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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感觸 美麗風光後的另一個加拿大
送交者: 佚名 2005年07月27日15:48:15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移民感觸 美麗風光後的另一個加拿大


來這個國家兩年多了,自以為接觸了很多關於加拿大的層面,也自詡對這個國家有了頗深的了解,但是這個周末的一次活動,讓我深深感受到了美麗風光和高質量的物質生活後面的另一個世界。

作為MBA課程的一個要求,我們必須要完成40個小時的社會志願者工作。也就是說要在任何一家NPO(非營利機構)義務工作一段時間。由於朋友的介紹,我選擇了加拿大東部一座城市的教會福利機構,經過與該機構負責人梅蘭修女的幾次電話聯繫,我決定周末過去完成自己這份任務。

從學校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這座以鋼鐵企業著稱的工業城市,人口40萬,在地廣人稀的加拿大來說,算是挺大的一個地方了。梅蘭修女所工作的“聖.休斯特芬屋”就位於市中心的繁華路段。根據地圖的指示,我和一起來的同學在downtown繞了半天,可是在商廈寫字樓林立的街道,根本找不到這個機構,最後通過電話聯繫,終於在一片高聳入雲的大廈後面的小胡同里找到了這個“聖.休斯特芬屋”。

好萊塢電影看多了,一定會對紐約貧民窟有所印象,一般都位於繁華街道後面的幾個小小的街區,紅色的磚牆上布滿了塗鴉,垃圾桶橫七豎八,陰暗的角落裡蜷縮着衣衫襤褸的乞丐,地上污水橫流。這幅景象跟幾步之外的高級商業區會形成鮮明的對比。“聖.休斯特芬屋”就坐落在這樣的一條街道上。它所在的建築物大概有幾十年的歷史了,門和窗戶都被木條封死了,我們只能從懸在建築外的鐵製防火通道進入,小巷裡一些無精打采的流浪者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們,雖然現在的溫度是 35、6度,但是我依然感到內心一陣陣的寒冷。

Part one

“聖.休斯特芬屋”的辦公室在頂樓,門口有簡易的牌子。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了,跟梅蘭修女約的是四點十分見面。推開辦公室的門,發現裡面面積不大,一個破舊的紅木桌子,幾張簡陋的椅子。牆上是聖經的圖畫,以及各種公益活動的宣傳。房間的一個角落堆放着成堆的舊衣服,幾個蓬頭垢面的白人,和一個光着膀子的非洲族裔正蹲在那裡挑揀。看見我們進來,紅木桌子後面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婦人站了起來打招呼,她的穿着打扮跟國內小學裡面任課多年的老教師一樣,厚厚的眼鏡,樸素的裙子,銀髮攏在頭後,簡潔而整齊。

經過自我介紹,我們說明來意,老婦人說梅蘭修女出去了,不過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她建議我們等一會。她很高興能有學工商管理的學生來做志願者,說主會保佑我們這些善良的人。老婦人不是很善談,於是我便主動找些話題,慢慢我了解到老婦人在這裡已經工作了十年了,完全是自願者的形式,當然,政府也會給她一些補助。她告訴我們這裡的主要工作有很多,其中包括“food bank”,就是用捐助者捐助的食物救濟貧民,或者用募捐來的錢買些基本的食物給貧民們;還有就是“自救計劃”,具體來說是幫助那些生活自理能力有問題的人,並幫他們做一些最基本的生存訓練...還有很多,但都是要用錢的。沒說到這個時候,老婦人都會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現在是夏季,捐助者少了,人們都去度假了,已經很久沒有食物分給大家了”。

我們正說這話,門外進來幾個穿着破舊大衣,渾身髒兮兮的白人,要知道現在外面是30幾度的高溫。不用說都知道他們是吸毒者,瘦骨嶙峋的樣子看起來好像隨時會被風吹到。透過他們披散的長髮,和泥垢下面隱藏的皮膚,我能分辨出這應該是一家人,父親,母親,以及母親懷裡和背上帶的兩個孩子。還沒等他們說話,老婦人就搖着頭對他們說:“沒了,現在沒有食物了”。看來是彼此熟識的。

做父親還不死心,追過來說給點牛奶就行,求求你們了。孩子已經很久沒有喝牛奶了。我看着母親懷裡熟睡的小baby,很可愛的樣子,好像還是金黃色的頭髮,臉色看不出是紅潤還是蒼白,因為已經髒兮兮的難以辨認了。老婦人還是遺憾的擺擺手,說你們去別的地方問問吧,這裡目前真的沒有了。帶着孩子的母親緊咬着嘴唇,一言不發,我能感覺到她的猶豫和心痛。做父親的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老婦人只是在那裡不停的搖頭。我於是站起來,掏出10塊錢遞給父親說給孩子買點吃的吧,出門就有超市,10塊錢夠買很多牛奶了。夫妻倆人臉上露出笑容,說上帝保佑你,兄弟。然後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他們走後,老婦人輕輕嘆了口氣,說他們不會買牛奶的,你給他們的錢只能讓他們多抽兩口罷了。

看着這個家庭遠去的背影,我心裡默默地說,希望這兩個小傢伙今晚可以喝道新鮮的牛奶。

Part two

樓下傳來剎車的聲音,然後就是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踏的鐵架子的樓梯咚咚作響,老婦人頭也沒抬說修女回來了。我和同學急忙站起身,還沒等我們開門,就見一個身高將近1米8的魁梧白人大媽闖了進來,大約50幾歲的年紀,穿着寬大的T-Shirt,肥肥的短褲,一雙登山鞋,金色的頭髮胡亂用個橡皮筋扎在腦後。我們倆還沒緩過勁,一隻大手就伸了過來,“我就是梅蘭修女,你們好”。

我和同學有點懵,這跟心中想象的修女形象差異也太大了。沒容我們說話,高大的梅蘭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好有勁……

“你們就是來這兒幫忙的學生?正好,都下來幫我卸貨”。說完這話,梅蘭大媽就轉身出了門。我們也只好跟了出去,外面停了一輛破舊的Pick up卡車。修女手一揮說這是我的車,上面都是剛買回來的食物。你們兩個幫我一起把東西搬到倉庫去。

車上大概裝着十箱左右的湯罐頭,30幾袋10磅的牛奶,以及三四箱通心粉,和7、8箱從沒見過牌子的中國產方便麵,看樣子都是最最最便宜的大眾貨。修女的力氣跟她的身材是很成比例的,我們跟在她後面把這些吃的運到倉庫。庫房裡面大概有幾排貨架,基本都已經空了,角落裡面零散着堆放着一些洗衣粉、洗髮水之類的日用品。修女一邊幹活,一邊指導我們把牛奶放到冰櫃裡,其餘的都堆在貨架上。

“現在是夏季,沒什麼人捐錢了,要是感恩節和聖誕節的時候,貨架都是滿的”,修女嘆了口氣。

我們幫她裝完貨,修女擦了把汗,問我們累不累,我們忙不迭地說沒關係。修女憨憨的笑了,說你們不像幹活的人,不過也不賴。然後翻出錢包里的發票,嘟囔着說這點東西就花了160多,一上午不用就能全發光了,接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們能來太好了,我們這裡真的需要有人幫忙”。梅蘭修女撣了撣手上的灰塵,接着說,“我帶你們去送東西吧。”

梅蘭要帶我們去做的是把一些這周收到的捐助品發放到周邊幾個地區的貧民手裡,“沒有食物,這次發的都是他們買不起的奢侈品”,梅蘭修女一邊走一邊解釋。我們隨着她來到樓下的另一間小倉庫,裡面堆了7、8個大紙箱子,我仔細看了看,所謂的奢侈品其實真的一點也不奢侈,起碼對於我這個沒什麼前的窮學生來說,都是一些洗衣液,洗髮水,香皂之類的東西,還有些浴簾,毛巾,拖鞋什麼的。大多數是新的,應該是捐助者們花錢買來捐的,還有就是一些孩子的玩具,籃球,檯燈什麼的,這些東西多是舊的。想來是哪家不用的淘汰品。

“還有些巧克力,在裡面的盒子上,別忘了拿”,梅蘭修女特別叮囑我們,“孩子們最喜歡了”

路上,梅蘭修女一邊開車一邊跟我介紹着情況,她說“聖.休斯特芬屋”是這個城市downtown唯一一個慈善機構,要Cover周邊1300多個家庭,大概有4500多人。“每個人我都認識,能叫得出名字,他們也都認識我,特別是孩子們”。修女說到這裡臉上不由自主的洋溢出笑容,看得出來很自豪的樣子。

“但是,聯邦政府給的政策並不讓人滿意,無論是現在當權的,還是以前執政的,只知道削減窮人的資助開支,25年來,只漲了5%,可是你們知道物價漲了多少?” 梅蘭說到這些,目光又黯淡了。“現在只有靠捐助了,我們能做得都做了,還是處處捉襟見肘。”

“窮人很多嗎?” 我趁機問了一句,因為做這個項目,我還要交一篇相關的分析報告。

“呵呵,小伙子,你一會兒看看就知道了” 修女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車子七拐八拐的,一直在髒亂的小巷裡行駛,終於停到了一片三層小樓的前面,在Downtown摩天大廈的陰影下面,這裡幾乎見不到陽光。小樓前的廣場上有個破舊的籃球場,幾個黑人孩子在興高采烈的玩着。路邊有幾輛破車,上面塗滿了五顏六色的圖案。我問修女這些車是誰開的?修女說那不是用來開的,那是他們住的地方。

小黑孩看見修女來了,都高興得跑過來,圍着我們,用我聽不懂的語言高興得叫着。他們大都穿着不合體的背心和肥大的短褲,一看就不是自己買的,肯定也是捐贈物。修女很熟悉得跟他們打着招呼,然後回頭告訴我,這些孩子是肯尼亞來的,他們都是一家人,這個家庭有7個孩子,都不會說英語,他們的父母已經很多年沒有工作了。

Part three

我們拿着東西跟修女進了小樓,裡面比我想象的要乾淨得多。修女告訴我這些房子都是政府的公益房,一般都是2個臥室的,面積不算小了。一個月政府象徵性的收80塊錢的房租。

“這麼說來,不是很貴啊。”按照加拿大的情況來說,坐落在市中心的居民樓一套只要80一個月,可以說是白送的了,要知道,像溫哥華、多倫多這樣的大城市,市中心的高檔公寓一般一個月是1500到2000一個一居室。所以,在我印象裡面,80可以說是忽略不計了。

“你不能這麼考慮”,修女解釋說,“80隻是房租,不包括水費電費。這些家庭可以說完全沒有收入,或者只有很少的一點收入。基本是靠政府每月幾百元的救濟金。他們付了房租,水電費,以及基本的交通費之後,食物的開支就縮減到很小了。更不用說日常用品,那都是奢侈品。再說了,要排隊領到名額住到這種政府的公益房來的人,只是極少數的一部分。”

順着木質樓梯,我們到了三樓,牆壁已經因為年代的關係,變成灰黑色的了。門上的漆也掉的七七八八了,修女咣咣的拍着一戶的門,一邊扭頭告訴我這裡原來住的是一對白人夫婦,丈夫以前是個卡車司機,收入還算不錯,後來出了車禍,然後就開始酗酒,被lay off了。全家就遷到這裡來了,去年,他老婆跑了,現在就剩一個整天醉醺醺的父親帶着兩個孩子。

門開了,一個棕色頭髮的男孩瞪着大眼睛站在門口望着我們,他個子不高,看上去也就10歲的樣子,穿着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罩頭衫。修女顯然是認識他的,一進 門就問:“Tony,你爸爸呢?”

男孩沒說話,指了指裡面的房間。我順勢望進去,房間裡面亂糟糟的,破紙箱子,廢報紙堆得滿地都是。客廳裡面有個面都開線了的沙發,一看就是不知道那裡揀回 來的,然後就是橫七豎八的空酒瓶了。在裡面的房間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擺在地上的床墊,一個人好像正在上面呼呼大睡。

我們按照修女的指示把東西搬了進來,修女問男孩說你在幹什麼呢,你的弟弟呢?男孩還是沒說話,徑直走進廚房,我看見爐台上煮着口小鍋,裡面大概是意粉麵條之類的東西。修女讓我們先到客廳,她則去了廚房幫男孩把面煮了。我們兩個則很尷尬的在客廳破沙發上坐下,腳下的破酒瓶,和發了霉的空PIZZA餅盒讓我們不知說什麼好。不大工夫,男孩和修女端了盤通心粉出來,男孩還從空蕩蕩的冰箱裡翻出瓶“Ketch up”(國內叫番茄醬),灑在上面。

“Don!” 男孩沖門外走廊裡面大聲叫。“吃飯啦!”

“那是他弟弟” 修女一邊幫他們把屋子簡單整理一下,一邊跟我解釋。

不大工夫,一個小點的男孩跑了進來,光着膀子,身上蹭的都是泥,一進來就快樂的奔向我們帶來的大箱子,一邊翻一邊跟修女打招呼。他的哥哥,那個略顯大一點的Tony則站在旁邊,面目表情。

很快,小Don就發現了一個籃球,和一雙6成新的旱冰鞋。他二話不說,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往自己腳上套,可惜,太大了,他踩在上面跟船一樣。但是小傢伙還是很認真的搗弄着,不死心。修女過來說這雙鞋是給一樓一孩子的,人家早就想要了,Don你穿着不合適,別再嘗試了。

“那您能幫我也找一雙嗎?” Don仰着頭,忽閃着藍色的眼鏡執著的問,手裡還死死抓着鞋。

“好的,好的,只有梅蘭修女見到,一定留給你”。修女跟孩子說話的時候顯得很慈祥,很難想象幾分鐘前她還像個搬運工一樣孔武有力。

分完東西,兩個孩子開始吃飯,我們也要去下一家了。臨出門的時候,我還特意誇了做哥哥的Tony一句,說你真不錯,還知道給弟弟和爸爸做飯。

“他不吃飯”。Tony還是很酷的樣子,沒什麼表情。他用手指了指還在睡覺的父親,說。“他喝酒”

Part four

接下來,我們又隨着梅蘭修女去了樓里的另幾戶人家,修女都是早計劃好的,先去哪家,再去哪家,什麼東西是給誰留的,她都有個單子,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着。

我們問修女這是一句什麼標準來定的,梅蘭說主要是根據各家申請的次序。有些日用品很多家庭早就申請了,但是由於政府批的錢不夠,或者沒有捐助者,所以只能 排隊。可能有些東西是幾個月前就申請了的,但是直到現在才拿到手裡。

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有點奇怪。就是幾乎所有領到東西的家庭,無論是白人,還是有色族裔。都看不出有明顯的高興之情,除了個別的跟修女熟識的人會隨便閒聊幾句,大多數人都跟履行手續一樣面目表情,甚至有的人拿了東西簽了字就砰的把門關了,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好像這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的。

我當然好奇,於是問梅蘭,說這些人為什麼都這個態度,難道他們不知道感謝政府和你們嗎?修女聽了我的話,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為什麼感恩?政府有什麼可感謝的?然後看我有點懵了的樣子,修女又進一步的解釋道,這裡大多數人都認為這是他們早就應得的,政府做得遠遠不夠,人們需要的更多,但政府只能滿足一小部分,還往往來得特別的遲。所以沒人會去感謝政府。至於我們教會機構和廣大募捐者,是不需要人們感謝的,他們能感謝主就足夠了。

出了這片小樓,已經是晚上8點多了,梅蘭說因為今天上午她去主持了一個葬禮,所以晚了。否則的話應該在下午5點之前全發完的,所以這也不能怪有些領救濟的人不高興,畢竟沒能按時送到他們手裡。然後修女說周末沒什麼事情,周一早上9點分發食物,如果我們有空的話可以再過來幫忙。我出於好奇追問了一句,為什麼剛才去了那麼多家,各種膚色的人我都見過了,來自不同的國家,操着不同的語言,但是唯獨沒有見過中國人的面孔。難道接受政府和慈善機構救濟得沒有華人嗎?

“哦,你說中國人”。修女笑了,“當然有,不過很少罷了,住在政府公益房裡的有幾戶中國家庭。中國人害怕losing face,所以來領救濟的很少。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去之前,修女先給對方打了電話,再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她決定帶我們去一家中國移民的家裡。

修女帶我去的這家男主人叫“老馬”,聽修女的描述這家人應該是2000年左右由大陸移民過來的,一對夫妻,然後在這邊生了兩個孩子。夫婦兩個剛來的時候都沒有工作,曾經在“聖.休斯特芬屋”領過大概一年的救濟,後來有了第一個孩子,他們也申請到了政府的公益房,後來條件好一些了,不用再領救濟了,老馬有空的 時候還會過來幫幫忙,做做義工什麼的。按修女的話講,“馬”是個很nice的人。

老馬的家也在這片區域附近,我們東繞西繞,最後來到一片跟剛才差不多的紅色老式磚樓的門前。看樣子,都屬於同一時代的產物。修女帶我們上了樓,敲開了老馬的家,門一開,一股熟悉的中式菜餚的味道撲面而來。一個身型魁梧,皮膚黝黑的戴眼鏡中年男子迎了出來,寒暄之後,修女說她還有事要先走了,如果我有興趣可以留下來繼續跟老馬聊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Pick up 就已經消失在夜幕之中了,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修女大娘。

既然洋人撤了,剩下的都是自家兄弟了,我們也就用中文交流了起來,老馬,果然如同修女說的,是個很熱情的人,他把我迎進家裡,我才有機會好好看看這個普通的中國家庭。房子不小,客廳足有20幾平米,地上鋪着地毯,雖然不新但是很乾淨。家裡的家具很簡單,看得出來大多數是撿來或是廉價買來的二手貨,牆上有他們全家的照片,和幾幅典雅的中國山水畫,應該是國內帶過來的。屋子的布置雖然簡單,但是很溫馨,看得出女主人是個勤快的人,就算生活質量不是很高,但是也其樂融融。由於有兩個baby的緣故,地上都是孩子的玩具,一個小傢伙坐在地上正拍打着一個粉紅色的毛絨兔子,另一個還未出襁褓,咿咿呀呀的哼哼,估計是被飯菜的香味勾起了食慾。老馬的太太不在家,據老馬說現在太太每天都在打兩份工,要到晚上11點才能回來,所以老馬暫時當起了全職父親。

老馬,東北大漢,37、8歲的樣子。屬於很健談的人,真是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老馬和太太都是北京一所全國頂級院校的研究生,出國前曾是國內某大型企業的項目負責人,和我見過的大部分技術移民一樣,也是2000年移民大潮時候出來的,由於他們夫妻學的專業和所從事的工作在加拿大很難找到對口的工作,所以老馬剛來的時候的確彷徨了一陣,那個時候太太懷孕,老馬身體不好,幹了幾份“labor”(力工)都沒長久,所以只能走上了領救濟的道路。

移民的故事千千萬,我見的聽的經歷的太多了,所以我們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我更關心的是為什麼很少有國人去領加拿大政府的救濟。

“嗨!這還用說嗎?丟不起那人啊”儘管在北京呆了10幾年,但是老馬還是一口很重的東北口音。“中國人要面子,這是其一,寧可餓死也不伸手,再說了,能移民的都不是活不下去的。其二呢,中國人肯干啊,只要給錢啥活都成,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死。咱跟鬼子不一樣,鬼子那窮人,照我說,就是一個字,懶!用兩字形容呢,那就是活該。中國不有那麼句 話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老馬機關槍似的滔滔不絕,東北口頭語此起彼伏,聽得我直樂。他一邊跟我說話,還一邊收拾倆孩子,指揮大的吃飯,哄小的睡覺,一分鐘也不得閒。

“那你當初不也是去領過救濟嗎?” 我問得有點直接了,不過這也是我好奇的。

“是啊,領了一年呢。那時候走背字啊,老婆生孩子,我還鬧病,打不了工,租的房子賊貴,聽人說有免費吃的拿,為啥不要啊。我們上那麼多稅,就該享受這些福利。”

老馬一點沒覺得磨不開面,“其實啊,加拿大的救濟這東西也不好使,這麼說吧,先查你個底兒掉,證明你是真沒錢了,再給你分級,然後吧,像我們家當時那情況,2個月才能領一次,夠幹啥的呀?這麼說吧,你必須算好了,在你快餓死之前,申請的食物能下來就不錯。吃飽你是別指望了,不餓死就行。”

“那這不扯呢嗎?” 我也不自覺地讓老馬帶得有點東北口音了。“根本救不了急啊”

“嗨,窮人多唄。政府給劃的那兩錢也不夠使,贊助的又少,能白給點就不錯了,關鍵還得靠自己。”

“那你後來就不領了?”

“不了,後來身體好了,也能找到工作了,就不用那玩意了。加拿大這地方,只要你肯賣力氣,餓不死人。” 老馬嘿嘿的笑着,然後摸出一包“中南海”遞給我一根。“來根這個,國內朋友帶來的。”

我看了看,0.8的。

“走,陽台上來,加拿大就這點煩人,屋裡不能抽煙”。老馬招呼我,一臉壞笑。“順便我帶你看看西洋景。”

Final

屋外的酷暑隨着太陽的漸漸西去也逐漸退下了。老馬幫我點上煙,然後伸展了一下身體,大手一揮指着遠處的一個街區給我看。“瞧,那片燈光特亮的地方,那是市中心,所有的高級寫字樓,銀行,金融機構全在那兒,那裡有這個城市最富的一幫人。”

“然後你再看這邊”,順着老馬夾着香煙的手指,我的目光從五顏六色的鬧市轉到一條馬路之隔的另一片地區,燈光明顯黯淡了許多,房屋也都是低矮破舊的紅磚結構,厚重的鐵皮屋頂在摩天大樓的餘光映射下泛出曖昧的藍色。“這就是貧民區,一直從Downtown延續到我們腳下。”老馬嘆了口氣,說:“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們老了無所謂了,孩子是不能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要麼送回國內,要麼搬出去。不過也好,我老婆和我現在都有工可以做,雖然掙得不多,但是養家還是夠了。老婆辛苦點,周末還去參加當地學校的課程,應該明年就能拿個學位啥的了吧。”,老馬自顧自的說着,又像是自言自語。“哎,沒想到快40了還要去上學,學的都是我們多少年前就懂了的東西,也就是為了個北美的學歷,誰叫這邊認呢?”

我的目光投向遠方,老馬絮絮叨叨的聲音已經模糊了。街角昏暗的路燈下,幾個濃妝艷抹的中年白人婦女叼着香煙在等着生意上門,小巷垃圾筒上幾個穿着肥大球衫的黑人青年正不知道往牆上噴着什麼圖案,一片片紅色磚樓里透出燈光,這個時間該是家家戶戶晚餐的時候了吧,不知道那兩個小baby今天可否喝到了牛奶,不知道Tony和Don能不能找到適合他們尺寸的冰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在這普普通通的一個夜晚安然睡去。

我抬起頭,長出了口氣,遠處,Downtown的摩天大廈,燈火闌珊。

(多倫多信息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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