了毛片兒里最常見的一句台詞兒，特和藹地說道：（英語）好女孩。

她勉強笑了笑，縮着身子躲過我，出了值班室。我跟出去，沖唐凱使了個眼色，我倆一起跟到了她身後。

這停屍房的位置可夠偏的，要是沒瑞秋帶路，我和唐凱還真不一定能找着。我們仨人在醫院裡轉了足足有一根煙的工夫，才在地下二層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地兒。

瑞秋站在停屍房的兩扇鐵門前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往門上的密碼鎖里輸入了一組數字，密碼鎖“咔噠”一聲響，她抓住門把手推開了半扇門。一股寒氣嗖地一下子從裡面躥了出來，我和唐凱同時後退了一步。

瑞秋回頭看着我倆，我剛要邁步，唐凱抓住我胳膊，說道：哥，那個什麼，我就不進去了吧。

我轉臉瞅着唐凱，他可憐巴巴地說道：這裡面陰氣太重了，我身子骨弱，怕扛不住。

我說：有我在，你怕什麼？

他說：就是有你在我才怕呢！

我說：你扯什麼淡呢？

他笑着說：我姥兒說了，你這人容易招惹不乾不淨的玩意兒。

我說：你姥兒什麼時候說的？

他說：就是那回跟我姥兒說你的房子的事兒，我順便讓她給你算了算八字兒。

我說：我都記不清我的八字兒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說：嫂子告訴我的。

我吸了口氣兒，說道：嘿！這娘們兒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啊？

他眨巴眨巴眼兒，說道：嫂子這不是關心你嗎？

我說：你少跟我這兒里個兒愣！她要真關心我，能把我給踹了？

他說：那誰知道你倆是咋回事兒啊！

這會兒，瑞秋忍不住插嘴說道：（英語）先生，你們要進去嗎？

我看了一眼瑞秋，她正抱着肩膀，身子輕微地哆嗦着，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被停屍房裡的寒氣給凍得。

我想了想，對唐凱說道：行吧，你就呆在這兒，把這妞兒給我看好了。

他說：你可快點兒，進去了別亂翻，有事兒就……念兩句阿彌陀佛。

我笑了，說道：又是你姥兒教你的？

他認真地說道：寧可信其有嘛！念了總沒壞處。

我拍了拍腰間的手槍，說道：我更信這玩意兒！

說完，我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停屍房。

說實話，在走進去的那一瞬間，我心裡也開始敲起了鼓。以前從來沒跟死人打過交道，更沒到太平間這種地方玩兒過。嘴上雖然硬氣，可身體的反應卻不受我控制。停屍房裡的溫度至少比外面低10度，凍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這裡面的樣子倒沒想象中的陰森恐怖。整個停屍房看起來就像一個超大號的廚房，靠着牆是一排櫥櫃，只是在房間正中央並排放着兩個一人多長、半人多高的不鏽鋼台子，台子的一頭豎着個水龍頭，另外一頭接了根碗口粗的PVC管，一直通到地面兒，估計是用來解剖屍體的地兒。房間裡幾乎一水兒的白色，連吸頂燈發出的光都是慘白的，怎麼看怎麼不舒服。我被晃得眯起了眼，四下踅摸一圈兒，瞧見在正對着大門的那面牆上有扇稍小點兒的拉門，那裡面應該就是停屍的地兒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了，我直接走過去，一把拉開了門。隨着自動亮起的燈光，一股怪味兒立馬灌進我鼻子眼兒，嗆得我差點兒沒吐了。

我捏着鼻子瞧了瞧，門裡面是個更大的房間，怎麼着也得有上千呎，全都是巨大的不鏽鋼柜子，每個柜子從上到下有三個正方形的小門兒，門上都有一個把手，把手上掛着標籤。這倒和電影裡看到的差不多，屍體們肯定就躺在這一個一個的小門裡面了。我順手拿起一個離我最近的標籤瞅了一眼，上面寫着人名兒和日期。我有點兒犯愁了，這麼多柜子，橫不能挨個兒去查標籤吧？好在我很快就找到了規律，在看了幾個標籤之後，我發現那些人名兒是按照英文字母來排序的，離門最近的是J打頭兒的，安吉拉的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是A，也就是說應該是在房間最裡頭的位置，我得走過所有的屍體才能到那兒。

我咽了口唾沫，在這個死一樣安靜的環境裡，我能清楚地聽見從自己嗓子眼兒里發出的“咕嚕”聲。雖說不信邪，我還是由衷地體會到，這兒真他媽不是人呆的地兒，要不是為了確定安吉拉的死活，用八抬大轎抬，我都不會來。

我嘆了口氣，正要往裡走，耳朵邊兒猛地一下子響起了一陣衝鋒號的聲音。沒錯兒，真的是解放軍衝鋒的時候吹的那種號聲。以前，每回在電影兒里聽見那號聲，我都會有種挺着刺刀衝鋒陷陣建功立業的衝動，可這回在這麼個地兒冷不丁聽見冒出這麼個動靜，我那原本就提留着的小心臟差點兒沒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在腎上腺激素的刺激下，我一個箭步躥到外間屋，同時拔出了手槍。

這時，那催命的號聲卻沒了，緊接着從大門外傳來唐凱的聲音：喂！喂！

我轉頭瞧過去，正看見唐凱拿着手機在接電話呢。我這才想起來，這小子的手機鈴聲就是衝鋒號聲，是他自己從網上下載的。

我心裡這叫一個氣，幾步走出門，沖唐凱吼道：你大爺的！

唐凱瞅了我一眼，沖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對着手機說道：你大點聲兒，我這兒信號不好，聽不清。你說啥？莫菲上房頂幹啥？

我心裡打了個激靈。

唐凱又說道：她要見誰？聽不清！杜遠？

說着，唐凱張大了嘴瞅着我。

我說：什麼情況？

他捂住話筒說道：莫菲要找你。

我說：她找我，上房頂幹什麼？

他說：好像是逼她爹找你。

我沒好氣地說道：你告訴丫的，老子忙着呢，沒空！

唐凱一臉為難地說道：那邊兒正尋死尋活呢，你叫我怎麼說？

我說：直接說！

他說：說不出口。

我伸手去拿他的手機，說道：我跟他說。

他看了一眼手機，說道：掛了。

我說：那更省心了，你把手機給我關了！剛才你那破鈴聲差點兒沒把我給嚇出心梗來。

唐凱“嘿嘿”一笑，說道：我打到靜音上還不行嗎？你不是渾身都是膽兒嗎？一個鈴聲就給你嚇成這樣？

我說：少廢話！

他說：莫菲都要跳樓了，你真不管？

我說：甭信那個，要跳早跳了，還能等到這會兒？不慣那毛病。

他無奈地說道：好吧！算你狠。

我沒再理唐凱，重又回到停屍房裡。經過這麼一折騰，感覺整個氣氛都變了，我也沒再耽擱工夫，一氣兒走到裡間屋的最頭裡，找到了A打頭的那堆柜子。不過，我的心思好像突然不在這上面了，開始惦記起莫菲來。這小丫頭片子又在作什麼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